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柱瞟了他爹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出息,马大舅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
翌日,马大舅便跟着马大柱一起过来了城北李家。
这时,家中正是瓜果蔬菜正盛的时候,他背了一筐瓜果蔬菜过来。
马氏他们明天就回临阳了,程乾,严老翁跟严雄都在外院给夏敞送行。
马大舅便被直接带去了主院,时隔几年,马大舅再见到自己妹子,突然心里就通畅了起来。
他妹子少了一些怯懦,整个人都大方明亮了起来。
而马大舅在马氏眼中却是恰恰相反,马氏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老这么快。
当初她健壮的大哥,如今黑瘦,额头鬓间华发丛生,她大哥还不到半百之年啊,竟然老了这么多。
马氏眼中满是心疼,请了马大舅坐下,就笑着问:“大哥,家中还好吧?”
“都还好。”
屋内青石砖铺的地面一尘不染,枣红木的桌椅油光发亮,马大舅坐在那里竟然有些拘谨。
“大哥喝茶。”
红桃给屋里众人斟好了茶水就退了出去,马氏招呼马大舅喝茶。
马大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屋里就剩下他跟马氏,忙从怀里掏出那一张银票。
“兰丫,你日子过好了,大哥就放心了。你不要拿钱给我,我也用不到。”
马大舅说着站起来将银票放到了马氏跟前的桌子上。
“大哥,我也没有多帮你,只是过几日大柱就成亲了,这钱你拿着给他办个风光的婚礼。以后,大柱就要靠自己了。”
马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之中透露出一派从容和淡定。
马大舅望着她感慨万千:兰丫她真的变了……
马氏站起来,将银票塞回马大舅手中:“大哥且收下吧。这次回来忙满仓定亲的事,也没有寻着空闲去看望大哥,还望大哥谅解。”
马大舅手中紧紧捏着银票,“当初石头跟香穗两个回来,我怕你嫂子出什么幺蛾子也没有敢去看望他们。看不看的,无碍的。”
马氏坐了回去,笑着说:“满仓的亲事也定下了,冬月初九,到时候邀大哥过来观礼。石头跟岩儿两个留在了临阳,我不放心他们明儿就要回去了。”
马大舅点头,随后又抬头问:“岩儿是,岩儿是后面生的?”
马氏笑得有些腼腆,“岩儿跟苗儿是双生子,他们是在夏家生的。这次苗儿过来了,我让她过来见见大哥。”
马氏说着就喊绿梅去将苗儿找回来。
吩咐完绿梅,她又笑着对马大舅说:“院子后面有个花园,应该去花园玩去了。”
马大舅笑着说:“这第一次见小丫头,我,我也没有给她准备什么东西。”
“大哥不用准备什么东西,她能见到舅舅就很开心了。”
稍坐了好一会儿,苗儿还没有回来,马氏便吩咐红桃去将夏敞请过来见见马大舅。
夏敞在外书房跟严老翁商议军事,京都那边有消息传来,清风军超出规制,需要放一些人归田。
这事余师爷也给他拿过主意,让他听从上面的安排,放一部分老弱归田。
他总觉着这些人跟了他一场,他想自己出钱养着。
严老翁还没有将他的想法说出来,红桃便过来前院请他,说夫人请他去后院一趟。
夏敞暂时别了严老翁,大跨步回了后院。
他穿着一身青色束腰箭袖长衫,身强体健一目了然,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霸气。
如此人物,不用多言,定是他那位新妹夫。马大舅连忙起身,垂首躬身。
见此,夏敞忙拱手道:“夏敞见过大哥。”
马大舅忙道:“有礼,有礼。”
两人相互施礼问候之后,便分宾主落座。马大舅上下打量着夏敞,眼中是掩不住的赞赏。
坐下之后,夏敞跟马大舅客气了几句。
之后,绿梅就牵着苗儿回来了,她在外面热得小脸红扑扑的,右边小手紧握着跑到马氏跟前。
她伸开小手给马氏看,手心里是一把紫黑的豆豆,“阿娘,院子里摘的,这个能吃,酸酸甜甜的。”
“嗯,好。”
马氏笑着边敷衍着苗儿,边将她手心里的黑豆豆都扒拉到桌子上,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帮她擦了擦手心里的紫黑汁液。
小女娘一瞬变得干干净净的,马氏推着她转向马大舅,说:“苗儿,这是大舅,快去给大舅见个礼。”
苗儿没有见过马大舅,还是乖巧地蹲身给马大舅见了礼,“苗儿见过大舅,大舅万安。”
马大舅没有给苗儿准备东西,只对着她笑着说了声:“苗儿,乖。”
外书房里严老翁还在等夏敞,马大舅看自家妹子如今过得极好,便也放心地起身告辞了。
夏敞回到外书房,“老哥久等了。”
严老翁笑着,道:“刚才侯爷说的那事,老夫认真想了想。”
夏敞认真地看向他。
“现如今暂时没有战事,军中的老弱不如放他们回去耕种。新帝登基之后也减了赋税,他们回去也是个好的归宿。若是侯爷心软,将这些人都留在军中,难免给人一种拥兵自重的假象。”
严老翁跟余师爷都如此说,那便就按着朝廷的意思办吧。
将军中老弱筛出来,让他们回去耕种去,若是有无家可归者,也可以去他的田庄做事。
夏敞还有一事要跟程乾说,之前他们入武那是形势所逼,他可是听说程乾之前是读了许多年书的。
他想问问他,是一直在军中?还是要继续读书,等着新帝开恩科的时候,参加科考入朝为文官?
夏敞将程乾叫了进去,在严老翁跟前亲自问了他。
严老翁听闻夏敞的问话,他平常紧闭的眼眸猛然掀开了一条细缝,一息之间就又闭了起来。
到现在京都都没有来人,有些话他也不能说出来,便沉默着听程乾怎么说。
程乾现在已经习惯了兵营的生活,他没事练练手下的兵,下值了早早回来去酒坊找香穗,他感觉这样挺好。
武将考功名做文臣。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不折腾吗?
程乾不明白夏敞为何要这样问他,他望着夏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夏敞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们一家都是武将,现如今石头跟岩儿还小。
石头多读了几年书,毕竟也才十一二岁,院试开考能不能考中不好说。
而程乾,之前已经读了几年书,思想见识都比石头成熟,考中的几率应该会大些。
他在京中安插了探子,探子曾送出来一些奇怪的信息,朝中文人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总是弹劾武将。
他想让程乾继续读书参加科考,可是又不能强行命令他,因而想听听他自己的意见。
他问出来了,他不回话,是等他说吗?既然如此,那他就说一下京中的形势吧。
“如今新帝初登基,并没有大力赏封武将,反而是先帝朝余下的老臣颇得新帝赏识。京中有消息传来,那些个文官颇是看不惯武将,靠着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压武将者居多。”
夏敞也没有读过几本书,他就是粗俗的武人一个,他跟圣上不熟,等了封赏之后,京都那边并没有让他去皇城谢恩。
如今百废待兴,新朝有许多事要忙,他也能理解。
不过怎么都觉着心里没底儿。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家里还是有人去参加科举。
夏潮没有读过什么书,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让程乾上了。
程乾不过一瞬,就明白了夏敞的意思。
他顿了顿,说:“现在兵营里只简单练兵,并不忙碌,下值之后我还有许多空闲读书。”
“行,那你就先读着吧。若是遇到困难,就辞了营中官职,找个夫子专心学。”
夏敞不自觉地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到现在为止朝廷并没有下发开恩科的告示,他也便就随着程乾的意,他说这样变这样学吧。
翌日,送走夏敞跟马氏之后,程乾直接跟着香穗去了酒坊。
“你不去兵营吗?”香穗眨巴着眼睛问他。
“现在兵营里最闲,平常也就是操练操练。”程乾看绿竹离得远,他轻声说:“我若是不来酒坊,根本就不方便见你。”
香穗笑,“你总要见我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每天都跟你说说话,我心里才踏实。”程乾说得一本正经。
香穗低垂着头,将手中的酒曲掰成指甲大小的块儿。
程乾也伸手帮她掰,酒曲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拉着程乾跟她学,“你按着这个大小掰就好了。”
程乾学的很认真,两个人掰酒曲的时候,程乾将夏敞的意思说给了香穗听。
“爹爹想让你继续读书科考?”
在香穗的认知里,科举考试不就是为了做官,如今程乾已经是官了,怎么还要去科考。
程乾将他理解的意思跟香穗说了,香穗听完沉默了一瞬。
“做什么都不容易,爹爹都是侯爷了,这样还不行,还得经营算计。”
香穗撇撇嘴,压低了声音说,“不行你就听爹爹的,好好读书科考吧。”
程乾笑了笑,很惊讶香穗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日子飞逝而过,金秋九月底,马大柱跟春妮成亲了。
香穗给马大柱他们租赁的院子在城南,三日回门之后,他们便搬到城南的宅院居住。
马舅母没有想到马大柱跟春妮要搬到城里去住,她心中有些意动,马大舅言,她若是要敢打扰马大柱夫妻两个,他便休妻。
马大舅不像是玩笑,马舅母便骂骂咧咧地消停了下来。
再过一个月之后,就是李满仓跟念儿成亲的日子,念儿跟竹翠两个日日在永福巷程家待着为念儿做成亲的衣裳,枕套等物件。
连柳林村的念儿娘都给她做了两床崭新的被褥送了过来。
这日,程乾送香穗回永福巷,两人看到严老翁家门前来了两辆装满东西的马车。
香穗好奇的张望,眼看着马车被赶进了严家院中。
严家啥情况?
严雄跟着程乾住在城北,严老翁没事也总去兵营,不自觉地,香穗就将视线放到了程乾的身上。
程乾垂眸看了香穗一眼,轻轻道了声:“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牵起她的手就往家走。
至于严家那日的两马车物件,香穗在她大哥跟念儿成亲前两日才知道,是京城严家千里迢迢给念儿送来的一份嫁妆。
因着李满仓跟念儿成亲之前发生了一些事,香穗也知道了严老翁并不像他们所说得那样是个回家颐养晚年的走镖人。
十月里,天气微寒,香穗已经穿上了夹袄。
这日她在酒坊研究酿制羊羔酒,酒铺子里的伙计过来寻他,说是蒋家人寻她。
玉田穗泉酒坊开业之后,他们最大的客商就是蒋家。
现如今蒋家换了当家人,正是蒋家曾经的那位少东家。香穗听说,蒋家的老东家病倒了,如今在家养病,家中所有的产业都交给少东家打理。
蒋家换了新的掌家人,穗泉酒坊头一个就跟着沾了光。蒋玉鸣亲自找上她,签下了穗泉酒坊往蒋家酒肆供酒的契约。
穗泉酒坊的仙酿口感极好,香穗就感觉蒋玉鸣是个有眼光的。
如今正常供货两个月左右,突然之间找她有什么事儿?
香穗带着绿竹跟伙计匆匆回了酒铺子,酒铺子里蒋家酒肆的掌柜见香穗回来,躬身道:“李东家,贵酒坊这次送的一批就有些发酸,大爷让在下请东家过去看看。”
清酒发酸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现下蒋家可是他们酒坊最大的客商了,也不能怠慢了。
“掌柜的,我们的清酒质量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的。既然掌柜的说有问题,那便容许我过去确认一番。”
“穗儿,我跟你过去吧。”马大柱不知道蒋家的掌柜为何非要找穗儿回来,他越是这样,马大柱越是不放心。
蒋家掌柜的,客气地对马大柱说:“马掌柜无需担心,我家大爷也在,李东家过去看过,将问题解决了便可。”
两人正在拉扯着,李满仓往酒坊里送高粱,听春妮说了这事便赶了过来。
他一身不起眼的短褐衣裳,默默给马大柱使了个眼色。
马大柱笑着说:“掌柜的,请吧。”
蒋家的掌柜揖了一礼之后出了门,马大柱轻声对李满仓说:“你快过去赶车。”
李满仓赶着马车停在蒋家酒肆的门口,看着蒋家酒肆的掌柜带着香穗进了店门。
绿竹跟在香穗身后,李满仓觉着蒋家不能整出什么事来,便放心地在外面等着。
香穗被邻进一间雅间,房间内的圆桌前坐着笑意盈盈的蒋玉鸣,他见香穗进来,站起来拱了拱手。
“李东家别来无恙。”
香穗插手一礼,回了句:“托蒋东家的福。”
蒋玉鸣请香穗入座,倒了盏茶送到香穗跟前。
香穗笑了笑说:“蒋东家不是请我过来喝茶的吧?”
蒋玉鸣也给自己倒了盏茶,端起来浅啜了一口,笑着说:“李东家先喝茶。酒已经坏了,再急也是没有用。
穗泉酒坊的仙酿酒极是出名,我想这次发生这样的问题也只是偶然,咱们是长久合作的,我自不会为难你,你确认之后将坏了的酒再补回来就行。”
这话说得仿佛就认定了是她家酒出了问题似的,事实怎样她都还没去确认呢。
只见香穗微微一笑,优雅地端起面前精致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那清香四溢的茶水后说道:“要是这酒当真存在什么问题,冲着蒋东家您这般满满的诚意,我定会给您补上两倍数量的仙酿!”
话音刚落,对面坐着的蒋玉鸣便连连点头称赞道:“哈哈,好啊!李东家真是爽快之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呐!”
香穗闻言又只是莞尔一笑,接着说道:“那就有劳蒋东家带我前去查看一下那些酒的情况。”
蒋玉鸣别有深意的看了香穗一眼,他眼中带着香穗看不明白的东西,深情款款的。
香穗知道他长得就那样还是悄悄移开了视线。
蒋玉鸣笑了笑,起身对她说道:“酒都在楼下的酒库里放着,李东家这边请,随我一同过去吧。”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朝着门口走去。
香穗跟在蒋玉鸣身后出去,原本等在门口的绿竹也紧跟在香穗身后。
他们走到楼下,突然冒出一个看起来极其平常的人,拦住了绿竹。
“你干嘛拦我?”绿竹面露不悦,说着看向前面的香穗,香穗也停了下来,她看向一旁的蒋玉鸣,眼中在问,为何?
蒋玉鸣清浅一笑,“酒库阴凉,我带李东家看了就回。”
香穗望着蒋玉鸣的眼睛,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就吩咐绿竹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绿竹望着香穗点了点头,她便就停在这里不走了。
蒋玉鸣带着香穗往前走,香穗想着当初蒋玉鸣跟前的那个小厮怎么不在了,那个小厮说话难听,办事倒是温柔的。
蒋家的酒库,在地下一层,去酒库要下一段台阶。
酒库里光线不亮,蒋玉鸣在前面引路,香穗提着裙摆,仔细看着脚下的台阶。
她刚小心翼翼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台阶一旁的蒋玉鸣为迅速的伸出脚,香穗一个停不及,整个人往前趴去。
香穗以为自己必定要靠脸着地,说时迟那时快,蒋玉鸣及时伸手将她捞了起来。
香穗被蒋玉鸣及时抱住,她心中并不感激他。
她羞恼地想:他是不是有病,伸脚绊她的是他,救她的还是他,神神叨叨的到底要干什么。
香穗的气恼还来不及说出口,蒋玉鸣迅速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并迅速轻声说:“回去看,认下坏酒。”
一切都发生的措不及防,香穗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的那人就快速跑了过来。
“大爷,没事吧?”
蒋玉鸣眉头蹙了蹙没有理他,而是非常客气地将香穗扶起来,“李东家,走路小心一些。”
又演起来了。
香穗不甘示弱,气呼呼地说:“蒋东家,你这酒库里还能再暗些吗?”
蒋玉鸣忙拱手道:“抱歉,抱歉。” 随后,转头吩咐那人,“将酒库里的灯盏燃起来。”
那人转身看了看,哪里知道灯盏在哪里,他跑去里面找灯盏。
蒋玉鸣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盯着香穗,用口型道:“拜托。”
香穗盯着他看了一眼,眼神便瞟向那个跟进来的小厮。
那人很迅速地找到灯盏,点燃之后端了过来。
香穗来不及表示什么,就被蒋玉鸣带去了一坛酒跟前,香穗看了一眼酒坛,这坛酒明显已经开过封,又整成了没有开封的样子。
蒋玉鸣让香穗亲自开封,并拿了个酒提子在旁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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