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站起身,拿起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咧着嘴,嘴唇先一步咧着,像是在笑,尖牙也泛着森冷的光,“行,好兄弟,我期待着车送到我家的一天。感谢了。”
他说完,名字也签完了,但下一秒,他就将文件朝着江远丞扔过去。别针没能别住厚厚的文件,一页页纸风吹起又悠然飘落。
如大片雪花般的纸从裴野与江远丞中间的桌上游荡着,一页页纸从他和裴野中间飘荡着,周遭因这变故声音骤停,无数视线也不再隐藏,光明正大地窥向他们。
桌上的烛台火焰燃烧,几页纸被点燃,又被风吹灭,带着灰烬与火星的纸张飘飘落在堆叠在盘中的水果上。
江远丞仍靠着椅背,颀长的腿交叠着。他一只手握着手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偏头看着裴野。而裴野已然走近江远丞,他俯身,笑起来,“你觉得我裴野就真的任你拿捏了?还是你觉得温之皎跟你订婚了,你就高枕无忧了?”
他的手搭在江远丞肩膀上,眼睛眯着,“既然你非要跟我耍这个正宫威风,那我为什么不满足你呢?反正怎么样都要被你羞辱是吧,那行啊,你他妈的最好有命跟我斗,我还年轻,我四肢可健全呢。”
裴野的声音极小,几乎只有二人能听到,他又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呢,现在就缺胳膊少腿的,以后不要求着我把温之皎让给你。”
江远丞的脸色越来越沉,但听到后面却笑了起来,道:“那就等着看,最后谁求谁。”
他站起身,脸上仍是那副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的表情,拿起桌上的香槟喝了下去。随后,淡笑道:“晚宴玩得开心点。”
很快的,周遭的声音又恢复了,那些视线也从裴野与江远丞身上收了回来。仿佛一切事都没发生过,但很显然,就冲着众人看手机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只是在明面上没人聊了。
温之皎也收回了视线,小心挡着脸,悄悄问一旁的大师:“你这剧情有说他们在干什么吗?”
她穿着淡色的晚礼服,此刻站在二楼的圆形露台处,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大师道:“除非调出这个世界的日志,不然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温之皎眨眨眼,八卦起来,“那你调出来看看嘛!”
“我不认为这和今天的任务有关系,也不认为有必要调出来。”大师只是四处望了眼周围,道:“江临琛快出现了,你也盯着点。”
温之皎有些疑惑,“啊?在这里吗?”
她又道:“剧情不是说在住宅区吗?我还以为你让我过来是过来吃饭的。”
“除了必要的剧情外,其他剧情就是会随着细节调整的,比如原剧情没有晚宴,现在有晚宴。”她顿了下,又道:“现在的剧情是江家人故意冷落你,不让你出席晚宴,你倍感屈辱,偷偷进来了。你想找江琴霜和江临琛对峙,然后你找江临琛被江琴霜发现,然后她带江远丞和温家人找你时,你们发生误会。”
大师说完,开始观察温之皎的神情,心里稍微悬起了些。剧情的确会随着细节调整,但今晚却并没有调整过,原剧情就是如此,接下来……她会在大庭广众下被发现跟江临琛亲密。被所有人知悉这桩丑闻,这样,她才能切实地成为万人嫌,给之后的剧情做铺垫。
但如果实话说,温之皎的小性子必然会让她坏事,她选择了隐瞒部分。温之皎果然不察,跟着剧情走到了现在,也进入了晚宴,按照沉没成本来说,她相信温之皎会继续走下去的。
下一秒,她看见温之皎露出诧异的表情,像是无法理解似的,“可是这样,那岂不是所有来参加晚宴的人,都会觉得我在勾引江临琛了?!”
大师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无奈,“是,但这没有关系的,之后误会会解开的。再说了,只要最后,你作为女主角获得happy ending的话,这些风言风语就会被男主们摁死的。”
温之皎把手抽回来,一脸不敢置信,“可我都当女主了,为什么还要被说闲话啊?!”
“文章讲究欲扬先抑,你先到低谷,后面扬起来读者才爽。”大师继续去握她的手,循循善诱,“再说了,过完了这个剧情,就会发生误会,紧接着你就能逃出去了。江远丞也会出车祸,你马上就会从订婚里解脱出来,这不好吗?”
大师道:“你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要放弃吗?最重要的是,你现在不走剧情,那江远丞就不会出车祸了,你也没办法自由了。”
温之皎道:“可是你不是说重要剧情没办法更改,比如江远丞出车祸什么的,这样子的话,我不走剧情他不就会以另一种形式车——”
“温之皎!”大师的神色冷了下来,她用力攥住了温之皎的手,“我是为了你好,才让你按照我的说法走剧情。如果不走的话,你会被抹掉意识,到时候,可是会有人取代你的。你希望自己的灵魂消失吗?”
温之皎感觉大师的手比自己的还冷,简直像是冰块一般,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头微微偏移了下,眼睛凝着对方,好几秒后,她道:“你是不是骗了我?”
她又道:“被误会和有丑闻是两回事,大师,我可以配合你。我不在乎我被人怎么说,反正我从小就被追不到我的人造谣说坏话,但是……我要知道真正的剧情是什么?”
大师的眼睛审视着温之皎,许久,她放缓了语气,“走完这个剧情,江琴霜会对你有意见,会勒令江远丞停止订婚,同时在半夜派车送你离开。江远丞会开车追你,同时在差点追上你时,遭遇车祸。”
温之皎凝视着大师,道:“这一次,你没有骗我吗?”
大师道:“我只有刚刚那次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是吗?”温之皎望了她几秒,笑了下,“那你把剧情抄到笔记本上,我怕我忘记,我也怕你后面骗我但我没有证据!”
大师松了口气,微笑道:“好——江临琛出现了!”
她视线向着温之皎后方看过去,打了个手势。
温之皎转头,果然看见了江临琛。他端着一杯酒,一身墨蓝色的礼服,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在和人说话。今天他戴了无框眼镜,唇角噙着淡笑,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大师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去吧,江琴霜等会儿来的时候我示意你,你就做出拉扯的样子。然后我会在附近指引你去合适的位置,也会帮你们引起误会的。”
温之皎踉跄几步,却立刻整理了下仪容,朝着江临琛走去。
大师站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拿出了笔记本,也打开了剧情系统。
【查询剧情中】
机械音很快响起。
【当前剧情:温之皎偶遇江临琛,于是准备和他闹个清楚,希望不要再被针对。她拉扯他,希望找到合适的谈话地点,这一幕却被江琴霜看见。她心中生出疑虑,却准备慢慢观察,偏偏此时,温之皎与江临琛在吵架途中偶然摔倒。
正正好,俩人以接吻的姿态展现在晚宴众人面前,在场之中也有盛琉高中的同学,他们当即讨论起来。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江远丞的未婚妻勾引了江远丞的堂兄,丑闻沸沸扬扬。
而江琴霜见状也决定结束这桩订婚,她与江家温家人商讨许久,又联系了江远丞的父母。
凌晨四点,在江远丞还在绝望之际,江琴霜则秘密派人将温之皎送走,没想到江远丞夜半想去找温之皎,发现不见后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连夜开车去追,雨水哗啦啦的下,在他终于看见温之皎的车时,他的车却打滑直直冲向了温之皎的车。一场车祸就此爆发,他成了植物人,而温之皎则因车祸大片烧伤,脸也毁于一旦。
当她醒来后,当即冲去江远丞病房看望他,可相貌丑陋的她却被众人嫌弃,加上身上的丑闻以及身为他车祸的原因,无论是江家人还是江远丞的好兄弟都对她充满了恶意。
她,从白天鹅沦为丑小鸭,又该何去何从!】
第20章
快走到江临琛面前时, 温之皎的脚步顿了顿,她没忍住摸了摸脸,又摸了摸手。此刻, 她很有些尴尬,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和江临琛吵什么。
温之皎想来想去,才终于找到一个借口, 她气势汹汹地站在了跟江临琛说话的人的身后。她专心的等待着, 几秒后,江临琛终于抬起头。她立刻对着他招了招手。
紧接着, 她看见江临琛略微睁大的眼睛。他凝着她,却俯身和对方说了什么, 随即便走到了她面前。
江临琛走到她身前, 有些疑惑,“远丞不是说你想休息,怎么来这里了?”
温之皎正要说话, 大师却经过她身旁, 轻轻撞了下她。她会意,这是江琴霜在附近的意思,于是立刻一把抓住江临琛的手腕,硬生生拖着他走。
该死, 大师没说去哪里啊?她四处张望,却望见二楼与一楼的楼梯拐角有一处看台,看台上放着一个眼熟的笔记本。
哦!就是那里!
温之皎立刻拽着江临琛往看台处走,她原本以为要费一些劲,打了许多草稿。但奇怪的是,江临琛被她拉着,竟一句话没说, 十分配合地跟着她走。
走到一半,反而是温之皎没忍住回头,又扯了扯他的手腕,“你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江临琛察觉到手腕上的温度与动作,视线没忍住往下垂,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抓着他手腕,淡粉色的指甲油与他白色的衬衫袖口有了鲜明的反差,而那淡粉在指节边缘深了些许,乍一看,像是一枚枚粉月亮。
他神情自若地收回视线,表情平静,脸上仍有着淡淡的笑,“什么?你不是要带我去找远丞么?我以为,他有事想让你带我去见他。”
温之皎恍然大悟,这才又拽着他往楼下的看台走。楼梯口的看台处只有一米多的高度,为了隐私,看台处笼罩着一圈薄纱。
温之皎撩起薄纱,站在看台处时,只能透过几层纱看见楼下影影绰绰来来往往的影子。
她隔着纱握住看台的栏杆,深呼了几口气,道:“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聊聊。”
江临琛也站在她旁边,可他有些听不太清她的声音,只能听见鼓动的心跳。好几秒,他舔了下干涩的唇,眼睛仔仔细细地隔着薄纱揣测那些模糊的影子是什么。
他看见看台下正好有一道横亘的影子,他猜是沙发。他又看见远处有个锥形的影子悬浮着,他猜是壁灯。更长的影子应该是长桌,因为它一动不动。
宴会厅里有新风系统,一阵风吹过看台,他感觉轻纱也被风推到了自己身上,留下了一个暧昧柔软的触感。
江临终于出声了,他道:“你想聊什么?”
他的手攥紧栏杆,轻纱的纹路硌着他的手,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纹路。
温之皎道:“你前几天问我那些问题,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江临琛的手指痉挛地弹跳了下,他立刻转头,愕然起来,“什么?”
温之皎见他这样,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于是她的手指捂着脸,眼睛凝视着他。好几秒,他被她凝得移开实现了,她才道:“我知道你肯定是看不起我。”
江临琛薄唇动了下,“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下一秒,他掌控了谈话的节奏,俯身看她,视线隔着眼镜,却带着某种侵略性,“温之皎,明天,甚至是今晚凌晨,你就要嫁给我的弟弟江远丞了。所以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的看法,对你有什么重要的?”
他说话时,很淡的薄荷须后水侵袭了她周遭的空气。她没忍住在想他凉凉的,不知道等会儿走剧情亲起来会不会很凉。
江临琛长得还可以,应该不用克服什么心理难关。
温之皎有些分心,凝着江临琛的唇,他的唇和江远丞一样,都很薄,有着弧度。笑起来时,也带着点冷。
江临琛注意到她的视线,喉结滑动了下,偏开头,声音低了些,“温之皎,回答我。”
“我很在乎你和姑姑的看法。”温之皎的视线到了他脸上,眼睛湿润起来,吸了下鼻子,“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江远丞,都讨厌我,觉得我有心机,所以我很难受。这次晚宴也是,虽然是我主动跟远丞说我不想来的,但我知道,如果我说想去,你们一定不会让我来。”
江临琛怔了下,可她一颗颗泪珠却已落下。
温之皎的手抓住了江临琛的袖口,嘴巴张开,话音哽咽,“你前几天问我的话,真的让我很难堪,我每天晚上都会想起来。”
“我没有故意让你难堪的意……”
江临琛说着说着,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温之皎的泪水和控诉却都没有停,她泄愤似的,用力将他一推。他踉跄几步,又听见她近乎无理取闹的控诉。
“你当然是看不起我,故意让我难堪啊。你明明知道,我高中大学都被江远丞强制在庄园里跟着家教学,你还问我成绩,问我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你要我说什么,说我一直在小屋子里,没见过同学吗?”
“我不知道你——”
江临琛话音刚出口,便被温之皎的声音盖过去。她的脸完全湿润了,头发黏在脸上,眼睛有些红,鼻尖也红红的。
“你问我看什么书,看什么电影,玩什么游戏,这难道不就是为了批判我吗?”温之皎咬着唇,口红沾染着唇齿,随着她唇齿一张一合,红与白的闪烁得让江临琛有些眼花。
他盯着她的唇,听见她的委屈与难过,“不然为什么,我每次回答你,你都是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我是不聪明,但我不是感觉不到……”
他感觉呼吸有些急促,领带像是扼住他的脖颈似的,他只能紧紧攥住栏杆。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蓝色的血管与肌肉纠缠着,他不断的深呼吸,努力看向别处。
她扶着额头,肩膀颤动,锁骨链便也在晃动着,“我感觉得到,你一直在看不起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不是很坏的人啊,是因为我不小心砸到了你吗?可我只是想好好表现一下而已啊……”
“我听说过你很聪明,我也知道你很厉害,但为什么你要这样鄙夷我,打压我,瞧不起我呢?我就这么糟糕吗?”
“我真的很希望订婚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呢?”
温之皎继续哭着,嘴巴一直没停。
江临琛觉得完蛋了,他被她这么一通哭,一通解释,以及一通指责时,本应该解释一下的。但他什么也不想解释,他甚至没太听她的话。
他满眼满脑子都是她红红的眼睛,鼻尖,还有唇。晃动的锁骨链,手指上的指甲油,沾染口红的齿。
温之皎好像越哭越生气,越生气越哭,他听见她在骂他眼高手低,故作清高,自作聪明,看不起人……
她用错了一些词语,江临琛不是很在意,只是忍不住地盯着她,越发想笑。
温之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她骂了这么久,按理说该吵架了。可是没有,江临琛保持着十分温柔的表情,又像是她熟悉的,鼓励学生说话的老师姿态了,儒雅且期待,他甚至比最开始还温柔认真了一些,仿佛在努力倾听。
……很恐怖,这人很恐怖!怎么这么不动如山啊?
温之皎吓得想跑了,也是这时,她隔着纱帘感觉到一人站在外围,还打了个手势。很好,应该是大师。
她迅速开始总结陈词,准备结束这次单方面的骂战,“江临琛,你这样看不起我,不过是因为我家境不好,所以这样嘲弄我。你敢对你的家人,你的老师,你的领导这样子吗?你敢问他们他们喜欢什么,然后沉默,无声地嘲讽他们吗!”
江临琛闻言,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笑了下,“会啊,经常啊。”
他说话的声音诡异地带上了语气助词,显得愈发亲昵,也愈发像是对小孩说话。
温之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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