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医院的张太医,丈人不是久病在身么,我想着请张太医去瞧上一瞧也是好的。”
他说完,仔细看着陆清悦。
陆清悦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点了点头:“难为你费心了。”
“这是应当的。”
段衡已让人特意防着她院子里的人了,尤其是红棉。
到了陆府,只有老管家出来迎接三人。
“小姐和少将军回来,怎么不事先道一声?”
陆清悦浅然一笑:“夫君说要回来看看爹,我也是今早才知道。”
老管家明白了,端着笑道。
“请小姐和少将军稍等片刻,老爷还在房中呢。”
段衡:“不忙,既然丈人还在房中,那不如我与张太医一同去看看,也好为丈人诊诊脉。”
老管家犹豫地看向陆清悦:“这个…”
陆清悦笑容不减:“夫君是好意,那便去吧。”
还未至房中,远远便听到了陆回的咳声,近了房中,一股浓烈药味钻进几人的鼻翼当中。
老管家正想进去通传一声,段衡拦下了他,站在门外正色道。
“丈人,段衡今日携悦儿回来看望您,我还请了太医前来为丈人探脉,不知您现下可否方便?”
屋里传出一道有些干哑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陆清悦,段衡和张太医走了进去。
陆回挣扎着靠坐在床上:“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迎你们,哪像这样失礼。”
“前些时候不是还能下地走动么,怎么又严重了?”
陆回用力咳了咳:“胡大夫说是受了凉了。”
陆清悦往外看了看:“那胡大夫呢?”
陆回说话很费劲,气若游丝道:“替我熬药去了。”
“夫君请了张太医来替你把把脉。”
陆回点了点头,陆清悦让出位置。
“张太医请。”
张太医上前来替陆回探了脉,越探眉头越紧。
段衡:“如何?”
张太医欲言又止,患者就在跟前,他不太好说。
陆清悦看出来了,焦急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胡大夫从门外进来:“哎哟,你们这么多人挤在屋里干什么,出去出去。”
他的一个小徒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跟在他的身后。
段衡和张太医顺势出去了。
段衡:“现在你可以说了。”
张太医:“陆老爷身体亏空得厉害,得亏是胡大夫医术高明,用药吊着,否则怕是…”
段衡存疑地望向屋里:“当真?”
屋里的陆回喝两口药,就要咳上两声,陆清悦一脸担忧地为他轻拍着后背。
张太医肯定地点头:“是,方才我不敢说,是怕说出来,刺激到他。”
“好,今日劳烦张太医了。”
“哪里哪里。”
房中药味太浓了,且在房中说话终是无礼不便,陆回起身想去堂厅,被胡大夫制止了。
陆清悦也劝他好生躺着:“夫君也不是外人了,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
她抬头目光柔软地注视着段衡:“对吧,夫君?”
段衡应和道:“悦儿说得是,丈人还是躺着吧,这样说话也好。”
半柱香后,胡大夫开始赶人了。
陆清悦只好与段衡出了屋子,段衡悄无声息地换了几口气。
房中药味儿实在浓烈,再待下去只怕他忍不住,幸好胡大夫赶他们出来了。
陆清悦:“夫君,我们去堂厅说说话吧。”
进了堂厅,段衡的笑容淡了,那日下跪的屈辱历历在目,他隐忍地捏紧了手心。
如果不是为了试探陆回,他决计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除非是踏平这里。
丫鬟上了热茶,段衡没心情喝,陆清悦则喝了一口驱寒。
她搁下茶杯,绿玉送来了汤婆子给她暖手,她问。
“张太医呢?”
段衡:“占了他这些时间,我已让人送他回去了。”
陆清悦反复温了温冻僵的手,心里忐忑地问:“张太医是怎么说的?”
段衡心思翻转一番道:“张太医说…”
此时胡大夫咳了两声,打断了段衡的话,带着些不爽和责怪道。
“小姐是信不过我的医术?怎还带着太医特地来探脉?”
陆清悦看似解释,实则甩锅:“胡大夫误会了,这也是夫君的一通好意罢了。”
胡大夫眼神炯炯看向段衡,意思也很明显:原来是你小子信不过老夫,那你以后想找老夫看病,是万万不能了。
段衡找补:“我并非信不过胡大夫,只是偶然与张太医提及丈人的病。”
“张太医与我有些交情,便提出可来为丈人探脉,我不好推辞。”
胡大夫背着手:“是吗?我还以为是少将军信不过老夫,才找来了太医。”
段衡:“胡大夫医术远近闻名,我绝无此意。”
胡大夫端着架子:“且信你一回。”
陆清悦问胡大夫:“我爹爹他没什么大碍吧?”
胡大夫斟酌道:“小姐日后多回来陪陪陆老爷。”
陆清悦瞬间脸色一白:“胡大夫是何意?”
“小姐照做便是。”
陆回的身体状况,不能留他们吃晚膳,陆清悦失魂落魄地送段衡出到府门口。
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夫君,你先回去吧,我留下了陪陪爹爹。”
绝色容颜上泛着无尽的哀伤,令人动容。
段衡不禁拉起她的手:“好,明日我来接你回去。”
陆清悦神色戚戚,眼里蕴了泪,闷闷地应了一声。
马车渐行渐远,合上府门后,哀伤美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承叹为观止:“小姐的戏真好,老夫都险些落了泪了。”
陆清悦眨了眨眼睛,戏谑道:“胡大夫戏瘾也挺大。”
胡承哈哈大笑:“小姐,下一回排的什么戏,老夫还有好些新药想试试。”
陆回健步如飞走了出来:“好你个老匹夫,拿我当药人试药呢。”
胡承撇清干系:“这可是小姐的主意,与老夫无关,老夫得去给小徒儿们上课了。”
陆回懒得搭理他:“孩儿,方才爹爹做得是不是很逼真?”
陆清悦的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我刚才都差点儿被你骗了去。”
陆回挺着胸膛:“当真?”
“不信,你且问绿玉。”
绿玉点头:“老爷的戏真好!”
陆回高兴地叉起腰:“好好好,走,今晚上陪爹爹好好喝上两杯。”
陆清悦应好,段衡今日这番行为,无非是想打她和爹爹一个措手不及。
可他不知道,每回远远看到陆府门口,绿玉便会掀开马车的窗帘子,甩出一条红色的帕子。
今日,绿玉没有甩红帕子。
段衡独自回到了少将军府里,王氏迫不及待问起他。
“如何?”
段衡掩饰不住心里边的得意,冷笑道:“陆回他没多少时日了。”
王氏压抑心中的狂喜,确认道:“真的?”
“我看得真真切切的,张太医也替他探过脉了,胡承还让悦儿多回去陪陪他,不会有错。”
王氏大喜过望:“如此一来,省了我们许多功夫了。”
比计划中还要顺利。
等陆回一死,陆清悦伤心过度,落下一场大病也是有的。
到那时,陆氏偌大的家财,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陆清悦没与你一同回来?”
“悦儿留在陆府了,明日我去接她回来。”
“好,你如今还得在他们面前多做些表面功夫。”
段衡:“儿子知道。”
李嬷嬷卖巧道:“老奴在此提前祝贺老夫人和少将军了,往后不用再看那对低贱的父女的脸色了。”
王氏含着笑:“是啊,受制于人,往后是不会有了。”
第123章 不像夫人的性子
段衡去接了陆清悦,她的眼尾宛如缀了胭脂,水润的眸子里结满了愁绪。
段衡一脸情深道:“悦儿,此后我多陪你回来看看丈人。”
陆清悦低低道:“夫君要职在身,我怎能只顾自己。”
“可你这副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她抬起眸,满眼依赖:“夫君心中能想着念着我,我便知足了。”
“你是我的妻,我自然念着你。”
“以后也是如此?”
她像是急着确认他的心意一般,紧紧盯着他。
段衡笑着:“当然。”
听到了他的话,陆清悦仿佛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到了府里,段衡替她挽了挽耳边凌乱的发梢。
“今晚可要我去陪你?”
陆清悦忍住了后退的冲动,做出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道。
“不必,我想自己独自静一静。”
“好。”
随即,他吩咐下人道:“送大夫人回去仔细小心些,照顾好大夫人。”
天色暗了之后,红棉问可要摆膳,陆清悦摆了摆手。
“没什么胃口。”
红棉劝了几次无果后,屏退了丫鬟们。
丫鬟们离去时,还能听到陆清悦充满哀思的叹气声。
红棉合上了门,转身间,便见绿玉拿出了从陆府捎回来的一整只皮滑肉嫩的烧鸭,以及各色点心。
陆清悦接着重重叹气:“只可惜少了一壶美酒。”
红棉和绿玉暗暗偷笑。
接下来一连几日,陆清悦的脸上尽是着藏不住的愁色。
连带着红棉和绿玉脸色也不大好,总带着几分担忧。
丫鬟们婆子们看在眼里,却是不敢多问,只能猜测是与陆老爷有关。
毕竟夫人是从陆府回来后才这样的。
今夜没有下雪,周婶子摸着夜色出了院子,与李嬷嬷碰面。
李嬷嬷:“可有异样?”
周婶子搓着手:“有,大夫人那日回来后,经常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平日里最爱吃我做的流心花糕,这几天端了上去,她一块都没动,全赏给了小丫鬟们。”
李嬷嬷听了,皱巴巴的脸皮高兴得舒展开来,她扔了一袋银子给周婶子。
“做得不错,这是老夫人赏你的。”
周婶子感恩戴德:“谢老夫人。”
李嬷嬷邀功似的连忙回去将这个消息禀告了王氏。
因而去给王氏请安时,王氏特意提起了陆回的病,故意往陆清悦心口扎刀子。
“唉,亲家身子骨儿那么健朗的人,怎么说病就病。”
如果不是演的,陆清悦听了这话,只怕更是寝食难安。
更何况这病明明是被他们这些人气出来的,他们还惺惺作态,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陆清悦白着脸,挤出几滴眼泪:“还请母亲以后准我时常回去探望一番。”
王氏满脸慈态:“此话衡儿已提前与我说了,你去就是了,只是也得顾念自己的身份才是。”
李嬷嬷插嘴道:“是啊,大夫人怎么说也已经是少将军府的人了,这要是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也不大好。”
陆清悦淡淡瞥了李嬷嬷一眼:“是,我明白母亲的顾忌。”
王氏心情舒畅:“嗯,我知道你是个懂分寸的。”
这话细听之下甚是膈应人,家父重病,回去探望还得时刻捏着分寸。
陆清悦没有回话,绿玉瞧着李嬷嬷那得意的嘴脸,心里不停地啐她。
骂得比往昔骂皇帝还要难听。
大雪封路,商队的信好久没来了,午后,倒是送来了一封。
陆清悦拆开来,前一张纸上写着:
风璃很出色,商队领头动了想将她培养成二把手的心思,只可惜风璃不愿意。
风璃始终是蛮夷公主,等此次商旅结束,势必要回到蛮夷族,不愿意是正常的。
后面的几张纸上写的是沿途景色和人情,一看便是风璃写的。
或许是见陆清悦一直待在京城里,闷得慌。
商队每回来信中,风璃总要自作主张写上一些有趣的事情。
不过,此番也确实替陆清悦解了解闷。
若是有机会,她何尝不想云游天下,领略大好河山。
夜里,陆清悦闲来无事,让绿玉拿出了棋盘和棋子,她自顾自琢磨起了棋局。
燕聿来了,她也没发觉,直到身后贴上了一具高大结实,充满压迫感的身体,她才回了神。
“陛下何时来了?”
“方才。”
燕聿从背后拥着她:“夫人在想什么?”
陆清悦捻起一颗棋子:“我在想这棋局要如何破?”
燕聿握住她的手,将棋子下到了棋局里。
她眼前一亮:“陛下好厉害,一下便看到了破局之处。”
燕聿垂眸轻笑:“夫人,可要与我对弈一局?”
陆清悦婉拒:“我棋技甚劣,怎敢与陛下对弈,岂不是自取其辱。”
燕聿:“夫人前段时间不是研究了许久棋谱么,还没下呢,便自视甚卑?”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不像夫人的性子。”
陆清悦侧首:“那我若输了,陛下可不能笑话我。”
“好。”
燕聿起身坐到了软榻矮桌的对面,两人一子接一子地落到棋盘上。
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陆清悦蹙起了眉,每下一子都需认真思索上好久。
反观燕聿,一身黑金袍,在烛火之下流光溢彩,俊美无俦的面上挂着闲散的笑。
绿玉和红棉也看得出来夫人处于劣势,两人不免在心里替夫人着急。
燕聿缓缓喝了一口茶,耐心地等着陆清悦思索,落子。
只要陆清悦落了子,他立马跟上,陆清悦刚松开的眉头不免又蹙了起来。
燕聿笑吟吟注视着她格外认真的小脸,心里甚是痒痒的,想要抱着她,捏捏她的脸才好。
这一子,陆清悦犹豫了好久才落下,燕聿却是不加一丝犹豫跟上。
陆清悦抿了抿嘴:“我输了。”
燕聿挑眉:“嗯?还未下完就认输了?”
她咬着嘴唇哼了哼:“陛下明明能一招制胜,非要遛着我玩儿。”
燕聿笑着走过去抱她:“夫人这气性倒是没变,还这般大。”
此刻,一个人影远远地站在檐下,鬼鬼祟祟望着亮堂的屋子。
小丫鬟吓了一跳:“周婶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周婶子神色有一点慌张,磕磕绊绊道:“我,我就是四处看看。”
一夜醒来后,陆清悦还在想着昨晚与燕聿的棋局。
她起初还没发现燕聿是在一步步诱着她,后来实在落不下子了,她才后知后觉。
燕聿心思如此缜密,不知不觉间掌控着人心,会不会已经发觉了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如昨夜的棋盘,一步一步遛着她玩,闲庭信步地看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陆清悦捏紧了手心,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越想越是心慌意乱。
幸好后几日又下起了大雪,燕聿未能过来,陆清悦有足够的时间稳定心绪。
大雪过后,天儿越来越冷了,冰天雪地的,陆清悦牵挂着爹爹,命红棉回去了几趟。
什么多陪她回去看看爹爹,段衡说的果然全是虚话。
路不好走,红棉是坐着马车回去的,她回去,王氏和李嬷嬷也不能多说什么。
趁着夜里无雪,燕聿来过几次。
陆清悦可不敢贸然试探他,万一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她也没再摆过棋盘,每每回想那一局,她便心惊胆战了,哪还敢再与他对弈。
燕聿倒也没有追问,看起来也与往常无二。
一转眼到了冬至,府中举办了家宴。
梨花镜前,陆清悦抚着眉心,替她挽发的绿玉问。
“夫人,可是昨晚没睡好?”
她摇了摇头:“并非,只是一早起来,眉心总跳,心里头有些不安。”
晚膳时刻,府里点了灯,回廊下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丫鬟们一前一后掌着灯,绿玉也提着一盏灯笼,和红棉一起小心地搀扶着陆清悦。
红棉提醒道:“夫人小心着些脚下。”
“嗯。”
陆清悦缓步至膳厅时,惜花和怜月已经在了,她免了她们的礼。
段衡陪着温知意,在婢女的搀扶护拥下走了进来,随后是林栀。
两人都属于显怀较早的,身姿又纤细苗条,肚子看着便比寻常人大些。
两人挺着肚子,一步一步慢慢走着,陆清悦看得心惊。
这若是脚下一滑,怕是要遭不少罪。
段衡爱护着温知意:“慢些。”
放旁人定是要吃味了,明明都怀了身孕,夫君却只爱护其中一个,对另一个甚是疏忽。
然而林栀却是直直朝着陆清悦而来,在陆清悦旁边舒舒服服坐下后,亮晶晶地望着她。
“姐姐,怎么来得这么早?”
在旁人看来,或许仅仅是一句寻常问候,毕竟林栀平时对外通通是这副和善的面孔。
但林栀绝对是抱着千万分真心实意的,如今的陆清悦于她而言,可是大财神。
她投给陆清悦的银子,已经翻了好几倍了。
不得不说,她那时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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