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张脸写了不开心吗?”她垂眸看着身前的花,哼道:“小把戏。”
“这些花是我在老家小仓库里偷偷养的, 原本想着等花彻底盛开的时候就摆到我们卧室窗户上,这样你一醒来就能看到,只是没想到……”
她离开的那么快。
她抬睫看他, 眉眼平静,周轩被盯到心里开始发慌,“我们在老家的生活……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
她没回他, 转身去了大厅,一岁多的杨雾已经能摇摇晃晃走路,此时在软和毯子上,她正摇晃着身体去勾王玉莲拿着的小黄鸭。
“杨小姐。”她打了招呼,颔首退下。
客厅就只剩他们三人。
杨沧走到杨雾的身前,隔着半步的距离坐下,周轩在杨雾的身后坐下,父母俩将她围在了身前小范围内,她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搂着小黄鸭,走到周轩跟前时,握住爸爸的手,在他身上蹭了蹭口水,转回到妈妈身前时,抓住妈妈的头发就要往嘴里送。
静谧温馨的台灯下,三人笼在一团柔和的黄色光晕中。
杨沧看着和杨雾玩闹,拿着粉白色摇铃逗她的周轩,紧绷和防备逐渐卸下。
“周轩。”
她很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纯粹的,不再是往日爱恨交织、疯狂尖锐又歇斯底里的那种叫法,褪去了疲倦,只是很简单的呼唤他。
周轩晃动的手顿住,铃铛的回音在空旷的大厅戛然而止,温润眉眼望向她。
安静里,夹杂着杨雾稚嫩含糊的呓语“唔唔……”
她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再在一起,会是怎样?”
周轩从她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怯懦的害怕,这让他的心狠狠拧了下。
“那些隔阂依旧没有消弭,造成的伤害却已经无法挽回。”她失神望着怀里的小奶团子,“……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可以的。”他飞快说,膝行挪到她身前,两人中间抱着个一无所知快乐啃牙胶的杨雾,“有隔阂是因为缺乏沟通,我们之间确实存在问题,但这不代表不能解决。我知道曾经我们的婚姻千疮百孔,但杨沧,求你相信我,放弃不是唯一的答案,它可能相对轻松,但是我们两个明明相爱,能不能再尝试一次,不要首先想分开的理由。”
他虔诚灼热地望着她,喑哑地重复她的名字,“杨沧,花养坏了我愿意再种,婚姻分崩离析了我们找出问题一一攻克,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只要你还有万分之一的意愿去回看这段婚姻,就别让这团火熄灭,好吗?”
她问:“你觉得,是什么让我们的婚姻走向了终结。”
“自以为是。”杨沧以为他要思考,会犹豫,没想到他立马给了答案,“在婚姻的琐碎、庞大、复杂面前,我们都太缺少谦卑了。”
“我想当然的以为我的上进、努力、放弃都是在为你着想,我盲目的把自己困在了对你的偏见和仇恨中,更糟糕的,我竟然愚蠢的以为,我不爱你,你想要的我永远也给不了你。可是杨沧……”
他颤抖地摸出手机,那张威胁的短信在他手机里放了那么久,他始终不敢再次点开。他点出那张照片,在她酸楚、艳羡、几乎绝望的看着窗外那对老夫妻,被她无望的爱淹没时,他说:“我可以给的,早在我发现前,已经远比我想象的多了。”
杨沧征然地望着那张照片,原以为早就遗忘的记忆刻骨深切的从脑海里翻涌出来,细密的哀伤像釉面瓷器上的冰裂纹一般,将她痛苦包裹。
照片里的女人是如此的苍白、萧条,也让她直观感受到了他遭受的威胁,再忍不住问:“刀伤,到底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薄红的指腹捻在她湿润的眼角,苦涩席卷喉咙,他喑哑玩笑道:“说了能给我机会吗?”
“说。”
“给我机会我就说。”
她哭笑不得,抹掉眼角湿意抬手打他,“这就是你说的沟通?”
他无言看她,在她一瞬不瞬的目光里叹了口气,“上一年除夕……分开的时候。”
杨沧呼吸陡然一停,张了张嘴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有细黑睫翼如阴雨天湖面低飞的蜻蜓不断颤抖,脑袋木木发胀。
冰冷的寒风在向她汹涌倒灌,杨沧迈步往前走,脚步声空荡荡回响在阴黑寂静的路上。
结束了,不回头。
她一遍遍说着,就让所有的一切彻底结束在这个灿烂的除夕。
忽然,轰的一声撞车声响起,她的心脏却跟着猛的一缩,像是那辆车直直撞向的是她,抽筋剥骨的疼痛让血液似乎在倒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悸的如此厉害,好似遍体鳞伤的灵魂被撞了出来往后飞。
她听到了混乱的尖叫声、喧闹的烟花声、身旁猎猎风声,唯独没有背后传来追上的熟悉脚步声。
她按住颤抖的身体,让自己头也不回,一往无前的走。
“就是撞车那时候,是不是?”她声音发飘,杨雾的小手轻轻拍在她身上玩着,都无法缓解她的恐惧和慌张,她分明察觉到了什么,可她没有去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杨沧……”他心疼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她,把人和孩子都抱紧了怀里,“我还在。”
他的手轻轻抚拍着她发抖的后背,像夜深人静的时候哄杨雾睡觉一般,很低又轻柔地说:“我却在庆幸那是个很好的除夕夜,因为……”
“我的祝福,来年你都收到了。”
杨沧最终也没有给周轩的请求一个明确的答案,眼泪泅湿的黑夜,发昏的怀抱是灌下的酒精,任他怎样软语轻哄,她都不再是从前那如此放纵无畏的她了。
白日,两人见面的机会却多了起来,Infineon总设计师三天两头的出现在她的公司里,尤其是在应元岭出现时,不超过十分钟就能出现在她方圆五米内。
“你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她蹙眉,拒绝了应元岭邀约,抱臂冷冷看他。
“我想,可以吗?”
“……”她转身去开车,他跟了上来。
“我拒绝他不是为了跟你吃饭。”今天从早忙到晚,她只想沾床躺下。
他抓住车门飞快坐上,“我想去看看女儿。”
“这周第八次,你烦不烦。”
“杨雾那么乖,可爱又软乎乎,我怎么会烦?”
她白了他一眼,“我是说,相同的借口用了这么多回,你就不能换一个?”
“那我说是去给你浇花?”
杨沧:“……”
“看,借口不用多,管用就行。”他摊手说。
“周轩,你怎么成无赖了。”
“嫉妒教我做人吧。”他系着安全带,低头好似漫不经心,“你跟他走,我真的会喘不上来气,这不是一个夸张手法。”
抓在方向盘的手攥紧,她呵斥:“去开你自己的车。”
“先放公司吧,明天我还要来,你捎我就行。”最近,他已经厚着脸皮在二楼的客房住下了,杨沧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只为了讥讽他而发出的邀请,现在倒给了他可乘之机。
杨沧做不出停车场赶人的纠缠举动,只能发动了车,阴阳怪气道:“好歹Infineon首席芯片设计师,还开你的二手星瑞呢。”
“说到这,刚好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嗯?”他认真的态度让她也严肃了一些。
“要是换下一辆车,你想开什么?”
她撇了他一眼,又看回前面川流不息的霓虹街道,随口道:“刚上市的库里南吧。”
那基本是开着一辆郊区小别墅在跑了。
“哦。”他点点头,像是已经在思考什么时候去买了。
“嚓。”
猛地停到路边的尖锐刹车声响起,杨沧拧眉瞪向他:“不准买!”
周轩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杨沧,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是薪资涨了不少,但要立马拿下库里南还是有点难,我只是在想,这个项目完成了的话明年年底能不能把车拿下来。”
一旦这个项目干成,年薪、分红、股票还有他的身价也都将水涨船高,不久的将来一辆库里南对他来说绝不再是个难事。
“我再说一遍,不准买!”她粗粝命令。
他轻笑的目光变得柔软,“杨沧,你在心疼我吗?”
她凝视着他不语。
“买车其实不意味着什么,即便是有朝一日我能买得起半山春水,我们的身价与阶层差距依旧存在,杨家几代财富的积累不是我轻易就能跨越的,只不过我这次有足够的信心来爱你。”
“杨沧,仰视你,我不再视作耻辱。”
“……因为第一次遇见,我就是站在人群的后面远远地偷看你啊。”
“那个女人好飒。”
“淋雨更酷更美了,我要是去问她要联系方式,太冒昧了吧。”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蠢。”
“同伴说她开的跑车很贵很贵……”
“她快被狗咬了,我要过去。”
“她好像不开心。”
“该死的周轩你怎么嘴这么笨做题的时候不这样啊!快问她的名字呀!”
“啊。”
“她走了。”
他摊开手,好似很无所谓的和她说着自己曾经就那么错过了的青涩初恋,湿红的眼眶却暴露了所有。
“杨沧,我会看着你,一直、一直、一直往上走。”
“你尽管高高在上,等我来攀。”
“好吗?”
“早点睡吧。”
她上楼离开,怀里的小家伙动来动去轻拍他的下巴,他轻笑问:“是在帮妈妈打我吗?”
他抓住她肉乎乎的粉嫩小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 孩子看着他傻乐,圆溜溜眼睛望着他,小嘴咧着灿烂的笑。
周轩俯身, 眉心贴着她的脸汲取柔软。
他在这几天, 杨雾都跟他睡。
她已经开始学着断奶, 冲了奶粉后哄了她许久,哭唧唧的小家伙不愿意咬奶嘴,哭的脸都湿哒哒的, 周轩的心也被揉乱, 抱着她和她身上的阿贝贝在黑暗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手轻轻拍打,哼着低软的儿歌, 许久后怀里的人逐渐安分。
他小心把她放回婴儿床, 在她眉心轻吻后,静悄悄走进洗漱间。
杨沧工作忙碌, 并未过多关注那父女俩的相处,和Infineon的合作顺利进行着,公司上上下下都很关注。
这日, 她从外面回来路过茶水亭,听见员工闲聊。
“Infineon那个设计师好强,研发那边的副经理那么难搞, 听说被他教训的言听计从。”
“还有还有,他们之前不是架构走进死胡同了嘛,结果这才几天, 周设计师就给他们想出了一个新思路。”
“哈哈哈哈哈张总脸都绿了,再崩不出一个屁,不服不行。”
“他好牛啊,长得还那么好看。”
“我前几天电梯还碰见了,我拿着一堆东西走得慢,他拦着电梯门等我,好温柔。”
“……”
里面哄闹打趣,热闹讨论着,原本打算顺道接个热水的她没再往里面拐,慢吞吞回了办公室。
这不是第一次她听到公司里的人讨论周轩,他好似完全脱离了曾经的青涩、贫穷,变得愈发成熟、稳重、有了独当一面的优秀,他被那么多人认可,而不再是她以前总是听到的“凤凰男、软饭男、小白脸……”
杨沧垂睫,转移思绪回到工作。
元旦将近,公司里迎接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她对节假日向来没什么太浓厚的情感,只打算跨年那晚抽空陪杨雾多待一会。
晚上,周轩厚着脸皮又坐上她的车,问:“再有两天就元旦了,想怎么过?”
“不怎么过。”
“我们一家三口出去逛一逛?”
她眼尾扫过他,“你峰千区的房子呢?打算在我那赖到什么时候?”
“……房子半年前我卖了。”
她蹙眉,“为什么?”
虽然她没打算在那里住,但那毕竟是他曾设想过的家。
他的表情意味不明,“不住就卖了。”
“随你。”她说。
“元旦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在家里吃也行。”他又绕回这个话题。
“到时候再说。”
杨沧不懂他的执念,利落终结这场谈话。
31号早上,原本打算去园区视察的她收到万齐枝打来的电话,蹙眉瞪着,头疼地想她大概率是喊她晚上回杨家吃饭。
甫一接通,谁料那边传来的是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杨沧,你、你现在赶快回家!出大事了!”
闻言,她放下手边的事立即赶了回去。
沙发上,万齐枝面容颓败地陷在沙发里,像是被人抽离了支撑灵魂的骨头,肉眼可见的疲倦,见到她两眼才焕发一点微弱光茫。
“……出什么事了?”
“杨沧!”她着急地抓住她的手,说话都在哆嗦:“怎么办,你说这可怎么办?”
“你先冷静一下,事再严重也得先说清楚。”
她咬牙,面露愤恨:“杨玉龙,杨玉龙那个混账!他有私生子了!”
杨沧征住,“你确定?”
杨玉龙想要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现实情况证明,他可能生不了儿子。
“谁告诉的你这消息?”
“无法无天!他外面养的女人都找上家门来了!”厚厚的信封啪地扔在桌上,里面照片洒落出来,是一个年轻男孩的偷拍照,看样子都要有十八了。
她蹙眉看着。
万齐枝青着脸抖着手指,“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个,那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让咱们给她母子俩腾位置,说杨玉龙要把儿子认回来了!没门!我就是死了也不可能让外面的脏东西进来的!”
杨沧没什么表情地翻看这些照片,“你怎么就确定,这是杨玉龙的亲生儿子?”
如果说两三岁还有可能,照片上的青年如果真是杨玉龙的孩子,不该忍到现在又贸贸然说要认祖归宗。
万齐枝铁青着脸喘着。
“嗯?”
“你爸……杨玉龙亲口承认的。”
这个回答让杨沧拧起眉来,开始去思考她说的这件事的可能性。
杨玉龙求子心切,这么多年来,自己撒过多少种可能早都记不清了,但他不可能糊涂到弄不清楚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万齐枝捂着嘴,白着脸就开始哭。
“杨沧,你才是杨家第一继承人,绝对不能让这么一个小杂种抢了你的东西。”
她冷笑:“妈,你也别太激动了,这件事,未必就有你想的这么可怕。”
就算这男人真是杨玉龙的私生子又如何,公司她掌管这么多年,不是随便跳出来一个人仗着他男性身份就能夺走的。
下午,杨玉龙把她叫进了书房。
万齐枝一阵啐骂,被杨玉龙的人带到了楼下。
书房里死气沉沉,杨玉龙靠着椅背背对着她,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长久没出声。
杨沧没耐心陪他感受中年有子的喜悦,“你确定那是你的……”
后面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杨玉龙转过身,眼角带着细密皱纹,眼神却依旧是乌黑坚定的锐利,整个人散发着凌冽的气场。
“他即便是,不影响你集团继承人的地位。”
他们都对彼此在盘算什么一清二楚,杨玉龙这个回答显然在免去她的顾虑,而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为了让她不要对那对母子出手,也给万齐枝的那些不必要担忧一个确切答案。
杨沧不自觉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杨玉龙还不算糊涂,知道即便那人是他亲生儿子,她也不可能腾位置。
两人久不见面,只冷冷谈了几句便结束了。
万齐枝赶上来不停追问,“你爸怎么说?他不会真想让那女人的儿子回家吧?”
“放心,不会。”她拿了东西想走。
万齐枝拦住,“这么急急忙忙干什么,晚上就是跨年了,让王嫂把孩子带过来,我们晚上一起吃饭,趁这个机会,尽快把这糟心事解决了。”
“公司还有会。”
“什么会这么重要这都火烧眉毛了……”
在这时杨沧接到电话,国外的一个项目资金链出了问题,她必须立马赶过去。
根本来不及应付万齐枝,杨沧联系赵学峰订机票,顺道回公司拿了些重要文件就带着人往机场赶了。
飞机是晚上七点半的,机场她忙着处理电话,等到终于在飞机上就坐,放下电话靠上椅背,才发觉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饭,肠胃开始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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