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坐着她娘,袁婶子,还有几位跟她娘差不多年纪的妇人。
马氏见香穗跟岩儿进来,喊着他们两个跟在坐的香穗没有见到过的妇人见礼。
这临阳城里,夏敞身为武安侯,又身兼清风军的领袖,他们是一家独大。那些夫人怎么好意思受香穗的礼,帮都伸手扶住了她。
这些人都知道马氏办这个赏花宴的目的,可是她也没有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儿上,因而大家也都没有往那边提。
不过是说些逗趣的话,让大家不至于无聊。
最后快回城的时候,马氏就带着一众夫人们也走出了帐篷,带着他们也赏了赏地里的芍药花。
这几位夫人都是从乡下来的,自是不懂赏花赏月这一套,只感叹,这么些芍药,能卖不少银子吧?
马氏笑,只说都是老爷管着,她也不清楚。
她们在外面赏了一圈,袁婶子跟在后面,两只眼睛不住地在各家姑娘脸上扫过,年岁都不大,正是爱玩的年纪。
马氏带着众夫人看了一圈芍药花,就带着人回来了,“这庄子简陋,连个宅院都没有,好在有这么些漂亮的芍药。这次赏花宴真是照顾不周。”
夫人们口中也连连客气,最后走之前,马氏将家中的孩子都叫了过来,一一向众夫人介绍。
说到李满仓的时候,马氏免不得就多说了两句,然后便说:“这孩子,就是当初进了圣上的军队,连着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连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诸位姐姐若是知道哪家有合适的姑娘,也请给牵个红线。”
马氏说完之后,令红桃绿梅捧出来一些小小的包袱皮。
“这是当初圣上封赏老爷的时候,赏赐下来的茛绸,听说是南边进贡来的绸子,轻薄不起皱,还不沾皮肤,夏天来了,各位拿去做身衣裳,最是舒适。”
众夫人一听是圣上赏赐的物件,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天阳西斜,马氏站在帐篷门口送走了这几位夫人,随后,各家的姑娘也陆陆续续向马氏告别。
人都走了,马氏深吸了口气,看向袁婶子说:“袁妹妹咱们也回去吧。”
“行,你们等会儿再过去,我去将马车赶出来。”袁婶子说着就走了。
马氏抬手扶了扶额头,她问香穗,“你大哥是不是都没有怎么去看看那些姑娘?”
香穗偷偷拿眼睛瞟了站在后面的她大哥一眼,一脸没什么可说的样子。
人都走了,庄头娘子带着庄子上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等着相送。
马氏见袁婶子走的没影了,才开口说:“咱们回去吧。”
马氏走在前面,香穗跟念儿跟在她身后。后面李满仓跟程乾一人抱着岩儿,一人抱着苗儿。
都要走了,苗儿还念着她的那个粗糙的大纸鸢,“严哥哥,这个要给我送去阿娘院里。”
严雄笑着点头应好。
苗儿放心了,抱着李满仓的脖颈,小脸蛋靠着他的肩膀就趴了下去。
玩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夏府的主院堂屋里,马氏坐在椅子上,夏敞站在她身后,帮她轻柔地按摩肩膀。
“在地头坐了一日,肩膀重的跟扛了几担麦子一样。”马氏闭着眼睛喃喃道。
夏敞笑了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样舒服吗?”
马氏轻轻嗯了一声。
夏敞帮她按了好一会儿,她才觉着轻松了。她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夏敞的手,“别按了,坐下喝点儿茶水。”
夏敞挨着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望着马氏,殷切地问:“今天怎么样?有收获吗?”
马氏喝了一天的茶水,桌子上她爱喝的茶也不想喝了,捏了个梅子塞进来嘴里。
“说也说了,东西也送出去了,不知道过几日会不会有消息。”
满仓长得不差,风度翩翩,相貌英俊,按理说,她不用怎么操心他的亲事的,偏偏回来脸上带了一条那么长的疤痕。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叹息一声。
夏敞拉着马氏的手放进手心里,紧紧握住,“你别发愁了。万幸满仓只是在脸上留条疤痕,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马氏一想也是,人好歹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人都是贪心的,她儿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还是想要是没有脸上那条疤痕就好了。
夏敞握着马氏的手摩挲,随后,幽幽道:“不然,咱们就让人牙子去给他找个漂亮媳妇。”
人牙子?
马氏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夏敞。
他怎么有这种想法,让人牙子去找,那不就是给满仓买个媳妇。
马氏不乐意,她绷着脸说:“咱们都是贫家出身,最看不得卖儿卖女的,若是在临阳给满仓 寻不着,就让他回村里去相一个。”
当初迫不得已将香穗做了童养媳换了二十两银子,这件事,是她人生的一大愧疚。
万幸老天爷开眼,程家虽然只有阿乾一个人,好歹穗儿不用受磋磨。
如今他们日子都好了起来,阿乾也同意三媒六聘地将穗儿娶回去,她的愧疚刚能少一些。
夏敞又提这不靠谱的事。
夏敞见马氏有些不开心,便马上笑着说:“你别在意我说的什么,咱家你当家。”
马氏站起来坐去了夏敞的旁边,她脑袋一歪靠在了他肩上。
她拉着他的手,轻轻柔柔地说:“当初家里过不下去,拿穗儿换了二十两银子,这件事就好像在我心上划了一刀。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穗儿跟阿乾也好好的,可是我感觉我心里也长了条疤痕,不提就没事,提起来心里就难受。”
夏敞好像能理解一般,他伸手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你不要愧疚,都是日子逼迫的。”
他看马氏这些时日为着李满仓的事,愁得睡不着觉,便安慰她说:“个人自有缘法,有些事情急不来。你该做的已经做了,咱们就静等一个结果。”
马氏没有言语,她悄悄地往夏敞怀里蹭了蹭。
夏敞想到今天严老翁找他说的事,便开口说了出来,“穗儿跟阿乾的亲事还要往下走吧?今儿严老哥说了阿乾请期之事,说阿乾请期过后再回玉田。”
闻言,马氏从夏敞怀里坐了起来,她望着夏敞,眼睫微动。
“严格来说,穗儿八岁就进了程家。纳征、请期这些也不过是为了给穗儿一个体面。虽说满仓还没有成亲,可是咱们不能再为难阿乾。满仓是满仓,穗儿是穗儿。穗儿跟阿乾的六礼接着走。”
夏敞都听马氏的,她说接着走,就接着走,“那,明天我给严老哥一个回话。”
马氏嗯了一声,眼圈突然有些泛红。
她很庆幸能遇到夏敞,并且嫁给了他。
夏敞见她眼圈红红,关心地轻声问:“怎么了?”
马氏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没什么,眼圈就红了?夏敞心中怜惜,伸手将她又搂进了怀里。
程乾从严老翁那里得到消息说,他跟穗儿的六礼接着往下走。于是,就使家里的小丫头将穗儿喊到了他的院子里。
这段时日,香穗跟念儿一起也在帮着程乾做里衣,这会儿他请她过来,她就拿随手了一双袜子。
往常程乾的衣裳都是马氏给他的,香穗能给他做个袜子,他也是极稀罕的。
他拿着那双绫白袜看了又看,笑着问:“给我的?”
香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头。当初人家念儿还给她大哥做了两双袜子呢,她好像都没有跟程乾做过什么。
这段时日,她跟念儿在一起,念儿那里有许多布料,她就找了一块绫罗给他做了这么一双袜子。
程乾欢喜地亲自拿去里间收了起来。
这会儿,石铁也提着热水进了堂屋,程乾走出来说:“放那里吧,我自己来。”
石铁放下茶壶出去了。
程乾脸上带着微笑,步履轻快地走去桌前帮香穗倒了盏茶。
茶水香气扑鼻,冒着氤氲的热气,他将茶水放到桌子边,就拉着香穗坐去旁边的椅子上。
程乾脸上笑意盎然,声音里也是压不住的兴奋,“穗儿,有个好消息。伯父伯母说,咱们的六礼还继续往下走。”
听到这话,香穗不禁抬起眼眸,疑惑地望向程乾。在她看来,这些应该是他跟她爹娘商谈的事才对啊。
香穗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言语。
程乾紧紧握住香穗的柔荑,情不自禁地轻轻揉捏起来,他满怀期待地问:“之前你还没有回我,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程乾又是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香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香穗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昨天他突然提及,她才想兴许不能在她大哥前面,如今爹娘同意继续走六礼,那就是不在意这点。
谁家女娘自己给自己定成亲的日子啊。香穗略带羞涩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未曾想过……”说完眼睫就轻轻垂了下去。
看到香穗这般娇羞可爱的模样,程乾心中更是喜爱不已。他柔声细语地说:“穗儿,腊月里你就及笄了。”
程乾声音轻柔,带着期许,“按着习俗,许多小娘子不都是及笄之后就成亲了?”
他满眼深情地望着香穗。
程乾是什么意思香穗依旧低垂着脑袋,只是稍稍掀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程乾。
她试探地问:“明年成亲?”
程乾直勾勾地凝视着香穗,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他蛊惑道:“你初一生辰啊。后面不是还有大把的时日。”
香穗感觉到了程乾的急切,不知道怎么地开口就说:“可是腊八之后就准备过岁节,大家都很忙的。”
程乾没有言语,他伸手轻轻揉捏着香穗软绵的小手。
香穗见程乾这般沉默不语,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程乾,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炽热的目光让她不禁红了脸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触电般猛地用力挣脱开自己的手,娇嗔道:“你,你别跟我商量这些,我不知道。要不……你还是去找人看看日子吧。”
说完也不敢直视程乾的眼睛。
程乾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他不经意间看到小女娘透红的小巧耳朵,笑意更浓。
就在这时,香穗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开口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向爹娘请期?”
听闻这话,程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道:终于等到个好机会可以好好逗弄一下小女娘。
他故意拖长音调,悠悠地问:“着急了?”边说着还边凑近香穗,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才没有。”香穗嘟囔了一句,便认真起来,“我想着,你要回去的话,能不能赶在麦收之前回去。
之前我家的地被村长收回去了,后面我跟石头回去,他又给我们还了回来,后面我就请柳大娘家帮着种了。
如今我大哥回来了,不知道我大哥要不要自己种,等我回去问问我大哥,他要是要种的话,还得提前给柳大娘家说一声。
我娘操心着我大哥的亲事,他若是定不下来,我娘指定不让他回去,我想等着跟他一起回去。”
让他先回去,她在这里等着她大哥,程乾突然感觉心里一酸,他在小女娘心里还不是最重要的啊。
程乾特别急切地想要将香穗娶进家门,他找了香穗商量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
翌日便急着去寻余师爷看皇历,寻吉日。
程乾急着办请期的事情。
香穗便时常跟她娘还有念儿在主院里做针线。
赏花之后过去了两日,那些个拿了他家礼物的夫人们并没有动静,如此几日,马氏也没有什么心情做针线。
日日长吁短叹。
这日,马氏放下手中的针线,对香穗说:“这么几日了,那些人也没有个过来回话的,实在不行,你就跟着你大哥回去吧。到时候我给你柳大娘拿些好东西回去,让她帮着你哥操心在周边村里相一个。”
香穗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看了她娘一眼,悠悠地说:“狗子哥到现在也还没有成亲呢。”
马氏明白,家里贫穷是不好娶妻。可是柳家狗子一直在外面帮闲,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呢?
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多花那个心思去想,她现如今只关心自己儿子的亲事。
夏敞不靠谱,什么找人牙子买一个,先在家中的女使里面找个通房这种馊主意都想了出来。
马氏向香穗叨叨夏敞的不靠谱之处。
念儿捏着针线,低头不语。
她见不得马氏如此操心,紧咬嘴唇,有些话她一个小女娘还是没法说出口。
又过了两日,之前邀请的夫人终于有个来了夏家。
马氏极其热情地请了她上座,平常不怎么喝的团茶也拿出来煮给她喝。
两人客气一番之后,那夫人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归宗的妇人。
那夫人小心翼翼地说:“我这次说的是城中开生药铺的他家闺女。十六岁那年出嫁,嫁过去没有几日相公外出游玩从马上跌下来去了。她家生意做的大,父母又都疼爱这个老生闺女。留她在夫家守了三年,全了礼数,之后就接她归家了。”
马氏听了这话,脸上挂着的笑意,一下子冻结住了。
她想笑竟然有些笑不出来,尴尬之余,端起茶盏轻抿了几口茶水。
马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不是对归家的女子有意见,她只是没有想到等了这么多天,竟然就只有这么个茬子。
她端着茶盏吃茶不说话。
那位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原本那家人说,只要给闺女找个好归宿,家中的铺面给闺女两间做嫁妆。
可是,夏侯府中该是不缺那两间铺子,她说她不来,她家那位武夫非让她说说看。
好了,侯夫人直接就冷了脸。
她忙笑着说:“这茶水清香的很,真是好茶,好茶。”
这位夫人将话圆了过去,稍稍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马氏纠结着要不要让李满仓去相看这位夫死归家的娘子,可是一想到她才嫁过去没有多久,相公就坠马身亡,她又觉着还是不要去相看了。
她内心纠结,心急上火,眼看就夏天了,她竟然病倒了,没有胃口,呼吸不畅,吓得夏敞请来了城中最好的郎中。
郎中过来看过之后说是风热之邪犯表,致使肺气失和。
马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程乾原本定下的请期日期也推后了。
香穗跟念儿守在主院,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香穗出去帮着马氏熬药去了,念儿坐在床边的绣墩儿上,望着躺在床上呼吸困难的马氏,心里不怎么好受。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健康的一个人,向来都是极少生病的。毫无预兆地,突然之间就这么病倒了。
说到底还是因着操心满仓哥的亲事。
她从香穗那里听闻,前两天家里来了个夫人,她给满仓哥说了个亲,对方是个夫死归家的娘子。
满仓哥只不过就脸上有条疤而已,他们竟然要给他相看有可能克夫的娘子。
念儿揪着手中的拍子,那原本粉嫩的嘴唇之上,愣是被硬生生地咬出了好几个深深浅浅的牙印子来。
她心中有话要说,可话还未说出口,脸颊就已经红了一片。
她眼睫微垂,随后鼓足了勇气,声若蚊蝇一般,轻轻喊了马氏一声:“婶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马氏闻声缓缓睁开了双眼,朝着念儿露出了一抹极其虚弱无力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孩子,婶子这次生病,真是劳烦你和穗儿费心照顾啦。”
“婶子您千万别这么说,一点都不辛苦的。”念儿赶忙摇了摇头,一脸娇柔地回马氏。
然而,马氏只是冲她淡淡地笑了笑之后,便又重新合上了双眼,呼吸不顺畅,她感觉很累。
见此情形,念儿犹豫再三,忍不住又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婶子……”
这一次,马氏倒是很快就又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念儿,柔声问:“念儿,怎么啦?”
若是这次不说出来,她怕以后再也没有勇气说。
念儿双颊涨的通红,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闪烁着,急切地说:“婶子,我觉着满仓哥很好,我,我愿意做满仓哥的娘子。”
话音刚落,她就垂下眼睫不敢直视马氏的眼睛,原本手中捏着的帕子被她拧得不成样子。
马氏完全没有料到念儿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悚之言惊住了。
惊讶间,她猛然吸一口气,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她身躯不住的颤抖,咳得她胸口一阵钻心的疼。
她好似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猛然间就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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