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楚弦月刚喝进嘴的水,因她们这话又喷了出来,周围人连忙躲避,这一打岔,大家伙也就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了。
没了热闹看,女鬼们也走了,楚弦月连忙追上她们,“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女鬼们意外于楚弦月能够看到她们。
“负心汉那么多,怎么只有他们会被貔貅吃?是不是只有那些个妻子希望他死的负心汉,才会被貔貅吃掉?”
女鬼们下意识点了点头,楚弦月又问:“貔貅是哪来的?怎么会那么听话去吃负心汉?”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幕后之人要这么做?”
楚弦月对着空气喊话的举动引来了周边人的侧目,女鬼们不想被人发现,看了看周围说道:“你想知道,就跟我们走吧。”
说完,她们便朝楚弦月身上一抓,将楚弦月的魂魄从身体里带了出来,还不等楚弦月反应过来,就被她们带去了远方。
没了灵魂,楚弦月的肉身瞬间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了鹤龄怀里。
有过之前离魂的经历,鹤龄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并没有听见女鬼们的话语,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抓走楚弦月的魂魄,也不知她们会不会伤害楚弦月,心里头不禁焦急万分。
“楚弦月姑娘这是怎了?”安娘子过来问道,他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事。”鹤龄定了定心,将楚弦月放去房间,让安娘子寸步不离地好生照料,然后便拿着楚弦月穿过的衣物,从外找了两条狗,看能不能以此找到楚弦月的踪迹。
楚弦月被女鬼们带着飘到了十里之外的一间姑娘庙里。
死时还未嫁人的姑娘不能被埋进祖坟,有钱人家担心女儿会变成孤魂野鬼,便建了一座姑娘庙给其容身。
这座姑娘庙的主人姓章。
章姑娘的父亲原来是个书童,后来主子考上了状元,小书童便也水涨船高,成了管家。
章姑娘的母亲是个农家姑娘,与她父亲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藉着状元老爷的势,这农家姑娘也成了个管家夫人,那一年章姑娘刚满七岁。
章姑娘出生时难产,以致母亲和她的身体都落了点病根,尤其是章姑娘,自打出生起就大病小病不断,是爹娘捧在手心里才养活大的。
到了京城,看了几个名医,章姑娘的身子骨好了些,可父亲却再不像以前那样陪着她玩,不再给她讲故事了。
母亲告诉她:“爹爹忙,等他忙完了就会来陪你了。”
她一直在等着父亲忙完,可每次就算父亲回来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与她说笑,逗闷子了。
母亲解释说:“乖宝大了,儿大避母,女大避父,所以父亲才不和你亲近了。”
母亲的话她听进去了,她也听出来母亲这话中满是失落。
后来,状元夫人给状元老爷又纳了一房妾室,一个比夫人年轻貌美许多的女子。
那天母亲去见了夫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时,她看见母亲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她那时还不明白母亲究竟在哭什么,一直到半年后,父亲领着一个同样娇俏可人的女子进门,她才明白为什么。
母亲笑着接了那人呈上来的茶,那人便留在了她家里。
当天晚上,父亲进了那人的房,一夜没有出来。
那一夜,母亲睡在她房里,搂着她睡了一晚,搂得比以往每次都要紧,她趴在母亲怀里,母亲的身体在颤,偶尔还能听见母亲压抑地抽泣声。
母亲在哭,眼泪滚滚落进她脖颈里,她也忍不住陪母亲一起哭,母亲听见她的哭声才松开她,手忙脚乱地给她,也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可这颗眼泪刚被擦掉,那颗眼泪又掉了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最后索性不擦了,娘俩抱着,轻轻地哭了半宿。
她哭累了,母亲却是不能再哭了,怕再继续哭下去,明天早上眼睛太过红肿,惹人笑话。
迷迷糊糊睡去时,她听见母亲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第二日,母亲在人前又恢复了以前笑脸盈盈的模样,只有她知道,母亲每夜都会偷偷地流一阵泪,然后感叹一句:“要是他变回穷光蛋就好了。”
她曾听母亲说过,父亲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从小跟着大哥大嫂过活,大哥大嫂家里不宽裕,常克扣父亲的口粮给自己的孩子吃,母亲看父亲可怜,就偷偷背着家里人偷家里的东西接济他。
那会儿母亲家里也不宽裕,有时候被发现偷拿家里的食物,会被长辈用手腕粗的棍子打,可就是那么的,母亲还是偷偷地省下自己的口粮一口一口喂给父亲。
十岁那年,父亲被他哥哥卖去别人家里做书童,母亲怕他嘴笨受欺负,还经常悄悄走十多里的山路去看他,给他送点吃的用的东西。
后来,父亲能赚钱了,也总会偷偷塞给母亲一些,母亲不愿收,他便说:“不白给你,等我把你娶回家,又都是我的了。”
那时候母亲觉得,他们这样艰苦走过来的感情,肯定会白头到老的,只可惜母亲到底还是估量错了。母亲的温柔贤惠不会赢得父亲的偏爱,母亲的隐忍善良也不会让那妾室感恩,他们反而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们母女。
夫人给母亲支招,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夫人让母亲利用孩子争宠,母亲不愿干,她便自己来干,她每多受伤一次,父亲就多来看母亲一回,她每多生病一次,母亲就多个藉口去找父亲。
一次,两次的成功让她以为,自己能够帮母亲重新夺回父亲的心,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像她想的那么一帆风顺。
父亲发现了她的装病,他以为是母亲教的,一怒之下打了母亲一巴掌,然后写了一封休书,将母亲休回了老家。
她们娘俩去的京城,又娘俩回的九王岭,那时候九王岭还不叫九王岭。回来之后,她就病了,这回不是装的。
她越来越虚弱,总和母亲埋怨那狐狸精勾引了父亲,母亲却总是摇头说:“没有她还有别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些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她到底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临死前,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们一家子住在间逼仄的小房子里,每两天,父亲会抽空回来一趟,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母亲。她突然又想起了母亲那句常叹的话:“要是他变回穷光蛋就好了。”
“你一开始用貔貅吃钱,是为了让你父亲变回穷光蛋?”楚弦月擦了擦面上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询问面前这个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少女。
章姑娘点点头:“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嘛,我就把他们都变成穷光蛋。可他们实在太狡猾了,把银子换成田地,房屋,古董,貔貅没法吃,我就只能让它把那些坏男人都给吃了。”
怕错吃了人,也怕被人发现,她只让貔貅吃掉那些妻子咒怨让他死的男人。
田老板会死,是因为他夫人在和妓子吵架的时候,骂了一句想要他死的话。
楚弦月很想劝劝这小姑娘别再执拗了,可她却并不知该怎么劝,她甚至觉得小姑娘做的没错,要没有貔貅,梁夫人,田夫人还有老齐头的妻子,杨秀才的妻子还会继续遭受着来自丈夫的折磨。
“你嫁人了吗?”章姑娘突然问楚弦月。
“算是嫁了吧。”
“什么叫算是嫁了?”
“我们没有成婚,但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不给名分就占便宜的男人肯定是坏男人!”章姑娘说的十分笃定。
“我们之间的情况有点复杂……”楚弦月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正说着呢,有女鬼飘了进来说:“有个男人牵着两条狗往我们这边来了,好似来找她的。”
女鬼指着楚弦月。
“他就是你的情郎?”章姑娘问楚弦月。
见楚弦月点头,章姑娘又说:“要不要我帮你试试他?”
“不用了。”楚弦月赶紧拒绝。
“你怕了?怕他其实没那么爱你?”
楚弦月摇摇头,不怕。
“那就试一下咯!”
第136章 负心债(五)
章姑娘以前也没少帮人做考验,家穷的就用钱,不差钱的就用色,一测一个准,她觉得,鹤龄这种不给名分就上床的,肯定是个好色之徒,她决心要撕开他的面具,给楚弦月看看他的真面目。尽管大多数人就算知道物件是个人渣,也还是会不离不弃,她也还是想让楚弦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鹤龄还不知自己被女鬼给盯上了,牵着狗一路往前走。
突然地,他听见前面有打斗声传来,走近一看,是一伙土匪在劫道。
被劫的像是官宦人家的女眷,随行的侍卫快死完了,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只剩下两个还在拼死抵抗,那边女眷躲在马车里,已经有几个土匪上去马车了。
鹤龄的出现,顿时吸引他们的目光,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那一瞬间,空气好似停滞住了,只有鹤龄牵着的两条狗叫得愈发凶了。
“我只是路过。”鹤龄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然后便赶紧拉着狗往后退了,完全没想要出手。
“看他拿着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结果是个怂货。”章姑娘鄙夷道。
一旁楚弦月却是并不意外,鹤龄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鹤龄没能走成,章姑娘一挥手,那些土匪就朝他攻了过去,逼着他出手应对。
鹤龄还以为是土匪要杀人灭口,既然不能走,那便只有杀了。
长剑出鞘,左劈右砍,帮着俩侍卫打杀了好一阵,总算是将一群土匪解决了。
不过,就算有了鹤龄的帮手,等把土匪解决完,两个侍卫还是不行了,他们强撑着将车上的主子扶了下来,跪求鹤龄将她送回家去。
女子是姚知府家的小姐,长得美若天仙,肌肤赛雪欺霜,这会儿芙蓉面上正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看着又漂亮又可怜。
她身上的衣裙被土匪扯破了,裸露出大片娇嫩的肌肤,看着楚楚可怜。
姚小姐被吓坏了,浑身哆嗦着,呆愣愣地听着侍卫哀求鹤龄:“只要你将我们小姐送回去,保管你后半辈子都能够吃香的喝辣的。”
“我没空。”
鹤龄眉头满脸不耐,本就不想多管闲事,刚刚一番打斗,把他两只狗都给吓跑了,没了狗,还不知要怎么才能找到楚弦月呢。
鹤龄说完便走了,他想往附近村落里再弄两只狗来继续找。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章姑娘有些意外:“这就走了?”
章姑娘不甘心,往天空一挥手,立马便雷声轰轰,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暴雨。
雨水砸在鹤龄身上,鹤龄没忍住咒骂了一声,这样一场暴雨,就算找着了狗,也没法根据气味找到楚弦月的下落了!
鹤龄不知自己是中了鬼遮眼,还以为是真的下雨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见前方有间破庙,暂时进去躲了躲雨。
鹤龄没有烧火,他坐在黑暗里继续思索要如何寻找楚弦月,只有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会照亮他的身影。
想着想着,鹤龄察觉有人走进了庙里,他并没有动。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整间破庙,鹤龄冷若冰霜的脸吓得刚跨进庙的姚小姐尖叫不已。
姚小姐身上破烂的衣衫,本就遮掩不住春光,被雨一淋,更显妩媚可怜,任楚弦月个女子看了都不禁有所动容。
楚弦月心里头有些紧张了起来,她知道鹤龄有多欲求不满,她也有些担心鹤龄会把持不住。
又一道闪电过后,姚小姐认出了鹤龄,遂停下了尖叫声,然后小步挪到了鹤龄面前,“好巧啊,恩公,又碰见您了。”
“那两个侍卫呢?”
“他们死了。”姚小姐委屈说着,然后蹲了下来,与鹤龄面对面。
鹤龄撇开眼去:“你在这儿待着,我会帮你通知你的家人来此处接你的。”
说完,鹤龄便起身要走,姚小姐赶紧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脚:“求求你,别扔下我一个人。”
鹤龄愣了一下,随即脚上用力,从她怀中挣开了去。
“姚小姐还请自重。”
姚小姐又哭了起来:“你就这么嫌恶我吗?”
鹤龄没有回答,继续往外走,姚小姐又说:“要怎么样你才能送我回去?”
“我有要事在身,不能送你。”
“什么要事?”
“找我妻子的魂魄。”
“找魂魄?你妻子死了?”
“没有,只是离魂了。”
“不过是个女人,别去找了,只要你送我回去,我便嫁给你做妻子。”似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姚小姐一边说一边脱衣裳。
鹤龄轻嗤了一声,又继续往外走。
姚小姐急了,追上去问:“我有哪点比不上她?”
鹤龄没再回答她的话,径直走出了破庙,走进了雨幕里,姚小姐也追进了雨里,她说:“你别走,我害怕。要不这样,你陪我一夜,我做你一夜妻子好不好?”
说罢,姚小姐又加了一句:“只要你留下,今夜我随你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鹤龄脚步微顿,继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姑娘咋么了一下嘴,有点不可置信:“他真的走了?”
楚弦月轻轻勾了勾嘴角,眼里却并无笑意,以鹤龄的身手,他要是想躲,根本不可能让姚小姐抱住腿的。
他素来沉默寡言,不会与人多言,这会儿能与姚小姐说这么多废话,足以说明他心里还是动摇了的。
还有他刚刚稍稍停顿的脚步……
楚弦月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这也不意外,她于鹤龄来说没什么特殊的,并非无可替代的,要换一个漂亮姑娘与他日夜相对,他同样会喜欢上对方的。
章姑娘收了障眼法,刚刚还电闪雷鸣的天空突然安静了下来,大雨也瞬间停止了,身上湿透的衣裳片刻又变回干燥,鹤龄才知道自己被鬼遮眼了。
章姑娘领着楚弦月飘到了他面前,让他看到了楚弦月的魂魄。
“不错不错,面对这么个大美人投怀送抱他都能忍住不动心,楚弦月,你可以放心了。”
当得知这一切都是考验,楚弦月还一直在旁看着时,鹤龄不禁皱了皱眉,然后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弦月与他介绍了一下章姑娘,并说了说貔貅的事情,算是告诉他章姑娘为什么考验他。
第137章 负心债(六)
鹤龄听完章姑娘父母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事情后说道:“没有人天生喜欢吃苦,当有个人愿意陪着一起吃苦的时候,不论有多不合适,都会格外的珍惜。同甘时正好相反,无数人都想上来分一杯羹,他们或温柔或体贴,任君挑,任君选。一旦有了选择,谁又还会愿意将就呢?”
鹤龄说话时候,一直盯着楚弦月,他担心楚弦月恢复身份后会反悔,就是担心当她有了其他选择,不再需要他后,还会不会坚定地选择他。这事其实不关乎男女,只有弱势的一方才会担心被抛弃。
章姑娘点点头,觉得鹤龄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也有吃着软饭还不安分的男人。
“吃软饭”三个字让鹤龄额上青筋跳了跳,其实他早已有所预料,若不能与楚弦月比肩,那么“吃软饭”三个字就会与他如影随形。
楚弦月察觉到鹤龄的异样,下意识伸手去握他的手,却是忘了自己现在是灵魂状态,魂魄从他手上穿了过去。
看着抓空了的手,楚弦月说:“或许决定彼此能不能长相厮守的关键不在于爱还是不爱,而是在于需不需要。你需要的我有,我需要的你有,在这基础上的爱情,才能够决定两个人能不能相守一生一世。一旦需要的平衡被打破,爱情便会土崩瓦解,那么弱势的一方一定伤得更重。”
楚弦月觉得,在一段感情里,身份和地位不能决定强弱,而是谁更容易放下,谁更容易重来,谁受到的伤害更小,谁才是更强势的一方。
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规矩给了女子太多的束缚,所以相较于男子,女子总是更弱势的一方。如果世人对女子能有对男子一样的宽容,如果女子也能够拥有能够自由休夫、和离、再嫁的权利,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弱势的女人了。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楚弦月企图与章姑娘说明白。当一段感情走进了绝境,与其委曲求全,苟延残喘,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比起杀掉那些负心汉,不如去帮助那些被诸多规矩束缚住的女人去追寻新的生活。
“你说得轻巧,他们两人倒是忘了,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章姑娘问楚弦月,“等他们双方另外成家,之前的孩子就再也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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