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们刚刚飞入的地方,开始涌入大量海水,打着漩涡撞进来。
当年蓬莱坠入海底,直接扎穿了凡界与魔域,如此升起之后,必然让东海海底有了直通魔域的最大暗渊,两界恐怕要混乱。
不过单就此刻而言,照泽地上出现一个大洞,大量的水可能会倒灌进来,连带着满城的碎骨,城外的尸体——
羡泽拍了拍前头那只骨蛟的脑袋,转头道:“江连星,你们先进入蓬莱内部,我还要去找人。”
江连星一下子反应过来,宣衡、钟霄还有胡止、刀竹桃那么多人,都在羡泽的叠纸船上,此刻照泽震荡,他们很可能被卷进来。
只是最大的这只骨蛟倒是很傲气,对于羡泽以外的其他人都面露不屑,也不愿意让他们骑到头上来,只是把辟鸣、鸾鸟和葛朔用尖尖爪子捏在手中。
至于江连星,它似乎觉得反正也是蛟,用不着管,头也不回的就往门内宽阔的甬道飞去。
“陆炽邑!”匣翡手握判官笔,悬立在山垭口处,怒瞪向半空中飞舟上傲然俯瞰他们的众多修仙者。
陆炽邑负责襄护宗门外围,他平日操纵的十几只黄铜傀儡,已被对方灵力摧毁大半,跟他们一路前往东海的骨蛟经不起长时间争斗而破破烂烂。陆炽邑也被从半空中击落,后背遭到洞穿,口吐鲜血半昏迷在石阶上。
在他身前,石阶上挤满了明心宗一路来到东海的弟子,拔出千奇百怪的兵器,护在陆炽邑身前。
不过与空中十数艘庞大的飞舟法器,还有数百位境界不低的修仙者相比,明心宗那几十个人看起来少得可怜。
他们现在定居的宗门新址,就在毗邻东海的仙山上,山洼处面朝大海,形成一片封闭却也幽静的空地。
垂云君带着诸多长老以灵力修建出简单的殿室、明房和院落,从外观看过去,规模不过是个大型道观的规模,只有海面涌来雾气的时候,才有几分仙门的气息。
东海附近并无其他宗门,他们本以为来到这里就能暂且休养生息,宗门哪怕不能日渐壮大,至少大家也能安定下来。
而且,明心宗众人很快就发现,近段时间东海周边灵力日渐变得厚重浓郁,更助于他们修行。
却没想到在各个宗门互斗的时期,也有不少人盯上了东海沿岸。只是他们因为东海屠魔不敢前来,等到明心宗在这里落足许久都无事发生,他们倒是敢光明正大的来了。
匣翡怒道:“我们已经到了东海这穷乡僻壤之地,你们还想要什么?!”
对峙之中,本来晴空万里的东海骤然间狂风大作,远远能瞧见海面上乌云四起,雨点也砸在海面上。
飞舟前端,一位元山书院枕卷使被风吹得衣袂飘飘,他脚踩玉盘法器,从空中缓缓降下:“你们不必在此死守,我们只要要垂云君同我们走一趟。”
弟子们怒道:“凭什么?”“宗主失踪未归,还带走垂云君,不如直接说让我们宗门散了算了!”
那枕卷使昂首道:“当年东海屠魔,垂云君同魔龙一同消失十年,元山书院、梁尘塔与千鸿宫当年参与东海屠魔之人陆续都死了,就唯独他没有死!魔龙多年后首次现身就是在明心宗旧址,还造成了中原东南方向最大的暗渊,明明该是仇人见面,可你们明心宗却无事,甚至还跑到东海落脚!”
“上次仙门众会之上,各大宗门已经做出决断,你们明心宗便是中原腹地信仰魔龙的邪宗。而这陆炽邑,本就是魔修出身,现在还能驱使骨蛟,你们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年轻弟子对暗地里的事不知情,那就速速散开,不治你们的罪,可钟以岫作为当年屠魔的叛徒、同党,却让你们来送死,不敢自己现身——”
匣翡怒极反笑:“仙门众会,就是那个想把千鸿宫都瓜分吞吃的‘众会’?就是那个被伽萨教赢了几次之后急了眼,集合众多宗门围攻才讨回颜面的‘众会’?你们又能给谁定下仙魔忠奸?”
对方还想再说,雨点已经带着乌云卷席过来,每个人脸上都被冰冷的雨滴猝不及防砸中。
眼见着飞舟之上,又有四五个人影飞落下来想要施压。
匣翡抬起判官笔,怒在空中落笔成行,她笔触湿润,那以灵力绘就的‘禁’字,血淋淋的流淌下灵力的墨痕,滴落在石阶上,却也像是铜墙铁壁般形成结界。
匣翡昂首道:“师尊闭关,要你们等上些时日,你们不愿意便冲进来就打,还好意思说别人是邪宗!且不说几十年前仙门大比,本就是垂云君光明正大赢得了东海这片地!”
那枕卷使在元山书院中也堪比明心宗的脉主,地位不低,他望着匣翡,幽幽道:“匣翡师姐,你当年废了一眼也要离开元山书院,临走前以一个‘禁’字封进书院上下三月无人能入书库,现在却给这么个落魄小宗门守门,你想过这一天吗?”
匣翡冷笑:“当年书院内斗,逼迫我带人封禁其他学派著作,才能把‘禁’字为何练得如此大成。若不是我后续将那些著作誊抄至墨经坛,恐怕那些学派都要文脉断绝。可书院上下却以我泄密为由,伤了我眼睛作惩罚,逐出书院。”
她又施施然笑了:“不过你看来也没怎么去过书库,三个月解封后,我给每个当年告发我的人都送了一本定制文学,修师弟,我记得你在书中练就菊吸大法,满地乱爬,你不如好好翻翻书库,说不定还存着你作主角的大作。”
这位作了枕卷使的修师弟,显然是知道匣翡的文学功底,立刻脸色涨红,拿起手中折扇就要攻向明心宗石阶上的众弟子。
那些弟子们光抬头呆呆听着匣翡文学,有的还在搀扶昏迷的陆炽邑,慢了半拍才看见枕卷使的法术撞在匣翡脉主的结界上。
枕卷使脸色难看,他恨不得让在场人都失忆,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能挡住我,难不成还能挡住那么多——”
他话音未落,在仙山山洼处一座灰瓦殿室内,白霜冷雾骤然荡开,在风雨之中,山林挂淞、落雨成雹,众人口中呼气变作白汽。
陆炽邑挣扎着睁开眼来,就听到了出鞘的一点响动。灰白天空中,雨雪打着旋落下。
下一瞬,雪色人影立在半空,就在匣翡悬空的‘禁’字前,手中还拿着当年在东海上空也寒芒闪烁的银山剑,白发在空中飞舞。
很多人从未见过深居简出的垂云君,此刻才瞧见那人苍白如瓷,略显病弱的面容,以及化作雪色的发丝。
外界都说他病得快死了,此刻灵压如霜寒低云,却察觉不到锐利的锋芒,只是呼吸间就仿佛肺里塞了冰渣。
毕竟是化神期,哪怕是他真的虚弱到只能逼出灵力来撑场面,也足以让飞舟上许多人屏息片刻,掂量斟酌。
只不过在石阶上的明心宗众弟子看得更清楚。
钟以岫确实是紧急出关。
后头的外袍腰带没完全系好,他一只手在背后拽着,看起来像是气定神闲,但松了手就能走光;白袍之下能看见他还没顾得上穿鞋,只有一双足袋局促的贴近……
幸好、幸好是背面,不算漏了怯。
钟以岫单手拎着银山剑,轻声道:“说我们是邪宗,不过是因为与真龙有关。当年参与东海之事者,皆以不在世,谁又敢说当年屠的是魔?”
他不善高声多言,但此刻心里却实在是压着怒火:“真龙在明心宗现身时,明心宗与千鸿宫多位弟子长老亲眼见她击溃魔主,拯救众人,你们既不在场又如何下定论?你们无权给明心宗、给真龙下定义,若是真要与我们开战,就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让丁安歌亲自来。”
他话音刚落,忽然只感觉大地震颤,远处东海海面上乌云卷动,雷声隐隐,先是看到海面之中炸起一团冲入云层的巨大白色水花,紧接着在充斥海绵的轰鸣声中,如海啸般的浪墙从远处逼近而来!
匣翡蹙眉:“东海之中是有什么现身了?”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时,几十里外的云雨之中,一道明亮的蓝紫色天雷,贯穿了东海天地之间!
飞舟之上众人惊惧不已。
当初在西狄,他们围攻伽萨教失利,便是因为很多弟子见到天雷,人心动摇。他们还觉得这真龙一会儿在九洲十八川,一会儿又到了西狄,仿佛是天眼在云端之上,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几百年都没见过的天雷,这几个月来频频出现,很多从未见过真龙的人心里愈发打鼓。
钟以岫愣愣的转过脸去,看向东海灰暗的天地之间,一道道高耸的白浪推过来,打在山体之上,涛声震撼——
数道龙吸水的卷风也在海面上远远舞动。
“那是、那是有什么东西从海里冒出来了吗?!”
钟以岫腾空足够高,跟飞舟上惊诧的众人一同向东方望去。
一座山峦林立的庞大岛屿,在风雨之中从海底缓缓升起,因距离遥远水雾浓重而若隐若现,可随着几道雷光贯穿云层,照亮了岛屿的轮廓。
甚至还能看到几道似龙似蛟的身影,穿云摆尾而过。
他喃喃道:“……是蓬莱。”
飞舟之上,也传来其他人失声惊喊:“是蓬莱!是蓬莱现身了!”
修仙之人都听说过的金山银山的蓬莱、怒涛无情的蓬莱,时隔几百年,少说两三代人,再次浮现海面之上。
钟以岫屏住呼吸,握着银山剑的手有些发抖,她历经失意、受伤与伪装之后,终于可以以她最本身的面目重现世间了。
江连星穿过蓬莱内部复杂的甬道和洞穴, 跟着几只骨蛟一同腾飞入空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凡界明亮的天空照亮了他的蛟身,湿润新鲜的空气包围了他。望向远处, 只有遥远的海岸和浪花;垂下头去, 庞大的蓬莱正浮出水面。
或许是因为当年夷海之灾时,有生死攸关的内斗发生在岛屿上,导致蓬莱地面上绝大多数的建筑都已经倒塌损毁, 只剩下一些石道基座的轮廓。
它沉在海底之时, 虽然有结界和洋流阻挡海水和其他生物接近, 但植被也早就已经死亡了。
蓬莱因此略显萧索, 无数海水从灰黑色岩石的山峦之中向下流淌, 砸向海中,掀起白色的层浪与泡沫。
蓬莱还是比江连星想象的要大, 它是由数座山峦、海岸和内湖构成。从遗迹之上也能看出最高的山峦附近曾有密集的宫室, 周围海岸边如一座座小城那般分散开来的定居地。
估计是当年群龙更喜欢独处, 便在蓬莱之上各分一片地域, 跟自己的蛟们生活在一起。
而蓬莱主岛周围还有数个小型岛屿,从海中升起, 悬浮空中,像是卫星那般襄护着庞大的主岛。
随着蓬莱现身, 同样浮出水面的还有无数细密疏松的白骨, 显然是照泽满城的骸骨被水流裹挟着,将都冲到了凡界。
只是光秃秃的蓬莱本就冷峻,周围海面上再飘满了白骨,伴随着阴风暴雨,看起来活像是鬼岛现世。
紧接着,有一只被结界包裹的双层大船, 像是压在水底的皮球,打着转浮上来,到了水面上结界破裂,船也重重落在水面上,摇摆了几下。
熟悉的身影从船舱中冲了出来,趴在船边:“我没晕船——呕呕呕!不是所有的南疆人都会晕,呕呕……”
刀竹桃捶着胸口感觉胃都要吐出来时,几个人陆续走出来,面如金纸的瘫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呆呆的望着天空:“这是、这是凡界的天空!”
宣衡脸色苍白的扶着舱门,他失明的双眸什么都看不见,却深深嗅了一口海水的味道,喃喃道:“这里是东海。我怎么都不会忘的,这是东海的味道!”
“啊!那是什么?东海上什么时候会有这么大的岛屿?”
几个人偏头看向远处风雨中轮廓清晰的大岛,还有时不时被雷光照亮的灰紫色云层中纷飞的骨蛟,钟霄抚着胸口也仰头望去,半晌喃喃道:“蓬莱。是传说中的蓬莱。”
刀竹桃的问话有些天真:“蓬莱?是羡泽的家吗?”
众人都没有接话,大家都知道,蓬莱数百年没有现世,如今看着岛上已经一片废墟,如果这是羡泽的家,那也是她从出生后就没能回去的家乡。
雨水砸在海面上,他们余光中捕捉到海面下闪电般的金光。
下一秒,金龙的身影撞开海水冲向天空,海水从金鳞上簌簌掉落,哪怕是在阴雨之下也能看得出她的闪耀。
金龙爪子与尾鳍划过水面,朝着蓬莱急速掠去,空中盘旋着似乎在观察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她盘旋片刻,仰头望向翻涌的云层,抬起其中一只爪子,云层如倒挂的山峰,开始激烈的涌动互撞,紧接着一道天雷从她身侧落下,蓝紫色的雷光扭动,刺入海中,甚至照亮了搅动的海水!
空中的三只骨蛟和一只小黑蛟都下意识躲避开天雷,甚至尾巴都在不安的乱晃着。
金龙却仍然不满足,她似乎想要更多的天雷。
紧接着,第二道天雷斜斜劈下来,这次落在了蓬莱海岸上,一处土石被炸开。只是那道天雷已经比上一道更细,亮光也更加微弱。
金龙皱起眉头,她周身灵力积蓄,又是接连两道天雷落在海面上,甚至有一道距离他们的双层大船只有百米。
他们仰头看着,虽然每一道天雷都足以让他们腿软心颤,但确实天雷都越来越纤细羸弱,仿佛是金龙竭尽了力量。
她似乎觉得天雷没有想象中那样密集强大,垂头丧气,两侧羽翼抖落了海水,不再释放天雷。低头时,她一转眼便看到了海面上在浪中摇摆的双层大船,以及甲板上仰头看着她的众人。
羡泽转头朝着几只骨蛟招爪。
几只骨蛟在空中盘旋几圈,紧跟在她身边,将爪子中托着的几个人放到她掌中。
羡泽也朝着双层大船的方向而来,这群人哪怕上次见到过明心宗金龙现世,但在如此风雨浪头中,看到一只龙朝着这边飞来,仍是有些震撼,几个人甚至连连后退,直到后腰都抵在船边。
她半个身子落在水中,然后抬起爪子往甲板上轻轻一放。
胡止看到有个人影滚落下来,连忙扶住,才发现是个光屁股的小少年,他一丝不挂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下头空空荡荡如同木偶泥人,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白羽彩尾神鸟。
而另一个躺落在甲板上的,是个乱发胡茬,布衣木屐的男人,比一般男子轮廓更深,剑眉高鼻,或许曾经英朗爽健,但此刻神态却却受难受苦、虚弱疲惫。
金龙跟船那么大的脑袋一晃,眨眼间便消失,只有羡泽的身影立在甲板之上,头顶乌角竖立。
刀竹桃一抹嘴,扑过来扯着嗓子叫道:“羡泽!羡泽——”
她笑着摸了摸刀竹桃脑袋,道:“我以为你们都要吐了。”
钟霄:“我们这是回到凡界了?此处真的是东海吗?”
羡泽笑:“嗯。钟霄没有来过东海吧。”
钟霄垂眸。她知道东海这里发生过什么,缓缓摇头道:“第一次来,海面宽阔,倒是很美。
羡泽走到那昏迷的布衣男子身边,轻柔的将他半托起来,抱入舱室之中,胡止连忙给他搭了把手。
船舱内四面门窗打开,头顶的乌云也慢慢散去,几道阳光洒在海面上,水色随着逐渐平息的浪而变作透明的蓝绿色,成片的白骨都像是翻肚皮的鱼。
羡泽坐在船舱内靠窗的长榻上,布衣乱发的男人枕在她腿上,身后光照亮她垂落的发丝。
几个明心宗弟子甚至感觉不到她是刚刚翱翔空中的金龙,而还是当年入宗门时那个总微笑着听他人叽叽喳喳的羡泽。
而刚刚那个光屁股的小少年挤开其他人,紧紧挨着羡泽而坐,甚至还眼睛瞪着他们。
胡止虽知道他不存在走光问题,但赤条条的总是不大好,便脱下外衣要给他盖上,辟鸣却不愿意,只拿羡泽的裙摆遮了遮自己。
羡泽道:“我刚刚看了,蓬莱岛上现在什么都没有,也不好让你们留住,估计你们也归心似箭,干脆就先把你们送回岸上,如何?”
钟霄道:“那你还要再回蓬莱吗?要是没有合适的住处,不如先跟我们回明心宗。”
羡泽笑了:“等把你们送上岸,这件法器就可以从船变作房屋帐篷,我就可以先在蓬莱住下,再想办法重建。”
羡泽说着从宝囊中摸索半天,掏出一小把灵石和几枚金器:“东海沿岸去明心宗还有点距离,我估计你们身无分文,这些也可以当路费。”
钟霄摇摇头:“不必,我还有些灵石。再说其实轻装简行,御剑往回飞也要不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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