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南蓁不可思议地转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跟向隅什么都没有,他是我师弟,我们同窗又共事,这些你不是知道吗?我回国后的一举一动,不都在你的监视下?”她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失控。
太阳穴跳痛的感觉来得突兀,很快蜿蜒到耳后,久违的耳鸣开始吵闹。
她用深呼吸平复心跳。
陈厌看着她闭上眼睛,侧脸一片冰凉的雪白,她冷得他心都痛,“你说你们什么都没有,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个打火机跟我吵架?南蓁,你从来没有这样,为了其他人凶我。你叫我怎么想?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只看着我?”
“我怎么没……”南蓁骤然转脸,陈厌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上半身靠过来,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倔强又受伤,她几乎瞬间就心软了,“我没有在跟你吵架,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心烦意乱的感觉困扰了她整晚,刚才忍不住发火。
陈厌也是无辜。
顿了顿,平静下来的南蓁到底还是软下了声调,“我跟你道歉,刚才是我不对,是我心情不好,语气有点太重了。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的。”
陈厌不说话,仍皱着眉看她。
南蓁默默叹了口气,凑过去,捧着他的脸,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再退开,“这样可以吗?”
他漆黑的眼终于开始回温。
“好啦,快点坐好。我想回家了。”她继续哄。
陈厌脸色还是臭臭的,但乖乖退了回去,重新系上了安全带。
南蓁松了口气,发动车子,在夜间的车流里穿行。
后来一路都没人再说话。
陈厌没有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南蓁也没问他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两人沉默地到了家。
洗过澡,关上灯。
房间里,陈厌发了狂似的折腾她到半夜。
南蓁后半程几乎都陷在晕厥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不在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卫生间洗漱,镜子里女人面色憔悴,仿佛被吸干了精/血,身上绵延的红痕交错密布,无一不诉说着昨夜的暴/力。
他到底是善妒的,又记仇的要命。
南蓁无奈地叹气,选了件半高领的长袖,出门上班。
巡展头三天人是最多的,后续人流才会慢慢减少。
依旧忙了一上午,午饭时,思卉见南蓁大热天的还穿件长袖,脸色也不太好,以为她感冒了,还贴心地给她冲了杯感冒灵。
南蓁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喝的满头大汗,脸色到真是红润了一些。
午休过后,南蓁交代菲姐她要出去一个小时,请她照看现场。
菲姐让她放心。
等她走了,思卉凑到菲姐身边小声问:“菲姐,你有没有觉得蓁姐这几天怪怪的?”
菲姐点点头:“确实。不过女人谈恋爱了都这样,一时多云一时雨,没多久就又雨过天晴了。”
思卉觉得有道理,但又感觉南蓁好像不是这样的人,想来想去形容不好自己的感觉,只能先闭嘴。
菲姐拍拍她肩膀,“先做事吧。”
美术馆对面咖啡厅。
熟悉的窗边座今天已经被人占了。
南蓁进了店,目不斜视地朝那边走过去,在餐桌边停下,淡声:“单总。”
单芳丽今天仍是精致的打扮,名牌套装和价值八位数的奢侈品包装点出她的高贵。闻声,她优雅地放下咖啡杯,美目转向一旁,上下打量,半晌才道:“坐吧。”
南蓁一惯穿的简单低调,小众品牌的上衣,剪裁细致的领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蕾丝点缀,同色系的包臀裙,裙摆恰到好处地停在大腿中段,不显得成熟,反而多了些柔美,淡妆的脸素白清丽,在这炎热的夏季末显得分外清新凉爽。
她在对面坐下,淡淡的声线也听的人很舒服,“谢谢。”
熟悉的店员这时过来帮她点单,她点了杯冰巧克力,末了对那个店员笑了笑。
到底是年轻,笑起来像风一样清爽。
等人走开,南蓁收回视线,看向单芳丽。
她正直直盯着自己,眼神说不上是欣赏还是嫉妒,有些复杂。
店里人不多,淡淡的咖啡香从吧台后面飘出来,隐约掺杂着一丝馥郁的香气。
是昨天在陈厌领口闻到的香味。
原来他们已经见过了。
那道划痕,想必也是她的杰作了。
南蓁这样想着,反倒慢慢放松下来。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陈朝清把朝日的股份一半给了她。
直到店员把她的巧克力送过来,再离开,单芳丽才开口。
“南小姐年轻有为,不简单。”她很少欣赏谁,但南蓁不错,长相,能力,目前在她美术馆里办的展她也看过了,做的很好,她还买了几幅画。
南蓁谦逊道:“承蒙单总厚爱,大手笔买下了一整个迷失系列。我想迷城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感谢您。”
“我不需要他感谢,他也不是个会感恩的人,看他妈就知道。当年我给了他们母子两千万,他们也没说一个谢字。”单芳丽说的很随意,言语间轻飘飘的,“你跟他认识,他应该跟你说过这事。”
“确实有些耳闻。”南蓁淡淡勾唇,没什么温度,“不过我想,要是没有单总的两千万,兴许他们现在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单芳丽听出了她话里的嘲弄和讥讽,但并未动怒,“陈年旧事,不值一提。立行和他们母子现在过得都不错。”
她说的轻巧,南蓁却知道,当年迷城的母亲就因为被她发现大学时曾谈过一段三个月的恋爱,就被逼着和迷城父亲离了婚。那时迷城已经十六岁了。
单立行是旁支的表弟,与单芳丽往日并不亲厚,她却以让他家退股为要挟,借口单家决不能接受一个不纯洁的人,逼着他离婚。
后来迷城的母亲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一度真的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忠贞才会落到这种下场。迷城看着母亲如此痛苦,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家的事关她这个表姑妈什么事?更为此恨了她很久。
南蓁想起听陈厌说起此事的震惊,再看现在单芳丽目中无人的态度,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单芳丽是单家主支一代的独苗,从小千宠万爱地长大,养成了她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最后竟然武断专行到随意插手其他人的生活。而陈朝清大约是她这辈子唯一无法掌控的人。
他冷漠,她执拗。
这两个人会纠缠一辈子,似乎成为了一种注定。
南蓁冷淡了眼色,“单总今天来找我,不光是为了看展吧。”
“当然。”单芳丽优雅勾唇,“我是来谈生意的。”
“我知道老陈走之前把朝日分别给了你和那个野种,不过我不清楚你们各自持有多少。你开个价,我不还价。前提是,你们两个手里的股份,我都要。”
“我知道那个野种喜欢你,你去说服他,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一笔钱。保证让你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她涂着艳丽唇膏的两片嘴唇像沾满了颜料的水蛭,一开一合地蠕动,扭曲得令人作呕。
南蓁眉心微蹙,厌恶感让她反胃想吐,她竭力抑制着想把杯子里的巧克力都倒在她头上的冲动,一字一字道:“你做梦。”……
南蓁出门时才好起来的脸色这会儿又变得难看极了。
思卉怕她随时会晕过去,让她到办公室里去休息一下。
她没有拒绝。
办公室里开着冷气,窗户也开着, 窗台背后一大片绿茵地被暑热蒸腾出泥土的腥气, 许是又要下雨, 空气是潮湿的。
南蓁走过去将窗户关好, 眺望的眼光落在那边刚刚开走的一辆银黑色劳斯莱斯上。
单芳丽这个人,年岁并没有增加她的修养, 她自私得几近跋扈。
这种人最受不了的大约就是有人反抗她。
咖啡厅里, 她骤然巨变的脸色, 显然是没想到南蓁竟然会拒绝她, 在她看来,南蓁本人包括她的美术馆都是蝼蚁罢了,她怎么敢撼动大树?
南蓁十分庆幸她们现在才见面。
换做六年前,才二十五岁的她或许真的没有面对这份嚣张的能力和勇气, 同章俊良或陈朝清都不一样, 他们顾及南振国,对她总是客气的, 单芳丽不一样,她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连客气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假如当时她如此颐指气使地要求她让出陈厌, 南蓁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下场。
思绪飞远,身后桌面上手机在震。
她回身,拿起来,来电显示上陈厌的名字让她瞳孔缩紧。
“忙完了?”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 轻松中带着点少年气,南蓁心头一热, 神情不自觉软了下去。
“快了,你呢。”
“我也差不多了。”电话里隐约能听见翻阅文件的声音,“一会我来接你。”
“好。”
南蓁说完,通话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那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纸张摩擦声停下来,陈厌问:“出什么事了。”
她脱口而出:“没有。”
陈厌顿了顿,“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反应总是特别快。 ”
南蓁微怔,“有吗?”话一出口,感觉自己露馅了。
果然,电话里的男人声音一下就沉了下来,“单芳丽去找你了?”
他太了解她,即使没有面对面,也能从她语气细微的变化里嗅出端倪。
她瞒不下去,“你怎么知道?”
他没回答,又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南蓁突然想卖个关子,“你猜猜?”
对面几乎没有思考,“我猜,她让你来说服我,把朝日卖给她。作为报酬,她会多给你一笔钱。对不对?”
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都知道了。
其实有什么难呢,对南蓁来说,过于强调没事就是有事;
愧疚的时候会对他更加予取予求;
脸上越平静心里越激荡。
这就是她。
简单,心思纯粹,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天真。
至于单芳丽,利益至上的纸老虎,一推就倒。
南蓁忽然感到些挫败,她就这么容易被看穿吗?那以后怎么办?难不成被他吃的死死的,连点自己的秘密都没有?
陈厌听她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看样子并没被单芳丽影响了心情,他也放松了些语调,似笑非笑地问:“所以,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赶快从实招来,要是被我自己发现的话,我就。”
“就怎样?”南蓁翻着桌上一沓美术馆主题的明信片,搬出自己的身份,“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姐姐的,威胁我?你胆子太大了吧。”
她很少这样轻松地玩笑,陈厌配合着笑出声,“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电脑上有新的邮件进来,南蓁坐下来,滑动鼠标,屏幕亮起来,“先不说了,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陈厌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匿。
柯周维在他对面,眼睁睁看着他变成阴天,后背不由一阵发凉。
“去查一下单芳丽这几天的行程。”
“是。”柯周维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去办,
“还有。”
柯周维停下来。
办公桌后,陈厌单手撑着额角,半明半暗的眼眸里似温柔似冷漠。
他貌似在考虑什么。
片刻,他放下手,老板椅转向落地窗,冷声说:“算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柯周维:“是。”
入秋了,Z城还未消暑。
连着热了大半个月,今天才有要下雨降温的影子。
落地窗外大片阴云的天,高层的雾重得几乎看不见对面大厦的模样。
要变天了。
单芳丽来找过南蓁的第二天,纪维知也来了。
彼时南蓁正要去见纪向隅帮她约的律师,迎面看见走廊里正在看展的纪维知。
他一身西装革履,里头白衬衫的造型慵懒,整体风格偏向休闲随性。
南蓁不知道他和单芳丽的事情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总之,他们两个前后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没有回避,而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纪总。”
纪维知回过头,看见她,首先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眼里随后露出了点带着性意味的赞赏,“又见面了。没想到工作中的南小姐也是这么漂亮迷人。”
他打量人的习惯多半是跟单芳丽学的,只不过他没她那么直白,但也够让人反感了。
南蓁勾了下唇角,很敷衍,很冷淡,“纪总说笑了。”
“纪总今天是来买画的么?我看您刚才赏画之余,对身边好几位女性都挺有兴趣的样子,看起来纪总更像是来我这儿当星探,发掘新人呢。”
她故意这样说,纪维知听出来了。
不过他也不介意。
“职业习惯罢了。”挑了下眉,他指着面前一幅《雏菊之死》说:“这幅画的名字挺有意思,我要了。”
南蓁端出职业化的微笑,“不好意思纪总,这幅昨天已经有人预订了。”
“跟他打个商量,让给我,定金我双倍赔他。”他笑起来,就连理所当然的语气都跟单芳丽一样。
南蓁淡声:“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昨天定好的事今天就改,恐怕对方未必会肯接受。不过纪总若是诚心想要,我也可以去试一试。”
她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或者,纪总您亲自去说一声呢,也许对方更愿意卖您这个面子。”
纪维知:“哦?是谁这么有眼光,还是我认识的人?”
“远辰集团的单总,想来二位应该是认识的。”南蓁看见纪维知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尴尬,抿唇笑了笑,“前些时在新闻上看过一些关于二位的报道。”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很感人。”
她以假乱真的恳切语气让纪维知一时间分不出她是不是在嘲讽,脸色几变,艰难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后槽牙却咬的很紧,“南小姐,没记错的话,我们才第二次见面。我是有哪里得罪了你吗?”
得罪她的人确实不是他纪维知,但他和单芳丽一个鼻孔出气。
昨天她一口一个野种,南蓁今天也只是迁怒。
她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纪总多虑了。抱歉,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纪总请自便。”
“等一下。”
南蓁停下脚步,面朝着门口。
纪维知从身后跟过来,站在侧边看她,“我今天来是有事问你。”
南蓁目不斜视:“纪总请问。”
“你和陈厌是什么关系?”
他总算问到正题。
但南蓁不觉得自己有回答的必要。
她淡淡转眼,“纪总要知道这些事做什么?”
纪维知一脸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似乎在为她担心,“我是好心提醒你,怕你和我一样被蒙在鼓里,成了受害者。”
南蓁:“我听不懂纪总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古龙水的味道冲进鼻腔,她退开一些。
纪维知毫不在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单芳丽肚子里的孩子,姓陈。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你猜她要谁做它的父亲?”
南蓁微怔,领会了他的意思,眉间不由蹙起来,“纪总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单芳丽同陈厌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可能不了解她,但她确实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个性,不信你大可以去查。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只是听说,你和陈总的关系很要好?”
他主动与她拉开了距离,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担忧的神色,“其实,我本可以不告诉你这些。但我是个惜才的人,南小姐随肖老在圈子里打拼多年,口碑实力皆是一流,虽然可惜南小姐不想留在制作圈了,但我总想着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合作的。南小姐,我是好心。”
南蓁眉头皱得更紧一些,她不明白他跟她说这些是为什么,难道他以为这种程度的谎话就能动摇她?还是以为她会因此而感激他?什么惜才不惜才,不过是司马昭之心。
难道是单芳丽派他过来试探她的?
她没有出声,冷淡的表情是在思考。
纪维知好像也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一副“就知道你不信”的样子,“算了,南小姐不是还有事要忙么?我还有些时间,再去逛一逛了。”
他说完,当真转身就走。
南蓁看着他的背影在人群里停停走走,还是想不通他特意说这些废话是为了什么。
她下意识想先和陈厌通过电话,但手机自己先震起来。
时间到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约了律师,快步朝外走去。
美术馆一角,长焦镜头从门口移向了窗外。
沉闷阴天的下午,草地上依然有野花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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