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气,抓住她的手从门板上拉开,顺势去关门。
随着缓缓闭合的门缝,她只听到他沙哑敷衍的声音:“好好好,都听你的,行不行。”
门彻底关上,一室昏暗里头疼的杨沧盯着紧闭房门,脑袋嗡嗡的几乎无法运转,也不再坚持转身回了床上。
后面一张照片,他看着闭上的门,眼神温和极了。
走廊幽暗的光线里,他高挑的身影长久的立在门边,没有动的迹象。
怪不得她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刚开门就碰见了他。
“你不去吃药,怎么老往我这里跑。”
“刚去吃了过来。”
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两人又一起去处理问题。
杨沧往后滑,是昏暗迷离的壁灯下,他靠着她房门旁的墙壁,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朦胧的光晕里如此虔诚温驯。
她关掉那些照片,吩咐赵学峰如何处理后,起身去洗漱。
周轩见到她,敏锐关切地问:“最近你有树敌吗?对方身份有哪些猜测?我帮你。”
“我的敌人可多了。”不过这么拙劣的,她倒是有个猜想。
果然,下午就收到了消息,“杨总,那些照片是公司里的一个保洁偷拍的,对方说有个男孩给了她一些钱,想让她偷拍一些关于你的照片,至于那个男孩的身份,我们已经调查到,叫曹杨,正在实验一中就读。”
赵学峰也开始疑惑,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来针对杨总。
杨沧懒洋洋地靠着椅子,转着手里的笔,听那边关于曹杨的信息介绍,挂了电话,跟着就拨给了杨玉龙。
那边显然已经得到消息,她唔的笑出声,调侃道:“爸,这就是你期待许久的儿子吗?”
她都为杨玉龙感到几分丢人呢。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杨家的继承人,用这么点拙劣的手段就想影响了她,让杨玉龙认他回家,也未免太异想天开,倒是借此给了她由头收拾他。
“杨沧,你别再管了,我来处理。”杨玉龙勒令。
“那可不行哦,我不管,你养在外面的阿猫阿狗岂不都觉得我好欺负。”说完不再跟他废话,挂了电话又拨了一通,眼神变得阴鸷,“交给你一个有趣的事。”
就在杨沧的公关刚出来后的一个小时,国家安全机关发布了一条年度新闻,历数今年发生过的间谍事件,其中一条引起了大众的热议。
“孙某在窃取、刺探、非法提供国家重要秘密过程中,被同事周某发现并进行揭露,顺利保护国家重要财产,为此惨遭凶手报复,手段极其恶劣。为维护国家利益与安全,周某做出了巨大牺牲与贡献,鉴于对方的突出表现,国家相关部门决定予以表彰和物质奖励。”
这篇文章刚发布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影响,但它的时机太过巧妙,就在所有人都吃着这位Infineon的大设计的瓜时,渐有人把他和文章里的周某联系到了一起。
“我靠!我查了他的履历,他是半年多前进的Infineon,在此之前就是在清科院的核心部门工作。”
“这样的人,我不信他有网上说的那么不堪。”
“我怀疑,这条新闻挑在这个时间节点发,就是在为周说话啊。”
就在网上议论纷纷时,好几条关于上一年除夕夜偶然拍摄的路边视频发了出来。
一个路人晃动的手机画面里,只见黑暗的路边冲出来一个人,直直朝男人捅了过去,伴随着画外音拍摄人的惊呼声,看到这个视频的观众很快认出被捅男人就是周轩。
另一个视频里,很多人从四面涌了过来,录音里一个男人在喊:“卧槽卧槽,这是拍戏还是干嘛呢,好像一群便衣警察,有人还被杀了!”
视频下架的很快,还有一些零星视频打了码,没有被下架,在混乱的尖叫声和交通事故的吵闹里,当时那处阴暗角落里发生的并未引起太多关注的血腥事件开始在网上不断发酵,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事情经过。
几乎是一瞬间,周轩的口碑全面翻转,他不再是勾引巴结女人上位的名不副实的Infineon软饭男,而是获得过国家科技奖、清科院研发部的副部长,为了维护国家利益差点死掉,一年后又坐上Infineon总设计师的天才与英雄。
众人的关注焦点已经不在杨沧和周轩的男女之事上,全是在赞叹、敬佩周轩,就在这时,国家安全机关一条点赞关于“周轩如果是英雄不该被遗忘”的评论把这件事的热度推上了巅峰。
办公室里,杨沧看着视频里的画面,没有知觉似的紧咬着嘴唇,几无血色,很快地想到了前些日子他走进公园时的恐惧与冷汗,他那样的人都会怕。画面里是即便打了马赛克都无法掩饰的血淋淋,这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某一刻,周轩可能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在哪?”
那边电话响了几秒才接通,她堵着的气疏通,猛地大口呼吸。
“嗯?怎么了?”在实验室通宵待着的周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里是喜悦,温和地问:“怎么想到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她靠回椅背,后背的冷汗贴上衣服,捏了捏眉心,摇头欷歔,想什么呢都过去那么久了。
“没事,你忙吧。”她挂了电话。
网上的事她没再关注,下班后卢平妙电话不断,两人约了酒吧见面。酒喝了几轮下去,卢平妙才带着满身酒味说:“杨沧……你那个前夫真猛啊。”
杨沧摇着手里的白兰地,并未应她的话。
卢平妙支吾着看她。
“想说什么就说。”
“改天约你前夫一起吃个饭呗,我,咳……其实还有几个人,都想跟他道个歉,以前……是有点不太看的上他。”
酒瓶里的液体差点晃出来,停下,杨沧抬头审视她:“现在呢?就因为那么一条新闻?”
卢平妙摇头,“你也知道,咱们这圈子里,最讨厌的就是巴结讨好贪得无厌的人,以前,我们都觉得他跟你好,只是为了你的钱。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我确信,如果周轩是那样的人,不可能让自己沦落到街头被人捅。他可以向上爬的门路,实在太多了。”
Infineon的总设计师名头固然大,但有杨沧这样的梯子,他完全可以爬的更高的。
“他答应跟你结婚,一定不是想吃软饭。”卢平妙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说:“替我捎声道歉也行,之前不该把他当卖的。日久见人心,他……做到了。”
暗影里杨沧呵了声。
“嗯?”卢平妙眨眨眼。
“要道歉,自己去。”
“……”
过了两日,网上关于杨沧的议论已经消失,而阮嘉沣动作迅速,不入流的手段不过折腾了那男孩三天,那女人求饶的电话就打给了万齐枝。
“沧沧,你可太让我骄傲了!”
万齐枝出了口恶气,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私生子被打得住院,杨玉龙去看结果发现两人的血型不对,他根本生不出这样血型的人,很快的发现自己被骗了。
盼子心切被有心人利用耍了,杨玉龙即便早就不管事,但也从来没人敢这么玩弄他,雷霆之怒发作。
万齐枝一想到那不要脸的母子那凄惨下场,笑容就再没了克制的礼节,放声大笑,客厅回荡的声音吵得杨沧脑门都嗡嗡的。
笑着笑着万齐枝又跟她说起周轩来,“你俩现在正合作呢?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告诉你干什么?”
“杨沧……说破天他也只是个设计师,你可别又迷了心智啊。”英雄和天才,在她这也不过是个农民工的儿子,泥腿子出身。
她拉着女儿的手就想循循善诱劝导,杨沧:“没什么事了吧。”
她起身,利落走了。
“欸……”
万齐枝眼看着人开车头也不回走了,骂了两声,想到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又喜上眉梢,自去开心去了。
夜晚,开车回到公司,原想加班的杨沧停在了大门口,视线忽然看向了身后。
马路对面,是一家高档酒店,二十层以上是私人公寓。
她寻着门牌按响。
三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准备去做饭的周轩看到她,湿润着凌乱头发愣在了门里,水珠顺着衣袍流过锁骨漫延入深处。
杨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总能在公司门口逮到我的原因?”
他哑然。
杨沧抱臂,细眉轻佻,要笑不笑地问:“周轩,说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周轩往后站, 门拉开,意外已转为如沐春风的轻笑:“先进来。”
杨沧不动声色的在他愉悦表情上停留了两三秒,转身进去, 环视一圈,公寓的装修风格简单,黑白灰的主色调符合她对他干净极简自律的刻板印象。
放下外套, 自去沙发坐下, 翘着二郎腿看他, 风情万种的红唇微勾,眼神却含着一丝凌厉,等着他的解释。
他走到她跟前, 视线一高一低对视, 气势杨沧更强。
他问:“是傅一璇告诉你这里的?”
“嗯。”手里的房卡也是她给的。
前几日杨沧和傅一璇见面,她身旁自然又跟着瞿修臣,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在拌嘴, 温雅的傅一璇都忍不住道:“疯狗。”
饭桌旁的瞿修臣眼神立马变得阴鸷, 冷森森地看着她。
包厢气温骤低,连杨沧都愣了下, 了解瞿修臣的都知道他阴晴不定,脾气很差,没几个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她启唇想缓和几句, 瞿修臣忽然起身,力道过大身后凳子都摔倒了地上。
啪的一声巨响,气氛更加僵硬。
“修臣!”她拧眉, 呵住阴冷着脸往傅一璇身边走去的他。
他脚步不停,路过傅一璇,在她紧张小心又开始感到害怕地看他时, 瞿修臣随手把她身后的大衣丢到了她肩头披上,然后娴熟摸了烟倒出往走了。
杨沧:“……”
她哑然望向傅一璇,包厢里的温度还没上来,只着薄衫的她是会有些冷。
傅一璇也显然没想到,愣住后半晌脸微妙的发红,瞥了她一眼飞快低头,咳了声,“别管他,咱们吃。”
“瞿修臣不是在玩你。”她说。
刚才那个样子,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暴戾脾气上来还会隐忍的瞿修臣。
曾经有个宴会上,有家刚留学回来的小少爷不认识他,骂了他一句,瞿修臣直接把人踹出了桌子,连带着旁边的吧台与酒水都倒了一地。
满室鸦雀无声,无人敢置喙,毕竟他狠起来,连自己老子都敢打。
闻言,傅一璇的筷子顿了下,笑容很勉强,“是不是都不重要。”
杨沧蹙眉,替她担心想说些什么,傅一璇不想在自己的事上多说,“那周轩呢,你还打算考虑他吗?”
迟疑了几秒,她又道:“我真的没想到,周轩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甚至从来没想象过,他真真正正把一个人放在心里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现在……什么样?”
“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变得真实。”傅一璇解释:“我设想过很多他步入社会后,会改变的模样。可能是接触到了太多业内大牛,变得更加孤冷与沉迷学术,最后成为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或者因为贫穷而对钱的欲|望愈发浓烈,开始汲汲营营像多数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杨沧的眼睛,“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会因为爱而变得更像一个普通人,会计较、吃醋、占有欲爆棚、酗酒抽烟,甚至……会哭,真让人头疼。问起他的时候,却是茫然地看着你,问你,为什么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向她递了过来,“早该给你的,如果你觉得瞿修臣这样就是认真的话,不妨去看看周轩生活的地方……”
“他还活着,完全是因为寄生在对你的爱里。”
杨沧把房卡递给周轩,他不接。
“到了你手里,就是你的。”他温和地笑着,把毛巾晾到阳台,“既然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客厅里没有回应。
“嗯?”他望过去,杨沧抱臂,半倚着沙发靠背的后面看面前墙上的挂画,侧脸看不清表情,只静静望着。
是那张他曾经写的字,不过因为除夕那晚的混乱,变成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了,斑驳的血液洇湿着“恨不消”三个字。
小拇指抖了下,他走过去,含笑打断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她幽深的视线望向他,如月色下起伏的潮水拍打礁石,他心口变得湿漉漉,她阒静望他不语。
“在想什么?”他强牵笑容。
“是剖腹产那夜我疼,还是除夕夜你疼?”
“……疼痛如果能比较出爱意大小,我希望,是我更疼。”
她放下手臂,不置可否,转身走向他的书房,“我不挑食,你随便做,我要看份文件。”
周轩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激动道:“好,我不打扰你,忙完你出来就行。”
杨沧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看了会资料,无所事事地靠着他的椅背环视房间里的书,周轩有各式各样的书,从两边书架一直堆到桌边凳腿,看侧面的书签笔记,大部分都是看过的。
她对他的努力从不否认,只是在厚厚的十几摞书里,一眼看到了放在架子最中间,独自一本占据一个小格子的书。
那本书的封皮熟悉的颜色让她有某种猜想,起身去拿,入目是并不熟悉的荷兰语,杂志封面是英文的《NATURE》,是她曾经送他的那本。这本书并不厚,入手却有老旧厚实的手感,那是长年累月手指翻过无数遍摩挲出来的无法压平的褶皱触感。
她低头发呆似地拿了好久,最后也没有翻开,又把书放回了架子上。
推门出去,周轩的饭刚做好,餐盘已经摆好,见到她一边脱下做饭的围裙,“灶上还有个酸辣肚丝在煮,我们先吃饭,一会你再喝点汤。”
她坐下,手边摆着一盆剥好的柚子和几段甘蔗。
“想先吃点水果也行。”都是她怀孕的时候爱吃的,看她视线落的地方,他立马说。
两人面对面坐褶,灯下长桌上的家常菜冒着一簇白烟,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恍惚感,像回到了僻静老家,又像是在单位楼的圆桌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拿起筷子,杨沧问。
周轩顿了下,没再绕圈子,“出院后,手术费欠了一些钱,爸妈盖老家房子拿不出钱,就把峰千区的房子卖了,还了一些钱,还剩一些后来手头宽裕,就把这里买了。”
“几月份?”
他面色局促地看她。
“不敢说?”她问。
“8月份吧。”
“你监视了我四个多月周轩。”
“一开始只是想离你近一些!”周轩飞快否认,紧张地看着她,呼吸都不敢放大,餐厅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在被抽离。“我是想遵守我的承诺,离你远远的,只看着你。”
只是后来他发现,诺言在疯狂的想念面前一文不值,他只是个卑鄙自私的妄念者,贪婪的想要把失去的抢回来,直到他发了疯把要结婚的人绑架了。
杨沧抬头,直视他紧绷的脸,片刻,移目望向了阳台架着那台望远镜,方向正对她的公司。
“偷窥的开心吗?”
“像一只猴子,可笑又愚蠢的一遍遍捞着水井里的月亮。”他苦笑,涩然诚实:“今夜饮鸩止渴,明日思念更加汹涌。”
他说:“是一种很不好的滋味。”
搬进公寓的前一天,邰明旭载着病恹恹的周轩,不情不愿的往半山春水开。
“你说你这都离婚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康复了往前妻这里跑什么,这不遭人嫌吗?她要看你这样子,指不定得落井下石,开心一场呢。”邰明旭忍不住吐槽。
反正他要是哪天被捅了,他的那一群前女友一个个肯定幸灾乐祸在朋友圈庆贺。
周轩望着窗外,并不搭理邰安派过来照顾他的,他絮叨的小侄子。
邰安是导师邰志德的二儿子,三十六岁已是Infineon亚洲区的副总裁,周轩在医院治疗了三个多月,出来后便向研究院辞职了,在思考了两周后,他拨通了邰志德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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