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夜色漆黑,她也认出是昨晚车上的女人。
文叶飞复杂地看了她几秒,说:“应该算是认识吧。”
这样的回答让杨沧心里生了几分兴趣,身体往后面瞥了下,看了眼超市里的周轩,问道:“你找我?”
她也随她的视线看了眼周轩,然后确信回答:“对,我找你。”
周轩已经走到柜台去结账。
文叶飞快速道:“方便找个时间聊一聊吗?”
杨沧眯着眼将她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回答,周轩已经走了出来,看到文叶飞点了点头,村子小又遇见不奇怪。
他们并未多说什么,吃完饭后那群孩子又来找周轩辅导功课,杨沧伸了伸懒腰道:“我出去转一圈再回来午睡。”
“嗯。”他并未多想,也没有拦她。
杨沧随手从一个小学生的手里夺走了橘子,“听课,别吃了。”
说着,把橘子皮扬手丢进门口垃圾桶,掰着橘子往嘴里丢着就离开了。
小学生:“……”
他巴巴地看周轩,“周老师,你老婆是土匪吗?”
难怪连这么可怕的周老师都敢嫁。
周轩抬手给了他脑门一脑瓜崩。
“哇。”小学生苦着脸捂着眉心,“周老师你干嘛打我。”
他一本正经道:“水太多,帮你晃晃。”
小学生:“……”
绝对不是因为这样,因为今天测试他可是考了29分!
周轩倒是没料到,杨沧会出去逛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后总有些心不在焉。
吃饭时他忍不住问:“怎么了?”
“嗯。”她看了他两秒,强笑道:“无事。”
“……嗯。”他不愿说,他也没再勉强,因为晚上的电话打乱了他所有思绪。
杨沧再起床,没听到窗外温和朗朗的教书声,这才两天,她竟都有些不习惯了。下楼后,厨房客厅都空荡荡,她喊了声,“周轩?”
过了会,他从一楼厕所出来,笑问:“醒了,先吃早餐吧,总这么晚吃饭肠胃受不住。”
他没走近,杨沧还是闻到了浓烈的烟草味,推开他走进厕所,垃圾桶里丢了十几根烟蒂,烟灰都落了厚厚一层。
她走出去,对上他灰暗的脸色,直白问:“找我的人要来了?”
他身形僵了下,还是回答她:“可能,不过应该也没这么快,你要是着急,晚上我帮你先收拾下行李。”
杨沧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说什么,好,赶快帮我收拾,还是可能我也没那么急着走。
客厅里一室安静,他先动了脚,沉静无声地去厨房给她热饭了。
晚上,放了学的那群孩子又来了,即便迟钝如小学生,也感受到了周老师情绪的低靡,埋着脑袋做题,时不时偷瞥远处面无表情看书的杨沧。
土匪沧沧姐好像一直在走神……
一晚上的课上的都严肃紧绷,好像明天考试就要来了似的压抑恐怖,快结束时,铭铭去端刚烧开的热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壶有点重,杨沧见状走过去帮他拿。
一个上厕所回来的小孩火急火燎从屋外往阳台跑,没注意到两人在干什么,风风火火就撞了过来,旁边正低头教题的周轩,见状飞快抱住了杨沧,那原本被撞到的开水壶直接都泼出来洒在了他身前。
“嘶……”
杨沧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颤抖:“周轩!”
她虽躲过一劫,开水却全都泼在了他身上,那可是热腾腾刚烧开的水!
她心脏发颤,小孩见状已经吓哭,一时间混乱一片,周轩红着脸,额头青筋都蹦了出来,显然痛到极点,咬着牙下颌紧绷勉强安慰道:“没事……”
“废什么话!赶紧和我去医院!”
小村子哪有什么医院,两人飞快地赶到了村卫生室,等医生掀开他的衣服,肚子上烫红了一大片,早冒出了许多触目惊心的水疱。
医生也倒吸了一口气,“怎么烫成这样?”
他让人把衣服全脱了,周轩却先瞥了下杨沧,“别担心,抹了药就好,你先出去吧。”
“你磨叽什么呢?!”她急的手心全是汗,大冬天的额头碎发尽数汗湿,腿弯还在打颤,忍不住上前直接拽了他衣摆帮他脱。
衣服脱下,杨沧视线落到他赤|裸身前,看清他皮肤惨不忍睹的伤,脸色瞬间惨白,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声音颤抖瑟缩,死死盯着他腰腹的目光在害怕地抖。
“周,周轩……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口!”
她声音打飘,咬着牙才说完。
只见周轩曾经白皙,肌理分明的腹肌,此时遍布着细密且长的疤痕,在那令人害怕的紫红色开水烫伤下,除了那已经冒起的各种白色小水疱,他的胸口、腰间还有好几道伤痕,那显然不是轻微的划伤,更像是曾有人凶猛残酷的在他身上狠狠捅刀落下的刀伤。
他抬头看她,安抚的笑略显苍白,轻道:“是不太好看,杨沧你别看,先出去好吗?”
“周轩!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杨沧急促地呼吸, 垂在裤边的手指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掐出了红印还一无所觉。
医生看到他身上的伤也震惊, 指着他腰腹侧边的伤讶异道:“这条刀伤看样子是致命的啊,你还能活下来命可太大了,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周轩见杨沧的脸色更难看了, 赶紧绕过话头, 咬牙忍着疼说:“医生, 我身上的水疱好像更多了。”
医生顾不上好奇,紧急处理他的烫伤。
杨沧站他身旁,医生挡在前面小心治疗, 刚才那如鲠在喉的一目却挥之不去, 周轩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强笑道:“别看了, 没事的, 出去先歇歇吧,跑这么远……”
“闭嘴!”
一句话, 他断断续续,吸着冷气忍着疼的给她交代,杨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冰冷倒流, 颤抖着呵斥住他。
“……”周轩乖乖闭上嘴,忍受烧伤的剧痛让医生处理。
杨沧一动不动地看着,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 那双眉眼风情的眸子此时迸发出的激荡情绪,让他几乎不敢对视。
结束后,周轩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 她回去给他拿衣服,来回折腾,等出发往家走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路上静悄悄,只有两人轻声的呼吸在寂静的村子里交织,落针可闻。
过了路口,亮着光的院子就在不前方,出来的匆忙灯没关门没锁。
杨沧望着二楼卧室幽黄的灯光,视线缥缈,像深海里航行的船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望见了灯塔,她问:“是什么时候?”
身边的肩僵住,静静的没有回答。
“说啊。”她问,偏头看向他,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住她眸底丝丝缕缕的悲戚和黯淡,“这是你一年未出现的理由吗?”
不用他说明缘由,聪明如杨沧已经猜出他受伤来自于什么,那是耳边闪过的除夕夜他激愤悲痛向她诉说的他的无奈和不得已,她只觉身心疲倦和痛苦,恨他为什么要在事情已经走到这种地步的时候来跟她说这些。然而,当曾经白皙干净的皮肤遍布斑驳丑陋的伤痕,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遭受过的威胁和压抑。
周轩垂睫,望着月光洒在地面的小石子上,踢了一脚,一直看它滑溜溜滚到黑暗墙角,声音消失,他才说:“只要还能出现在你身边,就行了。”
那个小石子好像滚进了杨沧心底平静的湖面,起初砸起的涟漪很小,她一无所觉,当她对视上他幽黑的眸子,看清他眼底的执拗、疯狂和认真,那波澜逐渐向周遭撞击,狠狠冲击着她的胸口,眼睛毫无原因的发涩,鼻头酸的让她想要伸手去揉,又只能很快躲开他深沉又带着浓烈爱意的目光。
“周轩……”
话音刚落下,一束明亮的车灯从家门口的方向直直照过来。
两人眼前一刺,抬手挡着光去看,只见院门前停了三辆黑车,尖锐的光划破狭窄老旧的小道,照亮打头那辆奢华、大气的宾利慕尚以及后面两辆顶级商务车。
周轩脸色糟糕,下意识朝杨沧看过去。
她面无表情地挡着光,借着指缝与车里下来的人对视,应元岭干净亮滑的皮鞋踩在石子路面,脚步清脆作响,直到停在她身前。
“沧沧,我来接你回去。”他看了眼她身上的羽绒服,往后偏头,过来杨家的保姆王玉莲,“杨小姐……”
她快速递上她的大衣。
杨沧眼尾扫过,没接,目光和应元岭对视,又看向周轩,“伤,明天你再找医生看看。”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朝应元岭走过去,“动作挺快。”
他笑了,“沧沧,你这么说是在怪我吗?”
杨沧:“字面意思。”
周轩看着两人往车上走,从始至终,杨沧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应元岭保镖过来,“周先生,我家少爷让我送你一句话。”
他的视线并没有移开,穿过刺眼的车灯往车里看,什么也看不见,他眼睛逆着光酸涩肿胀,“说。”
“周先生,应家需要你为这点事吃些教训。”
周轩往他脸上看去,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涌动情绪,“回去告诉你家少爷,麻烦我不怕,人我还是要抢。”
保镖冰冷看了他两眼,转身走了。
鸣笛声对着周轩响了两声,他看了车几秒,往后退了一步,三辆车从他身边缓缓开过,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好似这个落后贫穷的村子里从未出现过这么一帮富贵的人。
岑寂的街道变得只有周轩一人的脚步声,回到家,扑面而来的冷气吹得他忍不住发抖,二层小院子忽然变得格外空旷,楼上小灯亮着,他却在厨房收拾着东西不愿上去。
房子建成后他从未回来过,和父母感情相对淡薄,自然对这里并无多大牵挂,然而只这么五天的时间,他好似从这里寻取到了归宿感和安定,然而望着厨房里的小方桌,他又发现这份心安原来只系在一人身上。
拖拖拉拉上楼,盖着被子望着头顶黑暗的天花板,宽大的床变得冷硬,他似乎在冬日寒冷里吹了一夜,第二日醒来便感冒了。
收拾行李回到清城,东西刚放下门就被敲响了。
“周先生,有人报案说你涉嫌绑架,先跟我们走一趟吧。”打开门,两个警察严肃道。
周轩颔首,没说什么。
另一边,回到清城的杨沧,第一个面对的不是应家,而是万齐枝的嘶吼怒骂,她不知来龙去脉,只当她临到头反悔了,“不知好歹”、“丢人现眼”、“活该单身一辈子”等车轱辘话在耳边转来转去。
杨沧看她发泄差不多了,把人赶走。
下午,应元岭的电话不意外的来了,两人在一家餐厅见面,只隔了近一周时间,杨沧看着他却觉得恍惚和陌生。
他静静喝着茶,也没有主动说话。
她先道:“对不起。”
“沧沧,你是受害者,该感到抱歉的该是其他人。”他无奈地看着她,流露出一种期望的情绪,而杨沧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她递出一份文件,推向他:“元岭,放过他。”
应元岭没去看,也知是两人当初想合作开发的一个项目,他有一片地愿意低价让给她,他不清楚这个合作对他们的婚姻起到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显然没有它,当初杨沧不会愿意。他只是没想到,她会为了不让他教训那个男人而放弃这些,甚至更多。
他失望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们已经离婚了。”
“是,我们确实离婚了。”
“那你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沧沧,你是个聪明飒爽的女人。”这也是他当初一眼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杨沧靠回沙发,没有回应他这个评价,“你的那些负面新闻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来处理了很多公司的事,还没来得及上网。
应元岭:“我联系到前女友了,她出面澄清了一些,所以……”
他耸耸肩,没说完,但显然他的形象和公司危机已经解除。
“但我们的婚姻还……”他以为她是要聊这个,想要表达继续的意愿,杨沧截断说:“你还喜欢她吗?”
应元岭愣了下,非常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也感觉到了不对,舔了下唇,尴尬地补充:“我的意思是,毕竟听起来……你们曾经也那么相爱。”
他眉心闪了闪,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看着她,那是绅士、温和的他罕见露出的锋芒情绪,“杨沧,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多少会总是停留在原地。”
曾经那份爱情让他愿意抛弃应家儿子的身份,现在他会觉得家庭的阻拦和插手充满智慧。
“是嘛。”她喝了口咖啡,咽下喉咙里的干涩。“婚礼的事,明天我会亲自上门去应家道歉。”
应元岭猜出她的意思,眉蹙得更高,“沧沧,你没必要为了这点意外情况就终止了我们的婚姻,无论是合作还是结婚后我们相敬如宾的做朋友,这都该是一桩很好的合作。”
她问:“可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在婚姻里和我做朋友?”
他愣了下,苦笑:“得不到便不勉强吧,我想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有的时候,应元岭这样被规训教育出来的克制温和也会让她感到害怕,也或许是她太强势尖锐了,凡事只有得到和毁灭两种答案。
她摇了摇头,“你有什么诉求,或者应家想我怎么赔礼道歉,我都可以,但是抱歉这场婚事……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你还爱他吗?那个穷小子。”他问。
杨沧汤匙搅着咖啡没有回答。
应元岭叹气:“你想我放过他,可能有点晚了。”
她眉心一跳,拧眉犀利目光射向他,“什么意思?”
他无辜地看着她,“婚礼当天绑架我快要成婚的老婆,我想让他在局子里待几天也不过分吧。”
杨沧抿唇,紧绷着脸。
应元岭看她冰冷的情绪,意味深长地问:“杨沧,你这么护着他,我想问你这么久都没见过你前夫了,你确定你还了解他?”
“什么意思?”
温润的应元岭露出了他这个阶层的人再温和也会有的不屑与冷笑,“原本我是打算无论如何,都该让他为那天的鲁莽付出代价的,但是……可惜在你之前,已经有人来找过我了。”
“不,是朝应家施压,让放人。”
被抓第三天,阴沉沉的午后,周轩从派出所出来,那张冷峭英俊的脸上挂着伤,嘴角青肿一片,衣服懒洋洋松垮地穿着,露出他鲜少有过的凌乱不羁,一手提着袋子心不在焉往外走,停在路边,朝左右看了看。
路对面一辆黑色保时捷驾驶位伸出半个身子,一个烫着深灰锡纸烫的男人朝他摆手。
“周轩。”
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邰明旭朝他摆手,黑着脸:“我在这呢,你他妈往哪看呢!”
瞎啊,就隔着四车道就看老半天。
周轩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又往左右看了眼,不多的几辆车过去,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影子,他慢腾腾走过去,刚上车,邰明旭就吆喝了起来,“我靠你还能更猛点吗?我告诉你这次你闯这么大祸老爷子可气的不轻!”
“老师……”
他目光一顿,还没系上的安全带啪地弹开,“晚上我回去向老师道歉,你先走吧。”
话没说完,人就利落下车,大步往前走了。
邰明旭眼都直了,身子又伸玻璃外开始喊:“搞什么啊,周轩枉我这么巴巴跑来接你你就走了?!”
然而人已经头也不回的上了前面拐角处的车。
车门重重关闭,按着方向盘的杨沧收手,抱臂一脸淡定地朝右看过去,“你跑过来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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