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泽还是把手里几枚金器塞给了钟霄。
她低下头把剩下的灵石拿走了一半,才漫不经心道:“你们几个千鸿宫弟子,也把少宫主一并送回去吧。他眼睛看不见了,路上恐怕不方便。”
张师兄看那抠搜的几颗灵石,彻底感觉到少宫主被用完就扔了。当时在魔域,宣衡还住在羡泽帐内,俩人几乎是并肩同行,好多人都说是少夫人和他旧情复燃云云。
但现在羡泽膝头躺着另一个昏迷的男人,她对这个男人的态度,也跟之前对宣衡那种奚落与兴趣不大一样。
张师兄悲观的想:少宫主简直就是行路干粮啊。
路上的时候没得选只能吃着果腹,等回了家谁还吃这玩意儿——
宣衡立在舱门处,他一只手扶着门,在颠簸中站得很稳,虽然双目看不清,但他也能察觉到那个陌生男人的气息,以及羡泽抱着他的动作。
他微微抬起头:“你还没向我们介绍,这几位是?”
羡泽本来不想给他介绍,但看到钟霄也是八卦好奇的眼神,手点了点:“辟鸣,是以前熟识的妖。鸾鸟,是我的徒儿,也是江连星的师兄。还有葛朔。”
胡止惊诧道:“那个曾经为了试剑,杀人无数的的剑圣葛朔。”
羡泽笑着点点头:“是我的丈夫。”
她回答的这么爽利,屋内数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宣衡。
之前在魔域,谁都知道宣衡是她前夫。准确说宣衡都不承认“前”这个字。
前夫遇上现任啊。
宣衡也愣在原地。
葛朔。就是在他们成婚时,跟羡泽相会的男人。也是在她摔碎玉衡离开千鸿宫时,前来与她接应的男人。
羡泽死都不肯认跟他的婚姻,却这样直接的说出这葛朔是她丈夫……
羡泽又道:“他是江连星的师父,也之前误以为他出事亡故了,我和江连星为了逃难入了明心宗。前几日在魔域找到他,才知道他被魔主捉住了。”
羡泽头顶还露出龙角,软榻上还有她盘起来的纤细长尾,而另一边的辟鸣明显是妖,怀里昏迷的鸾鸟也看起来身份特殊。
恐怕这葛朔能被羡泽承认,也不是什么凡人。
有几个人眼尖,注意到向着东海岸边驶去的船头甲板上,江连星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里,一个人看着远处的海面伫立着。
刀竹桃和胡止交换了个眼神。
毕竟他们跟羡泽、江连星比较熟,一直察觉得出江连星对羡泽过度的依赖与亲近,以及对其他接近羡泽的男人非常明显的抵触。
他目光永远落在羡泽身上,但在她回望时又挪开目光。还有那只在乎羡泽会不会讨厌他的态度,只在她面前总是流泪软弱的模样。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徒儿对师母的依恋了。
刀竹桃之前撞见过江连星枕在她膝头,表情极度幸福到有点——变态,她一直怀疑,这小子心里是有不该萌生的感情。
若是师父真死了,他那些偷偷摸摸的心思只要不公开与众,估计也没什么。
可现在他师父活着回来了……
正说着,没想到千鸿宫的几个弟子,以禹笃和张师兄为首,竟然朝着钟霄的方向半跪下来:“钟宗主!我们出入魔域这一遭,千鸿宫恐怕不会再认我们……而我们确实也不想回去了,您能否收我们入明心宗门下,也算是给我们一点出路!”
钟霄有些惊诧,毕竟在她眼里,千鸿宫是名门大宗,富得流油,禹笃这样的大师姐日后会前途无量,竟然会投入他们这种半毁边缘的总门下。
而且还是当着宣衡的面,这几人是真不给千鸿宫留面子啊。
不过这几人和明心宗弟子一路相助,钟霄也很欣赏他们……
没想到宣衡开口道:“钟宗主收下他们吧。千鸿宫门规严苛,他们沾染魔气,回去恐怕名誉也要一落千丈。而且……明心宗也更适合他们。”
既然宣衡这么说,钟霄也点点头:“不过,入了明心宗还是要给你们派件任务。千鸿宫距离东海路途不算太遥远,你们还是要护送少宫主返回千鸿宫,再来明心宗报到吧。”
张师兄激动不已:“鲁师姐!等我们回明心宗,能不能给我们做一桌好菜啊——”
屋内大家笑起来,连有些紧张的辟鸣也放松几分,不再紧紧抓着羡泽的胳膊。
甲板上忽然传来江连星的声音:“岸边有人聚集,而且人数不少。”
羡泽微微挑眉,看向远处山峦之间,云丝散开,依稀可见数艘飞舟以及数位修仙者的身影。
江连星咬着牙根道:“难不成这些人是在围堵咱们?”
东海沿岸在当年出事之后基本都没有宗门定居,怎么可能会聚集这么多修仙者。
他们来得这么快?
羡泽操控着以叠纸法器幻化的舟船,并未降低速度,直直朝着岸边加速而去。她托着葛朔脑袋将他放在榻上,走到甲板之上看过去。
远远就能看到元山书院及数个宗门的旗帜或结阵。
越靠近岸边,似气温也有些下降,羡泽甚至隐隐看到一些雪花在飘舞。
钟霄眉头紧皱:“或者我们换个位置登船,需要避开他们吗?”
羡泽笑了笑:“避什么?蓬莱都在这儿了,还要我躲着堵门的人?”
她快走几步,脚尖往船头一踏步,身影消失,江连星想都没想,紧跟其上。
随着船只靠近东海边的山峦,飞舟上的众多修仙者也侧目看过去,低声讨论着怎么会有船从蓬莱的方向而来。
而下一秒,金龙庞大的身躯骤然闪现在海边!龙首逼近最前头一艘飞舟,金色双瞳紧紧盯着船舱中端坐的众人,鼻尖喷出的热汽吹动飞舟上的帷幔。
飞舟上众人在极度惊恐之下,竟无一人叫喊出声,如血液被冻住般,对视着那双深邃又明亮的眼睛,仿佛是在野兽凝视下移动的小虫——
下一秒,她挥舞起爪子,就劈向飞舟!
第179章
那艘飞舟被从中间劈开, 木桩断裂,猝不及防地数位修仙者如同破了皮的饺子馅似的掉下来,有些人还能勉强御剑飞起来, 有些则直接掉入山峦树丛中生死不明。
羡泽缺指的龙爪抓住半只龙舟, 随便晃了两下,抖掉几个人,便在手中捏作齑粉。
数个飞舟上的人惊恐万分, 如临大敌。
金龙的身姿环绕着云雾与雪霜, 除了半边龙首与金瞳, 还有伸出来的龙爪, 其余都看不太清楚。
但这几乎是能让飞舟榫卯咯吱作响, 让每一个人咬紧牙关死死支撑的灵压,让他们毫无疑问确认, 眼前绝对是一只上古时代的怪物。
他们、他们只是想来找明心宗的麻烦, 不是要找真龙的麻烦啊!
随着真龙现世的话题被抬上桌, 越来越多人开始说起了当年东海屠魔的事情。且不说这个龙是不是魔, 但当年真龙杀穿了修仙界,造成无数人的前辈、师长丧命到宗门差点断代, 却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啊。
他们赶来东海是因为真龙又是销声匿迹很久,而明心宗又穷又偏, 宗主失踪, 垂云君病弱多年,而且魔修出身的脉主这样的铁证,浑身都是把柄软肋,大家当然要狠狠捏了。
但是曾经把三大宗门宗主都重伤或弄死的真龙,他们敢对上,那岂不是就湿菜叶掉进热油锅, 炸出个满天花。
好好好,明心宗,你们靠山够硬的啊!
而之前看到几道天雷在东海海面上震动,元山书院的那两艘飞舟就已经开始默默地往后撤了。毕竟西狄那时候,就因为一道天雷逆转战局,再加上后来千鸿宫的埋伏也被莫名击溃,他们输的太惨了——
这会子真龙都现身了,还打什么打,让各个宗主自己过来打!
但他们毕竟是“名门正派”的身份前来,几个在各宗门中稍微有点身份的人,脚踏法器,略显狼狈的昂起头,想要表现出面对神秘可怖真龙时据理力争的尊严。
先是万里教的护法,白色须发在风中舞动,他高声道:“东海魔龙,你还敢现身?!怕不是当年还没让你吃了苦头!难不成你还想被砍掉几根手指!回你的海中去,这陆地是——”
他身边的另一位女修面露惊惧,连忙拽着他想让他住口。
金龙双眼微眯,她甚至不是愤怒,而是太了解这种人振振有词背后的虚弱与恐惧,对他的演技露出轻蔑与哂笑。
下一瞬,金龙的指节轻轻弓起一弹,一点黑焰从她指尖上飞速跳到白发护法身上,那黑焰瞬间吞没它全身,甚至爆发出一团团白色灰烬,他惊恐地扭动身躯,尖啸哀嚎!
旁边数个跟她一同出列的修仙者连忙避让开来,有人幻化出水浪想要为他灭火,却没想到黑焰遇水越烧越烈。
那白发护法身躯扭曲焦黑,哀嚎转瞬间化作周身油脂蒸发的爆燃声。
真龙的龙爪忽然凑上来,对着燃烧的老头,指尖一捏一捻,周围众多修仙者恐惧的往后退去,真龙却灵巧又淡然地松开手指。
他周身尸骨已经化作真龙指尖一抹黑灰,它微微一弹,便抖落这团污痕。
她真要是把这群连真龙都没见过的家伙,全都杀个半死,说不定还会引起他们的反抗和自以为英雄的斗志,但这样轻飘飘捏死一个人,反而震慑力更强。
她完全有能力,一声龙吟掀翻这些飞舟,却只是精妙的捏死了一只蝼蚁,轻搓弄脏的手指,金瞳扫过,言下之意是:不滚我就继续动手了。
但羡泽不愿意动手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蓬莱一片荒芜,小鸾鸟和老苍鹭还都没醒呢,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修仙界对抗得太激烈。
可不知道是哪个傻子,在这时候失声喊道:“这、这黑焰是魔界曾出现过的吧!”
羡泽俯瞰着说这话的修仙者,她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嗓音道:“你休要污蔑!”
她也察觉到周围落雪凝霜,转过头去,就瞧见一片刚刚修建好的建筑,世界上正如临大敌的立着几十个熟悉的面孔。
匣翡、陆炽邑——
而飞在空中开口驳斥的,竟然是……钟以岫。
羡泽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她甚至回头看了看。
这是东海啊。
你们明心宗也跑来这儿堵我?只不过看到钟以岫连鞋都没穿,还有周围好似宗门的建筑中,很明显的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是炊烟袅袅的食堂,而且这双方对峙的时候,还在心无旁骛的给迎击外敌的弟子蒸包子。
她意识到,明心宗好像是跑到东海这边来了。
她目光落在钟以岫身上,他发丝雪白,更衬得肌肤五官好似卧雪瓷瓶,手中是羡泽曾经见过的银山剑。
羡泽还记得这家伙被她一剑洞穿之前说的那些屁话,心里来气,再看他一只手还背在身后,不知道装什么游刃有余……
钟以岫与她双目对视,但又很快避开目光,他喉结轻动,转脸对着前来挑事的众多修仙者道:“当年屠魔皆是谣传杜撰,真龙从来都没有——”
羡泽心里恼火:你算什么,还在这场面下想为我说话?你能代表我吗?!
她忽然身影翻动,那只爪子调转方向,一巴掌挥向钟以岫!
不止是匣翡惊呼,连着钟霄、曲秀岚等人都惊愕的瞪大眼睛。
羡泽爪子落在山峦树丛之上,转头看向那群修仙者,丝丝云雾从她鬃发前飘过,她昂首道:“在我之下,方有神魔之分。”
也就是说,别想用你们那套神魔之别的理论来把我定性为敌或友,那套理论在我之下!
那群修仙者也面露惊愕之色。龙首发出的女性嗓音,有种山谷间回响的悠鸣广阔之感,她的语气充满傲然与敏锐。
若她只有妖的灵智,众多修仙者还能以凡人的自满幻想着,通过陷阱计谋总有办法杀了她。可她更像是上界神物,不但狡黠聪颖,更能洞察人心!
再说,明心宗不是真龙的附庸吗?
她现身不是为了给明心宗撑场面吗?
怎么直接把垂云君按进了地里!
这真龙就如此随心所欲、喜怒无常吗?那是不是他们再不跑,就都要在这里陪葬吗?!
羡泽看到那几艘最靠外的飞舟,以一种狼狈可笑的姿态急速往西逃窜,剩下的修仙者也撑不住,几乎也不讲面子,转头就御剑快飞。
羡泽冷笑一声。
这群乌合之众,全都不是能上台面的角色,杀了他们只会引来激愤,不如让他们回去,好好散播真龙的恐怖传说。
羡泽也缓缓抬起爪子,看向山峦上被倒塌的树木,以及吐了一大口血,被压在山上胸膛起伏的钟以岫。
羡泽皱眉:当时她不想让明心宗灭门,都给了他一枚龙鳞,没有要他的命,他怎么现在还这么虚?五十年用金丹把他榨干,看来是真的彻底摧毁他的修为,有金鳞也难以恢复了。
羡泽垂下头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替我发声?”
众多明心宗弟子心也揪起来,钟以岫毕竟是一路带他们来东海沿岸重建的师尊,这段时间大家也从对他不熟,变得逐渐信赖了解。
有人想要靠近劝和,匣翡却抬起手拦住:“你也不知道过去的事,掺和什么?要是钟以岫真的会被她杀了,我们谁也拦不住!”
钟以岫吃力的撑起身子坐起来,他目光望向羡泽,有愧疚有闪躲也有想多看看她如今模样的渴望,他偏过头道:“那话本就是假的,我知道真相自然要反驳——”
羡泽俯下身,鼻尖几乎要怼到他胸口:“哈。因为愧疚?用不着。再说了,你带着明心宗来东海沿岸是什么意思?”
钟以岫抬起脸来看向压迫力极强的龙首,抿了抿嘴唇道:“当年仙门大比,我确实赢下了东海这片地方。如今明心宗旧址布满暗渊,魔气冲天,我只能带着弟子迁徙落足。”
羡泽有些不服,但又不好当着那么多弟子和钟霄说什么。她摆尾掀起海浪,身形骤然缩小,化作人形悬在空中,俯瞰着在一片倒塌树木中起身的钟以岫:“我想起来了。但当年丁安歌不要脸的说以和为贵,头筹由多个宗门平分,所以靠近东海的这片地也不算是你的。”
钟以岫望着她圆润脸颊。
龙角金瞳,长尾翩然,果然是她最美的样子。失踪这段时间似乎并没让她受什么苦,反而是她的内丹有种圆满复杂。钟以岫回过神来,面露惊愕:“你怎会知道当年仙门大比的细节?”
羡泽撇了一下嘴角。
钟以岫忽然想起,宣衡一直信誓旦旦说羡泽是他亡故的妻子,而他记得当年仙门大比时,宣衡携夫人前来一度成为话题,只是那少夫人覆面抱琴,无人知晓她的模样。
钟以岫无暇在意这些,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找到封存记忆之法,因那十年的秘密与情事备受煎熬,心不在焉。
但说不定,羡泽那时已经在面纱下观察着他……
钟以岫:“若是东海沿岸你要收回,我们大不了换个去处。”
羡泽:“哼。岸上陆地不是我的地盘,你们爱走不走,但定在这里,以后所有人都会觉得你们是真龙附庸。”不过她其实也不太想让明心宗走,毕竟东海沿岸已经没什么城镇,她哪天馋了还能来明心宗食堂蹭饭吃。
她没等钟以岫回答,转身拂袖而去:“你的妹妹,还有其他几位弟子,我送回来了。”
双层大船停靠,钟霄御剑飞身而起,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初具规模的新·明心宗。
她那常年自闭社恐,不肯出门的兄长,终于也能做到这一步了啊。
钟霄刚一露面,只听见那刚刚跟惊恐鹌鹑似的挤在一起的众弟子,爆发出见了亲妈的惊叫:“宗主!宗主!”
钟霄眼眶也有点湿润了,她或许没有惊世之才,也未必能搅动什么风云,但唯独明心宗是放不下的。
羡泽背着手在空中看着钟霄、曲秀岚以及数位明心宗弟子们抱成一团,又哭又叫又蹦,钟以岫这个好不容易在弟子们心中改观的师尊,都没人理会了。
钟以岫看着她,嘴唇嚅嗫似乎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江连星的声音在她身后半步:“羡泽,我们回家吧。”
江连星顿了顿,又道:“还需要尽快安顿师父。”
钟以岫听到他说“师父”两个字,面露惊愕之色。毕竟羡泽以前在他面前伪装时, 没少强调自己的寡妇身份, 后来江连星失口叫她师母,他才知道江连星不是她亲生,而是徒儿。
那江连星口中的师父, 不就是她之前误以为死去的丈夫?
羡泽转过脸去, 点点头正要跟江连星离开, 钟霄忽然飞身靠近过来:“蓬莱岛上现在一片荒芜, 衣着缺少、吃食全无, 回蓬莱饮风餐露也不舒服。你怎么也要把我们这里打劫一番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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