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晌看了她一眼,飞快又低下了头,他说:“没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那他为什么不愿碰我?”
“那是他有眼无珠。”
她不相信,觉得徐晌只是在安慰她而已,伤心之下,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亲我一下,我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第140章 负心债(九)
徐晌一开始没有动,等她悲恸地哭起来才鼓足勇气亲了她一下,轻轻地,好似对待个易碎的美玉。
徐晌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真的很美,佛祖作证,出家人不打诳语。”
徐晌告白的话语让她心颤,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回应,灰溜溜地离开了寺庙,再不敢往那儿去了。
再后来,丈夫每次带女人回来,她总会想起徐晌那天的话,她恨恨地想,丈夫能够肆无忌惮的找女人,她凭什么不能找男人?
想归想,她并不敢那么做,最多只是在午夜梦回之际,幻想一下自己那天要是没有灰溜溜地逃走,而是反亲回去会如何?
那之后,丈夫每出去鬼混一次,她就想一回,就当是报复他了。
不过丈夫的突然离世,又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的恨,她惶恐、害怕、慌张,却独独忘了伤心,所以在貔貅走后,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镇定地指挥乱作一团的下人,驱散围看的人群,让人去官府里报案,然后又赶紧着去安抚悲痛欲绝的公婆,照料年幼的子女,有条不紊地处理丈夫的后事。
那一刻她发现,有没有丈夫,对她而言好像都一样,平常家里的事情也全都是她在安排处理。
那些人也是知道,公婆年迈,子女年幼,田家人没有能够主事的,家产都握在她的手里,所以才会来勾搭她。
他们的算计她都明白,公婆也明白,在丈夫葬礼上,特地让人找来了她的爹娘,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不许有二心,一心一意为幼小的儿子好好守着这份家业,他们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他们还说:“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
他们将她围在棺材边,言辞激烈地说着,好似她不答应就是犯了天规死律,立马就会被大卸八块一样。
那一瞬间她觉得,丈夫看似是死了,其实还活着,还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甩不掉,也逃不开。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应该是答应了,不然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葬礼过后,经常有些二流子,小混混上门骚扰,他们都觉得她守不住寡,觉得稍稍一勾搭就能够哄到手。
还有些“正经人”不会他们这么大胆,而是寻着机会暗送秋波,只要她没有明确拒绝,他们便觉得有戏,便会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公婆每天也跟防贼一样防着她,交待丫鬟们盯着她,生怕她红杏出墙了,为此,她不得不将家里的铺子给关了,减少些出门的次数。
可就算是如此,公婆还是不放心,将家里的男仆都换成了女仆,若是可以,他们甚至连公蚊子都不许靠近她半分。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丈夫真的死了吗?为什么他死了,她反而更加不自由了?
她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亦或许,在他们逼着她答应下不许有二心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丈夫的陪葬品,随丈夫一起被埋进了坟墓里。
慢慢地,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她感觉自己成了具行尸走肉,她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
睡不着的夜晚,她就睁着眼睛数数,一边数一边回忆与丈夫的点点滴滴,回忆与他刚成亲时的恩爱,企图用那些恩爱过往来说服自己用后半辈子来为他“陪葬”。
越想她越觉得自己可怜,成婚十多年,能回忆起来的恩爱,竟然只有刚成婚的那两年,而她还要用这两年的恩爱,麻痹自己过完后半生。
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哭,一边哭一边骂死去的丈夫,凭什么她要忍气吞声,凭什么她要委曲求全,凭什么他死了都还不放过她?
她越想越不甘心,在哭了两个月后,她终于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给自己一年时间,如果一年之内找不到个真心喜欢她的男人,便就老老实实地守寡,再不想别的了。
那之后,她便开始接近起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有几多爱她的人,想看看他们究竟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钱。
没有丝毫意外,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她的钱来的,还有一部分自视甚高的人,想要用她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大半年下来,她也没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她不禁想,要不要将就一下算了,可转念一想,那还不如守寡呢。
便就在此时,她又想起了那个让佛祖见证,不打诳语的和尚,想起了他那个轻如鸿毛的亲吻。
于是时隔多年,她又去了那个庙里,找到了徐晌。这会儿他已经做了寺庙的监院,若无意外,再熬上几十年的资历,做上主持也是有可能的。
徐晌刚接待完一群信众,看到她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
“田夫人是来上香的吗?”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说:“我丈夫死了。”
“贫僧听说了,田夫人还请节哀顺变。”
“你有对我魂牵梦萦,神魂颠倒吗?”她鼓起勇气问。
徐晌惊呆了,不敢确定她这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佛祖作证,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不许说假话。”
“我……”徐晌当时没能立马回答,她便转身走了。待走到半山腰地时候,徐晌撒丫子追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地说,“佛祖作证,我每时每刻都在挂着你,念着你。出家人不打诳语。”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笑骂了一句:“好个花和尚,成日里不好好拜佛,一门心思惦念女人。”
徐晌羞窘得不行,却还是忍不住笑。
“你愿意舍了半生修行,还俗娶我吗?”她又问。
这次徐晌没有犹豫,当即点头应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便就这样,徐晌还俗了,他愿意做上门女婿,甚至愿意改姓田姓,只要她公婆同意他俩成婚,他愿意答应任何条件。
“你怎么能确保他以后不会变心?”章姑娘问田夫人。
“他要是变心了,我就踹了他,再另外找个喜欢我的。”
田夫人话音刚落,徐晌连忙说道:“我永远也不会变心的,佛祖作证!”
“你孩子他们乐意有个后爹吗?”
田夫人点点头,孩子也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也希望能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而不是一个父亲天天花天酒地,母亲天天愁眉苦脸,时不时还有不三不四的女人上门闹事的家。
从田家离开后,章姑娘终于还是承认楚弦月说的办法才正确的,与其杀死负心汉,不如去帮助那些被诸多规矩束缚住的女人去追寻新的生活。
“我想去找我娘了,要是我没有埋怨她,而是帮她去追寻新的生活,她肯定会比田夫人还要幸运。”
“我想你娘更希望你能够放下怨恨,早日投胎转世。”
章姑娘想想也觉得是:“我要是走了,那些需要帮助的女人怎么办?”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比起她们,你现在更该帮助你自己,你也该有新的人生,新的生活了。”
章姑娘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会变好吗?”
“会的,不管现在还是将来,这世上肯定不会只有一个田夫人。”
章姑娘去投胎了,临走时留了一幅招财聚宝图给楚弦月,画上一只貔貅,坐在金山上,嘴里衔着一串铜钱。楚弦月伸手一碰,画中貔貅就变成了一块神砖。
第141章 疠风病(一)
上次回去没有带香,未能联络到玉枝和陆修,这回楚弦月特地准备了要带回去的东西才走,才知道在他们不在的这一两月里,自己世界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螭那天并没有将夺到的帝流浆全部自己用掉,而是将其给了它和人杂交出来的妖孩,帮它们迅速获得了大量修为,然后让它们坐镇天下各处,管理手下诸多妖魔和人类。
对于云螭这敛权行为,其他妖魔俱是不满,已经闹过几回了,厉鬼们趁机在其中搅和,又救了不少人出来,只可惜每次反抗都没能持续多久,就又被云螭给压下去了。
“也不知云螭怎么能那么厉害!”玉枝恨恨说道。
楚弦月微微垂眸,有神砖在手,云螭能不厉害嘛。
这话不能说给玉枝听,且就算说了她也会自动忽略掉,楚弦月只能继续用灵珠来做幌子,告诉他们又找到了几颗灵珠,扭转乾坤指日可待。
玉枝先是高兴,高兴完,又不禁忧心问楚弦月:“要是回到从前,我们这些日子的经历还会记得吗?”
这个问题,楚弦月曾也问过天机,除了知晓神砖与西漠岭的当事人外,其他人是不会保留记忆的。
“没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会记得呢。”楚弦月尽量说得委婉。
“我要是不死,永远也遇不到陆修了吧?”
“嗯。人鬼殊途,一般人见不到鬼的。”
玉枝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与陆修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早已经对他心生依赖,光是想想以后会将他给忘了,一辈子都无法遇见,她就难受地直掉眼泪。
陆修连忙安慰说:“楚弦月是人,不也还是能见到鬼吗?咱们有缘肯定会再见的。”
楚弦月紧抿着唇角,不忍告诉他们,人鬼殊途,就算是再见了,也不可能长久在一起,就像她,因为经常接触鬼魂,身体变得又阴又寒,就算大夏天站在太阳底下都不怎么出汗,若是再持续久一点,估计小命都得不保。
不论陆修怎么说,玉枝的眼泪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
楚弦月看不得她伤心的样子,暂时走开了去。
鹤龄跟在楚弦月身后,不禁说道:“还好我们不会忘了对方。”
楚弦月站住脚,眼泪也落了下来,她转身抱住鹤龄,轻轻说道:“我们何其幸运,我何其幸运……”
鹤龄紧紧搂着她的身子,两人抱了许久许久才分开。
楚弦月没有急着去找最后一块神砖,每天自在地与鹤龄游耍在山野之中,饿了就吃,渴了就喝,累了就歇,想亲热了就亲热,不再去想其他的那些烦心事。
他们心照不宣地拖延着时间,享受着只有彼此的甜蜜时光,只可惜,这种清闲自在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云螭发现了厉鬼在趁乱救人,将计就计在几个人身上藏了沾有青蚨血的铜钱。
青蚨是一种虫子,一旦母子分离,不管距离多远,它们都能寻找到对方,于是便有人将青蚨血涂在银钱上,花出去的钱便又会自己回来,这便是青蚨还钱的传说由来。
云螭用这种办法,找到了那些被厉鬼藏起来的人,率领一众蛇子蛇孙杀去,未曾留下一个活口。
曾经在楚弦月面前应承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厉鬼一齐来找到楚弦月,告诉了她这个悲惨的讯息。
他们是来道歉的,也是来询问灵珠的事情的。这次的失败,让许多厉鬼都丧失了信心,他们迫切想要些能够鼓舞士气的讯息。
楚弦月将上次与玉枝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扭转乾坤指日可待。”
听到楚弦月亲口说出这话,厉鬼们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高兴地询问起更多的细节,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中一只鬼,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
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们所有人和鬼都罩了起来。厉鬼们也被擒了,显然这张网不是俗物。
云螭来了,他们才知道他们中有鬼叛变了。
“为什么要做叛徒?”有鬼问道。
“没用的,我们不是云螭的对手的。”
那鬼说的轻松,云螭对他的表现很是得意,然而还不等它开口,楚弦月与鹤龄便先后消失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云螭大惊,连忙上前检视,确认楚弦月二人逃脱,却还是不愿相信楚弦月他们能逃脱缚住大罗金仙的天罗地网。
正看着,楚弦月又出现在了原地,她朝着云螭说一句:“再让你嚣张十天半月!”
说完便又走了,这来去自如的嚣张态度,叫云螭气得牙痒痒,可不管它用什么办法,也没能追踪到楚弦月二人。
去到西漠岭,楚弦月握住了鹤龄的手,“该来的逃不掉,咱们去吧。”
“嗯。”
他们这次去的是个叫做风恒都的地方。
同行的有三人,分别叫做叶正文、成元保和展靖川。
叶正文是个药铺学徒,学艺三年,始终没有什么长进,师父劝他改行,他不甘心,便来了这儿寻找神砖。
成元保是个屠夫,几年前背上突然长出了一个大肉瘤,找了个好几个大夫都说无药可救,最后求到个道观里去,道长说是他造的杀孽太多,被死去的猪灵缠上了,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道长让他积德行善,不再杀生,他照做了两三年肉瘤也不见小,于是就来了这儿。
展靖川也是得了病才来的,他得的是饿病,每次发作之时,便好像有虫子在啃噬自己的五脏六腑,必须立马吃些东西下肚才能好。
“会不会是蛔虫?”叶正文问道。
展靖川摇摇头,“如果是蛔虫早就治好了。折腾了好几年,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把家底给折腾空了,加上日益变大的胃口,现在都快吃不起饭了,不然我也来这儿碰运气。”
似乎是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才刚到风恒都,展靖川就饿了,连忙从包袱里翻出一叠烙好的大饼,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好似稍慢一点就会饿死一样。
狼吞虎咽地吃了十来张脸盆大小的大饼,他才停下来找水喝。
楚弦月看了看他的肚子,又看了看他瘦瘦高高的身形,也不知那么多大饼他都吃到哪里去了。
第142章 疠风病(二)
风恒都盛产玉石,又被称作玉都,就连城门口摆放的狮子都是用美玉雕就。
楚弦月绕着玉狮子瞧了瞧,以她多年戴玉的经验来看,这两块人高的大玉绝对是无价之宝,就算是随便磕一小块下来做个戒指耳环都能值个几十两银子。
“这么大的狮子,光是从矿洞里开采出来,雕刻成型,估计都要花费几十年吧,他们竟然就摆放在城门口。”
楚弦月忍不住啧啧称奇。玉石值钱,属于是奢侈品,就是因为其制作过程极为复杂。首先需得先进山开矿,将原石开采出来后,再用牛皮绳混合着解石沙进行解石、切割、雕琢、抛光等等,一套完整的流程下来,就算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够放到市面上进行售卖,更别说这么大的两个玉狮子了。楚弦月还记得曾经见过的一个半人高的玉屏风,据说是九个玉匠花了五十年时间才雕刻而成的。
想到这些,楚弦月不禁怀疑这真的是玉做的狮子吗?还是说他们掌握了什么快速雕琢玉器的新工艺?
一行人走进城里,楚弦月发现还不止是玉狮子,他们这儿连街道上铺的地砖都是玉石做的,周边人家住的都是雕龙画凤的大宅子,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穿着绫罗绸缎,身上穿金戴银,看着十分富贵。
“风恒都这儿的人可真有钱!”展靖川望着一旁花五两银子买一个包子的人,一边感叹一边忧愁,“以我的食量,想要在这儿吃饱怕是要花个几千两银子。”
“没钱就赚,大不了咱们也去卖包子。”成元保会做包子,也做过多年生意,他并不觉得这有多难的。
楚弦月也觉得是,没钱就赚,总不会饿死的,不过比起赚钱,还是先找人了解了解这边的风土人情吧,她对这儿可太好奇了!
楚弦月的视线已经寻觅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是一个坐在路边晒太阳的老头,据她以往打探讯息的经验,老头老太太是最喜欢与人闲聊的,就算是面对陌生人,他们也能聊的十分起劲。
果然,他们一靠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老头就好奇问了问成元保脖颈上的肉瘤。
藉着瘤子,他们很快就聊上了,不多久,话题就从瘤子聊到了五两银子一个的包子上。
“大家伙有了钱,都大方了,什么东西都只买最贵的,有些商家叫价便宜了,反而让人觉得是在看不起他。”
“你们怎么会这么有钱?”
“玉都玉都,当然是靠卖玉呀。”老头说的理所当然,“黄金有价玉无价,玉可辟邪、挡灾,还能养人、驱邪,是其他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的。”
“可是据我所知,玉石的产量是很低的。”楚弦月将自己所知道的流程说了说。开矿费人费力,解石和雕刻也费人费力,稍有一点差池就要重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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