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星禾也星星眼看着宋祯,夫妻二人情意绵绵,倒是把一众朝臣给看的很是不自在。
薛岳咳嗽一声。
薛星禾这才放开宋祯的手,将钱塞给宋祯“臣妾就不打扰陛下跟诸位大人们商议朝政了,臣妾今日鲁莽了,先行告退。”
宋祯“元宝,你亲自送皇后回去。”
“是。”大太监元宝立刻小跑着过来扶着薛星禾出了大殿,出门的时候还狗腿地道“地面滑,皇后娘娘您小心着点。”
声音渐行渐远……
宋祯拿着皇后送来的一万五千两,在前面一排朝臣的眼前晃过,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又上了台阶坐回到龙椅上了。
这什么都不说比说点什么更让人难受。
宋瑾立刻道“皇后大义,大胤有这般深明大义的皇后,是大胤的福气。”
“皇后贤明。”诸位大人也纷纷附和。
宋祯很是满意“皇后到底是冲动了点,薛将军卖了不少古董字画才给皇后凑了这么点私房钱,不想就被她这么给捐了。”
薛岳赶紧道“既然她贵为国母,那城南百姓也是她的子民,她的子民遭灾,那身为皇后理当出一份力。”
钱捐都捐了,那必然是要给女儿多说点漂亮话。
一旦有贤名在身,以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皇后都捐了,朕可不能被皇后给比了下去,朕决定从朕的私库里拿出五万两来帮助城南百姓度过难关。”
“这次捐款的银钱要是有的多,顺便再把城南其他坊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都给修缮一遍,防止再出类似事件。”
“陛下英明。”有人带头喊。
其他人也纷纷喊“陛下英明。”
朝会一直开到巳时过半才结束。
散朝后宋瑾就想回府去看看那笔钱,结果被人给缠住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也不好甩袖而去。
与此同时,城南那边,赈灾款被官员贪污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城南。
之前还在清理废土的灾民们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惊慌,看到开封府的差役来后纷纷围住询问是否有此事。
开封府的差役自然是激烈反驳,但这些人既然来问,肯定就已经信了一大半,差役越反驳他们反倒越深信不疑。
闹到后来,这些人嚷嚷着要去开封府要个说法。
贺辞年被差役紧急找来解决这事。
王爷在城东募捐,崔大人还在上朝,另外的推官们手头有案子,也不想管这种事,能叫的也就只有贺辞年了。
秦砚走了,没人帮着他兜底,贺辞年手里的案子也积压了不少,但他对推理还是欠缺的,一些案子破不了,坐在廨房里看着卷宗就生气,不如出来走走。
当贺辞年赶到城南,就被一些脾气急躁的灾民们团团围住了。
一个又一个问题直接问出来,搞得贺辞年都不知道要先回答谁的好了。
于是他这副样子落在灾民眼里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再被人一鼓动,之前信了六七分,现在是信九成九了。
“你说不是,那你把那个什么王爷叫来。”
“对,叫来,我们可都听说了,城东的那些有钱人给我们捐了不少钱,你们凭什么贪污。”
“你们这是要我们这几千人的命啊。老天爷啊,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把我带走啊,省的我这个老婆子还要留在这人间遭罪啊。”
各种声音,吵吵闹闹,犹如菜市场。
贺辞年见状顿时就怒了,“你们这群刁民,我们王爷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吗?王爷尽心尽力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居然这么怀疑我们王爷,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贺辞年继续骂“昨日那些粮食,棉被,袄子没有发给你们?”
“发了。”有人喊完接着道“但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那百万两的募捐款才是大头,这些钱足够给我们所有人重新盖新房子了。”
“对。”有些灾民叫着。
甚至有一些人心里觉得这一场雪灾来的好。
要是就一两户房子塌了人死了,那塌了就塌了,死了也白死。
可现在一下子塌这么多房屋,死这么多人,换来朝廷给重新修建房屋,那绝对是赚到了。
他们穷苦了一辈子都不能盖一间瓦房,如今有了,岂能就这么看着那些贪官污吏将这些钱给昧了?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交出赈灾款,那是属于我们灾民的。”
立刻有更多的人大喊“交出赈灾款,把我们的钱交出来。”
“我看你们想造反。”贺辞年抽出身边衙役的佩刀大声呵斥。
“打死这个狗官,他们官官相护,打死这个狗官。”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这下没人跟着喊,毕竟他们知道打官差那可是要坐牢的,严重是要杀头的。
贺辞年大怒,刚要说话,忽然一个拳头大的石头来势汹汹,直接朝着他的头就砸了过来。
他身边的差役反应也快,挡了一个挡不住第二个,贺辞年的头被砸破了。
一看大人被打了,差役们纷纷抽出刀“保护大人。”
“打死贪官,还我赈灾款。”
“打啊……”
一群无知的人被裹挟着,朝开封府的官差们冲了过去。
第376章 矛盾升级
城南的“动乱”虽然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但那些带头的人全部被开封府的差役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里。
得知不少“邻居”被抓,又有人开始鼓动这些灾民。
“我们只是想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钱,凭什么抓我们的兄弟,开封府这是做贼心虚,包庇贪官,他们官官相护。”
一顶顶帽子扣下去,在有心人的一唱一和下,很快就将那些“热血青年”给鼓动了。
于是这些人在父母长辈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带着聚到了开封府大门口,要个说法。
贺辞年捂着被打破的头,得知那些人敢追到开封府,气得不行。
一群刁民胆敢攻击官差,现在居然还追到了开封府门口,简直无法无天。
于是命令官差将这些聚集的人全部抓进了大牢。
快晌午的时候,那些大人们才知道自己家的孩子被开封府给抓了,剩下的村民们又惊又怕之下,还是鼓起勇气找到里正,一行人来开封府,给自己家的孩子说情。
钱不要了,他们现在只想让孩子平平安安的。
“大老爷,求求你们了,放了我们的孩子吧,他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时崔胜已经回来了,也已经得知了敬王的打算,所以这会儿见这么多灾民又聚集在开封府门口,连忙出来说话。
他站在门口大声道“诸位,本官不知道你们听的哪些谣言是谁散播的,但本官想说的是,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殴打官差,就这一条,就是给你们全家抓进牢里也不过分。”
之前见过皇帝的那位里正也来了,他哀求道“青天大老爷,那些话不是我们说的话,我已经问过好几个人了,都说是外来的人说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老丈……”崔胜到“这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但打人的以及来开封府闹事的,确实是你们的人。
如果本官就这么放他们,那朝廷的威严何在?开封府的威严何在?“
众人顿感无望,不少人开始哭了起来。
就听崔胜又道“想要本官放人,那就把那些扰乱人心的祸头子给本官找出来,证明是他们教唆的,到时候误会解开了,开封府自然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大人,那赈灾款还给吗?”有个汉子大着胆子问。
他这话一问出口,立刻就被其他人给手动闭麦了。
“大人,我们找,回去就找,小老儿回去就发动所有街坊们盯着,一旦有不认识的人散播谣言,我们一定就把人给抓起来。
崔胜点头“好,那就仰仗老丈了,但上午抓的那些人不能放。
他们确实殴打了官差,其中还有开封府的推官,这件事就算结束,这几个人肯定也是要有一场牢狱之灾的。”
“是是是,大人说的事。”老里正还算讲理,“他们犯了大错,就该关起来让他们长长记性。那、那后来那几个小子呢……”
“等你们把散播谣言的人送来,本官再放了他们。”说完崔胜转身进了开封府。
等里正带着城南的人回到了城南的时候天都黑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开封府的意思传达给其他几个坊。
大家商量到亥时才商量好,但凡看到不属于本坊的人就一定抓起来仔细询问。
城南百姓闹到开封府的时候,摄政王宋瑾却被事情绊在了宫里。
这些年他把持着朝政,六部很多事情都要经过他的允许后才下发,权力比皇帝都大。
今天六部事情特别多,到年底了,宋瑾也没怀疑什么。
每年到年底六部的事情都多。
他处理完一件又来一件,一直忙到了半下午才回到王府。
宋瑾一回来,就直奔书房。
派出去的人抢回来的箱子就放在他的书房里,他没回来,没人敢动。
宋瑾走上前打开箱子一看,随手抽了几张银票后就盖上了盖子“搬到密室去。”
管家立刻称是,随即又道“不再看看?”
于是宋瑾又抽了一张,虽然面额小,但都是银票。
他道“本王那个四弟啊,从小也就这么点出息,从小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他没这么深的城府。
但凡他把花前月下的脑子用一点到正事上,也不至于至于无后,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管家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言,将箱子抱着放进了宋瑾的密室里。
宋瑾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很放松,这么一大笔钱到手,够他用一两年了。
有了这笔钱,他就能让江山易主。
幻想着他登高一呼的伟大场景,上午被鲍玹那个老泼皮弄的一肚子气终于散了不少。
这个时候管家出来了,禀报道“开封府的推官被城南的百姓打了,听说抓了两拨人,城南那边的里正带着不少人到开封府要人,开封府那边承诺只要抓到造谣的,就可以放了。”
“王爷,咱们那些人可以撤回来了,不然被抓到牵扯到咱们这边可就不太好了。”
“嗯。”宋瑾道“让人撤回来,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去吧。”
管家继续禀报“上午敬王府的护卫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全城搜查,一些惯偷跟江洋大盗都被翻了出来严加拷问,看来敬王终于发现钱不见了。”
宋瑾笑道“让他找吧,再散播点消息往江湖人身上引,东市赈灾这么高调,惹来江湖神偷也很有可能。
哼,陛下既然信任他,那本王就让他看看,有些人,是扶不起的阿斗。
先皇让本王当摄政王,自然是因为本王能干,不然怎么不让我那废物四弟来当呢。”
“是。”管家拍马屁道“大胤这些年要是没有王爷您撑着,早就乱了。”
这一刻,宋瑾是很享受的。
这头,敬王这一日都冷着个脸,时不时还拉下身段鼓励那些人多捐一点,在有心人看来,那就是想填补丢失的百万两的坑。
这些自然也被汇报给了宋瑾。
宋瑾对自己这“高明”的计谋还是很满意的。
这些年做事都很顺利的宋瑾,早就缺少了最初的警惕性,膨胀到世间万物对他来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龙椅他想坐,也只是动动手的事而已。
只能说,高高在上习惯了的人也习惯了用鼻孔看人,自然就只能看到他自己想看的一面。
朝堂这边风起云涌,这头,陆辛夷带着敬王粮食铺子里的王管事一路南下。
这次出行,陆辛夷这边带了商陆,紫裳以及胡管事,行李也简单,除了换洗的衣服,再就是陆羽绮留下的那个匣子。
她有想过要不要把陆羽绮的棺木运送回徽州,跟这个衣冠冢葬在一起。
但后来一想又否决了。
那只是个衣冠冢,并不是崔允的埋骨地,这样做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不方便她以后回来扫墓。
她虽然不是陆羽绮的亲闺女,但只要她还活着,清明冬至她都会去上坟的。
这是她第二次坐马车出远门,为了不招摇,出行的马车就是平常的马车,空间小还要挤三个人。
已经在马车里坐了一天,陆辛夷这会儿已经有点腰酸背疼了。
虽然两个丫头期间轮流出去坐在车辕上好空出空间让她躺一会儿。
但外面寒风冷冽,她也不好意思让她们吹冷风。
天快黑了,还没到露宿的点,王管事之前来说,还要半个时辰才到一个小县城,今晚会在那边露宿。
他们一行人昨天下午从京城出发,马车要行驶三天才能到彭城,从彭城渡口上船,船南下,估摸着要在船上待四五天,而后他们会在镇江渡口换船。
王管事要在这周边购买粮食,而她还要继续,从镇江渡口换船走长江水路,最后在余杭渡口下船。
再经徽港(新安江)水路,最后在徽州的新安郡下船,再坐一天多的马车才能到她此行的目的地。
当王管事把规划好的路线告诉她的时候,陆辛夷脑袋都大了。
古代出一趟远门是真的不容易啊,路上动辄就要大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
她这次出门主要是看看陆羽绮留下的小院子,其次才是躲避未知的祸事,顺道出来散散心。
这么些年原主跟陆羽绮都没回去过,宅子虽然由邻居看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还想把胡管事留在这边,再买下个山头,在山里修葺避难所,到时候再多囤积一些粮食。
要是京城那边有异动,这里就是她带着大家伙退守的根据地。
徽州山多,路弯弯绕绕的,有时候走一天,其实一算直线距离也就几里路。
很多地方根本就没路,需要爬高爬底的,也不方便军队潜行。
所以要真的起兵祸,他们躲在山里还是蛮安心的。
脑子里想着后面要做的事,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王管事过来禀报“小东家,前面就到客栈了。”
“好,多谢了。”
“小东家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一行人露宿在悦来客栈,有王管事跟着,随行打尖住宿这些问题都不需要陆辛夷操心。
王管事给陆辛夷定的是上等房,商陆跟紫裳都跟她住一个房间。
还有随行护卫,差不多住了客栈的一半房间,是大客户。
吃饭的时候陆辛夷王王管事以及胡管事还有护卫头领以及两个丫头坐一桌。
其他护卫以及车夫等坐了两桌。
一天没吃热乎的了,等饭菜上了后众人开始大口的吃着。
王管事一边吃一边把后面的日程跟陆辛夷说了下。
整体上差不多,他们还要走两天才能到彭城渡口,在船上快则一天半,慢则三天就能到镇江了。
“到时候我留下买粮食,小东家您就忙您的。”
“嗯。”陆辛夷喝了一口老鸭汤后道“等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就赶过来跟你们汇合。”
王管事点头“您先忙您的。我们这边会先运送一批粮食回去,好让百姓过个安稳年。”
“那你们呢?”陆辛夷问。
“看情况,要是扬州府的粮食价格贵,我们还要往周边扩散,很大可能会去江南路看看。那边没遭灾,粮食价格应该稳定。”
他没说的是秦大人就在江南路,有秦大人出面,肯定能多买一些便宜粮食的。
听他提到江南路,陆辛夷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秦砚。
忍着没问秦砚到底在哪里任职,沉默片刻道“到时候我看看余杭那边粮价如何,要是价格不错,也会留几个人在那边购买粮食的。”
“好。”王管事道“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到时候在镇江府集合。年前要是能赶得回去,咱们就尽量赶回去。”
“要是赶不回去,小东家你先回,我留下来继续买粮食。”
距离过年也就二十天了,路上就要耽搁十来天,除非到了后第二天就走,一路还不出事,否则肯定是赶不回去过年的。
“我看够呛。”护卫首领潘虎道“现在已经很冷了,只希望等我们赶到彭城渡口的时候,河道还没结冰吧,不然年前都运不回一批粮食。”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冬天京城粮价就贵的原因之一。
运送麻烦,成本高,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所以我们到了镇江,要尽快买一船粮食先运回京城。后面再慢慢寻摸价格低的。”
一行人吃着饭说着话,就把后面的行程规划的七七八八了。
第二天,敬王换上了他青色的四爪蟒袍上朝去了。
昨日发生那么多事情,今日朝堂肯定热闹,这难得的热闹,不凑对不起自己,而且他今天还是主要攻击对象,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