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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枝欲栖(梅燃)


他自己觉得不严重,除了一个肿包,甚至都没破皮,要放在军中,这点小伤受了也就受了,哪个男人要是敢为了这个包哼哼唧唧,是要遭到全营的耻笑的。
可他不懂女人,男人皮糙肉厚,女人皮娇肉嫩,她们受了伤什么样,时彧不了解。
不过这一长串的药材还是太夸张了,弄得他神经一阵紧绷,又开始看她的头。
沈栖鸢见他盯着自己脑袋瞧,怕他误会,解释道:“这不是给我买的。是你的。”
时彧的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沈栖鸢将药材给他拿着,他也直愣愣地接过。
对面的女子温柔和煦地道:“营地里的事情当然很辛苦,我瞧你最近精神不济,兴许是体虚所致,就让药铺的老板卖了我些许补药。”
时彧拎着沉重的补药,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漫涌过胸扉。
灯火照在少年的脸上,若隐若明,将他身遭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此刻的时彧看起来不像白日里浑身是刺的将军,他的身上多了几分单纯与无辜,就像条眼睛巴巴望着人的小犬。
沈栖鸢觉得时彧也许是受感动了,心想,这孩子从小没了母亲,也可怜的,大概母亲亡故以后,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关怀、记挂的感受了吧。
两人各怀心事。
对视良久,时彧先别过眼,不自在地问:“没有别的要买的么。”
沈栖鸢声调柔和:“少将军可有喜爱的吃食?”
关于吃的,时彧从不挑剔。
他道:“都可。”
沈栖鸢上附近的铺子,买了一些点心,像是桂花糯米糍、芙蓉甘露酥、桃圈梨圈儿、翡翠乌龙卷,样样装盒,又上绸缎铺子,替时彧挑了几身样色花哨的缎面,有翠虬青、孔雀蓝、九斤黄、水华朱,件件打包。
到最后,时彧两手已经拎不下,只得先将东西移入马车。
沈栖鸢见马车装不下了,也只好不买了,何况时辰也已不早,该返程了。
回伯府路上,马车已经不再宽敞,时彧打量着挤挤一车的东西,终于发现了不对。
“怎么都是给我买的?”
他不快地揪了眉头。
“我不是让你自己拿着花销么?”
沈栖鸢将剩下的金锭还给他,语气诚挚:“少将军,你给了我容身之所,我能在伯府住下,已经什么都不缺。何况我不喜爱出门,穿衣更偏爱素色,这些伯府毫不短缺,但少将军将来却有许多官场上的应酬,所以给少将军置办一些行装则是必要的。”
时彧心里忽而乱了,说不清什么缘由。
他借着拆药包低下头,将神色掩盖。
但拆着拆着,又发觉了不对劲。
军中多年,久伤成医,时彧也懂得一些基本的药理。
鹿茸、黄精、肉桂、杜仲、淫羊藿这些药材虽各自都有用处,但合在一起。
不就是壮阳补肾,治疗阳瘘不举之症的方子么?
“……”
沈栖鸢看到少年的脸色倏然变得一言难尽,甚至磨牙切齿,她莫名怔忡。
“这药有什么不对么?”
时彧平复心情,压沉了嗓音问:“你是怎么同药铺老板说的?”
沈栖鸢只好实诚回答:“我只说了,我家家主近来体虚乏力,眼下淤青,应该是操劳过度、不得休息的缘故,请他抓些药来给你补身子。”
“……”
她自己没感觉么,这字字句句在药铺的老板听来,都像是在诉说她的夫君床上萎靡,房事不济!
沈栖鸢的心慌乱地砰砰地跳,她觉得,少年的脸色似乎阴沉得能滴出水了,他的架势,像要吃了她。

沈栖鸢平定心神,迟疑地望着时彧。
时彧扭脸横了她一眼,掌心下用力将一包包药材揉碎,全扔给她,“自己留着用吧,我好得很。”
沈栖鸢想自己是一番好意,怎料到会遭到时彧如此践踏,说不失落是假的。
这些药材虽算不上有多名贵,但长安大药铺开的,价格也不菲,以前,她流落乐营时,被嬷嬷用藤条或是戒尺打得皮开肉绽,想用药都没有地儿买,手上更没有一点儿碎钱。
沈栖鸢望着手里摊成碎渣的良药,齿尖轻轻一碰,咬住了柔软的下唇。
她半天不说话,时彧却坐不住了,又回过头,只见她正小心翼翼地将药包收好,把被他捏碎的散落出来的药渣一点点往回拨,重新封装。
时彧恼恨地抓过她手里的药包,掀开车门,一把全扔出了马车。
沈栖鸢拦之不住,眼睁睁看着他扔了所有药,纵然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没一丝火气了,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决心无论如何,不再理会时彧。
时彧还根本不成熟,行事伤人伤己。
而她与时彧本来也非亲非故,是因为伯爷才硬生生捆绑在了一起。
时彧看着那些药被扔远,心里终于畅快了,冲沈栖鸢道:“我给你钱,是让你给自己花,别讨好我。”
沈栖鸢想回他一句,她并没有讨好他。
但气息哽在脖子里,一丝也发不出,沈栖鸢怕自己说错了话,又遭至什么血光之灾,到时他又以赔罪之名行欺压之实,心里也不愿再搭理他了。
就算是孩子,也是懂事有礼的才可爱,至于猫嫌狗憎的刺儿头,那是人人都厌恶的熊孩子,是不得人喜欢的。
时彧知她话少,但她一句不搭腔,时彧也受不了,下脚踢了一下沈栖鸢的鞋面:“你听到没有?”
沈栖鸢摆了摆衣袖,不回头,也不应声。
时彧怒意填胸:“跟我说句话就那么难?”
不是难。
多说多错罢了。
连好意他都不领情,沈栖鸢真不知,自己还要如何迎合这位脾气凶狠古怪的少将军。
同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太过计较,显得自己也幼稚。
沈栖鸢敷衍了一声:“知晓了。”
时彧不是听不出好赖话的木头,沈栖鸢明显带有情绪,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他也不知怎的,明明放以前死活不肯开口的一个人,竟握住了沈栖鸢的肩膀,将她硬生生地扳过来,沈栖鸢无法对抗他的力道,被迫回眸。
少年鼓起了勇气,在女子清润柔旖的目光打量之下,那股气散了个干净。
他不自在地别过视线,声如蚊蚋地哼唧:“你买的是壮阳药。”
“……”
沈栖鸢乌圆纯净、宛如琉璃珠子般的眼眸微微放大。
须臾间,女子的脸颊也烧起了绯丽的彤云。
若说时彧不解释,不过一个人尴尬,他这么解释,这下两个人都尴尬起来。
沈栖鸢脸色通红,慌乱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那是,是那种药,我绝无,绝无……”
时彧放开她战栗的香肩,背过了身,替她补了一句:“绝无与我有苟且的意思。对吧?”
少年眼皮一瞬耷拉下来,露出一线愠色。
解释得真快啊,仿佛生怕与他有了什么首尾似的,明知道他不会怀疑她的。
不知怎的他心里更烦躁了。
沈栖鸢木住了,忘了继续往下解释。
与、与时彧有苟且,是什么、什么意思?
天可怜见,她只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儿啊!
沈栖鸢被冤枉得眼眶漶出了一缕潮润的嫣红,心里除了委屈,更多的是一股形同乱伦一般羞耻和不适感。
这四目相对唯余尴尬的两人,终于有了今晚的第一个默契之举,那便是保持沉默,不再说话。
马车劈开一巷宛如流水般匀净剔透的月光,辚辚地驶向巷道尽头的柏木萧森处。
太后病了这几日了,长阳王妃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入宫。
盘桓了许久,长阳王又来催促。
他是真怕快到手的鸭子飞了:“我看这些长安世家现在个个都想同时彧攀交情,这几日光是上广平伯府送帖子的就有无数。长安人是最好宴饮取乐的,就这十天,已办了八个宴会了,人人都在谈论这位新走马上任的骠骑,要是不请太后及早赐婚,迟则生变。”
长阳王妃被自己丈夫催促得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再替他走一遭。
太后凤体未愈,只因感染风寒后便一直沉疴难除,如今已经睡卧了半个月了。
在此期间女官来报了长阳王妃的名数回,太后均无理会。
但这次长阳王妃又来,太后心忖着事不过三,或许真是有了急事,终于首肯,请长阳王妃入殿。
长阳王妃到了蓬莱殿上,只见太子正伺候着病榻上横卧的太后,为太后捧侍汤羹悉心至极。
长阳王妃做足了场面功夫,假惺惺地道:“殿下一片孝心,教人心生感动。”
太子捧着盛有汤羹的瓷碗,双眉凝蹙,未置一词。
太后拂了拂手,道:“煜儿,哀家这病无大碍,只是人老身子骨不中用了,才养了这许久不见好,你是太子,还有武德殿上事务要理,不必日日都到哀家跟前来侍疾,你能有这份孝心,哀家已经很是欣慰。”
太子谢煜放下瓷碗,扶祖母坐起,为祖母身后垫上几枚石榴红褥闪缎引枕,口中道:“伺候祖母,是孙儿本分。”
谁人都知晓,太子谢煜自幼丧母,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祖孙感情甚笃。当初陛下有意册立平贵妃为皇后,力排众议,最后也是倒在了太后这一关。
平贵妃膝下二皇子谢翊,是皇储的有力竞争人选,若立了平贵妃为后,则太子地位必将有所动摇,太后正是顾虑这一点,才极力阻止陛下立后。
由此也可见太后与太子祖孙的情分之深。
长阳王妃叉着手在一旁等候着,直到太后换了舒适的坐姿,靠上了引枕,向她询问何事非见不可。
长阳王妃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窘迫,但不得不叉手回话:“回母后,儿媳来,是为了幼薇的婚事。”
脱口而出之后,后面的话就好说许多了,也不顾太后眉间的一丝怫然之色,长阳王妃屈膝下地,便往后说去:“幼薇自小让我们娇惯坏了,性子有些骄纵。但她如今年纪也大了,正到了给她找婆家的年纪,臣妾与夫君左挑右捡,终于寻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太后呵斥:“幼薇的婚事哀家说了自会上心,替她做主,你们这是急的什么!若是糊里糊涂把这事办了,哀家不会饶了你们俩!”
长阳王妃被吓坏了,急忙道:“不是臣妾心急,只是王爷他……”
太后因为愠怒,胸膛欺负得厉害,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太子急忙为太后拍打胸口,为祖母顺气。
缓了许久,太后终于放匀了呼吸,皱起眉心平气和地叹:“你们是嫌我老婆子不中用,活不长了,生怕亏待了你们女儿啊。”
“不……”
长阳王妃急着解释,甫一抬头,谢煜便向其警告道:“婶娘,祖母现今卧病在榻,还请婶母今日慎言,莫惹她老人家伤心动肺。”
长阳王妃憋住了,嗫嚅着:“是。”
太后轻飘飘地瞥了眼长阳王妃,“既如此,你就说来吧,给幼薇相上了哪家郎君。”
长阳王妃顿首,“回母后,是广平伯之子,原潞州刺史,时彧。”
太后因病了多日,修养期间闭目塞听,近来对朝中风向有所疏忽,听到“时彧”二字,她侧眸转向太子谢煜,目光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煜回道:“回祖母话,这个时彧,正是大胜北戎的关键人物,他回京以后,父皇赐了他金印紫绶,还开启了百年未有的骠骑称号。现如今这位时将军在京中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一号人物,孙儿大抵明白了,倘若不早些请祖母将人定下,只怕过不了多久,少年俊才就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太后一向知晓长阳王妃林氏目光短陋,与长阳王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才冒了尖儿封了个骠骑,这俩就巴巴来抢了,没有半分身为皇室宗亲的自矜尊贵。
她向来是看不上这上不了台面的林氏的,冷眼乜斜长阳王妃,嘲讽道:“倒是眼不瞎。”
长阳王妃的脸颊一侧赤红,被斥责得汗颜,无地自容。
但已经到了这份上了,长阳王妃如今面临着两头夹击,只好继续硬起头皮说下去:“是的,这孩子人品才干都好,武艺是压得住幼薇的,若母后也觉得……”
“哀家觉得,”太后打断了长阳王妃的话,“幼薇的婚事,决不可草率。要哀家赐婚,先要把这人带到哀家跟前见一面了再说。”
谢煜趁机在旁敲边鼓:“祖母,孙儿也以为时彧值得祖母为妹妹考虑,但我京中儿郎众多,也不乏佼佼者,不如同看。就让孙儿设一琼芳宴,宴请长安诸位伯侯之子,同来赴会,席间祖母可亲自考察。”
太后心甚满意,朝办事得力、深得己心的谢煜和蔼地眯了双眼,“也好。煜儿就用哀家的名义,把诸位子弟召集起来,官员三品以上,家中子弟未曾婚配者也可无拘。”
谢煜恭恭敬敬地再拜:“孙儿遵命。”
祖孙二人有说有笑,徒留长阳王妃独自凌乱。
说好来请太后赐婚,太后却极不干脆,做什么宴会考察,分明不过是推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筵席间又有旁人相中了时彧,提早下手得逞了,又该如何是好?
太子侧过脸,从宫灯揉散的银炽光晕底下,露出一角覆压了半边阴翳的锋利下颌。
该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太子谢煜回到东宫便奏定陛下,亲自拟定琼芳宴请柬人员名单。
时彧是最早接到琼芳宴邀帖的,他对长安诸类宴会殊无兴趣,本想拒绝。
秦沣提醒道:“将军,这是太子的请柬。”
时彧反问:“那又如何?”
秦沣了解少将军为人,他平生最不喜阿党比周、投机钻营,对这些溜须拍马,向他人示好的手段事宜百千个看不上。
但少将军需要知道的是,现如今长安二王争储,太子虽仍贵为储君,但其母族无可依仗,且其自身才华受限无所建树,不过占了嫡长子名号,二皇子有平贵妃母族支持,近来修建灵渠,在百姓中获得了不小声量,朝堂上也开始出现了议论。
皇家兄弟阋墙那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二皇子有争夺大位的想法,太子也不可能不猜忌。
更何况此时二皇子已经被拱火到了高处,骑虎难下,若不引得太子忌惮,除非太子真的蠢钝。
如若两方交战,少将军作为武将之首,必然会成为双方拉拢的对象。
“太子殿下抛出这节枝,也是希望将军能选边站稳,巩固东宫的位置。”
秦沣好言相劝。
在他看来,太子仍是正统,少将军偏向太子更为稳妥。
时彧嗤笑,对此漠不关心,“无聊之事。”
秦沣知晓于少将军而言,最好的状态,最高昂的兴致,永远是留在战场上,而非勾心斗角的官场,但既回长安,有些事不是不愿面对就能逃避得了的。
秦沣将邀帖再一次双手呈递给将军,“还望将军三思。此次太子是借太后病愈的名目做筵,琼芳宴上到时怕是太后娘娘也会出席。将军,我们初回长安,不宜树敌太多。”
太后在储位上态度明确坚决,不容有变。她是陛下和长阳王的生母,曾在七王之乱时短暂摄政,至今余威犹在,在朝堂上仍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太后的态度也是重要的砝码。
时彧陷入了思量。
最终,少年接过了邀帖,蹙眉硬声道:“也罢。”
仔细看了看,这帖子上只说了邀请他一人,没有说携带家眷,看来对其余公侯伯府所下的帖子也是一样。
时彧本想拉着沈栖鸢去见见世面,但转念心忖,沈氏平时目不窥园,别说去参加宴会了,就连让她出去买点儿东西她都再三推脱不情愿,那种人多的场合,只怕她不会去。
“像是鸿门宴。”时彧攥紧了帖子,微垂长目,锐评道。
但既接了帖子,就是拨冗抽空,见缝插针,也要前往,时彧是守约的人,这两日便直接宿在营地里,将京畿大营的军务提前布设,交由秦沣代为主持。
自从那日,买药回来之后,沈栖鸢已经连着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时彧。
波月阁无比清静。
沈栖鸢每每想到自己错买了“壮阳药”,都后悔不迭,懊得恨不得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就会错买了那种药呢?
回忆起那日买药的情景,那位药铺老板见她是位年轻的夫人,和颜悦色地迎上来,耐心询问她需要什么药材,她回答的是:“家主体虚乏力,眼下淤青,恐怕是久劳之症,须以药材进补一二。”
她仔细回忆,认为自己字字句句没有问题。
她不明白为何药铺的老板将她的话曲解成了那样。
而今想来,彼时那老板眉眼堆笑,两眼挂着了然的神色,对她道:“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将贵家主调理妥当,用了我的药,他必然生龙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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