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科林不了解内情,继续说:“海勒小姐希望能全程跟进调查,还请探长先生谅解。”
科林:查吧,查吧,你们都查吧,你们斗起来可不关我的事。
莫伦淡淡瞥了科林一眼。
雷斯垂德直说:“好,那就跟进。”
“啊?”
经科林头顶冒出问号。
不对啊,苏格兰场的警员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雷斯垂德不废话,直接表明来意:
“先等等讲述案情。剧院有安保吗?没有的话,找几个服务生去守着草坪。虽然有围栏,指不定哪个好事者翻进去捡炸弹碎片。”
“不会吧。”
经科林的办公室在东北角,窗户能看到草坪。
他匆忙朝窗外张望,居然真的看到一个人弯着腰在草坪上捡东西。
雷斯垂德也探头看了看。“这位不算,他是我……”
同伙?同事?
这些词汇用在麦考夫身上都不贴切,非要说倒像是监工。
雷斯垂德勉强定义,“福尔摩斯先生是其他部门的调查员。”
经科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年头调查员一个比一个敬业,这么快就去捡碎片。
他只能快步走出办公室,努力找几个服务生看管草坪。
人手真不够用,一大批派出去维护疏散观众,千万别在剧院里发生踩踏事故。
科林走了。
雷斯垂德瞧着露娜还在场,出于保密原则,向莫伦用手势好一通比画。
『草坪上那个捡炸弹碎片的,他好像看出您是指纹检测技术的提供者,您要心里有数啊!』
莫伦看着雷斯垂德又是掐指尖又是指眼睛的动作,读出了他想传达的意思。
真没必要搞得神经兮兮,“知道就知道吧。新的鉴定技术能被更快应用是一件好事。”
雷斯垂德松一口气,不怪他泄露消息就好。
莫伦反问:“您与草坪上的那位,刚才去电报公司查什么事?”
雷斯垂德紧紧抿唇,坚定地摇头。
他的口风一贯很紧。对麦考夫是这样的,对莫伦也是一样的。
莫伦走到窗户边,凝望草坪上的福尔摩斯先生。他收集弹片的动作非常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勘查现场。
莫伦转头,对雷斯垂德说:“他来自白厅,负责调查白厅电报线爆炸事故。两位之前在「北方电报」采集指纹,因为在白厅被引爆的炸弹残片上留有制弹者的指纹,可以做对比。白厅出事的是气动管道,炸弹通过传输盒运入政府办公楼,对不对?”
雷斯垂德呆若木鸡。
上帝还在吗?是不是放弃自己这位忠实信徒了?
第二次!短短十分钟内,是第二次了!
他明明恪守保密原则,为什么从麦考夫到莫伦都会看出他想隐瞒的事?!
“噗嗤——”
露娜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该笑的。她是劫后余生,原本也没心情笑,可雷斯垂德的表情太好笑了。
雷斯垂德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人的一生总会遇上无法逾越的高山,习惯了就好。
但还是忍不住问:“海勒小姐,还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吗?”
莫伦点头,“很多。比如白厅的投弹者与剧院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凶手是谁?为什么要作案?”
说到这里,她想到一点:“北方电报公司的员工名单上有乔治史蒂文吗?”
“没有。”
雷斯垂德很确定,他的记忆力不算太好,但还能记得沃尔案的几个重点关注对象。
露娜不可思议地问莫伦,“你该不是怀疑史蒂文投弹吧?”
雷斯垂德倒不觉得诧异,说起入职八个月的经验之谈。
“像是分手的情侣、失败的追求者、发生矛盾的夫妻之类,一方杀害或伤害另一方的案子不在少数。”
露娜整个人都不好了。
莫伦问露娜:“你还留有乔治史蒂文触碰过的物品吗?”
露娜摇头,“他送的礼物,除了吃完喝完的,我都还给他了。我以前送的礼物,他也还给我了,但我在上个月都卖给跳蚤市场。分手是彻底断了,包括他喝过的水杯之类,也是能卖的卖该扔的扔。”
这意味着露娜没有保留乔治史蒂文的指纹。
莫伦转了方向,问:“还没听你说起获得免费包厢票的全过程,请具体讲一下。”
不是多此一问。
如果免费票是蓄意送给露娜,炸弹就是冲着她去的。
如果是随机被某个观众获得307包厢使用权,炸弹是无差别攻击,这场袭击是针对剧院的可能性更高。
露娜说起具体经过。
今年元旦,北方剧院准备开业。在门口打起广告,说放一百个号。
剧院将从中选取十二个号码免费赠票,分别是三张包厢票与九张大厅座位票。
“我住在附近,路过时顺手拿了一个号,是第67号。上周末1月5日中午11点,经科林在剧院门口现场抽号开奖。我取到的67号,中了307包厢的免费票。”
露娜回忆开奖细节,“应该没有黑幕。所有号码都写在白纸上,被揉成团放在透明玻璃缸内。我看科林抽签时也没看玻璃缸,是随手一抓。现场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
雷斯垂德:“另外两个免费包厢在几楼?分别被谁抽到的?你还记得吗?”
露娜再次摇头,她哪有闲心关注这些。只扫了一眼,确认别的中奖者都不认识。
“我只记得另外两个免费包厢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三楼。具体记录,剧院肯定有。当时让中奖者登记了联系方式,说是以后寄送演出传单。”
这年头,邮寄广告册的宣传手段很普遍,有需求的人会留下家庭地址或就近的联络地址。
莫伦指出:“你是说经科林当众宣布了中奖名单,还叫中奖者留下做登记。如果人群里有谁别有居心地观察,能够把客人与座位号一一对应记下。”
露娜不安地抱起了手臂,“确实是这样。可有三个免费包厢,为什么只有我出事了?”
莫伦:“也不一定。其他的包厢,不论付费或免费,都还没查。”
“什么?!”
雷斯垂德惊呼,“您的意思是剧院内还有其他的炸弹?”
莫伦:“这不是我决定的,要全面摸查才能确定安全与否。不只观众位置,还有演出后台、员工办公室等地方也要检查。
如果我是凶手,确保炸一炸剧院就会多放几个炸弹提高成功率。”
露娜越听越背脊发毛,剧院的华丽装潢俨然变成了暗藏杀机的凶器。
她听懂莫伦的另一层意思。眼下没有着急离开,是倾向于投弹不是针对剧院,而是针对个人。
露娜问:“有人想要我的命吗?为什么?我也没得罪谁。”
莫伦无法立刻回答,转头看向雷斯垂德。
“不如去307房再搜一遍,您携带了检测指纹的工具,能查一查放置炸弹的吊灯金属盘上有没有留下指纹。我去找科林要一份中奖者名单。”
雷斯垂德:“好。”
露娜也立刻站起来,“海勒,我跟你一起。我不要一个人待着,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危险。”
三人分头行动。
雷斯垂德先对307室的桌椅扫上指纹检测粉末。很干净,一枚指纹也没留。
这符合逻辑与事实。
清包厢时,服务生会佩戴手套。莫伦与露娜进入后,没来得及摘手套就开始寻找齿轮声音来源。
再看吊灯灯盘,它也很干净,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莫伦与露娜找上经科林,获得了其他九张免费票的相关信息。分别是包厢319室、208室,与一楼大厅的九个不同位置。
经过检查,这些地方没有安放炸弹的痕迹。两个免费包厢的地面与桌面整洁,但吊灯灯盘上有一层积灰。
雷斯垂德去看了别的包厢,吊灯均未被清洁。
显然,保洁员不会每天擦拭吊灯。一般正常情况下,客人们也不会特意站到桌子上去看吊灯有没有灰。
三人汇合,又去查了员工办公室与演出后台,均未发现异样。
目前,307室是剧院内唯一有问题的房间。
谁把307灯盘的灰尘擦干净了?
答案只能是投弹者。
露娜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她究竟得罪了哪一路的狠人。
“工作上,最恨我的就是去年11月没通过新人考核的彼得,但他已经被其他电报公司录用。”
在新公司收发电报时,接到过彼得发送的电报。
她稍稍打听了一下,彼得去了规模较小的电报公司,今年年初转正了。这种情况下,没必要搭上后半辈子来炸她吧?
思来想去,最大嫌疑人还是前男友乔治史蒂文。
“难道真是史蒂文做的?但我提出分手,他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挽留我。
他亲口说的,相处越久越觉得我们的性格不合适。既然我要分,那就分了,他没有不甘心。”
露娜原本很确定乔治不留恋这段感情。分手时,没从乔治身上察觉到负面情绪。
“那都是装的吗?今天来报复我了?”
雷斯垂德:“我不知道投弹者的动机,现在只能说他不算太粗心。会擦干净灯盘表面,很大可能是在放置炸弹时留下了掌印。特意消除痕迹,不是着急忙慌地离开。”
说话间,三人走出剧院,进入炸弹散落的草坪。
一眼望去,草坪已经没有明显碎片。
麦考夫手提公文包,目光低垂地在草坪上继续缓慢行走,他还在一寸一寸地复检是否有遗漏的炸弹零件。
莫伦瞧着近在五米的福尔摩斯先生,转头问雷斯垂德:“如果乔治史蒂文对剧院投弹用因爱生恨去解释,又是谁对白厅投弹?是同一个人吗?”
这样的距离范围,只要麦考夫听力正常就能听清问题。
雷斯垂德想到这点,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要不要对麦考夫说明不是他把白厅炸线的事说漏了嘴?特意强调是不是显得多余?
算了,不纠结。
反正,五十分钟前福尔摩斯先生亲自“夸”他诚实。他索性承认不善于说谎,总会被人看穿。
麦考夫没有回头,继续检查草坪。
莫伦看到福尔摩斯先生充耳不闻的模样,确信他早就预料到雷斯垂德会无意识暴露政府办公楼被炸。
露娜没心思去注意气氛微妙,满脑子都在想要谁要杀她。
“我真不觉得是情杀。爱与不爱,我还是有感觉的。史蒂文没有爱我痴狂。论感情,他对沃尔的更深,两人认识七八年了。”
露娜问莫伦:“动机会不会是给沃尔报仇?因为我出庭作证,在史蒂文看来我把沃尔往绞刑架上推了一把。他也要对付你,所以出现了古怪的昆虫胖老头唆使点灯人做标记,在暗中谋划什么坏事。”
这一次,麦考夫转身了。
莫伦瞬间了然,是“昆虫”触发了关键词,白厅的爆炸案里有“昆虫”相关踪迹。
麦考夫微笑:“三位,中午好,今天天气不错。”
天气不错吗?
周日,雨过天晴。
阳光明媚,青草晶莹,空气清新,令人身心舒畅。
——前提是没有爆炸。
雷斯垂德犹豫要不要按照正常礼仪,自己来充当一下双方的介绍人?
他记得今早第一次见面,麦考夫连姓名都没留就走了。
麦考夫:“初次见面,我是麦考夫福尔摩斯,很荣幸能为找出剧院投弹者献上一份力。”
雷斯垂德突然沉默。
原来福尔摩斯先生知道第一次见面时,自我介绍姓名是常规步骤啊!
莫伦与伊迪也做了自我介绍。
麦考夫显然懂得如何社交,还会向莫伦致意夸赞式问候:
“请允许我赞美您的英勇。适才您向窗外的那一掷令无数人逃离死亡,您是当之无愧的伦敦拯救者。”
莫伦微笑,溢美之词不用放到心上。
某人的夸奖说得再激昂,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波澜。
这话能有一个翻译版本。
未经特殊训练的伦敦普通姑娘,怎么能听出微弱的齿轮声,又怎么敢抱着炸弹跑?
莫伦不意外对方的多疑。
换做是她作为白厅爆炸案调查员,也不会放过每一个矛盾点。
莫伦谦逊回应:“您谬赞了。感谢电报业训练了我敏锐的听觉,既然发现不对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上一把。”
麦考夫读过大量沃尔案报道,多数报纸给海勒小姐贴上「为人狠绝」的标签。
闻名不如见面。饶是他对人类没什么兴趣,此刻也是暗叹「狠绝」其实是优美的褒义词。
麦考夫继续夸:“您提供给雷斯垂德警探先生的指纹采集法,在司法鉴定领域具有突破性意义,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发现。”
雷斯垂德更沉默了。
这种时候不必不提到他,就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他在无意中泄露了信息。
麦考夫不在意探员先生的沉默,似乎很直率地问莫伦:
“恕我冒昧提问,您为什么会产生指纹痕检这方面的设想呢?”
乍一听,这个问题仿佛是单纯好奇。
莫伦就当对方没有疑心病发作,怀疑她的学历背景与提出指纹检测不搭。
她早有预案应对这类问题,“因为我的父亲是牙医,在给病患补牙的过程中,他发现一种有趣现象。”
这下,麦考夫真的好奇了。“什么现象?”
莫伦:“每个人的牙齿咬痕都不一样。”
其实老海勒没观察到这一点,但牙齿痕迹的独特性是客观事实,与指纹的唯一性相同。
麦考夫眼中一亮,“我也第一次听说。”
莫伦:“不过,父亲没有进行学术性论证的兴趣。他说他不是内森基普,没有宏愿成为韦伯斯特与帕克曼那段骇人旧闻里的重要角色。”
麦考夫解地点头。
那些对莫伦继承巨额财产的报道中,提到海勒家原本仅是伦敦不愁温饱的普通家庭,老海勒确实无法涉入类似哈佛大学谋杀事件。
雷斯垂德听得一头雾水。
这两人的对话,每个单词分开,他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变成谜语了。欺负他读书少,是不是?
谁能解释一下骇人旧闻的具体内容?
露娜不懂就问:“谁是韦伯斯特?谁又是帕克曼?和牙医有什么关系?”
莫伦简单说明:“两人都与美国哈佛大学有关。帕克曼有钱,哈佛大学的医学院地皮是他捐的。韦伯斯特当时在哈佛任教,向帕克曼借了一笔钱。
1849年末,帕克曼突然失踪。后来发现韦伯斯特的实验室内存在情况异常的残尸,有些尸块不属于教学使用的标本,太新鲜了。
经调查,韦伯斯特在实验室对帕克曼进行分尸,把一部分残尸混入常用标本,另一部分藏到了密室还进行焚尸。在他的私人焚烧炉内,找到了一副被烧过的假牙。
分尸让受害者的身份鉴定变得困难,但假牙证明了被害人是谁。
帕克曼曾经找牙医基普定做了一副假牙,基普保留了这位顾客的下颚模型。经对比,与焚烧炉里找到的完全吻合。”
露娜:“哦!原来是这样。”
雷斯垂德:“我知道了,杀人动机是不是和钱有关?帕克曼去讨债,韦伯斯特无力偿还。他与债主发生争执,最后恼羞成怒动手。”
“对,就是为了那笔欠款。”
莫伦去美国接手遗产时在当地买了不少书籍,读到这起二十多年前的旧案报道。
今生与前世存在一些历史发展差异,但帕克曼谋杀案在上辈子也发生过,是美国法庭第一次采用了牙科证据。
后来,这起案件被视作现代法医人类学的最早实践案例,尽管案发时没有那样的专业划分。
莫伦:“说起来挺巧的,负责调查的是当时哈佛的另一位教授奥利弗温德尔福尔摩斯,他教授「帕克曼解剖学」这门课程。
很容易猜,这个职位是被害人帕克曼生前资助命名的。某种意义上,帕克曼虽然死了,但早就留下一把利刃,手刃杀死他的凶手。”
“哎哟,是挺巧!”
雷斯垂德抓住不同关键点,看向麦考夫:“您听到了吧?那位破案的教授也姓福尔摩斯。”
雷斯垂德不等麦考夫说话,他又一脸恍然大悟地看向莫伦。
“我懂了。海勒小姐,您是以这则旧闻在暗示一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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