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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总想和我贴贴(雾聆)


“脏就脏了。”他满不在乎。
【如果你沾上她的血,以后我牵你的手,就会感觉在跟她手拉手。为了我的身心健康,请你洁身自好,别沾脏东西。】洛雪烟用食指挨个把“洁身自好”四个字重重点了一遍,严肃地望着他,抛出无声的警告。
“……”
在无名角落悄然滋生的阴暗像被一把扯到太阳底下,噗呲一下,烟消云散。
镜像扭曲,雕花铜镜里渐渐浮现出一抹倩影,左手持着一朵硕大的墨玉牡丹。
玉手一扔,牡丹砸中养在瓶中的那朵墨玉牡丹上。两花相撞,火星迸发,眨眼间红光窜起。
烟卷火,火裹烟,墨玉牡丹被火舌吞没,在火里舒展、蜷缩、颤抖。不多时,繁花燃尽,只余灰烬。瓶中的墨玉牡丹极快地凋谢枯萎,干瘪的枝条无力地耷拉下去。
目光游移,落到正在酣睡的婴儿身上。
“嘉儿……”
这一声如泣如怨,带着恨,又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痴。
那只手抚上圆润的小脸,虚虚摸了摸。
“我的。嘉儿。”

第20章 镜生 娇柔红艳的海棠花簌簌……
娇柔红艳的海棠花簌簌飘落,像从天而降的一场朦胧红雨。
今安在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晃晃脑袋,抖掉发间的海棠,向上望去,红衣少女坐在院墙上,一条腿曲起,手上晃着一枝探出院落的海棠花枝。目光相接,一双猫眼笑得弯了起来:“被发现了。”
说完,江羡年松开花枝,纵身一跃,如一团火,倏然点亮了荒凉的方寸之地。海棠花伴她而落,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焰坠落带来的细小火星。
今安在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江姑娘。”
“你在看什么呢?那么专心。”江羡年向他走去,要越过他看杂草里的物件。
“哎,别看,有些吓人。”
今安在没拦得住。
江羡年看见了草里的东西——两只四分五裂的花猫尸体,断骨维持不了猫的形态,头不是头,尾不是尾,扭曲在一起,皮毛被血糊在一起,沾了尘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停在尸体上的苍蝇被惊扰,乱哄哄地聚在上方来回打转。血肉腐烂的恶臭味散发在空中,竟是连那一树海棠倾其所香都无法将其彻底盖住。
那与其说是尸体,倒不如说是两块脏兮兮的肉团更为贴切。
江羡年眉头紧锁,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尸体看,严肃道:“又是那个妖物。”
今安在后知后觉想起来身旁的娇俏少女曾经利落地斩杀过一只残暴凶狠的魔蛛,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而是生于除妖世家的大小姐,内里含着凌厉的锋芒,并不需要别人保护。
倒是他以貌取人了。
今安在收回手,跟江羡年说起在杜家旧宅里看到的诡异景象。
“这个我知道,我刚从屋里出来。”江羡年打断今安在,将从算命先生那里听来的见闻复述给他听。
今安在安静地听完了杜府旧事,沉思片刻,问道:“江姑娘怀疑杜如月之死跟妖物有关?”
“你不觉得很巧吗?妖物诞生之地跟失火的房间是同一处。”
“话虽如此,但那妖物为什么要针对王家?它想做什么?”
江羡年一筹莫展:“是啊,它想做什么呢?”
妖可诞于天地之间,也可生于人的欲望。欲望千奇百怪,妖物千姿百态。
正所谓恶念滋恶妖。若那妖真是自死去的杜如月的执念中降生,那她心中所愿,绝非善念。可杜如云是她情同手足的妹妹,王焕金是她两小无猜的竹马,她对王家做那些事的目的何在?
“三人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江羡年跟今安在对视一眼,“还是要回去问问王焕金。”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王家。先走一步,告辞。”她向今安在告别,转身欲走。
“那一起吧。我住在那边,正好顺路。”今安在跟了上去。
城南繁华,街道两边做小生意的商贩也比其他地方要热情许多。路边的小贩往往也不管过客何人,见到人就冲上去拉客。一打招呼,二推销,三拉胳膊,四拽人。
本地人知晓小贩的德行,只要他们一上前就甩出冷脸,长袖一摆,头也不回地阔步往前走。若遇到厚脸皮的小贩纠缠,他们还会用方言高声骂上几句。所以小贩偏爱来临水的外地人,尤其是那种面善好欺负、一看耳朵根就软的。眼毒的小贩专门练就了识人性子的本事,专挑老好人忽悠。
十分不巧,今安在就长了一张小贩们偏爱的脸。一条街不到走了一半,他已经被摊位紧挨着的八个小贩拦过。
今安在不会拒绝。小贩强势地一拦,他只会摆手摇头,客客气气地告诉他们对买东西没兴趣;小贩上手,他就半推半就跟着人家去了摊位,着急赶路却得不被迫听他们花里胡哨的推销词,甚至还有两次被哄骗着掏出了钱袋。
江羡年那边说走一个小贩,他就又在下个商贩栽了跟头。
“还是我走里边吧。”江羡年筋疲力尽地插到今安在与小贩之间,从小贩手里抢出他,又将他提溜到外侧。
“抱歉,给江姑娘添麻烦了。”今安在难为情地垂下头,语气有些低落。他还是没学会和世人相处,给江羡年添麻烦了。
江羡年看到今安在头发里有一朵海棠花。是那场艳丽花雨遗留的雨丝。她伸手取下海棠花,将花举到他跟前,眨眨眼:“淋你一身花雨,我罪有应得。这就当赎罪了。”
今安在顺着托着海棠花的手看向江羡年,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道,江姑娘可真像海棠啊。
一个小贩拦下了江羡年,摇头晃脑地故弄玄虚:“哎,姑娘,我看你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可惜美中不足,少了样东西。”
“我知道,我缺钱。”江羡年皮笑肉不笑,直接拽着今安在走过了摊位。
小贩锲而不舍在身后吆喝:“哎姑娘别走啊!看看我家的镜子,做工精致还便宜实惠,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买我家镜子,你绝不吃亏,不买后悔一辈子。”
“镜子!”今安在猛地停了下来。
“你要买镜子?”
江羡年转头看今安在,听他小声嘟囔起什么:“镜子……镜子……一生二……自相残杀……”
今安在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语速越来越快。突然间,他一手张开,一手握拳,用力捶到一起,看着江羡年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是镜生!那妖物是镜生!”
听到“今安在”三个字,洛雪烟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江寒栖,却没想到他也看了过来。她眼睛转了转,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私下却支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江羡年传音的内容。
江羡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镜生的来历。
镜生是种极为罕见的妖物,因为其苛刻的形成条件。一是需一面用了至少三十年的铜镜,二是需强到至死不能消散的恨意,三则是,恨意必须是双生子之间的恨。
镜映万物,仿其相,拓其型。而长相相同的双生子,天生互为镜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当死去的一方恨不得将另一方千刀万剐时,他就打破了互为镜像的平衡,成为镜生。
镜生,生镜,活过来的镜像。镜像是不会杀镜外人的,但镜生会。某物一旦被镜生附身的镜子照到,与镜像对视,其镜像就会化为实体。待到发育成熟,镜像就会照到本体,跟本体互相残杀,不死不休。
唯一的破解之法便在镜像杀死本体前先击杀镜生,然而最麻烦的一点是镜生产出的镜像不带妖气,根本无法用灵力区分。
此外,镜生会吸收镜像的力量,生出的镜像越强,镜生也越强。
蛰伏在王家的镜生最先杀过老鼠、鸟雀、花猫,后来又将目标转移到那一池锦鲤上。而它最近一次动手,杀死的是体型比成人都健壮的黑背狼狗,离能杀人不远了。
“哥你赶紧找黑布把王家所有的镜子遮起来,别让镜生照到人。我马上赶回去。”
“知道了。”
通讯切断,江寒栖找到管家,将遮镜子的事和注意事项吩咐下去。王家的下人行动迅速,很快办妥了遮镜子的事。
江寒栖问管家:“确定把所有的镜子都遮上了?”
“是,都遮上了,不会有漏的。”
“老爷和夫人在府里呢?”
“哦,今天一大清早老爷就带着夫人出门拜佛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管家话音刚落,卧房那边就传来了杜如云惊恐的叫声。
“嘉儿!”
洛雪烟跟着江寒栖跑进房门大开的卧房,映入眼帘的是呆滞的杜如云,还有小床里哇哇大哭的一对婴儿。
一面小巧的手持镜摔在地上,镜面四分五裂,地上碎片遍布。形状各异的碎片映照出房间的每个地方,将所有的角落纳进了镜中的世界。
脚下踩到一块碎片,洛雪烟后退一步,不自觉要低头察看,正要低头查看,眼上却蒙上了冰凉的柔软。
“别看。”
眼前一片漆黑,洛雪烟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熟悉的青木香气。
“闭眼。”
她闭上眼,感到睫毛扫过指腹的触感,那只手像是被惊到似的,跟着稍稍弓起。凉意离开肌肤,青木香气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好了。”
她睁开眼,看到缚魂索缠在江寒栖的腕上吸血,千咒棍身咒文闪烁,镜子碎片被缚魂索织就的一张张黑网包住。
江寒栖转过身,望向啼哭不止的婴儿,举起千咒。无数条缚魂索延伸,交叠,呈现出绞杀前的预备之势。
“不要!”杜如云回过神,冲到小床前,警惕地看着江寒栖。
洛雪烟上前制止,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撞得一趔趄,险些没站稳。
“你要对嘉儿做什么!”
这个声音?!
洛雪烟难以置信地看向闯进屋里的不速之客。
不远处,站着两个杜如云。一个张开双臂,挡在小床前面;一个怒不可遏,手握千咒一端。
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警惕。

真假杜如云的故事莫名其妙拉开了帷幕。
两个杜如云是主角,洛雪烟和江寒栖是观众,小床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婴儿是背景板。
当第二个杜如云出现在面前时,屋内的杜如云像是一幅活见鬼的样子,又惊又惧,二话不说给对方扣上了“妖怪”的帽子。杜如云二号也不遑多让,松开千咒,同样一脸惊恐,指着另一个杜如云颤声连说好几个“妖怪”。
两个人都说自己是杜如云,起先那点害怕在愈发激烈的争辩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江寒栖便这么退了场。
洛雪烟写道:【能分出来吗?】
江寒栖实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全杀了。”
他除妖的宗旨一向简单明了:一个不留,统统除掉,省得节外生枝。
洛雪烟打趣道:【那王焕金能把你吃喽。】
江寒栖没搭理她,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两个杜如云对峙。他腕上的伤口还没止血,千咒贪婪地饮着血,咒文光芒不减,绕着棍身缓缓转动。
洛雪烟找出手绢,勾了勾他的拇指。
江寒栖偏头看了她一眼。
洛雪烟抓着他的手背,转过手,将手腕内侧对着她。缚魂索隐去,伤口露出,她把手绢系在上面,用手按压那处,手下的触感如一块经年不融的冰,冷得灼人。她抬眼,用目光一点点描摹江寒栖的轮廓。
江寒栖不笑时,跟让人如沐春风的江家公子判若两人,就像冒着寒气的坚冰,只一眼,就能把人冻得直打哆嗦。
面冷,身冷,心冷,甚至连那一头乌发都是冷的。真是哪儿哪儿都冷,没一处热乎的。
洛雪烟拿开手,看了眼伤口,还在渗血,又把手按了回去,扭头望向另一边的荒唐剧。
婴儿哭得时间太长,呼吸不畅,哭声变得断断续续。其中一个杜如云听到了,着急地喊了声孩子的乳名,顾不上对峙,走到小床边哄孩子。因为分不出哪个是真嘉儿,她抱起一个婴儿,也没忽略另外一个,俯身轻拍婴儿的身体。
“别动嘉儿。”杜如云二号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小床里被留下的婴儿,柔声哼唱起童谣。
洛雪烟细细端详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杜如云不久前可是挨过重重的一巴掌,那她的脸上应该……
搭在手腕上的手忽然撤走,江寒栖下意识垂眸去寻找消失的暖意。
【左边是妖,动手。孩子先别杀。】
缚魂索转眼间刺穿杜如云一号的咽喉。她呕出一口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头一点点往江寒栖的方向转。
缚魂索收紧。
“哗啦——”美娇娘成了一地碎片。
受惊的婴儿落到黑网之中,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多谢江公子出手相……”
千咒对准了幸存下来的杜如云。
洛雪烟看向江寒栖,不知他是何意。
“孩子镜像未解,妖物本体尚在。会是你吗,杜夫人?”江寒栖盯着杜如云,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
缚魂索在空中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游走着,红线失去绞杀时的紧绷感,松垮垮地隔出两个空间。
“怎么回事?”
正说着,门外进来个王焕金。脚刚迈进屋,他就惊得说不出话来,颤巍巍地指向屋里的杜如云:“你、你……”
洛雪烟回头,看到站在他身旁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又来一个杜如云!
“这、这是……”新来的杜如云惊恐地捂住了嘴。她的左半脸之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印,跟屋里的杜如云一模一样。
江寒栖问道:“老爷和夫人可曾分开过?”
王焕金还未回神,恍惚地对上他的目光,应道:“分开过一段时间。”
语毕,缚魂索隔开他与杜如云,将她赶到屋内,和杜如云二号并排而立。
“夫君!”
“江公子这是何意?”
江寒栖放下千咒,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焕金:“一人为镜像,一人为夫人。至于留哪位夫人,全凭老爷定夺,在下只负责除妖。”
分不清哪只是自己亲手养大的狼狗,总该分得清哪个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吧。
洛雪烟一看江寒栖表情便知他想看乐子。
骨子里还是个坏心肠的。她叹息,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自己的妻,不自己认,还指望他们这些不熟的外人分辨吗?
听到婴儿的哭声弱了下去,洛雪烟写下几个字,戳了戳江寒栖:【哄哄孩子,再哭会出事的。】
万一哭得缺氧可就不好了。
江寒栖满脸惊诧:“你让我哄孩子?”
【你轻轻晃几下,也不费事。】
怕江寒栖拿捏不好“轻”的度,洛雪烟虚环起手臂,轻轻摇晃,做了个简单的示范。见他满脸抗拒,她又抓着他的衣袖,轻晃他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江寒栖黑着脸,半推半就地催动缚魂索干起了哄孩子的活。
系着手帕的手往前伸了伸,洛雪烟想也没想地松开衣袖,像先前那般按在渗血的地方,将注意力放到那边认人的戏码上。
王焕金惆怅地打量着两个女人,急得抓耳挠腮,却束手无策。外表、声音、神态、举止,他找了半天破绽,没发现任何区别。
“夫君,要不这样,你问一些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事。最好是在我们搬来这儿之前的,我怕这妖潜伏府中多年,若你问起府里发生过的事……”其中一个杜如云欲言又止,怯生生地瞥了眼抱着孩子的杜如云。
杜如云二号恶狠狠地瞪着她,不甘示弱:“问就问。我不怕你这妖。”
“也好,”王焕金思量片刻,问道,“我爹的那支狼毫毛笔藏在哪里?”
提议发问的杜如云对答如流:“东院的老杏树下,我给你望的风。”
“张绩那次说在城外的山上看到了神仙,那之后我做了什么?”
“叫柳生换上你的衣服,替你装病在床。结果最后也没找到什么神仙。”
“我随我爹去岭南给你带了什么?”
“一盏鱼灯。”
“十五岁那年灯会我放河灯许下的愿望是?”
“一世一双人,此生非我不娶。”
两人在那边流畅地一问一答,杜如云二号的脸却越来越白。她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压抑着沉重喘息,胸腔的起伏逐渐剧烈。冷汗滑过她的脸颊,没入衣领之中。
“你是如云。”
结果一目了然,王焕金长舒一口气,朝那个陪自己进屋的杜如云伸出了手。
“就知道夫君肯定认得出我。”那个杜如云面上带笑,抓住手,向他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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