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有些惆怅:“刚刚你打架就是被男主看到了呢。”
第一次碰到开局好感度为负的情况,统子表示很忧伤。
朝笙并不在意。
拘留室的女孩睡得东倒西歪,她一眼看过去,知道这几个女孩都和她十分要好,她们肆无忌惮地长大,最后却或是入狱,或是忏悔终生。
朝笙垂眸,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蓝色的卷发。
拘留室渐渐在深深的夜色中安静下来。
街道上,路灯依然明亮,高川是不夜的城市,霓虹五光十色,车辆川流不息,串起繁华的景象。
这样的热闹与江暮白全无关系。
蓝白校服的少年走过横跨江水的大桥,沿着长长的台阶往下走去。
绚烂的灯火逐水而逝,陈旧的石板台阶上,青苔被踏成浅黄的枯色,橙橘的白炽灯悬挂在台阶两侧的树干上,晃晃悠悠照着这条小径。
几排平房高低错落,显露出与日新月异的高川市截然不同的陈旧。
夜色已晚,仍有劳作的人不肯入睡。
“阿暮,回来啦。”正在水泥坪里洗菜的是一对夫妻,他们住在江暮白隔壁,一同操持着早餐车的工作,“明天还要去给人补习不?”
“陈叔,张姨。”江暮白打了个招呼,“快开学了,今天是最后一天课。”
这对忙碌的夫妻一叠声的应了,看着江暮白回到那个昏暗的房子中。
“唉,这孩子,真不容易。”他们小声感慨,“早上叫他来家吃个饭,他每天回来,家里灶都是冷的。”
夫妻俩叹了口气,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江暮白推开门扉,打开已有些老旧的灯。
“我回来了。”少年的声音清朗温和。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墙壁上悬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时间停留在他的童年。
说是拘留三天,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朝笙她们就被保释了出来。
“周叔叔。”朝笙披着毯子出来签字的时候,一个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和警察局的局长交流着什么。
见朝笙出来了,周言温声道:“没事了。”
周言是朝笙的父亲闻珩的秘书,自硕士毕业后就在闻氏集团工作,至今已经十二年,他几乎看着这个明艳张扬的大小姐长大的,也算是朝笙的半个长辈。
“打个招呼就回去吧,朝朝。这是李局长。”
他态度闲适从容,这是闻氏带给他的底气。
“李局长好。”在拘留室这晚,朝笙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得不行,说话也懒洋洋的。
李局长看着这一头晃眼的蓝发,神情丝毫未变,反而带着亲切的笑:“小姑娘家家,正义感还挺强。”
手段激进暴力,简直无法无天。
还好最后验伤只是轻伤。
但愿闻家能约束一下这个姑娘吧。
李局长在心里犯愁,这样的未成年人最棘手。说是为了正义,却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闯出弥天大祸来。
朝笙身后的女孩子笑起来:“哈,不愧是我朝姐。”
闻朝笙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所有人都纵容着她的性情,告诉她这世上什么事情都不必畏惧——
她随心所欲的放纵着自己的欲望,最后在某次争执中失手杀死了自己的某个男伴,然后迅速的被闻家送出了国。
江暮白最后能把她送进监狱,其实是花了难以想象的努力的。
毫无背景,单打独斗,十年来阻力重重,他吃尽了人世的苦头,腰背却从未塌下去过。
直到闻朝笙被法院宣判无期徒刑的那一刻,江暮白年少的噩梦才终于结束。
昨天审问朝笙的年轻民警咂舌:“这女孩子什么来头,连局长都这个态度。”
女警摇摇头,目露担忧地看着这群女孩子,不知她们以后是否会走上真正的歧途。
八月的傍晚,空气燥热。
警局的大门口,一辆颜色风骚的法拉利疾驰而来,带着巨大的轰鸣。
周言和李局长道了再见,走到了朝笙身旁。
“先回家去,和闻先生闻太太说一下,他们都很担心你。”
“不了,周叔叔。”朝笙摆摆手,“有人来接我。”
从红色的法拉利里探出个人来,眉目锋利俊朗,戴着副墨镜,身上的花衬衫和车一样风骚。
“朝朝,昨晚攒的局子你不来,我只好来亲自请了。”
周言看过去,微微颔首,同车里的少年致意:“霍少爷。”
来的人是霍昀,闻朝笙的发小。
和朝笙如出一辙的纨绔。
“行。”周言向来不干涉这位大小姐的决定,“我会和先生太太说的。”
朝笙随意“嗯”了一声,走过去拉开了法拉利的车门。
她忽然回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周叔叔,帮我找几个律师。”
刘家铭好像,十八岁了吧。
朝笙略略算了下,觉得这年纪挺好。
红色法拉利载着女孩扬长而去,轰鸣的引擎声似乎要撕碎这个薄暮。
日暮时分,酒吧里人还算不上太多。
调酒师在吧台开了一瓶伏特加,排开了几个金属杯,他见霍昀和朝笙来了,极为熟稔的打招呼。
“正赶巧。”
朝笙坐在高脚椅上,看了眼光线暗淡的卡座。
“行了啊,霍昀,场子都还没热起来,就把我带来了。”
霍昀挑眉:“急什么。”
他俩一块长大,彼此都再熟悉不过,清楚对方混世魔王的性格,日常挖苦已成习惯。
柠檬汁、酸奶、冰块和伏特加一块儿摇匀,最后拉出的白色泡沫堆起如小小的圆塔。
调酒师把酒推到朝笙面前:“新调的配方,试试吧,闻大小姐。”
“老唐,厚此薄彼了哈。”霍昀随口道,眼里依然含着玩世不恭的笑。
“特地给女孩子调的。”老唐不以为意,把伏特加扔给了霍昀,“爱喝不喝。”
“让我直接喝?那我今晚别玩了。”霍昀骂骂咧咧,一把拿过了摇酒壶,打算自己调。
朝笙抿了一口酒,觉得还行。她看霍昀这架势,笑道:“花式杂耍来一套。”
“瞧好了您。”
霍昀被她一通揶揄,轮廓锐利的长眉微挑,架势熟练的把摇酒壶在手里一转。
酒吧外,高川的暮色越发浓重,霓虹绚烂,点亮城市的繁华。
蓝紫浅白的灯光在酒吧里亮起,音乐声从四周传来。
男男女女涌入了酒吧,热闹来得很快。
中央的卡座,一向被霍昀一掷千金的长年包着,这个堆金砌玉养大的公子纨绔,自十六岁起就是这儿的常客。
那杯白色的鸡尾酒被朝笙一饮而尽,霍昀带着她坐到了卡座里头。
舞池里已有人在摇晃,电子乐的节奏汹涌。
忽然有人从身后勾住朝笙的脖子,放声笑道:“一夜不见,如隔一夜啊。”
熟悉的废话连篇。
朝笙仰面看去,蓝色的长曲卷发披散开来。
“辛思夷,我求你多读点书吧。”
齐耳短发的女孩咧嘴一笑:“你个一中吊车尾的跟我这儿演劝学呢。”
“哟,辛思夷,还会引经据典了,可以啊。”朝笙声音懒洋洋的,“你在国外都知道我吊车尾了。”
她瞥了眼发小霍昀,霍昀挑眉:“不用我说,也众所周知吧。”
辛思夷比朝笙大两岁,和霍昀一样,算是和朝笙一块儿长大的。她去年就被家里砸钱送去了国外学艺术,八月特地回来过暑假。
辛思夷闻言,笑得更猖狂了:“可不是嘛。”
音乐声里,突然又有“嘭”的一声响,白色的泡沫在朝笙面前溅起,她望过去,几个男生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海马刀。
这些都是闻朝笙霍昀往日的朋友。
“开个香槟就非得这样是吧?”
辛思夷跳起来,她今天的裙子刚从国外运回来,没想到一次就报废了。
他们不以为意:“庆祝嘛。庆祝朝姐警局一日游!”
霍昀在一旁笑得得意:“朝朝,还嫌场子不热吗?”
他幸灾乐祸得很明显。
辛思夷抱着手看他们,开香槟的那个男生只好告饶:“明天去华臻好吧,随便买。”
华臻是高川市最昂贵的商场。
辛思夷轻嗤了声:“算啦,姐可不想和你逛街。”
大家都笑起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酒吧外不断响起,年轻的男孩女孩们进来了,同样直奔中央的卡座。
昨天晚上和朝笙一块揍人的几个小姐妹也来了。
她们之前先回了家,这会儿全部都妆容精致,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被拘留了一晚上丝毫都没影响到她们。
“朝姐!先喝上了是吧!”
朝笙笑着推开她们群魔乱舞的爪子,骂道:“怪上我了。谁之前嚷着要先回家换身战袍全妆蹦迪啊?”
她们撇撇嘴,跳进了舞池,很快有人围在了她们周身。
十六七岁的年纪,声色犬马,习以为常,年轻是很好的,只是燃烧得太早,熄灭得也会很早。
这群出身优渥的年轻人不懂得世间一切都有代价,过早成熟便过早凋谢。
他们只知道世上有无限的快乐与自由。
辛思夷懒得管身上的酒水了,她贴着朝笙坐,仔仔细细地揉了揉少女的脸颊:“你俩就要开学了,我也要回意大利了。”声音里带着点可惜。
霍昀抽出一瓶酒来。
他手法干净地开瓶,澄澈的起泡酒里碎着幻觉般的灯光:“得了啊辛思夷。哥明年也去意大利,到时候天天找你。”
“你到那时候要是嫌我烦,就等着吧。”
霍昀也是艺术生,不走高考,预备明年出国——虽然他风骚的花衬衫时常被朝笙辛思夷嫌弃审美不堪。
但霍大少爷不在乎,并且打算一骑绝尘地继续风骚下去。
辛思夷用力搂了搂朝笙:“啊——突然想起明年我就要毕业,然后就会回国了呢。”
朝笙乐得不行。
夜色渐深,酒吧里热闹非凡。周围的人打打闹闹,笑声都融进了嘈杂的音乐里。
霍昀非要展示他调酒的手艺,挤开了不爽的老唐,伏特加龙舌兰白兰地开了不知道多少瓶,时不时有人过来,想蹭个位置,喝杯酒,最好再认识一下这几个生得好看的祸害。
眼高于顶的辛思夷一个都没理,最后那些酒尽数让朝笙给喝了。
她酒意终于上头,仰脸望向迷离的灯光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江暮白隔着几盏路灯,冷冷淡淡看过来的那双眼睛。
像桃花。
她漫无边际地想。
醉意似乎让她产生了幻觉,她看到小小的坟茔长满青草,玄甲银枪的将军捧着谁的枯骨,踏入一座巍峨的旧都。
少年将军迎来了山呼海啸的“万岁”,而她早已穿过了时间的洪流——
朝笙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不打算再想下去。
她只往前走,走到目的达成的那一刻。
朝笙干脆从卡座里起来,直接跳到了DJ身边去。
台上,格外美丽的女孩生来张扬恣意。
音乐震天,朝笙直接抢过个麦克风。
辛思夷正襟危坐:“来了,每次蹦迪的保留节目。”
闻朝笙喝多了便爱唱歌,奈何与美丽的皮囊不匹配的是稀巴烂的音乐造诣。
根据霍昀的说法,朝笙应该先去澳洲大堡礁学会潜水,然后游到丹麦附近的海域,找到海底的巫婆,用她的双腿去交换动人的歌喉。
果不其然,魔音贯耳。
辛思夷目露怀念:“在国外太久,好久没听朝朝唱歌了。”
霍昀也没有阻止闻大小姐的意思,他扔开雪克杯,动作利落地掏出手机录像:“那可不,不枉我死乞白赖找老唐学调酒啊!”
第98章 校霸与学霸(4)
辛思夷先顶不住,后半夜的时候回去了,走之前交待了霍昀看着点朝笙。
“她酒来疯,你别让她给人带走啊,大昀子。”
辛思夷哈欠连天。
霍昀冷冷一笑,表示闻朝笙这种一中校霸完全不需要被担心。
“不如担心担心貌美如花的我吧。”
辛思夷瞥了眼花孔雀一样的霍昀,也学着他冷笑一声,拎着包干净利落的走了。
说是这么说,霍大少爷后半夜没再喝酒,看着朝笙蹦了个通宵。
“您可真行,闻大小姐。”
霍昀有些幽怨。他光记着辛思夷的交待了,这晚上推了好几个女孩的搭讪,天知道他本来今晚也想玩个痛快的。
朝笙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蓝色的卷发泛起的弧度如小小的浪花。
“思夷呢?”
霍昀挑眉:“在你从西海岸切换到摇滚的时候,她就已经撑不住了。”
朝笙浅浅打了个呵欠,看不出太多倦意。
“那回去吧。”
霍昀看了眼手机里几段蓝色水母头声嘶力竭唱RAP的视频,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没接过那几个混血模特的联系方式也不可惜了。
从酒吧里出来时已是清晨,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冲淡了酒精的气息,霍昀老神在在,懒洋洋看着红色法拉利的车门开启。
薄薄的阳光铺满了整个高川市。
朝笙伏在车窗边上,看着城市的风景落在她身后。
高川是建在江边的城市,青峡江从南至北流经高川,带来了繁忙的船舶贸易和秀美的风光。
这座城市以其富庶和美景而出名。
法拉利开过跨江大桥,桥上两边是人行道。
有高川一中的学生经过,声音感叹:“刚刚那是艺术部霍昀的车吧。”
“车上应该还有闻朝笙——一来学校就混成校霸的那个女孩子”
他们穿着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趁着暑假还没结束打算去学校里自习。
哪怕和声名在外的这两个混世魔王不熟,却也知道他俩的光辉事迹。
“他们应该是从西华街回来的吧?”
“那边好多酒吧。”另一个人撇了撇嘴,“别看啦,不然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
“也是哈哈哈。”十六七岁的高中生,玩笑开过之后,又一块背着书包往学校走了,心无旁骛想着的,只有某一道做不出的物理大题。
跨江大桥的尽头,是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青峡江边山峦延绵,山上别墅林立,和摩天大楼共同构成了高川的天际线。
闻家的别墅就在山峦上头。
山峦之下,沿着跨江大桥的混凝土桥墩,老旧的小区仍维持着二十年前的秩序。
住在江边的人仰头望向跨江大桥上疾驰而过的车流,时常感觉到这座桥似乎把高川分成了上下两层。
有的人生来在上,最后自甘堕落,跌入到尘土中。
有的人长在泥里,却在某一天,终于冲上了云霄。
唯有青峡江的水流汹涌,波涛从不停歇。
昨夜的事情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江暮白照常起得很早。
有些瘦削的少年推开窗,江风吹了进来,掀起起书桌上的一沓试卷。
他抽出其中一张数学试卷,从最后一道大题写了起来。
写到立体几何时,门外响起了张阿姨的声音。
“阿暮呀,来家吃早饭吧!”
厨房连锅都还是冷的。但江暮白在长大的过程中承受了太多这样的好意,下意识就想告诉张阿姨他已经吃过了。
门忽然被撞开了,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阿暮!吃饭啦。快点快点!我饿坏了。”
一只肉乎乎的手拿起了试卷,来的人是邻居家的陈渝:“嚯!你就开始做高三一模的题啦?”
他记得江暮白和他一样,开学才高二啊!
“大学霸卷死了卷死了。”陈渝嘟囔,强行扯起了江暮白,“正好我妈早上蒸的银丝卷。”
江暮白觉得无奈,却又忍不住露出个浅淡的笑来。
朝笙回了家,偶尔琢磨了一下任务对象,余下的时间都用来勤恳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女了。
打游戏,喝酒,在霍昀泡妞时拆台,陪辛思夷去华臻刷爆几张卡,顺便还给自己的蓝色水母头补一下色。
她把不务正业发挥得淋漓尽致。
小白热衷于做攻略,趁着朝笙游戏要重开的时候十分真诚地把自己的建议提了出来:“朝朝,根据我在番茄论坛冲浪的经验,这种校园文世界,很适合走改邪归正为爱苦读的路线呢!”
朝笙表示小白说的十分有道理,她很赞同。
但打开书包,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本漫画,几支口红,还有盒没抽完的烟。
小白:?
游戏这时候开了。
朝笙遗憾地说:“没带作业回来的话,就写不了了。小白,要不陪我打一把吧。”
小白忍痛退出论坛,把数据接入了主机。
最后一人一统玩了半个月的双人成行。
然后,开学了。
满城都是金色的银杏,梧桐的叶子在秋风中簌簌而落,暑热还没散去,蝉鸣声依然不休。
路上,蓝白校服的高中生三五成群,开往清水塘路的公交车里挤满了背着书包的学生,单车叮铃叮铃,往红砖碧树的校园里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