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对面的人目光微闪。
“你已经出了那么多，也不差最后这点儿了。”爱了爱了又勾了勾手指，“来嘛，不想看到幽烟一缕被一把打趴下，然后脑袋还给按到泥里吗？”
“呵——”对面的人笑起来，“你可真会说话。”
“那倒也不是。那不是过了今天，要换个活法了，想多攒些个粮么。”
“行！”对面的人略一思索，“成交！”她停了停：“就是我现在身上带的不够……”
“看出来了，您这等级。”爱了爱了把手收了回来，“这样，时效很重要，我先送您两句，剩下的，钱庄还是驿站？”
对面的人定定地看了她两眼：“驿站。”
话音落下没多久，视频里，游戏界面正中间的位置，跳出了喇叭：
【喇叭】爱了爱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幽烟一缕你要不要脸？
画面就此定格，这一条视频结束了。
陆悠悠足足有好几秒钟反应不过来。这事儿从一开始，她就有个固有印象，以为是明月一时的脑残粉针对她，她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背后的真相会是这样。她迟滞了好一会儿，才一抬眼，把视频给关了，想了想，又点了开来，特地落眼到画面中的游戏时间上看了看。这个时间……她还和明月一时在临仙镇的药铺后院里呢，这条视频，明月一时是从哪里弄来的？
但现在……先不管这个。
爱了爱了！
看着视频画面里这个人的脸，陆悠悠觉得一股子热腾腾的东西从胸口直烧上来。不止是她，还有另外一个……心魔殿的浮雕映在她们两个的身后，就像是在影射她们暗戳戳、不能放到阳光下的丑陋心思一样。
这种的，完全不能忍啊，这是躲在暗影里，偷偷摸摸地朝着她的后背捅刀子啊！
陆悠悠手一动，切论坛，回游戏！
“哗哗”的，世界频道已经有人刷起了屏，显然，看到视频的不止她一个：
【世界】青花易碎：靠！特么原来是把我们当枪使啊！
【世界】夏至：爱了爱了，出来！有本事利用我们，有本事你别躲啊！
【世界】排排坐：什么情况，又出什么事了？
【世界】瓜子要吗：指路论坛，指路论坛，明月一时又一又二，两发神帖，揭露惊天大阴谋！
【世界】排排坐：去看了，还有这种事的？哇哇哇哇！太吓人了！
消息刷得飞快，陆悠悠没仔细看，她匆匆一眼扫过，转头拉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今天早前的时候，她开过爱了爱了的悬赏，也领了，现在，只需要点开任务条目，应该就能看到对方的坐标。任务面板弹开，左手边一长溜的进行中任务，陆悠悠顺着一看，很快找到了悬赏令，但很奇怪的，这条任务条目变成了灰色。
灰色是任务失效的标志，可悬赏令领完了之后，她还没有去杀人完成呢啊，也没有做过什么别的操作，怎么就失效了？陆悠悠疑疑惑惑地再一点任务，任务详情弹了开来：
“警告：本任务失效。
原因：游戏内查无‘爱了爱了’此人。”
……查无此人？
陆悠悠在第二行字上来来回回地看了两遍。
不是吧！这人删号走人了？也不一定，游戏里还有种天价的“重生卡”，可以改换角色外形，更改角色名字。但不管是哪种，这个人，都是再找不到了！
【世界】青花易碎：特么！爱了爱了溜了！刚去发这个人的悬赏令，系统和我说，没有这个ID。这人溜了，溜了！真特么的！
【世界】瓜子要吗：哇靠！动作这么快的吗？
【世界】夏至：气死我了，这意思是找不到这个人了？那另外一个呢，花钱雇她的呢？那个人有谁认识？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那个，我说一句啊，我研究过视频，那个花钱雇人的，身上衣服鞋子全都是10级，应该是个小号。爱了爱了五十多的号都放弃了，这么个小号……咳，咳！你们懂的。
【世界】夏至：！！！
【世界】青花易碎：哇靠！这辈子没这么生气过！
气人，太气人了！陆悠悠站在当地，觉得满世界频道喊出的都是她的心声啊——
“滴滴”，好友频道跳起来，陆悠悠“刷”一下点开，她以为是夏蓉呢，按着对话框就准备发消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抬眼，看清了对话框的头像——明月一时！
【好友】明月一时：九仞山，坐标（35，243）。
这种时候发个坐标？陆悠悠直接发了一串问号过去：
【好友】幽烟一缕：？？？
【好友】明月一时：爱了爱了，买道具换了身份。现在，人在我手里。
陆悠悠都惊了：
【好友】幽烟一缕：？？？！
【好友】明月一时：今天的事也该有个结束。你没兴趣？没兴趣的话，我这边自己解决。
【好友】幽烟一缕：哎，等等，等等——这就来。
【好友】明月一时：回城地府，鲤鱼在那边，可以开传送直接接你过来。
【好友】幽烟一缕：好！
【好友】明月一时：方便的话退一下队，加我这边。
【好友】幽烟一缕：好！
两声“好”字发出去，陆悠悠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自觉地照着对方说的做了，但她停下来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又继续着，和当前的队伍打招呼。招呼打完，她马不停蹄地飞回去，才刚到阎罗殿前，就看到了鲤鱼已过龙门。
鲤鱼已过龙门上次任务的时候合作过，他是人族的大师兄，同时，这个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也挺出名的——他是明月一时固定队的成员。鲤鱼蹲在门前，正在逗看门的鬼童子，一看到陆悠悠出现，马上就站了起来，他显然很清楚自己的使命，话也没多说，直接拉开了一道传送阵。
人族的传送阵可以带人直接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陆悠悠跟着他往传送阵里一站，下一秒，就看到眼前出现了嶙峋山石——九仞山到了。
“呼”，“呼”，山风呼啸，但比山风更响的，是一道女声的喝骂：“明月一时，要杀就杀，不死不活地拖着，你还是不是男人！”
陆悠悠转眼看过去。
那边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双目一接，那女人叫了起来：“幽烟一缕！”
这声音就听着耳熟了，就在前不久明月一时放出来的视频里还听到过。陆悠悠盯着对面看了好一会儿：“啧啧。重生卡一张联盟币上万，效果果然不错。钱是你自己的，还是这次赚来的？”
“呵——”“爱了爱了”笑起来，“我说没花钱你信么？山海境里得来的。”
“信不信的也没什么关系了。”陆悠悠也笑，“反正我现在知道了，你赚得比这个多。那个人真有这么恨我？下那么大的血本搞这么一次事？”
“爱了爱了”转了转眼珠子：“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让明月一时放我走，我告诉你。”
陆悠悠没回答，先朝她身上瞥了瞥：“哟！捆仙绳啊。”
“是啊，一根绳子也要上千了。一直捆着我也没什么意思你说是吧？说到底，也不是我要搞你，不如大家各拿各要的，我告诉你人，你……哎！幽烟一缕，幽烟一缕——”
陆悠悠已经绕过她，走了过去。
九仞山是石山，满山九石阵，就是九块石头聚在一处，围成或大或小的石林，当前这一处，九块石头都是薄片的石壁，耸立如屏风一样。无影和书三行歪着身子，各斜倚在一片石壁上，这两个人也是明月一时固定队的成员，无影是冥族的，主封，书三行是灵族二师兄，主奶。他们不远处，是明月一时，仙族门派服迎风，他在石壁前站得笔直。
这个人，还别说，还真是每次见到的时候，都有种持礼很正的感觉，虽然有点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好像……也没有以前觉得的那样，那么讨人厌嘛。陆悠悠心里这样想着，在明月一时的跟前站定了。
四目相对。
陆悠悠很直接：“其实，我有挺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也觉得，之前冲你怼的那通话，欠你一个道歉。”
黎时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幽烟一缕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提到“道歉”。
“不过——”对面幽烟一缕又开口了，“捆仙绳这种东西，价值不菲还有时间限制。所以，现在，不如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处理后面那个？”
她抬起手了，就竖了根拇指指身后，样子有点痞气，又有点帅。黎时目光在她指间略一停留：“你想怎么做？”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当然是怎么爽怎么做。”
她眼睛里都闪起小星星了，有喜悦也有一点点的小促狭。看着她这样，似乎连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一起变好了。黎时忍不住微笑：“要不要我借你个人？”
“要！”陆悠悠脱口而出。黎时没说是谁，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知道他在说什么。话说……有时候，有个人沟通无障碍，还真是件挺奇妙的事。
陆悠悠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发现，我们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挺有共同语言的！”
暖红色的复活光效再次亮起。
爱了爱了从地上再次站了起来。捆仙绳绕在她的躯干上, 金光闪烁，下一刻, 一道攻击的技能落到她头顶，老大一行“暴击-30000”的血字在她头顶冒起。
“哎哟喂——”坐在石壁前的鲤鱼已过龙门缩了缩脖子，“凶残，太凶残了。”
“所以说，千万不要得罪女人。”无影原本是站着的，现在也坐下来了，摇着头，“啧啧”道。
“咻咻”，技能音效不断，不多久，“啪”, 爱了爱了又倒了下去。地上闪闪亮的, 又落了一样东西。
“耶！”那边一声欢呼。
鲤鱼已过龙门抬了抬头，看到那边幽烟一缕欢欣鼓舞地跑过去, 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了。“极品的簪子。怪不得舍不得删号要花重生卡的钱。”他看到幽烟一缕捡起了簪子, 笑眯眯地转回头, 朝着书三行又喊, “书哎, 书哎, 蓝够不够？我这边有药，给你一组？”
书三行摇了摇头。这人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 手一抬, 又一道复活落了过去。
“嘶——”鲤鱼已过龙门倒抽了一口凉气，“还不停啊？这是要剥光的意思啊……”
“啪”，没几句话的功夫, 爱了爱了又倒了。
这一次，光影一闪，她一身的装备全都不见了，从头到尾只剩下了一袭贴身的素衣。
“哗哗”的，世界频道都刷起来了：
【世界】瓜子要吗：[表情·震惊脸]掉级了，掉级了，掉下50级了！
【世界】排排坐：肉疼啊，50级以上，不怎么好升的吧？这是得要多少经验啊？
【世界】夏至：哈哈哈，幽烟一缕漂亮！加油，加油！咱们把她刷回新手村去！
暖红色光效再起，爱了爱了一个挺身，再一次站了起来。她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幽烟一缕！你也太狠了！”
“不狠，不狠，我算过了，你身上还有三四样呢。”
爱了爱了：“……”
吧唧，她又摔到地上了——这是装备都卸了，属性都降到底了，死得也比之前快。
再一次被救起来的时候，爱了爱了身子晃晃悠悠的，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个屈膝，单腿跪到了地下。她脸色煞白，说话声音都颤起来了：“人我已经告诉你了，她删号还是换皮了，这种事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只盯着我一个算是个怎么回事？”
“那可不巧了。这事儿你只好怪你自己遇人不淑，谁让现在只留下了你一个呢？”倒地的女号一身玩家最基础的白布衣服，凄凄惨惨可可怜怜，可陆悠悠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抬手，又是一个技能扔了过去。
“嘶——难受！我都替那位难受了。”鲤鱼已过龙门坐在一边，拿下巴示意爱了爱了，又一曲肘，顶了顶身边的无影，“我是真没想到，幽烟一缕狠起来，能把我的鸡皮疙瘩都往外挤。”
无影深有同感：“瞧着是有些惨烈。”
“老大不知道准备陪她多久。”鲤鱼已过龙门又往明月一时那边看了眼，“说起来，捆仙绳的时效也该差不多了……了、了……哇靠！老大这是干什么？”
“没听老大说了么，‘继续，还缺两样’？”无影往后一靠，“等着吧，老大又用了一根捆仙绳。”
鲤鱼已过龙门：“……”
陆悠悠看到金光从身后飞过来，落到身前，爱了爱了身上原本黯淡褪色的绳索光效再一次灿烂耀目起来，也是有些愣怔。她下意识地回了回头。
明月一时还站在他刚刚的位置上，衣袂飘飘，迎风含笑：“不急，慢慢来。搜购的几根已经下了单，正在飞鸽送过来的路上。”
陆悠悠：“……”
鲤鱼已过龙门：“……”
爱了爱了一翻白眼，彻底软了下去。
漫长的刷装备行动最终以爱了爱了的被动下线结束——被捆仙绳锁住的人，是不能主动操作的，她只可能是被系统踢下了线，究其原因，大概是某些身体状况被判定为不适合继续游戏了。
陆悠悠觉得挺可惜的，倒不是可惜这人跑了，是可惜大师兄新送过来的捆仙绳，爱了爱了说这绳子上千，那可真是小估了，刚还有人发消息问她收不收，直接开的是三千。这么一根绳子，一次可以用十五分钟，啧啧的，才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真是越想越亏，陆悠悠干脆一蹲，在爱了爱了消失的地方蹲了下来。
身后有脚步声。队友标志显示，接近的是鲤鱼已过龙门，这位人族的大师兄，大概是个好奇宝宝，走到她身后，影子落下来，探头探脑的。“你在干什么？”陆悠悠听到他的声音。
“放捕兽夹。”陆悠悠头也不回，“哗啦啦”地往外摆道具。
“放捕兽夹干什么？”鲤鱼显然有点懵。
“下线的时候，人是被捆着的，上线就也还是被捆着的。十几分钟呢，不要浪费了。”陆悠悠“嘿嘿”一笑，上手一张，“锃”地一声把夹子给上了机括，“我就想看看她动弹不得，还被夹住了脚啊手啊的，哗哗哗地掉血能掉多久。”
鲤鱼已过龙门：“……”
“这样的话，不如再加点东西？”陆悠悠听到身后又有声音，这声音辨识度很高，一听就是明月一时的。她微微后仰，准备转回头，眼角光影一闪，一样东西已经被递到了跟前，暗绿色的药瓶，是50级的“见血封喉”，专门用来给武器喂毒的！
“老、老……老大！”鲤鱼已过龙门一个蹦跃，“噌”地一下跳开了。
“恩？”地上的人影闪动，明月一时侧过了头。
“没没……没什么！”鲤鱼已过龙门的影子“哗哗”地，正在用手划拉界限，“我只不过是想说，那个，您二位——继续，继续！”
“噗——”陆悠悠忍俊不禁。
这种赶尽杀绝，类似于鞭尸的行为，确实挺夸张的。她一个“恶毒”的，居然能配得到另一个也“恶毒”的……唔，难得，真是难得。
侧过脸，顺着递过来的药瓶子看上去，明月一时的形象清风朗月君子无双，只是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一比，简直是两相差距，完美地诠释了“天使与恶魔”的极端。这样的明月一时，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陆悠悠眉眼一弯，笑意漾开浸透眼底。“真准备这样做？”她问，“不怕过了今天，你的名声里多出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
“从来都是我，从未变过，也从来没觉得有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不是自己的自己。”明月一时看起来是真挺云淡风轻的，意态闲适地指尖一回勾，“嗒”地一下敲在瓶身上。“所以，用不用？”他把问题抛了回来。
“用！怎么不用！”陆悠悠哈哈笑着，把药瓶子接了过来，“我不过是觉得，50级的丹药浪费了点儿！”
《三界杂谈》又出增刊了。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份。人脸鸽子送东西过来的时候，陆悠悠和夏蓉两个人正人手一杯杨枝甘露地坐在她新酒楼包厢雅座的雕花小椅上。大鸽子风尘仆仆得陆悠悠都不好意思了，跑去让厨房打包了一份同款，大鸽子才算是把皱出川字的眉心给舒展开了，“啪啪啪”地扇着翅膀走了。
夏蓉趁着这功夫，已经把增刊展开来扫过一遍，“啧啧”地摇头感慨：“总算是结束了。”
陆悠悠在那边抖着小报，顺口问：“这次说啥了？”
“明月一时发了悬赏，针对那位改了名的‘爱了爱了’的，赏金一万一次，发了500次，被领了500次，啊，对，他在悬赏理由那一栏里，写的是九仞山的坐标。现在九仞山那一块人员往来不绝，反正九仞山也可以当成是50级的练级地图，等人练级两不误……哎，悠悠！你说明月一时是不是故意选的这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