她回眸,刚想说点什么,只见下方一股子强大的吸力,将他们吸了进去,来不及再做什么,凌飞琼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抽离,塞进了扭曲的空间里。
再度醒来时,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
“师妹?”
“飞琼?”
两道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凌飞琼睁开眼,摆了摆手,自己爬了起来。
日光刺眼,她眯起眼,过了会才适应新的环境。耳畔嘈杂的声音想起,好像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她疑惑的同时,还发觉这个地方很眼熟,好像是踏入秘境试炼前,众人聚集,听太羲城城主讲话的广场。
慕少羽喃喃道:“天呐,我们好像回来了。”
三人似乎先后掉落到地上,又都自己爬了起来。他们站在广场的中央,上空飘着一面金色的卷轴,上面有十个发亮的竖框。
其中三个闪烁着红光,另外七个,闪烁着金光。
凌飞琼还没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几个修士从天而降。
他们都身着统一的道袍,修为皆是还虚境,她虽然不认识,却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人物。
“几位小友,可是从试炼秘境中来?”其中一个较为和善的修士问。
慕少羽望了望四周:“对,哇,我们回来了?哈哈哈,那我们岂不是直接晋级下一轮试炼了!”
更多的人围了上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震惊。凌飞琼的神情有些严肃,她望着天上的卷轴,恍惚中明白了什么。
是秘境里的地下灵兽,将他们送出来了。
前面慕少羽还在跟几个还虚境修士对话,其中一人面露质疑之色,嗤笑道:“历届问仙大会,没有这么快能够寻得出路的。几位小友,可千万不要在太羲城弄虚作假,不然,直接剥夺比试资格!”
慕少羽怒道:“你说什么?!”
他很生气,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他们三个散修不仅打破了纪录,还占了三个名额,这势必是某些人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凌飞琼看师兄脾气不好,心里晓得动手就吃亏,于是上前问了一句:“那你们的意思是?”
几个还虚境的老头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人笑呵呵道:“三位小友,稍安勿躁,你们在天下人的见证下离开试炼秘境,太羲城当然有这个气度,让你们晋级下一轮试炼。不过在此之前,老夫要问一问了,诸位是如何离开秘境的?”
慕少羽快言快语:“是一个法阵!”
还虚境修士们露出诡异的目光,仿佛不知道秘境里还有个法阵。凌飞琼心里有些不安,但她并不擅长和世家打交道,不着痕迹瞥了风雪一眼。
谢意看到了,在老头再次发问之前,他道:“我等到了一处熔岩火山上,意外激活了上古法阵,破解后,方才到此。”
老头笑道:“老夫年少时,也曾去过秘境,怎么不见火山?”
“秘境千变万化,我等入秘境时,也没有想到。”谢意淡淡一笑,他气度不凡,说话从容不迫,众人都望着他:“我原以为那是个死火山,周围有仙藤缠绕,所结异果色如晚霞,气味甘甜,诱使我等上前。后来险入幻境,于是挥剑破藤……”
火山就是那个火坑,异果就是红薯,凌飞琼听他巧舌如簧,自叹不如,第一次发现小兽医这么会瞎扯。
不过转念一想,风老板是做生意的奸商,当然能言善辩。想起自己被坑的灵石,凌飞琼在心里收起了对他的赞叹。
广场上的修士越来越多,作为第一批离开试炼秘境的人,他们自然受到了万众瞩目。在谢意的一顿瞎编后,众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仰之情。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三位虽然是散修,却也如此聪明、机敏,真是给我们散修长脸面!”
谢意听到周围的议论,抿唇一笑。
他之所以敢胡说,也是因为试炼秘境乃是上古芥子空间,太羲城五大家族虽然能打开秘境,却不能实时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秘境里千变万化,没有恒定的事物,给了他瞎编的机会。
老头不好多说什么,问了下他们的名讳,大手一挥,金灿灿的名字,落到了空中画轴上,那三个闪烁着红光的横框里。
有人问他们:“三位道友,离开秘境后,最想做什么呀?”
慕少羽信心满满道:“我想得第一!”
围观众人发出赞叹声。
谢意道:“没什么想的,最多想吃点烤红薯。”
围观众人看他十分咸鱼,于是把目光转向凌飞琼。
“这位仙子呢?”
凌飞琼正在惋惜秘境里没到手的药草,闻言,痛快道:“我还想再进去一次。”
围观众人:“……”
回到客栈后,凌飞琼开始研究如何炼制护身法衣。
秘境试炼才过一日,还有九日才会结束,她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她将新购置的丹炉放到了临渊仙境中,最近农修们和魔尊都很安静。
魔尊司空烨忙着闭关,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魔将信在药田外溜达,看到她,就殷勤地走了过来。
“仙尊来啦?”
他注意到这个新的丹炉,笑着道:“仙尊是要炼制新的法器吗?”
“对呀,你会炼器?”她察看了一下涨势喜人的药草,随口问。
魔将信笑道:“仙尊有所不知,当初我和双双隐居于此,一来是为了替君上看管仙……哦不不不,主要是为了炼制一件魔器……”
他想起魔尊大人已经不是临渊仙境的主人了,赶紧在真正的主人面前改了口。
“魔器?”凌飞琼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从未留意过,仙境里还有炼丹房。
魔将信在前面给她引路,一路到了小厨房,从土堆里刨出了一个丹炉。
“……”
“以前惧怕您,所以给埋了起来。”他尬笑道:“您瞧瞧。”
他取出一面八卦镜,已经初成轮廓,缺少光泽。他解释,现在灵气浓郁,魔气稀缺,所以魔器怕是炼不成了。
凌飞琼想起了那个孟家少年,他手里也有一面镜子。
她饶有兴致道:“我看看。”
魔将信递来八卦镜,以及炼制时的图样。据说,这把仿古的镜子是用来防御的,可以吸收法光,然后凝成一道大的伤害,还击对方。
只差最后一道火候的时候,凌飞琼来了,他赶紧熄了丹炉的火。后来魔气不足,魔镜就没有继续炼制。
“这是仿制当年魔族的神镜。”他啧啧道:“可惜那面镜子,祭阵的时候碎了,我们君上就令我仿制一面。”
“能不能借我用用?”凌飞琼问,她侥幸踏入问仙大会第二轮比试,也许这一次,不会有秘境试炼那么幸运了。
“仙尊您说什么呢,仙境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您的。”魔将信谄媚道,打量着她的神色,趁机问:“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一件小事……”
凌飞琼道:“嗯?”
“关于我的双双……”
“她叫无双。”凌飞琼纠正。名字也许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意思全变了。
魔将信讪讪道:“您说的对,看来您什么都知道……我也不敢奢望她能再见我一面,或是原谅我,我这里有一封道歉信……”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凌飞琼没有接,她知道孙无双的态度,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
他有些失望,但仍然强颜笑道:“没事的,我自知当初做的很不对,将她囚禁于此。您放心,就算是我以后出去了,也不会再去找她,搅扰她……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
魔将信别过脸,无可奈何道:“好吧。”
凌飞琼看着他,不知为何,眼前蓦然浮现起最初见到孙无双的场景。
那时候,孙无双面对魔将信,也是伪笑,谄媚,拼命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活得小心翼翼。如今临渊仙境里的魔修们,不也是如此吗?
他们压抑真正的本性,在她面前表现的小心顺从。她并不指望真正的改造他们,在仙境里种地,不过是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看来,她还需要更强。
凌飞琼什么都没有说,去西极的计划,可以适当延后。她向半成品魔镜打入一道灵气,看着上面闪烁着一道微光,稍纵即逝。他说的没错,只差最后一道火候了。
“我重新点燃一道灵火,请你帮我看守丹炉。”她道:“虽然我不能帮你送信,但是你想要别的,可以跟我说。”
“没关系,为仙尊做什么都行。”魔将信颓废了一会儿,又提了点精神起来:“您放心吧!”
雇佣了他当烧火童子后,凌飞琼的一缕神识,带着丹炉,来到了临渊仙境的苍穹上,开始专心致志炼制防护法衣。
她不会编织,但是法阵和炉火,可以将一缕缕丝线穿梭起来,远古的灵气萦绕其中,隐隐闪烁着上古的图腾。
炉火旺盛燃烧。
凌飞琼耐心等待。
上古灵晶提供了精粹、充沛的灵气,让原本需要三个月才能炼制成功的冰蚕法衣,只经历了七日,就出炉了。
炼器炉上金光万丈,氤氲仙气,托起新的法衣。通体浅蓝色,薄而不透,白光闪烁其中,披在身上后,就与别的衣物融为一体,了无痕迹。
她成功了!
凌飞琼看了一眼临渊仙境的下界,见魔将信还在给丹炉扇火,一缕神识,先离开了临渊仙境。
太羲城客栈的房门外,挂着好几个传音符。
她抽出一看,都是师兄慕少羽的。那日从广场上离开时,他说自己是个穷剑修住不起客栈,又拒绝她的好意,坚持要在街头的树上住。
大概因为住在树上,他得知了很多消息,都滔滔不绝告诉了她。
“师妹,第四名出来了!是一个叫做孟天河的家伙!”
“今天一口气出来五个人!都是那些世家子弟!”
“还剩一个名额,大家都很紧张。哈哈哈,我一点都不担心。”
“师妹,我的剑快炼完了,你什么时候出来?”
“师妹,所有名单都出来了,分别是……”
听完这些传音符,凌飞琼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大致都有些了解。
还有俩日,秘境试炼就结束了,化气境、灵寂境的前十名修士,都已经产生。她在秘境里见过的孟天河成功晋级,化气境修士中,还有一个叫做孟非凡的,也第一个晋级第二轮比试。
这个孟非凡,或许就是那位孟家旁支少年。
她想了想,同样用传音符,根据上面的气息来源,给师兄回了信。
不多时,门外传来‘砰砰’的声音。
“师妹,我来了!”
慕少羽来得很快,凌飞琼打开门时,只见师兄容光焕发,怀里还抱着一个长长的包裹。
“师妹,你出关的真是时候,我的剑在一刻钟前炼好了。”他边说边踏了进来,解开了包裹,露出里面的剑。
“你自己炼的?”
“当然不是,我把之前的剑卖了,然后找了个炼剑的铺子,在旁边盯了六天六夜没有阖眼。”慕少羽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师妹你看,霸气不!”
这是一柄黑色的,长长的剑,散发着森森光芒。剑柄的样式古朴,几乎没有一点装饰。
“这是师父给我的图样。”他拿起剑,虚空比划了一下:“我给它起了一个更霸气的名字,就叫做破天剑。破天,顾名思义,我要剑挑苍天,劈开苍穹,飞升成圣……”
他的话越说越大,隔壁的客房门,打开了。
凌飞琼没有关门,她瞥见风雪,一袭白衣,银发半披半束,出现在门外。他似是漫不经心瞥了他们一眼,淡淡笑道:“飞琼,慕道友,好巧。”
他出现时,凌飞琼的目光,就从剑上落到他的身上。慕少羽见师妹分心,故意挪动一下身子,用后背遮住了她的视线:“师妹,你觉得怎么样?”
她点头:“嗯……挺好。”
谢意走了几步,绕到凌飞琼的另一侧,他已经几日没见到凌飞琼了,听到门外动静就,就整理仪容出来了,不料还是慢了一步。
他看慕少羽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也不争先,微微侧身,轻轻咳嗽了一声。
凌飞琼关切道:“风老板,你没事吧?”她想起对方在秘境中说,身患祖传恶疾。
“没事。”他笑了一笑,但在她看来,更虚弱了。
她看现在是晌午了,一连七日都在秘境中炼器,有些饿了。眼看师兄还叨叨个没完,凌飞琼也听不下去:“走,吃饭去。”
两个男人自觉跟了上来。
谢意自知在问仙大会后就要离开,如今能多跟她待一会,是一会儿。他已经大致了解到怎样跟她相处,无外乎是扮演柔弱而已。
慕少羽单纯是为了蹭饭。
三人在客栈大堂上坐了下来,凌飞琼想到之前的先例,决定不多说一句话,谁想吃谁自己动手,她没事绝不多递筷子。
好在那俩人今天话都不多,慕少羽为了炼剑,已经一穷二白,加上没吃没喝几个昼夜,菜上来后,一句话也不说了,埋头干饭。
终于等他吃饱喝足,才丢下筷子,厚着脸皮问:“师妹,为兄最近有点……拮据,能每天都来跟你吃饭吗?你放心,我也不白吃,我最近画了好多符,回头拿给你!”
凌飞琼算了一下手上灵石:“没事,吃饭花不了多少灵石。”
只有谢意面色不太好,正巧凌飞琼回眸看着他,他又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向远方。
接下来的几日里,慕少羽几乎每天都在这边报道。
他们的师父,停云子外出溜达了,凌飞琼至今没有见到他老人家。她安心准备下一轮比试,根据以往问仙大会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登台斗法,取前四名,进入最终决赛。
斗法只能使用太羲城提供的兵器,可以穿戴一件防护法衣,每个人不能使用超过三张符箓。
今日是第十日。
慕少羽坐在她客房的圆桌旁,给她带来了厚厚一叠符箓,凌飞琼在认真挑选。一旁是风雪,说来也很奇怪,每次师兄在,他也都在。
窗棂半开,许是阴云遮住日光,光线暗了下来。
“我听说以往的比试不能用隐身符,我打算带上万剑幻象、奔流不息,以及风声这三张符箓。”凌飞琼挑选了出来,慕少羽画的符很罕见,都是她不曾见过的,在外价格很贵,但是他从不愿意卖。
她问:“师兄,你呢?”
“我嘛,什么都不用,给我点酒就可以了。”慕少羽拍了拍酒葫芦,吹嘘道:“等我一剑成名吧!”
他刚说完,雷声轰鸣,凌飞琼道:“你看,老天爷都觉得你不该说大话。”
街道上刮起狂风,吹得窗棂咯吱响。谢意起身去关窗,豆大的雨已经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瞬间将干燥的青石板路打湿,不多时,一股股水流顺着石板缝隙,朝地势低处流。
“不好,雨下大了。”慕少羽喃喃道。
他的窝还在树上,恐怕也回不去了。凌飞琼点燃了蜡烛,他又坐了一个多时辰,雨还没有停歇,天色愈发暗了。
“师妹,我能在你这借宿一夜吗?”慕少羽问。他想的很单纯,师妹的客房有内外两间,他在外打个地铺就行,又省钱,又省事。
凌飞琼还未说话,谢意的眼皮子一跳。
“你可以住我那里。”他尽量心平气和道。
此话一出,就连凌飞琼微微惊诧,看了他一眼。他不是和她的师兄互相看不对眼吗?尽管俩人坐在一个桌子旁,但平时都很少说话。
慕少羽嫌他是个外人,挥了挥手:“没事,这是我们师门的事情。”言下之意是不用他掺和。
“这不是师门的问题。”谢意怀疑他脑子不太好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再加上他又是个酒鬼,不知道夜里会出什么事。
慕少羽皱起眉,但是凌飞琼开口道:“我看可以。”
“好吧。”师兄只得认了。
窗外的雨势小了些,仍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凌飞琼又请教了慕少羽几个修行相关的问题,俩人专心交流,谢意在一旁默不作声坐着,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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