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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男主追悔莫及(伏菽)


当那个年轻的将军立碑于祁连山之后,他的枪尖,对准了天子。
建昭二十二年冬,霖州反,这支虎狼般的军队南下,兵临洛都。
庞大的王朝内里早已腐烂,被池暮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摧毁。
渡过曲江,入启夏门,距离青年再次踏在朱雀大街青灰的石板上,已过整整四年。
那时,他家破人亡,苟活下来,混在朝笙的侍卫之中。
尚不知前路如何,只知道跟着她走。
一晃这么多年。
洛都的冬天仍然干燥而寒冷,满城肃杀。
惟有昭文书院里的梅花灿烂盛大的开着,被风卷起,落在他染血的枪尖。
三年征战,三年杀伐,谁能料到,曾被一个少女护在身后的马奴,能走到兵临洛都的这一步。
皇城之中,哭声,咒骂声,淹没在铁甲铮然里。
宫人们畏惧的看向这玄甲的高大青年,早在玄枪营的名号再起时,就有流言断定他是永安侯府的遗孽,必会为复仇而回洛都。
连霖州人都这么以为。
尽管他们的将领告诉他们,他曾经是个马奴。
落日悬河,青年踏在宫道上的每一步,都像是一道催命的符。
昭阳殿外,宿氏皇族的人被驱赶到台阶之下。高高在上的帝后,太子,公主,皇亲,臣子,都沦为了囚徒。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宣朝的江山没有被狄人夺走,却即将要易主于一个发迹于霖州的武夫。
皇帝再也拿捏不住他仅剩的威仪了。
他瑟缩着,看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青年,几乎要失声尖叫。
“朕知道——朕知道你是谁了。”皇帝抖着声音,“弑君篡位,遗臭万年,天下人不会服你的。!”
池暮垂眼,看向洛都的这位圣人。
这个只言片语就埋葬了永安侯府的帝王,此时不过是个干瘪泛皱的老头。
“池暮?哈……其实你是迟家的小儿……迟诤言,你没死,是不是?”皇帝的神情似哭似笑,“你要给永安侯府报仇!”
“可你要是杀了朕……永安侯府就永远只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你父亲永安侯会被天下人咒骂千世!万世!”
他的声音宛如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刺耳又尖锐。
“朕给永安侯府翻案,昭告天下他没有反心,好不好?朕可以下罪己诏!好不好?!”他看着那杆长枪离他越来越近,“对了……城阳!城阳!你少时的未婚妻!”
他一把扯过缩在皇后身旁的宿云秋:“朕把城阳赐婚给你,朕封你做镇国大将军,永安侯配享太庙,怎么样?”
他绞尽脑汁,搜罗话术,想要这铁甲染血,如地狱修罗的青年停下脚步。
昔日高不可攀的城阳公主此时云鬓散乱,长裙委地,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怔怔看向那走过来的青年,呼吸为之一滞。
这就是……迟诤言吗?她曾经的未婚夫?
宿云秋居然在生死一刻生出剧烈而兴奋的战栗来——他生得太俊美,明明浑身寒意冰冷如幽鬼阎罗,但那双桃花般潋滟的双眼,纵是无情也动人。
宿云秋不可自控的想,她和他,好歹也是有少时情意的吧?尽管她甚至早已记不清楚迟诤言年少时的模样。
她曾被她的父皇当做一枚棋子,险些许给狄人,但那个美貌尤胜的南漳郡主替她去了草原送死。
上苍眷顾她,居然让她再次碰到了迟诤言。她的父皇已不可依靠,这个年轻而俊美的将军,她曾经的未婚夫——会是她新的靠山吗?
宿云秋决定放手一搏。
她痴痴看向他,眼中堆生出浓烈的情意,然后,以一种温柔哀婉的声音说:“诤言,我至今未嫁,等了你许多年。”
池暮停下了步伐,沉闷焦躁的空气中,陡然响起他寒凉的笑声。
他桃花般的双眼低垂,长睫下的黑瞳冷淡而晦暗。
“你们确实得记住永安侯府,得记住迟诤言。”
“永安侯本无通敌叛国之罪,替他翻案,理所应当。”
皇帝不住地点头:“对对对……朕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内疚,诤言,你是诤言是不是,朕与你父亲,昔年也是好友,可恨我受人蒙蔽!”
他干枯的手指一转,指向了伏跪在不远处的陆丞相:“都是这些该死的佞臣,胡乱攀扯,朕不但要替永安侯翻案,还要把陆家抄了,以告你父亲在天之灵!”
陆丞相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池暮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但谁都不敢不屏声去听。
“陆家当然该死。”
他感到那种幽伴多年的痛意在这一刻又蓬勃的生长,手中的雁翎枪在洛都的北风中格外寒冷,从他的掌心蔓延到心脏。
皇帝以为他说动了池暮,衰老的面皮上迸出喜意来:“自然!朕会杀了他们,告慰永安侯。”
然后,他听到这阎罗般的青年再度开口。
“但是,陛下。”他的声音含着嘲讽,没有丝毫对皇权的敬意。
“我从霖州打到洛都,不是要替永安侯翻案。”
皇帝愣住了,除了永安侯,还有谁?
他战战兢兢,回想着因永安侯府一案死去的人:“迟贵妃,长康伯,怀恩侯,巫鄯,甄道恒……确实都是被无辜殃及的……”
那是永安侯府的亲眷、勋贵,曾为永安侯府仗义执言的直臣。
他杀了太多人,以至于都记不清到底有谁,翻来覆去的思索,说出来的名字越来越多。
但站在他神情的青年身形高大,神情冷淡,有如山般的阴影压在他面前。
“朕都给他们翻案……永安侯加封为一品镇国公!朕给他立长生牌位……”
青年手中的长枪划过汉白玉的地面,淋漓的鲜血往下淌去,以玉镂刻出的龙凤呈祥纹上蔓延出赤色。
在皇帝焦灼不安地等待中,青年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些,都是枉死的人。但其中,并没有我父母的名字。”
皇帝愣住了,周围的大臣们也都愣住了。
“我不是说了,永安侯夫妇……”
少时,与父母朝夕相处的光阴浮现,他终于能够说出他隐忍复仇的夙念:“我的父亲,叫池青。”
“池水的池,青山的青。”
“他生于显德二十八年一农户之家,极爱念书,却考不上功名,于建昭十年应召入伍,成为了永安侯麾下的一名士兵。”
“他怀着弃笔从戎的报国豪情,从洛都去往霖州。”
“玄枪营与狄人对抗数年,他从无名小卒成了掠阵的前锋。”
“枪法入神,留一身伤病,而后,父亲又跟随着永安侯回了洛都。”
“玄枪营被你打散,永安侯被夺了兵权,戍边数载,归来时,我的父亲一无所有。”
“永安侯替他留了一条路——我的父亲在侯府中,替他牵马驾车。”
“我的母亲,是永安侯夫人的陪嫁侍女,她嫁给我的父亲,然后生下了我。”
池暮终于来到了仇人的面前。
“我长在侯府中,有幸与迟诤言一道识字,算他的半个伴读。”
那个总是生病的小世子,爱找他玩,看他舞枪,身体好些,就拉着他捉迷藏。
城阳公主来侯府吵闹那一日,他象征性地躲在假山里,轻易让迟诤言找到。
“阿暮,你瞧,那就是城阳公主,我的未婚妻。”迟诤言看着吵吵嚷嚷的城阳公主笑,“她好有活力,我居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他们曾经十分要好,如无意外,长大之后,他也会如父亲一般,替永安侯府的主人牵马驾车。
“然后,建昭十八年冬夜,你令人放了一把火。”
皇帝从他的话中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他听到这青年缓声道——
“我的父亲为了救永安侯一家,葬身大火,我的母亲,为了引开金吾卫,扮作侯爷的姬妾逃去。”
历史记住了永安侯的功绩,却没记住玄枪营五百将士的名字,不知道有一个叫池青的前锋,曾令北境的狄人胆寒,更不知道,有一个女人,为了保护她的孩子,葬身于茫茫火海之中。
“而我,我就在马厩潮湿的苜蓿堆中苟活了下来。”
北风肃杀,空气压抑,粘稠得让人窒息。
昭阳殿前,银甲漠然如海,那些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室宗亲,勋贵名臣,毫无尊严的伏跪在地。
宿云秋身躯一软,倒了下来。
她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执掌所有人生死的青年,分明是梅苑里匆匆一瞥,朝笙身后的马奴。
王侯将相,岂曰无种。
高高在上的士人,贵族,皇权,只记住了他们对永安侯所造的杀孽,却看不到霖州千里,百姓苟活,看不到一个戊边士兵和侯府侍女的死。
池暮从霖州杀回洛都,洛都的人都以为他是永安侯的儿子。
但其实,他真的只是一个马奴。
这世上,惟有一个人,不问他的出身,不猜他的来路,但他踏破狄人的王庭,踩着寥落的版图,却只找回了她的枯骨。
长枪染血,百战莫死,池暮在空旷的人间又撑了三年。驱狄人,破洛都,他终于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我来此,是要替他们讨一个公道。”
“替我的父母,替我的郡主,替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
过往人生,历历在眼。
为救永安侯慷然赴死的父亲。
为救他葬身火海的母亲。
于狄人帐中拔刀自尽的朝笙。
雁翎枪尖,干涸的血上又淋漓出鲜红的血,宿氏王朝最后一个君王被贯穿身体,钉死于昭阳殿外。
呼啸的北风盘踞在宫城上,新朝的君王大仇得报,孑然一身。
他这一生,已失去至亲,挚爱,戎马倥偬,空余旧梦,在他身后,却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宿清许是题蒲书院山长宿从笙的第三个孩子。
上头虽有两个哥哥,她这个最小的女儿也没有获得被父母视若掌珍的机会。
尤其是父亲,待她格外严苛。
她须得学琴棋书画,学儒道法经,古人所谓的“君子六艺”,她都是和兄长们一道学的。
兄长们照顾她,让着她,帮她躲懒,然而若父亲发现,兄妹三人便要一起受罚。
长此以往,她便只能靠自己了。
但她在这些事情上过于有天赋,且渐渐觉察出趣味来,等到了十二岁的时候,哥哥们已经比不过她。
听母亲说,她父亲是前朝皇族,年少时也是斗鸡走狗的纨绔之流。
只是父亲是如何从纨绔变成书院山长,如何成为读书人眼中的天下之师,母亲一概不愿说。
“父亲莫不是娶了母亲,才改过自新的。”她最终这样猜想。
外祖父是题蒲书院原先的山长,听说,父亲在做他的学生时,吃了不少苦头。
母亲闻言一笑,淡声道:“阿许,如果你父亲是因为娶了我后才知要改过自新,那我可不会愿意嫁给一开始还是个纨绔的他。”
宿清许在山中无拘无束地长大,已知许多先贤哲圣口中的道理,对于情之一字,似懂非懂,却在母亲的话中朦胧的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但既然母亲这样说了,那父亲是从何时开始不做纨绔,又成了她年少心里的谜。
这一年是燕朝元朔十七年,她的两位兄长即将加冠,而她也已经十三岁,过往十几年光阴都在山中书院度过,父亲忽然在冬日的午后告诉他们。
“和我去一趟洛都。”
治学半生,从弱冠少年到天下名宿,他们的父亲历遍山河,却从未回过洛都,他的故乡。
大哥拒绝了,说要把藏书馆的书看完,他没有时间。
二哥宿清如则好奇洛都,而她性子跳脱,想到能远行,立刻便收拾了起来。
父母对于长兄的拒绝什么也没说,反倒是深深地看了她与二哥好几眼。
从绪州到洛都,走水路是最快的。
宿从笙却并不着急,或者说,若不是昭烈皇帝发来的圣旨,他其实并不想回去。
他的母亲在前朝时就已病逝,宿文舟畏罪自戕,他的姐姐,最终则埋骨修建在青州的帝陵之中。
洛都与他早就没有什么关联。
他们先坐船南下,去了青州,恢宏的帝陵外,他领着一双儿女祭拜了朝笙。
“姑姑竟葬在了帝陵。”
宿从笙听到自己的孩子感慨的声音。
他看向这如山的宫殿,殿宇之下,另有地宫百里,十七年前,池暮从草原带回她的枯骨,力排众议,将皇后之名加在了她的牌位上。
青州帝陵始成,又将她葬在了这里。
为政十七年,人人皆称赞池暮是圣明的君主,惟有宿从笙,始终过不去霖州的那一场纷争。
他转身离开,终于踏上了去洛都的路途。
离开绪州时还是隆冬,等到了洛都,已近元夕。
宿清许与她的哥哥显得很好奇,因为洛都有全天下最盛大的灯会,且时移世易,燕朝风气开放,上位者仁德,这数朝古都,迸发出了新的气象。
既然父亲并不说为什么来洛都,他们干脆就玩了个痛快。
从朱雀大街之尾逛到朱雀大街之头,看百戏,猜灯谜,投壶斗草,不亦乐乎。
等到暮色彻底降临,那灯神出来的时候,他们兄妹俩的兴奋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个高达数丈的神像。
周围的百姓也惊叹不已,为着那辉煌灯火中垂眸的神明。
宿清许仰脸看去,那神像面容圣洁,神情悲悯,一双丹凤眼传神若琉璃,低垂时如明月皎然冷清。
她不由自主地转身看向宿从笙,竟觉得那神明的眸子,与父亲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宿从笙沉默,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昔年的小马奴如他一样,从未走出过那一夜的霖州。
为她覆江山,排众议,敕封尊位,建庙堂,如今,塑金身,还要让她在元夕夜做众人参拜的神明。
可,又能如何?他不无嘲讽的想。
“很像昭烈皇后,是不是?”忽有一道女声响起,宿清许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是个皮肤麦色,身形高挑的女子。
“张大人。”宿从笙一眼就认出来了来者是谁。
丞相张平安之女,大理寺少卿张筠。
他很多年前听朝笙提起过,她与池暮曾于山火中救下霖州来的一对父女,那小丫头乳名小竹,很爱叫她姐姐。
听说张筠年少时痴傻愚笨,却在十岁那年突然开了窍,随着她父亲长于军营,学得了无数谋略城府,多智近妖,到如今,与霖州名将李树一样,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燕朝女子为官的先例也始于她。
张筠欠身,躲过宿从笙这一礼。
她抬目望向灯神,谏臣皆说,皇帝对于昭烈皇后的爱是帝王一生的败笔。
可怎么能忘记在流离奔逃的夜中,抱着她看雨的姐姐,怎么能忘记她带着笑唤她一声“小竹”。
“我原是奉陛下之令,要去绪州接宿先生的,但陛下说,您会来洛都看这场灯会。”张筠解释,“真让陛下说对了。”
宿清许眼露好奇,问道:“大人如何识得家父?”
张筠生起怅然。
当然是因为,他与昭烈皇后生得很像啊。
宿从笙却开了口,打断了她们的交谈:“走吧。”
那小姑娘有些无奈的吐了吐舌,似乎对自家父亲的严苛冷淡早已习惯。
张筠想到这就是昭烈皇后的子侄,便又多看了一眼,宿清许性子大方,也把这位女少卿打量了个遍。
张筠忍不住笑了,毕竟她早已知道陛下宣他们赴洛都的意思。
元夕,宫中从未这样热闹过。
登基十七年,中宫无后,后宫无妃,年年元夕宫宴都格外冷清。
但今年不同,宫中来了许多年轻的人。
都是池氏一族的,与池暮沾亲带故,自他登位以来,池姓一跃成为大姓,蓬勃发展出许多旁支来。
池家的人揣测,陛下让他们把家中十八岁以下的孩子带来,是否是要选一位继承人。
不过男女不限,也可能是想从本家挑选一位新后?虽已经为帝十七年,这位天子其实也才三十五岁,正是盛年。
在这样浮动的人心下,宫宴开始了。
宿家兄妹终于见到了这位天子姑父。
他出乎意料的俊美,时光似乎格外优容那双桃花般的眼睛。但是当他一身玄色的常服,高坐主位时,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威严。
但他神情冷淡,并不是什么很好亲近的模样,池家的人说了许多讨巧的话,也不过让他随意的应了几声。
宫宴上,除却池家的子嗣,还有高位的文臣武将,李树与张筠赫然在列。
张筠遥遥举杯,宿清许眨眨眼,敬了这少卿一杯清酒。
宫宴后,宿家兄妹知道父亲又于私底下见了天子姑父,回来后便说让他们去昭文书院念书,他会代理一段时间的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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