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阶也不是会纠结别人情绪的人,既然想不通便不想了。
两人沉默着喝那个味道奇怪的茶,一杯接一杯。
红枫叶落,夜色明媚。
“落阶,魂阵可以困着魂魄,能困着活人吗?”
落阶陷入了沉思。
“你说如果我炼出第二层幻境,能困住世间万物的话……”她突然就高兴起来了,“你这个思路很好。”
他抬头看向她,眸底波涛暗涌是她看不懂的情愫。
如果能永远与她困在一起多好,心魔蠢蠢欲动,叫嚣着把她折翼留下,永远陪伴在他身侧。入目皆是他,也只有他。
像他们从北海回来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无人打扰。夜里把她抱在怀里,与他同榻而眠。她骑在驴子上,他行走给她牵绳。
可惜,这些她都不懂。她在洞溪渊仿佛被保护得很好未历风雨的金丝雀鸟,性子淡漠,法术高强。这样的人,要在她心里留下位置太难了。
他勾唇嘲讽一笑。
“落阶。”临渊叫她。
她不解,“嗯?”
“没事了。”
落阶更觉得他莫名,只以为他是因为枫木林的事想不开,便不理他,起身去剑炉看看他的剑。
白衣身影起身离开,裙摆划过落叶,微风吹起发尾,鬓上紫玉铃铛一步一摇。她走出了两步,又回眸看了他一眼。
双瞳剪水,肤白如雪。这么美好的落阶,怎么才能拥有呢?
蓦然间,高悬明月被浮云遮盖,天空裂出紫色电纹。
临渊不可置信,心里一咯噔,莫非现在肖想一下美人都会惹来天谴?
下一瞬,落阶便拎着一把剑从枫林深处走出。长剑通体泛着冷光,宛若北海的千年寒冰。
不难猜出,这把剑便是落阶用千年寒冰为他锻造的剑。看这天象,怕不是又是一把神器出生。
落阶这个法器锻造师,短短七天便做出了三件世间顶阶法器,真高产。更想偷过来藏起来了。临渊叹气。
“临渊,我刚刚去看了一眼,你的剑好了。”落阶随手挽了个剑花,突然,十步开外的枫木应声倒地,溅起一地的枯叶。
临渊:……
落阶:……
落阶把剑递给他,“取个名字?”
他伸手接剑时触碰到她的冰凉指尖,柔软嫩滑,想捏在手里把玩。
终究还是克制住。
他拿起剑,认认真真地看起来。剑柄是水波纹路雕花,剑锋半透泛着冷光。锋利无比,刚刚落阶随手比划的那几下,剑气便已斩断十步开外的大树。
取个名字吗?
“叫渡魂剑罢,此番也是为了渡枫木林的魂而机缘巧合锻造的剑。”如果不是为了冰海寒楠木去的北海,也不会顺道拿了一块千年玄冰,大约,冥冥中自有定数罢。
“渡魂剑,好名字。”她笑了笑,“杀一人渡一魂。”
她认真地看向临渊,“你的剑也出剑炉了,我明日便要回洞溪渊了。”
临渊的表情淡了下来,他把渡魂剑搁置在一旁,淡淡地应和,“哦。”
“既然我明日要走了,你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一下。”譬如让她去水潭底捞点玉石琉璃之类的。
“感谢吗?”他抬步向她走去,一步步逼近。
她不知道临渊想做什么,奇怪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脊背贴上了枫木的树干。
她正想问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临渊大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眸与他对望,他勾唇一笑,笑意魅惑,“有没有人夸过你很好看?”
落阶:?
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让她不知所措,莫非被枫木林的怨气入侵了,不应该啊。
他一字一顿,“回答我。”
思绪被打乱,她茫然地道:“没”有。话未说完,温热的唇便落了下来,齿咬着她的唇瓣,看着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眸中氤氲着水泽,看着我见犹怜。心中恶劣破土而出,叫嚣着蹂躏她,把她压在身下,做着一切他梦中无数次想做的事。
他含着她的唇,拖出她柔软的舌尖,含着轻轻逗弄。
粗糙的大手抚着如缎的青丝长发。
下一瞬,落阶空着的右手幻化出枯叶剑。
他看见了。
退开半步,低头在她耳畔低语,“想杀我吗?”他轻轻地笑了笑,“因为我冒犯了你?”
“你撞邪了?”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我就是邪啊,落阶。”
粗粝的指尖揉着她的柔嫩唇瓣,“这个感谢你不喜欢么?”
她歪头想了想,终是收起了枯叶剑,“我应当喜欢么?”
临渊觉得有些好笑,大约是觉得,此刻有一块千年玄冰在一旁,冰化开了,落阶都还没被捂热。
“你应当问自己。”他的一句话又把落阶问沉默了。
手沿着唇瓣一直落在耳珠,他用力揉了一下,小小嫩白的耳珠瞬间鲜红如血。
“这些事有人对你做过吗?”
落阶回望他,含着水的眸映入眼中。
临渊从她的眼神中看懂了,从未有人这样冒犯她,把她按压在树上亲吻,对她做不礼貌之事。
“如果别人这么对你,你会怎么做?”他一步步引导。
落阶歪头想了片刻,“砍死他。”
不知为何?心中抑郁一扫而空,他有些高兴,“那我对你做这些事,你又是怎么想的?”
这一刻落阶没有再深思,消失的枯叶剑重新凝聚在手中,长剑一挥剑气划过他身前,他没想到落阶来真的,只得错身避让。
下一瞬长剑刺破长空而来,他闪身错开,煮茶的竹桌被剑气掀翻,他只来得及抓住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渡魂剑。
枯叶剑剑尖指地,周边金色枯叶蝶环绕飞舞,她一步步走近,“临渊,你是觉得对我做这些事是错的,但是你还是这么对我做了。”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剑气凌空而来,他只得提着渡魂剑抵挡。
他且战且退,她步步紧逼,每一剑都是杀意。
临渊这刻真的要被气笑了,他想引导她觉得他与旁人不同,他以为他们一同经历生死落阶对他至少有些许情谊,不曾想,他不过也算他心中的别人,无甚不同。
落阶与他对打,剑气四散,枫木林的树杈被一片片削落在地。枫叶凌乱地飘在半空中。
杀意太盛,步步而上,渡魂剑被她一剑挥开,剑尖直指咽喉,只差一寸,便能穿过颈脖钉死在树干上。是那棵按着她亲的枫树。
他低头看了一眼枯叶剑,又抬眸看了落阶一眼,上前一步,剑尖刺破皮肤。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便勾唇笑了笑,“原来你真的想杀我。”
落阶面无表情看着他自伤,“我不想杀你。”
——因为我还没祭出法阵,也在最后一刻收了手。
手捏着枯叶剑把它挪开,剑锋锋利划破掌心,血顺着剑锋滴落。
“我从不觉得我对你做这些事是错的,也永远不会后悔这么做。”他上前一步,“落阶,我算什么?”
松开枯叶剑,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染红艳丽的枫叶。
他已经不想要答案了。与其等冰山融化,不如靠自己登天,把她捆绑在身边,她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永远属于他。
微风吹拂,烟雨朦胧。
木制栈道被雨丝沾湿,四周弥漫着雨打木头的味道。栈道上竹椅里,美人半倚,任由微凉雨丝打湿裙角,低头沉思。
她从枫木林回来已经三日了,回来洞溪渊后马不停蹄找了些灵石和材料把魂阵送进了器炉,今天才有空躺在这里赏雨。
大约是四周太静,而她心不静。
碧流灯挂在栈道的镂空木栏上,散着盈盈青光。
她想起那日,她和临渊大战的那一场,战后凌乱,枫木折腰倒地,竹桌桌椅零落,连放置在桌上的碧流灯都滚落在地。
临渊的身影没有停留,径直消失在枫林深处。而他问的那一句,“落阶,我算什么?”她始终没有给出答案。
她不想回答么?不是。只是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与旁人有何不同吗?她没有想明白。
于她来说,临渊和过往的人也无甚不同,不过是同行了一段路,不同路时便该分道扬镳。
她已经习惯了与旁人保持距离,但是他好像不太一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至少她不厌烦,有耐心同他讲话。也愿意把已经不好的一面展示,譬如给他弹很难听的曲子,看他诧异的眼神。
但是这些,她对辰枢也是一样的。
她叹了一口气。便是此刻,辰枢凌空出现,坐在他惯常坐的竹椅上。
湖上的木栈道连通两间屋子,栈道上放了两张竹椅,竹椅中间一张木桌,她的竹椅在她屋子那边,辰枢的竹椅在辰枢屋子那边,而中间的木桌,各占了两处的一半,泾渭分明,不超出界限,就如她和辰枢的关系。
所以她对临渊也是如此吗?
她想不明白。
辰枢坐下来,见她在叹气,有些不解,“鲜少见你这副模样,怎么了?”
她蓦然抬头看向他,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好看吗?”
“好看。”辰枢虽然诧异她的问题,还是如实回答,落阶确实好看,不说洞溪渊,甚至他出门游历去不同的灵泽遇到很多很多的人,没有谁比得上这张脸。加上她淡漠出尘的性子,更让人觉得是不可触碰的山巅雪。就连洞溪渊的同窗,也没有几个敢跟她说几句话。
落阶沉思了半晌,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辰枢笑了,“你这趟出去,遇到喜欢你的人了?”
落阶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猜即中,“你为什么这么问?”
认识这些年,辰枢可太了解落阶了,“在你看来,世上的人皆不值得你花时间,你甚至不愿意跟他们多说几句话。你觉得多说无益,还不如多花时间研究你的法器怎么锻造?阵法怎么改进?我说对吗?”
落阶沉默。
“但是这个人却让你花时间在这里发呆,你甚至在想他与我有何不同?”辰枢见她低头不语的模样,便知道他都猜对了,“因为在你眼里,我与旁人不同,他又与旁人不同,所以你想知道我与他有何不同。”
“你应当有答案了?”辰枢笑了笑。
落阶抬头看向他,“嗯?”
“因为在他出现前,你从来不会想我与旁人不同这个问题。”
木栈道外的雨越下越大,湖上尖尖小荷被打得七零八落。
辰枢收了收脚,怕被雨水打湿。
他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你正视自己的心便好。”
落阶点头。
两人又沉默地赏了许久的夜雨,凉风吹拂,辰枢蓦然起身,“我去拿茶壶出来煮茶。”
落阶忽然说了一句,“辰枢,其实你并没有了解我。”
声音太小,辰枢没有听见,拐弯走进了屋舍。
她这一刻好像明白了。辰枢觉得她不爱与旁人交往只是觉得浪费时间,实际并不是这样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是族类,她只是个外来者,本就与他们不同。往来深了,于旁人看来便是别有所图。
只有辰枢不一样,辰枢信任她,却不了解她。今夜她好像想通了。
不多时,辰枢拎着茶壶回来,还有她的琉璃盏和他的青铜盏。
茶壶放在炉上烹煮,茶盏放在她面前。
落阶突然就有些好奇,“辰枢,你有喜欢的人吗?”好像在洞溪渊里,辰枢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都一样温和有礼。其他人对他也很亲近。
辰枢想也没想便回答。“没有。”拿出装桂花的瓷罐。
她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也许她出现我就知道了。”
落阶点头。
“你呢?”壶中放进干桂花,“喜欢那个喜欢你的人么?”
听了这话,落阶又沉默了。
辰枢笑了,“我不该问,总有一天你自己会有答案。”
桂花茶倒入琉璃盏,金桂香气飘散。
两人静静地喝了一会茶。
落阶突然想起来,“上次你不是让我问魔族合作吗?临渊拒绝了。”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
辰枢也不感意外,临渊这人他们还是了解太少了,所有关于临渊的传闻,都是从枫木林听来的。
“枫木林现在如何?”
“结界封印。”她离开时把桌子物品都归置整齐。但是没有人居住,那些空屋舍最后会逐渐坏掉,物品腐烂,最后变成只有枫木的枫木林。
“你说阙涿他们为什么不占领枫木林呢?”妖族现如今在外各地抢占灵泽,枫木林这种灵气浓郁的灵泽,说不要就不要了。
落阶看着被雨打湿的玄鸟从十里泊掠过,没入不远处的树林,也不知道它雨夜出来作什么?有些好笑。
她收回目光,拿起茶杯饮啜一口,“谁知道呢?”答案于她来说不重要。
茶壶见底,辰枢又添了些水,“这段时日各大灵泽的仙族决定联合攻打阙涿。”五年前的不道山到今日的枫木林,明日后日说不定就轮到了洞溪渊。所以,此战确实没有办法。
见他不说话,落阶不解,“你在想怎么安排我?”
“你太聪慧了。”辰枢笑了笑,“如今妖兽源源不断修炼成要妖,妖族势力在不断壮大,而我们仙族的人在战中只会越来越少。”
她懂了,“你是希望我去诛杀妖兽?”
辰枢点头。
“交给你的每一件事你都完成得很好,以你的能力一直留在洞溪渊炼法器实属暴殄天物了。”
落阶笑了笑,“我给你们炼法器不好么?”
“好,但如今可用的人不多了。”
落阶没有拒绝的余地,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事师尊知道吗?”
“我同师尊说了,师尊让你明日去山宗一趟。”
“哦。”
两人又沉默了很久,栈道外雨依旧未停。
桂花在盏中沉浮,真像这人生。
十里泊美景如画,幽深宁静,“我其实很喜欢这里。”
辰枢宽慰她,“我们会赢的。”
他们闲聊半夜,雨丝飘零,凉风带着寒意。
她半躺在竹椅上,欣赏这十里泊的夜雨美景,直到夜深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辰枢什么时候离开?天光微曦的时候,她在竹椅上醒过来,旁边的竹椅空无一人,就连桌上的茶壶杯盏也被收拾干净。
雨已经停了。阳光灿烂。
她独自前往山宗,这条路她上学的时候走过了千百次,如今好像早已物是人非。那些昔日的同窗,已经穿上战甲,为族人挣一席之地。
而她,却依然停留在此地。
水渊旁的桌椅早已撤去,唯留一片空地。
她走上百级台阶,看到从山宗出来的青鸾。
青鸾见了她,挥了挥手,“你也来找师尊吗?”
落阶点头。
“呈越还在里面,你可能要等一下。”青鸾说完便跟落阶道别走下台阶。
“青鸾。”落阶叫住了她,“我做了一块护心镜,在器炉里,你去拿一下。”
青鸾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道:“给我的。”
“对。”
“那我自个去取了啊。”肉眼可见地开心离开。
青鸾走后,山宗门前又重归安静,唯有树上小鸟啾啾。
她站了一会,觉得这个鸟鸣略微有些怪异,抬眸往上看,山宗前的千年梧桐树上,小雀鸟嵌入了幼枝之中,拼命挣扎不脱。
她忍俊不禁,飞身上去坐在树枝上,把这只通体嫩黄的小雀鸟从试图从树枝里解救出来。
下一瞬,山宗朱红色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身灰袍的微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呈越。
小雀鸟被解了出来,翅膀因为挣扎折损受伤,她从袖中取出灵药,给它认真上药。
师尊叹了一口气,“此番去南荒,阙涿的踪影便要靠你了。西海那边,青鸾会去替你。”
呈越不解,“之前落阶不是在南荒枫木林吗?为什么不让她去?”
师尊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大家都看得出落阶实力很强。但是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有什么事我都是安排你们出去办,鲜少安排落阶出门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他其实想问很久了。
落阶这些年的事务,其实都是安排在辰枢手上的,辰枢忙不过来,便交代落阶去办,她每次都做得很好。但是洞溪渊无论多缺人手,师尊都不会把事安排给到落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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