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旁边服务的空姐说,“其他不用了,给我来杯热水。”
事多她就没胃口,只想打发了人好好歇一会,旁边传来温润声音,“再来份白粥和蘑菇蛋饼。”
她愕然抬头,周轩含笑道:“事情多更要好好吃饭打起精神,晚上不用吃太多,至少喝点粥。”
她忌口的多,最多再哄着她吃个蛋饼,其他的菜就都不符合她的口味了。
“你为什么在这?”
“看到你急匆匆从公司离开,想你可能有什么事,没想到你来了机场。”
“我不是问你怎么发现的,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上来!”他不在家跟女儿跨年,跑来飞机上遭什么罪。
她这趟要飞五个小时,基本上他说的跨年和元旦都因这一趟毁了。
周轩:“看到你就跟过来了。”
简单直给的回答,让杨沧一时都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Infineon知道贵公司的总设计师这么玩忽职守吗?就这么放下手头的活不管,这让我很怀疑和贵公司合作的决策啊。”
“出发前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我消失一周,项目进度也不会有任何的滞,杨总请放心。”他游刃有余又自信,杨沧只能哼哼,撇开头不再搭理他。
飞机已经起飞,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空姐把饭端过来,周轩歪着脑袋看她。
她照旧只是喝了口热水,铺开毯子按了旁边小灯就要躺下,周轩拦住她的动作,“喝一点粥吧,养胃。”
“别废话。”她拍开他的手。
他纹丝不动。
“周轩!”
后排有人刻意的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压低声音,“手拿开。”
他端起碗,小勺搅了搅,舀了一勺递过来,以平常她见过的哄杨雾的方式轻声对她说:“只喝一点,好不好。”
刚才杨沧按着肚子在揉,他猜出她已经很不舒服了。
杨沧牙酸地瞪着他,不是跟他置气,而是事情多的时候她确实吃不下东西,但周轩显然不会这么放过她。
两人僵持了片刻,他端着粥都不见胳膊酸,她败下阵来,敷衍着喝了几口。
“饼……”
“周轩,再废话跳下去。”
“哦。”
递过去的饼又放回盘子里。
稍倾,“真的不吃?”
她眯眼用一种死亡的眼神看着他。
“……”周轩默默收了东西让空姐拿走。
这里安静下来后,杨沧戴着眼罩却睡不着,今天冒出来的事太多了,纷繁的在脑子里窜来窜去,让她愈发焦躁,索性起来看文件。
按亮小灯,撇头猝不及防的正对上了周轩幽黑的目光,刚才阒静的黑暗里,他不知这样无声无息地看了她多久。
她动作慢了下,极轻的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过年。”
昏暗里,他极浅地说,她几乎没听见声音,只见到了他的口型。
“嗯?”她一时没明白。
他贴过来,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颈边。
“跨年。”他说。
杨沧睫毛眨了下,她刚才听见的似乎是过年……
没再纠结这细小的差别,她把他往后推,低头去看她的资料,旁边的视线如影随形的落在她身上,撑着下颌,一动不动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她逼着自己看进去,直到脖子酸了抬头活动,跟着后脖颈就落上了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按捏了起来,力道适中,极富耐心。
她没动,继续低头看文件,而后脖颈的手没再离开过。
等她看完密密麻麻的外文资料,才发现脖子上的手还在轻轻捏着。
“好了……”她拽下他的手,戾气的语调终于缓了些,“别管我了你睡吧,不早了。”
“嗯,还有十分钟今年就结束了。”
“哦。”
她不轻不重地应,依旧觉得跨年是个没什么必要的事,也纳罕他还在意这些东西。
“今年是……”他停顿下来,似乎有太多的情绪淤堵在了匮乏的字眼里。
她心口漏了一拍,抬眼朝他看去。
他朝她笑了下,从来都表情淡然的他,露出了极其苦涩的一个勉强笑容,接了下半句话,“好糟糕的一年啊。”
用词克制,不善表达感情的他,向她传达了一个非常浓烈的情绪,以至于她颤然不知所措。
“……差点死掉,确实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听到了自己木然又冷静的回答,心口的一根弦却紧紧绷着,似乎随时要一脚踏空。
周轩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意味不明,静静望了她许久,最后移目从她的肩膀落向身后的小窗户,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起飞前曾看到了斑驳灯光迷离闪烁,星星点点慢慢变小,无数的烟花绽放直至消失。
穹宇之下,欢呼雀跃,跨年的钟声即将到来。
手机亮起的微弱光茫倒数着剩下的六十秒,杨沧从窗外漆黑中抽离视线,看向他特意调出来的时间。
“周轩……”
他俯身过来,汗湿的手掌捧起了她的下颌,杨沧才发觉他掌心滚烫,薄薄的眼皮下浮着青黑暗影,想起昨夜都没有看到他,在公司遇见她时他应该是通宵忙碌才结束。
清浅的呼吸交错,狭窄静谧的空间里对方的气息黏稠中浮着热意。
“杨沧,所有的歧途都把我引向你身边。”
幼年的他便已看清自己的命运是荒唐腐朽的婚姻造就的悲剧,是窘迫、寒酸、可笑的挣扎与反抗,他臣服与既定命运,不相信未来的偏爱,然而所有的暴力、打压将他引到了此时此刻。
他寂静的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的脸,掌心的温度是那样真实,他的心跳呼吸和脉搏都牵连在眼前,丝丝缕缕,严丝合缝的与他人生的轨道衔接。
他不再谈论命运,只有眼前的人才是他想要臣服的归属。
狭窄的对视里,他于旧年的最后一秒吻上她,迫切的想要给来年赋予重生的温度,唇畔缱绻温热,呼吸纠缠交错,浅流滑过心口。
他幸运的,和她接了一年的吻。
又轻又浅的一个吻,在并不是那么私密的空间里默默相碰,离开。
她按着他的肩膀,看了他很久。
突兀道:“文叶飞寄给了我一个信件。”
“嗯……”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大概能猜到。”他欲言又止的,“你拆开了?”
她摇头。
意料中的答案,他还是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里面会是什么?”对方已经告诉她,她是周轩的心理医生,除此之外没有透露太多。
他沉默了。
“不能聊吗?”
“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因为……”杨沧摸向他发烫的额头,八竿子打不着地说:“你发烧了。”
他笑了笑,疲倦终于不再能藏得住,“希望是因为刚才那个吻让你发现的。”
“有什么区别吗?”
“这么烫,应该吻起来会更有意思些。”
“传染我你就完蛋了。”
“我可以帮你解决工作上的麻烦,要再来一会吗?”
“滚。”
他笑了,私密空间变得放松轻快。
“周轩。”
“嗯?”他眉眼温柔,病恹恹的一个人还能看出些春风拂面。
“那信件里……是一封你写给我的遗书吗?”
周轩的笑瞬间消失。
“……不是。”他反驳。
“哦。”她没再追问, 像兴之所至的一个问题,说出口也就翻篇了,“身上带有药吗?”
“只是受了点风寒, 还不至于吃药。”昏昏沉沉的一会下飞机了拖她后腿。
她也没勉强,两人都安静下来。
“睡吧。”他探身帮她关灯,静谧空间终于陷入了宁静的漆黑。
下了飞机后, 杨沧坐上车直接去公司, 眼尾瞥向身旁跟着她上车的人, “你来干什么?去酒店休息。”
“我和这边的相关部门打过交道,对这的经济政策还算熟悉,这次光紫分公司的这个项目资金链断可以适当借助当地贴息贷款和税收减免等措施来减轻负担, 还能寻求合作伙伴, 在这方面我可以帮你。”
杨沧眯眼审视他,“你怎么会懂这些?”
“邰安可不需要一个只会在实验室待着的设计师,Infineon里这样的人也出不了头。”他耸肩, “我被他使唤处理过的事可不止这一个。”
“周轩, 你只是消失了一年。”他成长的速度让即便对他能力深信不疑的杨沧都感到惊讶。
他强牵嘴角笑了笑,那眼里却看不到愉悦, “转变不需要太久。”
两人沉默地望着对方。
她看回了文件,“不嫌累你就来。”
而事实证明,周轩的存在, 确实能帮她减轻一部分处理麻烦的压力,问题处理的比想象中还顺利。
三天后,两人就坐上了回清城的飞机。
来去匆匆, 再无其他闲话,像并肩工作了许久的同事,到了公司两人分开, 各自去自己的事业上开拓一片天。日子一天天往前走,杨沧逐渐地习惯了在下班的时候看到停车场门口等着的身影,在她没意识到时,已经停下了车。
他拉开车门,跟她聊起今天工作上的事,反应过来自己的自觉,想把人赶下车的杨沧因为他聊的是与Infineon合作上的事,就把话顿在了嘴边。说起工作她恢复严肃态度,两人一路畅谈,车窗上的热气渐渐泅了一层湿雾。
窗外,今年姗姗来迟的雪下了起来。
到家后,周轩就抱着杨沧在落地窗边看绒绒初雪。
她樱桃小脸蛋红扑扑的,笑的很甜,激动地拍打着窗户看着外面,周轩笑着望怀里的小人,杨沧换了衣服下楼,看到的就是皑皑白雪前父女温馨相处的画面。
脚步变得慢了些,直到窗边的人看过来。
“杨沧,吃完饭我们带孩子出去散步吧。”他说。
“好。”
她应的很快,周轩都愣了下。
吃完饭后,俩人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小团子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冰激凌似的尖尖小帽,三个人往外走了。
雪已经暂停一小会了,干枯树枝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还有些大杨树的叶子没有完全落干净,随着风的吹拂,细密的雪粒落下来,扬起一片白沙美景。
他们沿着别墅外的小路走着,安安静静,夜灯下只有两人倾斜的身影和脚步声。
“你还记得上年第一场雪是什么时候吗?”他先打破了寂静。
“圣诞节前后吧。”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应元岭带她去了游乐场,在梦幻光影和旋转木马前的童话音乐里向她告白,冷情如她也不免为他的真挚打动,只是……
“过两天,我们带孩子也去游乐场吧。”
她簌地抬头看他,脚踩雪花的咯吱摩挲声消失。
“我想覆盖掉他给你的痕迹。”他直白地说。
杨沧冷呵了一声,转而说:“周轩,明天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怀里的孩子贴着他暖暖和和的,心口却没有温度。
“好。”他应的爽快,杨沧答应出来散步,他就已经想到她有话要说了,只不过还是没把笑撑到最后。
“那游乐场……”
“你想去吗”四个字还没说完,杨沧白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了。
两个人静静散了会步,周轩感慨:“我们三个好久没有这样走在一起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单位楼旁的河边小路,远不如这里的景色清幽精致,怀里的小团子还在她肚子里,拍着天空的手还在拍她的肚皮,而他的手还在扶着她的胳膊,扶着他的家。
“是我做错了。”认错已经没有意义,他还是停下看向她,“错了太多步了,是不是?”
她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不管怎样,先搬出去吧。”
他愣了下,脸上渐涌出喜悦,似乎从这摸不出深意的话里听出某种诡谲的希望来,这次答应的开心许多,“好,我今晚就走。”
她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两人已经遛到了小公园,想到之前除夕夜分开的场景,她撇头看向他,借着昏暗的路灯,才发现他额边薄薄的细汗。
“你热?”
她问完便觉出了不对劲,寒冬凌冽的晚上走这么一段路他还不至于出汗。她瞧着他紧绷的下颌和微微发白的脸色,蹙起眉狐疑地盯着他。
周轩强笑,“是有点,我们回去吧。”
他的腿筋已经在打颤,细细密密的疼痛开始沿着四肢百骸漫延,一种犹如幻肢痛的疼意折磨着他。
“周轩你在害怕!”
杨沧陡然明白过来,拉着他大步远离了公园,直到他额边的虚汗浅了些,才愤怒急切地说:“你怎么不说?”
那个公园风景不错,刚才她习惯性就往那走了,可是他的反应都在告诉她,那里曾发生的血腥伤害还在折磨着他,而他不自觉的瑟缩也让她更真切的感受到了他那晚经历了什么。
两人迅速回了家,温暖舒适的客厅里,他发白的脸色逐渐缓和。
“一直都有,是不是?”每次下班回来的路上,快要经过公园时他都会变得安静,而她竟然都没发现,“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也不会绕多远。
“一点点头疼,不碍事。”
“周轩,你在卖惨给谁看,吃这样没必要的苦,我一点都不会心疼你!”她气恼道。
“只是不想专门说出来,我怕看到你心疼……”默了默,他苦笑:“又怕看到你不心疼。”
杨沧:“……”
胸膛气鼓鼓的起伏,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周轩却笑了起来,把孩子放到垫子上玩,走上前抱住她,埋头在她肩膀蹭来蹭去,疲倦却愉悦地吁了一口气,“看到了。”
杨沧的心脏揪了下,拍开他的脑袋,走出他的怀抱,“你可以回去了。”
“好吧。”
他也乖顺,又抱了抱杨雾后,打车离开。
杨沧在客厅里站了会,僵硬的身体扭向脚边抱过来的小人,弯腰将她抱起来,点着她的小圆鼻头,“你爸爸,真是活该啊……”
后半夜又下起了大雪,杨沧在温热房间睡的舒适,不到早起的点却被吵闹的电话烦醒了。
“杨总,网上有一些关于你的不好传闻,公关部想询问你的处理意见。”
“嗯?”
她缓慢从被窝里坐起来,拿起手机搜索,很快就看到了他所说的不好传闻。
“杨氏集团老总为爱徇私,把前夫安排进Infineon管理层。”
“瓜田李下,应家儿媳和旧情人藕断丝连。”
“酒店门前私会男人,女强人的私生活到底有多糜|乱。”
“……”
网上有个叫“菜菜”的网友,发布了一系列关于她的偷拍照,多数是她和周轩在一起的偷拍,标题一个个起的都很有引导性,极能吸引流量,熬夜的网友们在评论里纷纷高呼今晚太值了,很快这些照片热度飙升。
杨沧冷着脸往下滑,电话那边赵学峰噤若寒蝉。
“杨总……”
“这个发布人的IP你们查到了吗?能偷拍到那么多我在公司的照片,一定是内部的人。”
“网络中心那边还在找,只不过现在我们要先发布声明,不然对杨总你的声誉会有影响。”
杨沧滑动的手顿住,看着博文里的的照片,那是酒店门前,周轩站在门外静静看她。
那是他在说:“杨沧,问题都会解决,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她忙的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他无奈地拦着们,不准她出去开会。
她冷斥:“我睡觉公司的事谁来解决,别总装的关心我理解我,手给我撒开。”
“我已经帮你解决了小部分资金,我知道我的能力跟你比还远远不够,剩下的仍旧需要你来处理,但是我希望我的那一小点努力,可以换你一个小时的睡眠,够吗?或者……半个小时。”
她攥着门板看他。
他才是那个熬了两天把小感冒拖的越来越严重却顾不上停歇还在忙前忙后跑的人。
她依旧忍不住轻嘲,想要他的温柔用到别出去,她渐无力招架,“周轩,你这么卖力,Infineon的副总也指日可待,别把殷勤献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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