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澜,你真的拥有很多了,就算你作没了前途,你还有周今川。”南嘉说,“他很喜欢你,你不管做什么,他都站在你这边。”
南嘉有想过,七年前的事,周今川为什么不相信她。
他那么聪明,上学时就帮周家打理公司,怎么可能没判断力。
可能就是因为,太喜欢白思澜了吧。
“是啊,周今川……”白思澜忽然笑起来,“我有周今川……”
所有事情她都输给南嘉。
只在周今川这里,她赢过了南嘉。
笑声愈发刺耳。
南嘉退到门口扭头走了。
前后同学来到洗手间,看到一地的狼藉和血迹和白思澜,以为她想遇到什么事,询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助,要不要报警。
“报警?”白思澜自嘲,没有录像怎么报警,何况她和南嘉本来就是互殴,还是她先动的手。
“不需要,我怕我报警,进去的是我自己。”
夜空沉沉,云层堆叠,不见星月。
今年冬天格外冷些。
陈祉接南嘉去之前的苏式小院吃私房菜。
依然没包厢,扎人堆里,看旁人喝酒谈天,热闹传染四溢,再冷清的心境都被过暖了。
他再出现她眼前时,脖子那块已经多了敷药贴。
南嘉小脸依然没有好脸色。
知错的陈祉收敛静默许多,在她改口责怪之前,推过去一盘松鼠桂鱼,“你家乡菜,尝尝?”
“还有这个什么,赤豆元宵?”
又推推她喝的杨梅甜酒。
一桌的菜肴快推搡到她怀里去,作用寥寥。
如果因为别的事生气,哄人手到擒来,可这事,陈祉没办法,前天晚上清楚她有多小心他的伤势,结果他第二天对自己毫无在意,她自然觉得他白瞎她的好意。
她不动,他也就没动,好整以暇瞧她。
“你一直看我干嘛。”南嘉没好气瞪他。
“怎么。”他理所当然,“我看我老婆又不犯法。”
“不许看。”
“就看。”陈祉干脆把筷子放下来,明目张胆盯着她看。
南嘉随手拿起一张菜单,挡住自己的面孔,懒得理他,那边安静一会儿,传来起身的动静,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坐到她旁边位置上,随手拿掉那张菜单。
“我知错了。”陈祉单指点下衣领,“你看,这不是敷上了。”
她还是没理。
“你不看吗?”他说,“那我现在撕了。”
论无赖没人耍得过他。
南嘉只好瞥去,衣领处静静贴着一处大少爷觉得丑到爆的药贴,冷言冷语,“现在知道敷药,早干嘛去了。”
“是我不好,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自己受伤干我什么事。”南嘉不屑,“谁管你。”
“那昨天谁哭了,谁非要带我去医院,又是谁来书房帮我贴药。”
他一连三问,毫不知悔改,南嘉又别过脸。
他指腹掰过她的脸,拉她对视,对着对着,唇际噙笑,“我们嘉礼BB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走开。”
“我宝贝生气都这么漂亮。”
南嘉瞠目,“你能不能别这么死乞白赖。”
“骂我的样子更漂亮了。”
“……”
她噎住。
怎么能有人这么不要脸。
开放餐厅,周围还有其他桌,声音太大,一不小心引起周边客人注意。
南嘉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气氛缓和,陈祉给她盛汤布菜,拣的都是她爱吃的,没一会儿给她瓷碗的菜肴堆成小山,跟喂小猪似的。
“你休想就这么算了。”她嘀咕,“你骗我一次,我以后要骗回来。”
“你能骗得过我吗。”
她的踪迹基本都被他掌控,没有秘密可言。
“是啊,谁有你会骗人。”她振振有词,“你是不是还对我隐瞒一件大事。”
之前不作声,不代表不想知道。
看他默认,南嘉放下筷子歇一歇,“你打算瞒多久。”
“不瞒你。”他不疾不徐,淡然若斯,“后天我出差,到时候回来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吗?”
现在不能。
暂时他不想对她透露,哪怕一分。
万一真出现他和周今川两人之间被她选择一个相信的局面,他不是不害怕她会选择周今川。
没这个百分百确信的底,他不让她为难,也不让自己难堪。
“这件事可能让你颠覆你所有的认知,以及前所未有的难过。”他并没有透露,换了个方式问话,“你做好心理准备。”
南嘉思忖,唔一声。
她经历双亲的死亡,被送往异国他乡久别俗世的孤独,还能有什么事突破她的认知。
她盈盈双眸晃动,试探问,“你出轨了吗?”
陈祉棱角分明的轮廓背着光,面色一黑:“没有。”
“你不育?”
“不是。”
“那你生病了吗。”
“和我没关系。”
“哦。”她似懂非懂,明眸浅笑,“那就没大事了。”
那她知道与否不重要。
只有和他没关系就行,是其他人的话,不过尔尔。
她很平淡的一句话。
陈祉的心脏仿若要炸开,捏紧她的手心,像要刚渡过一场久旱逢甘霖,终于抓住她第二十三年的春。
TV台黄金档播出一则采访,白思澜的主治医生放出七年前一则病历,告知她当时并非骨折的身体实况。
节目放出来之后舆论渐渐往南嘉这边倾斜,有少量的质疑声是因为南嘉如今的身份,怀疑资本运作,毕竟病历这种私人东西放出来就是侵犯隐私,医生这辈子的生涯基本端送,没点关系根本搞不定。
导致舆论完全偏向于南嘉的,是Amy抓住白思澜的一条微博。
她和南嘉的合照。
港舞庆功宴那次,白思澜发图配文,和谐温馨,以表情谊。
白思澜发这条博文的目的,是希望外界不要揣测她是被赶出港舞的,没想到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相当于对全网宣布她和南嘉是好朋友,那么当年南嘉推她的事就不成立。
反而白思澜自己,装病退役,身世被扒,舞团内部黑料不断,整个人如同被蛛网困住再难以逃脱,一夜掉粉十万。
白思澜再没出现在公共视野里,微博断更人也失联,有人怀疑她惨遭暗杀,也有粉丝反驳说她在筹备订婚宴。
陈祉出差后,南嘉开始习惯一个人入睡。
但每天晚上依然挑一个他送的兔子玩偶放在一侧代替他的存在陪伴她。
刚离开那几天,他日日和她通过电话,汇报几个周转的地点。
他似乎不单单是出差,有和各国的高层部门交涉,日无暇晷,有时候一整天抽不出空给她吱个信。
不知不觉,三天没个来信。
天气渐冷,家里的衣柜被Vera更迭交替,多出一整间加厚针织衫,五花八门,方便给南嘉搭配小裙子。
Vera念叨:“小太太皮肤白,其实很适合驾驭蓝色,回头我给太太多配一套。”
不等南嘉回答,Amy打断道:“小太太真的不考虑出演陆导的电影吗?陆导表示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只出境十几秒就够了。”
Vera不满,“你说的这件事能不能稍后再说。”
Amy懒得理她,一抚利落短发,把出演名单递过来,“电影主演都是大咖,届时必然大火,小太太你不希望年轻时留下一步经典电影作为纪念吗?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她们两个各说各的,越说越吵。
南嘉眼睛和脑子自觉把那二人忽视,坐在客厅沙发上,怀里抱猫,指尖把玩一只崭新的袖扣,陈祉不在,她最打发的时间是给他买袖扣,挑这样的小物什可以丰荣,打发内心的空缺。
时不时看眼手机。
这么多天,陈祉为什么不回消息。
她试图拨两个电话过去,杳无音信。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坐姿端正,正通报一条黄金新闻。
“接下来通知广大市民一条重要新闻,一名国际通缉犯近日可能回归港岛,该人代号明珠,大约五十至五十五岁,曾现身于九龙区,请附近的居民注意安全,如发现异常请及时报警,报警电话为……”
听到这里,南嘉不自觉手道变大,怀里的白仔不满地喵呜一声后从她腿上跳下去,十一嘴里正含着球过来,看白仔走了,以为有什么好玩的,跟着屁颠颠走了。
南嘉莫名联想到陈祉,下意识问,“陈祉呢?”
“少爷?”Vera先搭腔,“他不是还没回来吗?”
“他很多天没联系我。”
“没事。”Vera说,“许管家不是说了吗,少爷走之前吩咐过,失联是正常现象,可能谈判时信号被迫中断。”
那也不该这么久没消息。
南嘉不自觉担心。
“小太太放心好了。”Amy补充,“我们少爷曾经在世界各地探险跋涉,阿拉斯加的无人区他一个人都待过,何况现在出去他身边跟随精锐组织。”
Amy这话不但没让南嘉放心,反而更悬住,什么样的情况需要带精锐组织才能出海,岂不是极其危险。
知道小太太担心,Vera叫来许管家给她详细解释。
说来说去就那一套内容,南嘉听得乏味,顾虑不消。
到晚上,接到陈祉电话后,她心里石头掉下去。
“许管家说你想我想得快哭了。”那边语气轻松,“是真的吗。”
熟悉的语调,隔着千万里她几乎能想象出他调侃的神情,她担心得不行,他倒好,当作谈资来笑话她。
“没有。”南嘉说,“我没想你。”
“那你打听我做什么。”
“你不回信息,我怕你出事。”
“还不是想我。”
“我只是觉得……你出事的话,我不就成寡妇了。”她低哼,“我不想做寡妇,当然要关心你一下了。”
“放心,我可舍不得你做小寡妇孤苦伶仃一辈子。”
“谁说寡妇一定孤苦伶仃,又不是不能改嫁。”她说,“追我的人多了去。”
这句成功给那边的闲适悠然给打乱,陈祉长指攥紧手机,“周嘉礼,你敢。”
南嘉:“我怎么不敢。”
他语气一横,“你要是有别人,老子变鬼也要找你算账。”
终于给他惹毛。
南嘉忍笑,心里找到一丝丝平衡,没反驳没哄他。
谁让他这几天不留个消息。
就这样沉静片刻。
“算了。”陈祉隔着电波的声线磁性很重,溢出几分沙哑,“你想找也行,但要找个对你好的,我不想看你吃苦。”
从斩钉截铁要找她算账,到最后的无可奈何,大少爷只思忖几十秒钟,就对她妥协。
年少时只知道占有和好胜,到后面只希望爱人平安终生。
南嘉听出他似乎是认真的,深呼吸,笑得有些酸涩,“没别人,就你一个。”
她不会爱别人,也没人会这样爱她。
大少其实更不会爱人,但这段时间是他不会爱的人生里,最会爱的时光。
“所以你平安回来。”她说,“不要再失联了。”
知道她会瞎想,陈祉言简意赅解释那几天消息中断是住联合国,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保证会每天给她发消息。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她稍稍放心,“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已经找到上次伤你的机车凶手。”陈祉说,“元旦前带回来后给你一个惊喜。”
第74章 神祇 他来这一瞬间,她所有恐惧消失殆……
陈祉不提的话,南嘉快忘记上次的肇事凶手。
他把她保护得太好,保镖寸步不离,就连港舞四周的安保系统都加强数倍。
其他的陈祉没透露,南嘉现在能做的只有安心等待。
元旦前南嘉在港舞训练单人芭蕾《天鹅之死》,俄派经典代表作,安娜巴甫洛娃创作,舞蹈演员需要通过细腻的肢体动作,跟随大提琴悲伤的音乐节拍,呈现出天鹅离世前,试图振翅,和生命挣扎的最后一刻。
她自我感觉尚可,张老师拿她和白思澜对比,婉言她在这种情绪丰富的曲目上稍微差一些,白思澜对这部的情绪几乎拉到极致,近乎完美,短节奏舞剧是白思澜的舒适区,可惜她自己走弯路。
元旦放假三天,南嘉打算陪外婆一块儿过新年,被江院长告知一个好消息。
老人家已经好转,随时可以出院。
外婆之前行为举止疯疯癫癫,如今正常消停许多,有时甚至可以自行穿衣吃饭,走路散步。
南嘉把外婆暂且安排在半岛别墅,这边有专业的女佣和管家,加上护工的照顾,会保证到她的生活。
老人家看终于不再对南嘉冷言冷语扔东西,但也没有认她这个外孙女,经常一动不动发呆,偶尔抢园丁的活,给花草树木浇水,下午坐在花园前的秋千上晒太阳,看十一和白仔嬉笑打闹。
一般情况猫和狗玩不到一块儿去,是十一太黏糊,在外威风凛凛,头狼气概,在家里就变成贱兮兮的小狗狗。
两个小家伙成为外婆唯一打发时间的乐趣。
午时微风起,绿植气息清新,老人家衣着私人定制外套,背后是随时随地伺候她的八名女佣,她惬意眯着浑浊的老眸,似乎很享受优越舒适的生活。
南嘉过来时,老人家眼神突然惶恐不安,连忙抓住一旁女佣的手,“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女佣不理解,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
“老太太,我们已经出院了,这就是你的家。”女佣尽心尽力解释。
“这里不是我的家。”外婆坚决摇头,环顾四周,绿色海洋似的草坪每立方厘米都透着昂贵美金的气息,脱离县城烟火气很多年的她,忘记很多人很多事,却清晰记得她的家并不在繁华都市中。
这里的庄园辽阔空旷,无边无际,汉白玉喷泉池全天不停息,工匠精心雕琢的繁复花纹蜿蜒其间,一眼汪泉尽是目不暇接的华丽,贵气得令人畏惧陌生。
她的家不该这样子,她住在青瓦白墙的小庭院,没事陪左邻右舍抓把瓜子唠嗑,冬日里围着火炉子烤梨取暖,和家人其乐融融团聚的地方才是家。
“不是,我要回家。”外婆低声喃喃,拼命摇头,想要起身时,南嘉过来扶住她。
南嘉还没来得及叫外婆,老人家连忙抓她的手,“清喜,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她对去世女儿的执念太深,竟然把南嘉当方清喜,拉她的手絮絮叨叨。
这些年,老人家住的都是高级疗养院,不存在虐待欺压的现象,可他们终究都是拿钱办事的陌生人,顾及她的身体不顾及她的心理,整堆药物早已消耗老人家的耐心,她在疯魔中度过无数个孤独的夜,清醒之后只想找寻自己回家的路。
“怎么回事?”南嘉看向女佣。
“我们不清楚,老人家刚才还好好的。”女佣说,“看到小太太你来了后就变成这样。”
也许是南嘉那两分和母亲相似的容颜勾起老人家的回忆,也许是她身上的茉莉香是母亲常用的皂香导致外婆无比坚信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清喜,妈终于看到你了。”外婆满是茧子的手覆盖南嘉的手腕,老泪纵横,“是妈对不起你,清喜……我们回家吧。”
外婆这次的言语格外清晰,南嘉恍惚得不敢动,不敢否认自己不是母亲。
“我不该收下周老总送你的碧玺,是我犯财迷病害死你……我想不到他们送出去的东西会有要回去的道理,如果那小偷来的时候,妈早点把碧玺还回去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被推下去了。”
“清喜,妈以后不再逼你去嫁有钱人,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吧,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你不是最爱吃桂花糕的吗,妈给你做。”
外婆死死抓住南嘉的手,人虚弱得跪倒在地面上,南嘉跟着跪下去,双眸瞠圆,哽得好久说不上话。
她一直没有否认自己不是方清喜,任由外婆对她阐述悔恨。
悔恨这个老太婆是怎么毁坏他们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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