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雾放下手机,看了他一眼。
包厢内灯光柔和,落在他眼里,揉碎出一池醒目的温柔。
见家长的高。潮,是在阮雾的舅舅们到来后开始的。
阮雾她家这边的传统,所有亲戚里,舅舅最大。还有一个传统,是未来女婿上门,必被灌酒。好巧不巧,阮雾的两个舅舅,都是千杯不醉的酒量。
面对两个舅舅的敬酒,陈疆册必然不会拒绝。
阮雾并没有劝阻,毕竟她表妹们带男朋友回家,都是一样的待遇。
陈疆册是尤为长袖善舞之人,和舅舅们喝酒时,把两位舅舅哄得眉飞色舞,话语里,满是对这位外甥女婿的喜爱。
只是再喜爱,这酒还是一口没少喝。
散场时,两位舅舅是被服务员架着走出餐厅的。
陈疆册常年有应酬,酒量没比舅舅们差多少。饶是如此,他也酩酊大醉。
阮母责怪两位弟弟:“就知道灌酒,看他俩都醉成什么样了。”
阮父则看向陈疆册:“你怎么就知道关心你弟弟,都不关心一下你女儿的男朋友的,他被你俩弟弟灌成那样了。”
“哪样了?”
阮母循着视线,望向坐在原位上的陈疆册。
他整张脸被酒精浸润得通红,连眼尾都熏着酒气。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穿着件白衬衫,如玉般温润的气质。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的一截胳膊,肌肉线条分明,青筋如山峦般迸发起伏。
阮雾坐在他身侧,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关切地问他:“还好吗?”
然后,她的手被陈疆册抓住,握在手心里。
陈疆册转过头来,浑浊的,醉意潦倒的眼神,在阮雾的身上寻到了落点。
他说:“有点头晕。”
她问:“还能站起来吗?”
他笑:“站不起来,你抱我起来吗?像我抱你一样的公主抱。”
空阔的包厢里,只剩四个人。
他俩的对话,毫无阻碍地落入阮父和阮母的耳里。
阮父皱眉:“小陈是在耍酒疯吗?”
阮母若有所思道:“绵绵是不是喝醉酒过,然后小陈把她抱回家的?”
阮父默了默:“……应该不会吧,绵绵不是说,不会在外面喝酒吗?”
阮母瞥他一眼:“你还真信了她的话?”
阮父:“当然!我女儿说什么,我当爸的,都是无条件相信的!”
阮母:“打个赌,我赌你女儿肯定在外面喝醉酒耍酒疯了。”
阮父:“我赌你女儿在外面肯定滴酒不沾。”
阮母:“赌注是什么?”
阮父:“我赢了,你每天开车送我上班。我输了,我每天开车送你上班。”
阮母扭头:“你本来就每天开车送我上班,这个赌注不行。”
阮父:“那就罚我不能开车送你上班。”
阮母神情里很是荒唐:“什么?”
阮父快要哭了:“不能送你上下班,我感觉我对你而言,毫无用处,我就是个废物老公。老婆,这个真的是惩罚。”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然而阮母思考半晌,还是换了个赌注:“你要是输了,把私房钱全上交。”
阮父一脸惊恐,瑟瑟发抖:“你怎么知道我有私房钱?”
阮母老神在在:“早知道了,懒得拆穿,看你每天早上起来就去数钱,跟老鼠钻进米缸里似的,挺有意思的。”
阮父更震惊了。
阮母:“赌不赌?”
阮父:“你要是输了,给我五千块钱。”
阮母眼梢冷淡。
阮父理直气壮:“我的私房钱就五千块!”
阮母无奈,“行。”
打完赌后,二人走向陈疆册与阮雾。
余光瞥见他俩过来,陈疆册收起混不吝的情绪,他单手撑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叔叔,阿姨。”
阮母问他:“还能走吗?”
阮父则低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陈疆册和阮雾十指交握的双手。
眼神赤裸,火热,又幽怨重重,恨不得拿一把刀,把他俩的手给剁开。
阮雾自然感知到了来自老父亲的怨念,但陈疆册站都站不太稳,阮雾不放心。和他交握的手,不仅没松开,她还往前几步,挽住陈疆册的胳膊。
“……”
阮父瞪大了眼,为了避免二人的亲密接触,他忙不迭走过去,双手用力,硬生生地把二人给扯开。
“绵绵,你力气没爸爸大,爸爸来扶就好。”
阮雾:“……爸爸。”
她还想上前,却被母亲拦住。
阮母说:“让你爸扶着吧,他成天搬货,力气大。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别走到一半,两个人都跌倒。”
阮雾抿了抿唇,“……哦。”
吃饭的这家餐厅,是在酒店三楼。
陈疆册早有预感自己会被灌醉,于是来之前,便在这家酒店定好房间。
阮雾拿他的身份证去办理入住,办好后,一行四人刷卡进电梯。
陈疆册还能走,只是走得速度很慢,酒精吞噬进大脑,他所有的行为都像是按了慢速一样,“叔叔,阿姨,今晚真的,麻烦你了。”
“没事。”阮母说,“绵绵她舅舅爱喝酒,小陈啊,今晚你辛苦了。”
“不辛苦,舅舅们很热情,挺好的。”
“嗯,明天她表舅舅们会来家里吃饭,你看你有时间吗?”
阮雾头快要炸开,她的表舅,是阮母的表弟。酒量和她舅舅的酒量,不相上下。
陈疆册醉的是身体,大脑仍是清醒的,知晓明天的饭局,依然是鸿门宴。
他低敛着眉眼,看上去分外温驯,慢声道:“明天中午吗,还是晚上?”
阮母笑盈盈道:“中午和晚上都有。”
陈疆册总算知道阮雾的波澜不兴是跟谁学的了,她父亲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她母亲看上去温婉优雅,实则就是只笑面虎。
陈疆册说:“我有时间的,阿姨。明天上午十点半过来,你看行吗?”
阮母:“你起得来吗?”
陈疆册:“起得来的。”
阮母:“那就行,你有什么想吃的菜,绵绵她爸爸厨艺很好,我让他给你做。”
陈疆册哪儿敢使唤未来岳父啊,毕恭毕敬道:“叔叔做什么菜我都爱吃。”
阮父哼哼唧唧:“我的拿手菜是绿豆炒肥肠,明天你记得把它吃光。”
“……”
“……”
“……”
将陈疆册送进酒店房间时,阮雾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阮父看了很是来气,他敢确定,如果不是他俩一同上楼,他的宝贝闺女肯定留在这里陪她的亲亲男友过夜、不回家了。一气之下,老父亲拽过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的胳膊,说:“送到了,咱们回家吧。小陈应该能照顾好自己的吧?”
陈疆册是个对自己父母都没什么尊敬礼貌可言的人,但对阮雾的父母,称得上是言听计从了。温良得不像话。
他说:“我可以的,叔叔阿姨,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阮父应得极快:“好的,你早点休息,晚安,再见。”
话音落,下一秒,阮父动作利索地把门关上。
阮雾无奈至极,冷眼扫他:“爸爸,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时间吗?”
阮父:“留什么时间?你们有什么话是非要在今天说的?不能留在明天说吗?”
阮母简直没眼看:“阮震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拆散这对小情侣。”
阮父一脸受伤:“绵绵还没结婚呢,你们两个已经站在陈疆册那边了吗?那我呢?你们有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阮母拉着阮雾进电梯,无情冷漠道:“回家了,别烦。”
阮父有苦难言,委委屈屈地进了电梯。
他声音很小:“老婆,我一想到绵绵要结婚,我就难受。”
阮母:“那她别结婚了,行吗?”
阮父:“行啊,我养她一辈子。”
“……以前催她结婚的好像是你,不是我。”
“……以前是我年少不懂事。”
“太棒了,五十多岁,叫‘年少’。”
“……男人至死是少年。”阮父很没底气地辩驳。
阮母翻了个白眼,倒也附和着他的话,说:“明天小陈过来吃饭,你别让他进屋不就行了吗?赶他出去,跟他说,我们不放心把绵绵交给你,我们不赞同你俩谈恋爱。”
沉默三秒。
阮父说:“那还是算了吧,其实小陈人还挺好的,长得也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模样,虽然没我帅,但其实也还可以了。人又优秀,挺能赚钱的,还在这儿也买了套房,他说以后就定居在这边,不住在南城。”
他越说,越满意这未来女婿。
父母或许都是如此,嘴上说着,不管你在哪里定居生活都行,只要你开心幸福。实际上,他们内心还是倾向于,自己能和子女住得近一点的。
“……他在这里买了房?”阮雾愕然。
“啊,你不知道吗?”阮父困惑,“他没和你说吗?”
“没,他没和我说过。”
“你俩没商量过吗,我以为他说以后定居在这边,是你俩的决定……”
阮雾很少有如此茫然的时候,轻声呢喃着:“没有,他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她从来没有和陈疆册说过,我以后打算离开南城。
而陈疆册也从未和她说过,以后你去哪里,我都会先你一步,打点好所有。
如果爱你是爱你的外貌,爱你口是心非的言语,那我的爱将毫无意义。我爱你,意味着我能读懂你的言不由衷,也能找到你灵魂的方向。
这就是我感情的闭环。
父母都喝过酒,因此回家的路上,是阮雾开车。
她心里有很多的疑惑,等到家后,才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问陈疆册。
消息发出去许久,他都没回复。
阮雾想起送他到酒店房间的时候,他一股脑儿地栽进床上,方才还略显清明的眼,已经紧阖上。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
陈疆册的酒品确实比她好,至少喝醉酒,神识清醒,不清醒的状态,必然是睡着了。
阮雾心想,要不明天再问吧。
可她洗了个澡出来,还是心痒痒。
阮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左右张望。
家里一片漆黑,父母房间房门紧闭,门缝窥不见一丝光。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跟做贼没什么差。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半夜偷跑出去找男友,仿佛回到了学生时期,背着父母谈恋爱。可她以前也没有过如此大胆的举动。
也不是。
她以前没有过如此迫切的,想要立马见到男朋友的心情。
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半夜天色黯淡,月亮藏在云雾里,风也阒寂。
阮雾在玄关柜处,找到备用车钥匙。
大门打开,又被她缓慢合上。
几乎是大门合上的一瞬间,二楼房间里,有扇房门缓缓打开。
露出两张脸来。
阮父满脸愁容。
阮母一脸欣慰。
隐约听见轿车的发动机声。
阮父心事重重地叹气:“大半夜的往外跑,她还没嫁人呢!”
阮母笑吟吟道:“我老是听学生们说,他们会经常偷跑出去见男/女朋友,哎,我老是想,我家绵绵什么时候也会这样为爱奔赴。”
阮父:“你这个都要羡慕吗?老婆。”
“羡慕啊。年轻人的爱情就是这样的,热辣滚烫,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对方。”阮母瞥了他一眼,“我们年轻时候不也是天天都黏在一起吗?”
“不准确啊,我们不管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都天天黏在一起。”提及此事,阮父的神情里,满是骄傲,幸福的骄傲。
即便如此,阮父还是不乐意的:“她这才回家第一天,就偷跑出去私会情郎,老婆,我的心很难受。”
阮母慢悠悠地说着风凉话:“年纪大了,可能有心脏病,明天去医院查查吧。”
说完,阮母转身回屋。
先是遭到女儿背叛,试图到老婆这里寻找安慰,却被老婆嘲讽。
阮父拖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婆进屋,他争辩道:“我身体很好,心脏也没问题。就是老婆啊……虽然我早就做好了绵绵谈恋爱、结婚的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又有点不舍得了。”
阮母:“她还没结婚,只是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离结婚还早着呢。”
阮父:“可是……”
阮母:“别可是了,很晚了,睡觉吧。”
阮父:“很晚了,我的女儿还要偷跑出去幽会。”
他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怨气甚重。
“和一个喝醉酒的男人。”
“还在酒店里。”
“不行——”
他作势掀被下床:“我不能接受!”
然后被阮母拿枕头砸头:“陈疆册都喝醉了,你女儿不对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动手动脚都好了,你还怕他对你女儿动手动脚吗?”
阮父沉默了。
阮母:“你女儿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她上生理课的时候,她面红耳赤,结果转头就问我,‘妈妈,你是老师你应该清楚,理论很重要,但实践更重要。我的意思是,能给我几部电影教学一下吗?’”
“……”
“你女儿不藉机占陈疆册便宜,我都谢天谢地了。”
“这个……男人被摸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阮母冷笑:“我再问你,你是要去把你女儿带回来,还是睡觉?”
阮父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的女儿确实也,不是很保守。
沉默半晌。
他把被子盖上,平躺回床,过好久,话语里满是侥幸:“幸好陈疆册今晚喝多了。”
“……”
去往酒店的路上,阮雾的思绪很乱。
可再乱,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会把她猜测得那么,淫。乱。
半夜的酒店很安静,前台昏昏欲睡。
阮雾没有惊扰任何人,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房卡,刷卡进电梯。
刚才替陈疆册办理入住,阮雾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自己的身份证也拿了出来,多要了一张房卡。
如今,房卡派上用场。
“滴——”声。
房门开了。
房间里并没有想像中的暗,反而灯火通明。
入门左手便是浴室,里面传来淅沥水声。
陈疆册半梦半醒间,被手机电话铃吵醒。接了个工作电话后,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他浑身不舒服,于是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边擦头发边出来,走至客厅,脚步停住。
总统套房的沙发上,坐了个熟悉的人。
陈疆册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产生幻觉。
他用擦头发的毛巾,擦了擦脸。
再看过去。
阮雾的目光抓住他的视线。
她的眼神浓稠的,像是烈酒般,灼烧着他的眼。
“对,你做梦了。”阮雾一本正经地说,“我出现在你的梦里了,陈疆册。”
陈疆册笑了出来,他撇开毛巾,走至沙发上,动作自然流畅地,把她抱在自己腿上。
“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一直没回我。”阮雾捡起挂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给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她徐徐道,“你一个人睡觉,我不放心。”
“我怎么就一个人睡觉了?做梦的时候,有你陪着我睡。”
“万一你没梦到我呢?”
“那我真该死。”陈疆册喝醉酒后,嗓音拖腔带调的,带着有别于寻常的撩人意味,“居然做梦梦不到你,我身为你的男朋友,也太没有信念感了。”
阮雾好气又好笑:“信念感是用在这种事上的吗?”
陈疆册不急不缓:“除了不要脸地黏着你,我这辈子好像也没坚定地做过什么事。”
阮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她在擦他的头发,而他漫不经心地勾着手指,玩她的头发。
擦得差不多了,阮雾起身去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陈疆册的头发短,几分钟就吹干了。
等她放完吹风机回来,又被陈疆册搂在怀里。
陈疆册眼梢敛着戏谑的笑:“你爸妈怎么会同意放你出来找我?不对,是你爸居然会同意你大半夜地来酒店找我?”
未来岳父大人属实是女儿奴。
好几次,陈疆册去牵阮雾的手,阮震海背后好像长眼睛似的,一个眼刀恶狠狠地飞过来。陈疆册迫不得已,松开了握着阮雾的手。
阮雾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冷嘲热讽。
“……我偷跑出来的。”
陈疆册好一阵哑然:“……就这么想我?”
“没有。”阮雾面无表情,“天天见面,有什么想不想的,不想。”
陈疆册低啧了声,“小没良心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率先表明:“你男人我今天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又喝了那么多酒,属实是没精力伺候你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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