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琛与裴野便也从中脱身,走到了稍远些的角落。裴野一坐下,就开始叫侍应生倒酒,硬生生喝了三四杯后,才说话,“你准备待多久啊,过阵子一块去玩啊?我最近找到个好玩的项目,特别刺激。”
“还不清楚,我下学期没课了,研究所目前也轻松,订婚宴结束后再看看。”
江临琛也喝了几口酒,一看裴野,却见他脸色垮了。他挑眉,“怎么一听订婚宴就垮脸,不对,我听管家说,邀请函给了你两封了也没见你说去不去,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对。”裴野理智知道不该跟人表哥讲人坏话,但他的情感告诉他,他真的很想说,于是他道:“江远丞把我打了。”
江临琛再次挑眉。
裴野也不管不顾,把事情掐头去尾说了个大概,说完,他又开始喝酒。一顿酒灌下去,他四肢暖洋洋的,仅存的脑细胞也死得差不多了。
江临琛听完后,道:“我怎么听着,你好像确实喜欢温之皎啊。”
裴野这会儿刚喝完酒,闻言呛了起来,脸色越发红,眼睛瞪大,一连串咳嗽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惊悚。
他好不容易整理好表情,凑近江临琛,拽着他领口,“你别乱说话!”
江临琛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拽我领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做一个诚实的人就会遭遇迫害。难道,他果然只适合做学术,不适合做人。
江临琛推开裴野,认真道:“不然你为什么要替人顶罪,被砸了车是因为她说谎了,那责任她起码有个六十吧,但你从头到尾都在骂江远丞。”
裴野的脸更红了,他露出凶相,“江临琛,你就是护着你弟弟!”
江临琛道:“那倒不是,我也被他打了,原因也是他觉得我喜欢温之皎。”
裴野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口音含糊,“设么?”
“这不重要,江远丞乱咬人是他不对,但是你确实有点问题。”江临琛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他们是从高中就这样了吗?”
他道:“你之前和温之皎,是一个学部的吧?”
裴野大脑恍恍惚惚的,歪着脑袋,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和脸。好一会儿,他道:“不记得了。”
江临琛又道:“那她是那个时候就这么谎话连篇,怯弱又做很多蠢事的吗?”
其实这样的问题提出来没什么用,但江临琛觉得或许,温之皎在伪装什么。虽然他的猜测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觉得,她一定在某些方面有着过人之处。
裴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声。
江临琛等了几秒,望过去,裴野却还在笑,没说话。他有点不耐烦,却只是道:“说啊,笑什么?”
裴野笑个不停,手扶着额头,好一会儿,他道:“没什么啊,我跟她只是前后桌,很少说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沿着桌面攀爬,攀上酒杯。
酒液中的冰块轻轻碰撞,杯壁的水雾被他握入手心,冷而湿。
盛琉的高中是走班,和大学选课差不多,他们的课程几乎一样,于是每节课,裴野总是坐在她后排,或者后几排。他那时就经常去参加各种训练比赛了,偶尔回来上课也大多数倒头就睡,又累又困。
直到有一次他睁开眼时,已经快放学了。
夕阳的余晖落到教室里,他却感觉什么东西触着自己,茫然地透过发丝看过去,却见温之皎抱着书在那里掉眼泪,脸和肩膀夹着手机说话一刻不停。
“江远丞你快点过来啊,你朋友好像猝死了,我好怕啊。”她嘴巴咧着,面色苍白,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书皮,“你快点,好吓人啊!我真的好怕,好几节课他一动不动!你别问我怎么发现的,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啊!你快想办法!他的脸也好冷!”
温之皎一面说着一面哭,她的手指还戳他的脸,但是身体往后靠着桌子。窗外的阳光落在她卷而蓬松的发丝上,让她更像炸毛了的,腰背拱起的猫。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得要命,裴野一时大脑空白,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便看见她快跳起来了,“嗷”的尖叫一声,抄着书朝着他砸了过来,随后跌跌撞撞往外跑。
“嗷——”
裴野被砸中鼻子,鼻血哗啦啦往下流。
温之皎跑到教室门口时,一回头便看见满脸血的裴野,吓得精神崩溃,又继续往外跑。裴野捂着鼻子,只能听见走廊里传来她像哭又像尖叫的声音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裴野一时间觉得尴尬,又觉得震撼,呆呆地坐着。
好久,裴野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没什么好说的,懒得跟你说。”
他放下酒杯,转身离开。
江临琛收回视线,最终没有跟裴野说,他刚刚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子一样在笑。
真奇怪,为什么无论是江远丞还是裴野,甚至是温随,只要一提起温之皎,就一副子严防死守紧咬牙关的样子。江临琛很有些困惑,他不太爱喝酒,这会儿喝了两杯,脸上便有了些热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唰啦”一声后,窗被打开。
日头初升,天气晴朗,又是一日清晨。
轻柔的风钻进室内,白色的轻纱晃动着,一只手沿着裙摆一路抚摸到温之皎的腰部。下一秒,那只手将衣服后的系带拉紧,温之皎被迫直起身,看向穿衣镜。镜中,女人妆容精致,黑发披散在肩膀上,她身后,大师面带欣慰。
“这身礼服很适合你,很漂亮。”
大师说完,又道:“一转眼,明天就是订婚宴了,重要的剧情马上就要来了。”
温之皎对着镜子左右转身,轻声道:“我还是搞不懂,晚上要怎么样引起误会,而且我觉得那个后续剧情好奇怪啊。”
她的问题匣被打开,又转过身,走向大师,露出了有些迷惑的表情,“就是为什么感觉后面的剧情也都是要被误会被讨厌啊,感觉对我很不好啊!还有,我一直忘了问,这几天我都没和江临琛他们怎么接触,好像也没怎么被刁难,这样的话也算完成剧情吗?哦对了,那发生完误会,到我继续订婚,到他出车祸,我岂不是都不能睡觉?感觉好累啊。”
大师看见她嘴巴不停,一时间头晕,只是道:“你放心,等订婚宴的剧情结束后,我会和解释的。”
她说完,便看见温之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在控诉,“每次我问的东西一多,你就说等之后再解释,简直像在敷衍我。”
……这当然是敷衍,只要等订婚宴剧情结束,就会找人取代你。
大师心中这样想,却仍然让自己露出慈爱的表情,道:“我怕我说太多了,反而会让你束手束脚,而且今天晚上也是最重要的剧情,你先做好准备。”
她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手也情不自禁地抚摸上了温之皎的肩膀,帮她整理着她的头发,“相信我,好吗?”
温之皎便仰头望着她,脸上慢慢有了笑,“我一直相信你,但是我总是很不安。”
“当女主,无论如何比当恶毒女配的下场好吧?我都说了,我会一直帮你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大师拍了下她的肩膀,又道:“我先出去了,江远丞待会儿要来了。”
这次,她没有绚丽的退场,而是老老实实走出了更衣室。
温之皎只是坐在了沙发上,托着脸思考,晚上到底能怎么引起误会,越想却越觉得乱七八糟的。她干脆靠着扶手躺下,不去想这些,反正大师说了她会安排好的,那就等她安排了。
走廊外,大师靠着墙壁往外走,迎面望见江琴霜母子正在向更衣室走。
他同样穿着合衬的礼服,身后跟着几个佣人,她低着头与对方擦肩而过,离开了走廊。江临琛偏过头,“是温之皎的贴身佣人么?怎么好像不是很眼熟。”
“听远丞说是请来算日子的大师,她时不时就要找这位大师聊聊,算算命。”江琴霜也跟着偏头,又上手给江临琛整理了下衣服,道:“你在门口等着吧,我去看看她礼服合适不合适就出来,毕竟远丞还在忙着应酬呢。”
订婚宴的流程会从明早持续到中午,但庄园位于半山腰,开车进来都要许久。
这次订婚宴虽说不是什么商业宴会,但能来的大多是名流豪门,也不可能让人为了个订婚宴一大早就出门。江家便想了个折中办法,那就是提前开一场晚宴,邀请众人下午来,届时晚宴后安排他们入住客房,第二天接着参加订婚宴。
订婚礼服是定做的,今早才送到,江远丞这会儿没空来看,她便过来看看。
江琴霜敲门,不多时,门便被打开,温之皎脸上带着笑,“姑姑。”
她穿着香槟色的鱼尾晚礼服,卷发披散在白皙的肩头,一动作时,鱼尾裙上点缀的细钻便有着波光粼粼的光芒,连带着她的面容都衬出了几分流光溢彩的耀眼来。
江琴霜走上前,揽着温之皎的肩膀进了衣帽间,无意间便阻断了江临琛的视线,他只能看见她走起路来,莲花形状的裙摆便晃动着,时不时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脚踝上,银色的细链也有着光芒。
他收回视线,只是站在门口。
衣帽间的门并未完全合拢,她们说话的声音影影绰绰的,江临琛无意偷听,也确实听不清。他只是离得远了一些,倚靠在墙上,手插进裤袋里,时不时抬眼,便能看见门缝里有一道光偷溜出来。
偶尔,她们似乎在走动,经过了门,他便看见门缝里也流动着香槟色的碎光。
许久,江琴霜终于打开了门,江临琛走上前。
温之皎依然站在门口,江琴霜絮叨着订婚礼仪和流程,她脸上笑着,眼睛却有些出神,手也不太安分,一下摸摸手臂,一下又抬起穿过那蓬松茂密的卷发梳理着。
下一秒,她动作僵住,小心地挪动着手。
江琴霜还沉浸在絮叨中,但站在她身后的江临琛注意到,她发丝里,订婚戒指闪烁着光。他没猜错的话,她的戒指勾住了发丝。
他的念头刚起,便望见温之皎的眉眼蹙着,红唇紧抿。她用力把手往下一扯,眼睛里顷刻有了些湿润,唇张开,洁白的牙齿咬着。
应该是很疼。
江临琛想着。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佯装无事,望着下巴,两只手若无其事地叠在一起。江临琛看得清楚,在那切面漂亮的宝石戒指上,几根发丝挂在上头呢。
江琴霜终于叮嘱完,拉着江临琛离开。她随意地扯出戒指上缠绕的发丝关上了门。门合上带起了风,他感觉脸上一阵搔痒,细看却察觉到领口挂着一根头发。
江临琛的指节动了下,他突然感觉刚才搔痒的那一小块肌肤变得紧绷起来,甚至是硬邦邦起来了。
第19章
江家的庄园位于半山腰上, 或许也是这个缘故,天色总是格外鲜艳漂亮。这会儿正是夕阳,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蔓延开来, 霞光的边缘有着石膏般的青紫,一辆辆车驶入庄园,车身也有着流光似的影子。
这会儿距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但大部分宾客们已经陆续开车入场了。门童们来来往往, 给宾客们开车门,引路, 检查请柬,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江家旁系的亲戚来了不少, 进到庄园里, 也不免感慨本家的奢靡。他们一来,便也尽着半个东道主的责任,帮江琴霜几人招呼着应酬。
只不过当来往的宾客多了些时, 便有人打听起来, 为何独独没见这未婚妻温之皎。豪门家族中最不缺封建糟粕似的规矩,便有人猜道:应该是没正式订婚,她便算不得江家的人,所以江家不让她以江家人身份出来招呼客人。
这个猜测十分具有说服力, 很满足有钱人之间的偏见,一时间很受追捧。
不过这随口一猜,却也猜得七七八八,的确是江琴霜与江远丞没让温之皎出来。江琴霜是觉得温之皎上次的接客足够冒失惊悚,唯恐今晚晚宴她闹出什么岔子,因而没让她掺和晚宴。而江远丞的想法更简单,因为温之皎不想去, 他出于私心也很是赞同。
宴会厅设在住宅区附近的会客区,三层楼的拱顶建筑内饰富丽堂皇,三楼有各式演出台,供乐队或是交响乐队亦表演,二楼设了各式精美的看台与娱乐设施,一楼则有各种餐台。
这样的环境无论是想应酬,想相亲或是想一个人待着都是舒服的,不舒服的大概只有裴野了。
顾也和谢观鹤都是个顶个的大忙人,一个满世界飞谈生意,一个正在逐步接手谢家的政治版图,也忙着到处拜访老一辈的人。唯有处在休赛期的他像个大闲人似的。
裴野应酬了几波打招呼的朋友后,一时间有些后悔。
他是答应来参加了,但或许也该学学顾也和谢观鹤,宁愿早起参加订婚宴,也不该图个舒服来晚宴。因为他现在根本不舒服,玩得特别好的俩不在,一个……他瞥了眼几步开完和人聊天的江远丞,一个已经不算兄弟了。
就连温之皎也不在。
裴野将酒杯放在桌上,坐下靠着椅子,盯着穹顶下华丽的大吊灯发呆。没多时,他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望过去,却见江远丞脸上带着淡笑,坐在了他身旁。
“喝一杯?”江远丞从一旁侍应生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香槟,灰眸弯了下,“怎么不去玩一下,一个人坐着。”
裴野面无表情地也拿了一杯香槟,眯着眼看江远丞,张嘴将酒一饮而尽,“怎么,难不成来参加宴会就只能跟人social?”
“当然不是,开心就好。”江远丞抿了一口酒,向后梳的黑发下,五官愈发深邃立体,因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分外刺眼,“我这么说,是因为你看起来实在不是很开心。”
他这话,莫名又让裴野听出了些意味深长。
裴野仔细看了眼江远丞,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与健壮的身材。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扶着手杖的样子并未让他显出任何狼狈,只让他显得从容矜贵。
他又掏出了怀表,以假装看时间的名义偷偷看表盖里的倒影。他的白发零星散落几缕在英俊桀骜的脸上,西装合衬,可不知为何总显得像个纨绔大少爷。
见了鬼了,他长得不比江远丞差哪里去,身材也有在锻炼,凭什么江远丞也没大他几岁,看起来就一切尽在掌握的问题?也不对,毕竟顾也和谢观鹤也总是这样。
裴野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气,他合上怀表,眼神凶戾地看了眼江远丞:“你不用在合理含沙射影,也不用在这里装无事发生,反正我们兄弟是做不成了。”
“怎么会?你难道还在介意上次的事么?”江远丞像是个纵容弟弟的哥哥似的,只是无奈摇头,“我只是误会了。”
江远丞灰眸凝着他,话音低沉,“你能来晚宴,能来参加……我和皎皎的订婚宴,足以证明你对皎皎没有任何多余情感,不是吗?”
裴野垂眸,凝视着高脚杯里橙黄的酒液,“你到现在还在敲打我,这叫只是误会了?”
“这次是你误会了。我很高兴你能来,皎皎也会高兴的,她一直希望我们的订婚能得到你还有顾也观鹤的支持。”
江远丞敲了下桌子,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
裴野蹙眉,却见托盘上放着一份文件和一支钢笔,“这是什么意思?”
江远丞用手指将托盘推到他面前,身体靠住椅背,看着裴野,“这是我托人拍下的赛车,是D国车王的赛车,价值比你那辆只高不低。文件是转让协议,签了吧。”
他笑起来,“这是赔偿,希望我们的关系重修旧好,也希望……你不要把那辆车的仇怨记在皎皎头上,然后找她,麻烦。”
江远丞的停顿几乎带着某种恶意。
裴野的心脏骤然一跳,火焰从胸口窜到喉咙,又窜到脑袋,从耳朵蔓延到脸颊。他望着江远丞,道:“你在羞辱我吗?你也配羞辱我?”
他几乎要握住酒杯泼他脸,亦或者一把抓住江远丞的领带揍他,但他此刻竟全部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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