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她锁骨的男人不满地捏了一下她的细腰,“专心点。”
“临渊,我想到了。”她推开他。
轮到临渊怔楞,“想到了什么?”
“关于霜令花林的阵法。”
她匆匆离开湖心亭往书阁走去。
徒留临渊一人站在,僵在原地,忍而不发,无从纾解。
当夜,书阁的烛火长明。
魔尊一人在寝殿辗转反侧,门外细碎的风声碍耳,寝殿中微弱的月光碍眼。
他一夜未睡。
天欲晓,今日有雨,浓雾深重。
临渊撑着落阶的紫竹伞从寝殿走到藏书阁。
推开书阁的雕花木门,书案上的烛火已经熄灭,唯有鎏金雕花的柱子上悬挂着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光芒。
案上的图纸已经画了厚厚一叠了,有的甚至飘落地上。
案前的美人抬眸,朝着门口站着的挺拔身影笑了笑,“来得正好,阵法图我画出来了,霜令花树为阵型,以月亮为阵眼支撑整个法阵,禁锢花树。”她深思了半晌,“如果魔族需要护族大阵,也可以在这个阵法的基础上添加,你觉得呢?”
“好。”他平淡的应是,走到她身旁,捡起地上不慎掉落的纸张。
“嗯?”落阶不解地歪了歪头。
纸张放回书案,他用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好。”
落阶觉得他莫名其妙,不曾深思。自顾自地从厚厚地纸张里翻出一张图,递给临渊,指着上面错落分布的坑,“按这个挖。”
“行。”
“树等我回来再种。”
临渊:“嗯?”
落阶以为她没听清,“你让人先挖着,我有事要回一趟昆仑山,霜令花树等我回来再种。”
临渊的重点落在她要回一趟昆仑山,不满地皱眉,“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办完就回来了,你先让人挖坑。”
“什么时候走?”
“现在。”
临渊眉头皱得更深。
落阶把书案上的纸图都收拾整齐,用一块黑不溜秋的纸镇压着。
“以往我离开你都不是这个模样。”她绕开他往外走。
笔直站立在门前的男人讥讽一笑,拽住了她的手腕,他淡漠地开口,“落阶,我们聊聊。”
她歪歪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临渊,不理解但是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下次你出远门之前可否提早告知我?”临渊淡漠地勾了勾唇,“我不希望我哪天睡醒,你告诉我你要走了,然后让我未知归期等待。又或者突然在某天夜里出现把我叫起来然后跟我说可以走了。”
落阶不可自抑地笑出声来,她踮起脚亲了亲他凉薄的唇,安抚道:“好,下次我提早告知你。”
“此次也是很突然,我昨日画阵法图的时候蓦然对魂阵的安置阵法有思绪,我回去处置好便回来找你了,好不好?而且……”她话头一转,“我在神族有职务,还要时常出去。”
“我不是不让你出去,不要临出门的那一刻才告诉我要走。”
“晓得了。”她上前环住他的腰,“我真的要走了,很快回来。”
她瞧了瞧临渊的脸,还是那个要死不活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下次回来,你想要的湖心亭,可以吗?”
临渊不假思索,“好。”
落阶:……
敢情在这等她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临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今日下雨,我送你出若水。”
落阶先回了一趟昆仑山。
昆仑山今日大雾,除了主峰,其余连绵群山都被云雾掩盖,影影绰绰。
辰枢在正殿之中,主位之上,听下面的人汇报事务。
大殿雕花木门敞开,落阶迎着辰枢的目光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风过卷来一阵幽兰香,正在汇报事务的小仙停了下来,大家都看向她。
辰枢扫了一眼众人,温和地道:“继续。”
落阶撑着头,玩着手上的毛笔,兴致缺缺。
直到所有人汇报完毕,大家都离开。
辰枢才上前问她,“北海之北好玩吗?”
“好玩。”跟临渊一起,在哪里都挺好玩的。落阶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剑痕上,“一百多年了,怎么不修一修?”
辰枢笑了笑,“留着用来威慑一下不听话的人。”
落阶:……
辰枢:“开玩笑的。大家都很忙,不太顾得上,而且当初与你一同在这桌子上争锋相对的神仙们,好多都魂归太虚了,这道剑痕何尝不是一种纪念呢?”
落阶心想,你这纪念大可不必。
但是她还是叹气道:“才一百年呢。”
辰枢也跟着叹气,“是啊,才一百年。”那几个同师尊年岁相等的尊长,却在这短短一百年中魂归太虚而去。和平也带不来长生。
不过,辰枢觉得现在的性子暖和了不少,没有从前的淡漠和冰冷。从前的落阶只会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辰枢,活着是顺应天命,死也是顺应天命,人都是会死的,看开一点。
而不是跟他一同叹气,感慨生命无常。
“对了,你回来得正好,人界那边的深山有凶兽伤人,你得空去看看。”
“好。”她点头应是。“对了,枫木林的地仙是谁?”
“我得给你翻翻册子。”辰枢用法术召唤出册子,翻开,“紫重仙人。”
“是他?”
——说不定老头我领一个地仙的职给小友守护你的魂阵呢?紫重仙人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他确实成了枫木林的地仙。
辰枢有些意外,“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
辰枢收起册子,跟她说:“关于紫重仙人修成仙一事,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往?”
“哦?”
难得见落阶对别人有兴趣,他笑了笑,“据闻紫重仙人修道成仙之前与在凡间游历的师尊有缘遇见,那时候师尊不是在参天道吗?还是凡人的紫重对天道有独特的见解,与师尊一见如故。两人成了至交好友。但师尊那时候给自己编了一个凡人的身份。”
“后来他们不是上来昆仑山领仙籍么?恰逢师尊回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那时候辰枢也在场,“紫重仙人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打趣师尊说,这不是我在凡间病入膏肓与世长辞的好友么?”
当时师尊脸上五彩纷呈,无语、尴尬、不知所措,是辰枢在微尘座下求学几千年未曾见过的模样。
“师尊说紫重仙人对天道的见解,能成就一番大业,故而给紫重仙人安排一个九重天上的仙职,紫重仙人拒绝了,主动要去枫木林当一个地仙。当时师尊气得要死,骂他是块顽石,两人吵了一架,吵完又勾肩搭背去喝酒了。喝完就各奔东西,紫重仙人领职上任。”
辰枢笑了笑,“紫重仙人挺有意思的。但是你突然来问枫木林的地仙又恰好与他有一面之缘,我想想这事应该不是巧合罢?”
落阶:“也不是什么大事,关于魂阵的安置阵法也是经过紫重仙人提醒。”
辰枢恍然大悟。
落阶原本想直接走,又想起离开魔界之前临渊跟她说过的话,故而她耐心地跟辰枢解释,“我去枫木林设个结界放置魂阵,然后再去人界处理伤人的凶兽,之后我就不回来了,有事让玄鸟给我送信。”
辰枢有些许意外,他笑了笑,“嗯,一路小心。”
枫木林。
白衣美人裙摆拖过地上堆积的枯叶,手上提着两坛苦艾酒。
紫重仙人刹那出现在她眼前,笑意盈盈,眼睛咪成一道缝。“小友来找老头还带酒啊,来来来,我这有盛酒的竹筒。”
竹筒相碰,酒香清冽。两人席地而坐,吃着烤鹿肉,喝着杯中酒。
“放置魂阵的阵法小友有头绪了吗?”
“有了,多写仙人点拨。特带酒带感谢。”
“客气了,上神。”
落阶:……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落阶懂事地换了个称呼,“老头你说,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上九重天呢?”
紫重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小友这么厉害也不上九重天啊。”
两人相视又哈哈大笑。
“小友热爱自由,没让权力束缚自己。老头生来为了参透天道,现在参透了些许,所以修成了仙身,如若参透得很多,便能历劫成神。止步于此,那也无碍,纵然有朝一日魂归太虚消散于天地,那也与天地融为一体。每个人有自己的道,哪有对错之分呢?”
落阶把两人的竹筒都满上,提起杯子敬他一杯,“你看得太通透啦。”
紫重哈哈大笑,“小友又何尝不是?应该我来敬小友,有小友才有如今这方和平天地。”
两人笑得东倒西歪。
“及时行乐,别管什么身后名啊。”
“你把我带坏了老头。”
“便是你自个人想太多了,想要两全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委屈自己,但是说到底,最不该委屈的是你自己啊。你想要自由,便要用力地挣脱枷锁啊。那些束缚你的东西,本不该存在,你说是不是?”
“你不能画地为牢。”
落阶若有所思地抿了抿酒。
紫重给她割了一块烤得焦香的鹿肉。
“传闻落阶上神淡漠无心,在我看来传闻便不可信。他们不懂你,不敢靠近你,与你无话可谈,那是他们的问题,转头便说你淡漠无心,啧。小友有什么问题呢?”
落阶拿着咬了一半的鹿肉笑得东倒西歪。
两坛苦艾酒一条鹿腿,两人从红日当空聊到明月高悬。
之前很多想不通的事皆被紫重仙人点透。她不愿辜负临渊也不想与神族割席,以为她在中间便能维持微妙的平衡,但是临渊想要的不止这些,而神族想要的更多。她对两头毫无办法。
但是老头说她可以多想想自己,她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是临渊和神族想要什么。
酒坛见底,鹿肉也吃完了。
落阶起身,邀请紫重看她想到的阵法。
她指着悬挂苍穹的月,笑得开怀,“日升月落周而复始,如果阵法借助日月的力量,是不是可以生生不息无限轮回?”
紫重大笑着夸她,“妙啊,不愧是小友想出来的阵法。”
落阶布置法阵,紫重在一旁恍然大悟,“哦?原来还能这样?”“阵心设在这个位置真是妙啊!”“还能借助枫木的分布?太妙了。”
“老头你从前有布置过法阵吗?”
紫重:“有,我们偶尔下山去村镇中收一些小妖,当然,法阵也是简单粗糙得很。简直比不上小友的分毫。”
落阶笑了笑,“因为以前我有很多很多时间去思考,假若你活很久很久,也会思考出很优秀强大的阵法。”
紫重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有些人终究一生都参不透些许。而达到小友这个高度的,更鲜有人及。”
“你这个阵法啊,老头要参透也得花很多很多时间啊,往后在枫木林的日子,可不无聊了。”
落阶笑了笑,“怎么会无聊,我得了空便来找你喝酒。”
“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手掌相击,从此便多了一个酒友。
第54章 去无荒城看一眼
落阶这一路思考了很多,故而她回魔界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临渊讲她这段时日发生过的事情。
彼时两人正在湖心亭煮茶。
她离开了数月,已入暮冬。湖中的莲花荷叶依然翠绿艳丽,细雪落在荷塘里,别有一番割裂感。
炉上茶水冒着热气,她靠着围栏饮酒,亭外细雪飘摇,风吹广袖,风流肆意。湖中锦鲤被她手中的鱼食吸引,都争相游过来抢食。
今夜层云密布,无星无月。
湖心亭四角挂着琉璃荷花灯,无比应景。
坐在四方桌前煮茶的临渊道:“上回你说,羡慕人间的城镇,可以饭后散步消食。魔界也打算造一座城,给愿意当贩夫走卒的魔做些营生。”
落阶把手中的鱼食都撒了进去,走到临渊面前,玉臂环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笑意盈盈。他总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随口一句这湖泊应该种些荷花,他便给她种上,甚至用灵力支撑着它们永不凋零,暮冬依然盛放。她感慨霜令花除了北海之北不能看到,他陪她跋涉千里,走到北荒尽头,把霜令花树带回来想法子种上。她羡慕人间的城镇,他在魔族仿若一个人间城镇。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愿意事事以她为尊,替她完成她想要的事。
她低头,吻上他的唇。
临渊按着她的腰,勾唇笑了笑,“难得上神这么主动投怀送抱。”
落阶歪头笑了笑,修长的指尖把腰间的花结轻轻一扯,白色外衣沿着肩膀的娇嫩肌肤滑落。
临渊低头笑了笑,指尖凝聚诀印,下一瞬,湖心亭悬挂的莲花灯尽数熄灭,四周挂起的纱帘落下。
他低头吻在她白皙圆润的肩膀上,吮出红印。
白裙落地,极黑的长发遮盖裸露的背部。
寒风吹过,纱帘卷起缝隙,枕在他肩上的落阶,抬眸窥见外面幽深的夜色和纷飞的细雪。
听得亭外雪打声,堙落湖中尽消亡。
亭中两人相拥,共看一场暮雪。
时光荏茬已过数百年。
冬日的魔界很是惬意。
湖中荷叶无穷碧,粉白莲花争相怒放,大雪纷飞隐没其中。
湖心亭碳炉上煮着热茶,四方桌上放着人间带回的话本子。
落阶撑着紫竹伞从湖边的栈道走过来,风吹起她繁复的白色裙摆,与湖中摇曳的盛放白莲相映。
亭中男人翻着手中的书卷,见她过来,起身替她解开身上毛茸茸的厚实披风。她如今的修为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不过是为了应景。
每逢冬日她便在魔界不出,临渊没什么事的时候就陪她在湖心亭喝茶看书。偶尔在亭中拨云撩雨,鸾凤颠倒。
故而临渊时常感慨这亭子真是建得妙啊。
壶上白雾氤氲,临渊给她倒了一杯茶。
修长手指翻过书页,“我前些日子向禺疆讨的鲛绡已经让人取回来了,你的婚服已经让人在做了。你选个日子?”
落阶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禺疆竟然肯把鲛绡给你?”
临渊支支吾吾,“做了点交易。”
唔~那看来交易不小啊!
落阶把凶兽分布的地图拿出来,一张羊皮地图铺满了整张桌子,已经镇压住的凶兽用红色朱砂圈上,密密麻麻全是红圈。她瞧了半晌,道:“还剩最后一只,在南面,等春到我去收拾收拾。”
“我们的婚宴定在初夏如何?”临渊把剥开的枇杷递过去。
落阶接过,“好。”
她啃着枇杷,靠坐在围栏上,看着外面飘摇的雪,雪落在荷叶上消失不见,一时分不清雪是幻觉还是荷叶是幻觉。她想着事情,默默地把枇杷吃完。
临渊起身,用帕子替她接过果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你不修魔道,便留着神籍罢。”
落阶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
“怕神族有意见咱们便不请神族了,不让他们来。”他勾唇笑了笑,“如果你是怕魔族有意见的话,成婚当日你把枯叶剑插在魔族的城门中央,路过的魔都得先磕个头。”
落阶忍俊不禁,“神族总会知道的,也没有必要瞒着,况且,我想辞去神族的职务了。”原本也不算什么重要,她把该镇压的都镇压了,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你想辞便辞了。”临渊摸了摸她的头,“都不算什么大事,嗯?”
况且他手里捏着三界签订的契约,总不能打起来,一切都可以商议。
三月芳菲,桃花盛开。
落阶离开魔界往南面而去,路过枫木林时与紫重仙人喝了顿酒,她便南下镇压妖兽去了。
妖兽所在位置是人界边境的一座深山,根据记载是一条千年巨蟒。
妖兽似乎不想跟落阶正面对上,落阶在山里寻,妖兽便一直绕着山逃。落阶进山之前便布置了结界,反正巨蟒也逃不出去,她便慢悠悠与它周旋。
结果那妖兽是真能躲,落阶转了一个月,倦了,决定速战速决。结界越缩越小,直至最后,巨蟒被她围困在山里的水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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