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将她,抱起放在了两个求子娃娃的中间。
他就让两个娃娃一左一右地夹着她,杜泠静脸烧得像火一样,但画舫浅窄,她已无处可逃。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岂能不知?
她简直不敢去看他了。
陆慎如见妻子窘迫地躺在两个娃娃中间,脸蛋红的似红艳的春花,薄衫领口落在她柔嫩肩头之下,她还努力拉了拉。
他低头而笑。
他以为,以最初圣旨赐婚她的不愿来推测,她说不定是要避子的。
毕竟他们欢好数月,她却不曾有孕。
可嬷嬷每每帮他们点起来的香里却有助孕之效,想来两厢抵消,子息的事也就不确定了。
他不曾多问过她此事,自是不想听她,跟他直言她不想要。
但今日,她却在窗下摆了一双求子的小娃娃。
所以,他的泉泉,想跟他有孩子了,是吗?
男人眸色浓重得化不开。
杜泠静只觉他又要吃人了。
但他指尖轻柔地轻轻摩挲了她的腰间软处。
他轻笑。
“娘子与我,今次定不辜负神明的赐福。”
画舫在水中摇摆不已,他不知何时让人解开了系在岸边的绳索,船往池水中央飘去。
繁星落在水面上,拱着春风抚摸下的画舫随星光流动。
满船春梦,压星河。
当晚真就宿在水上画舫里。
两个娃娃被他摆去了画舫的窗下,他抱了她在锦被里,随着水波摇晃。
“泉泉想不想去江南?”他说自己,“只匆促瞥过两眼,不曾驻足停留,甚是可惜。”
原来他想游一游江南。
杜泠静难得见他也有闲暇之思,还以为他早就忙得顾不上这些。
果然他道了句,“殿下还是太过年幼,若似雍王的年岁就好了。”
翻过了年,慧王也才九岁,若想立起来少说还得六七年。
她听见他长长叹了一声。
杜泠静抬头向他看去,水面照映星光落在他半垂的眼眸里。
她不禁道了一句。
“惟石不必叹息。古往今来最是烟雨蒙蒙、烟柳画桥的江南,都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在他们的文章和诗句里。”
她柔声笑道,“你早已领略过了。”
她的声音就如今夜池中春水一样浸润而温柔,男人怔住,低头看去她的眼睛,她眼眸里含着温软的笑意,她眼眸里唯独映着的影子,是他。
陆慎如靠近她脸侧,细细看着她。
“泉泉,终于舍得跟我说两句软话了。”
软话?杜泠静简直愣住,原来这就是他要的软话?这算什么软话?
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如何作想,她是弄不明白的,而他已低头,吻上了她说了软话的唇上。
春风拂过窗棂,杜泠静没有回避,主动仰了仰脖颈。
虽然他与她只是圣意偶然的捏合,但阴差阳错的际会下,能如此坦诚相待,互相不瞒不疑,已是人间难得。
日子一进到二月,便离着春闱没有几日了。
杜泠静同冯巷一道修好的这套兵书,赵掌柜着人当先印了一套出来,送到了侯府。
杜泠静仔细翻了翻,刊印清晰,内容详实,左以图例。
更重要的是,这套书其实不是她看重的,是某人陪她分拣收来的书时,挑出来赞了几句的。
他还不晓得她已给他修好印了出来,杜泠静准备让人送去他外院远岫阁,但想了想,干脆自己过去一趟。
不料还没出门,菖蒲过来跟她道,“夫人,六爷到了咱们澄清坊老宅里,正请您过去一趟呢。”
杜泠静闻言目露疑问。
六郎在京中有宿处,眼下春闱没两日了,他去澄清坊做什么?
文章她都替他看了,前几日他就要见她,让她往红螺寺去一趟。
她料想她若突然去红螺寺见六郎,某人必不高兴,便就没去。
今日六郎怎么来了澄清坊?
“他有何事?”
菖蒲挠头说不知道,“六爷没说。但马上就要入闱考试,是不是与此有关。”
杜泠静也猜可能和他的春闱有关,科考是大事,三年才考一回。杜泠静不能怠慢,只能放下手里的书,换衣裳去了趟澄清坊。
可她到了澄清坊杜宅,他竟然不在,却让人来请她,“六爷请夫人往枕月楼走一趟。”
杜泠静来都来了,只好去了不远处的枕月楼。
然而她到了枕月楼,却见楼上雅间当中,蒋枫川在同人吃酒。
对面就坐了一个人,杜泠静没立时走进去,从门缝看了一眼,讶然挑眉。
对面坐着的,是皇城西苑,专司宫宴伺候的一位年轻太监。不巧杜泠静在年前的宫宴上,见过他两回,怎么这会被六郎请到了枕月楼里?
她不知他这是闹什么名堂,倒是雅间里的蒋枫川,早将那年轻太监,酒灌得差不多了,但他自己却没醉,见她终于来了,就在门外,他向那太监问了一句。
“去岁端午,太液池上宫宴的事,公公再跟我仔细说说吧。”
那年轻太监喝得晕头转向,问了句,“六爷问得是,陆侯得圣旨赐婚的事?不都说过了吗?”
他嘟囔着,往桌子上趴睡了起来。
杜泠静听见圣旨赐婚四个字,便皱了眉。
她不知六郎想做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之事,她转身就要走。
可脚步还没迈出去,有人从雅间里走出来,一步上前扯住了她的手腕。
杜泠静想甩开他,却没甩开,听他道。
“你就不想知道,陆慎如与你得了圣旨赐婚,是怎么一回事吗?”
杜泠静沉声,“此事我已明了,再无什么想知道的。”
“明了?”蒋枫川闻言一笑,“陆慎如告诉你,这皆是圣意,是不是?你才嫁他不到半年,就如此全心信他了?”
他说到这里,低头见她眸中冷淡,全无反驳,是真就信了那人。
他越发哑声低笑,酒气在他身上四散开来。
才半年……
他突然道,“你可还会在午夜梦回之事,忆起我三哥?”
你可知那个人,他是为了你,才甘愿自戕而死?!
后面这句,他没说出口。哥舍不得让她知道,他就只能忍着不讲。
但他扣着她的手腕,看紧了她。
杜泠静定在原地。
三郎……她好像确实,很久都没有梦见三郎了。
她闭了闭眼睛,“六郎,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终于缓了语气,蒋枫川也送了她的手腕。
“不做什么。就是想让你听几句真话。”
杜泠静抿唇,“可赐婚的事,完全是皇上的意思。我已知晓,与侯爷并无关系。”
她刚因为此事疑心过他,她不想再来一次。
况且他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承诺过。
但六郎却问,“真的吗?你就这么确定?”
杜泠静正了声,“我确定。”
“呵!”蒋枫川笑了,他让她在门外听好,“我进去帮你再确定一遍。”
他说完,转身回到了雅间。
他叫醒那太监,先仰头灌了自己一壶酒。
太监迷迷糊糊地连声赞叹,“蒋六爷乃是酒中仙人!”
蒋枫川只笑,接着又给自己倒一满杯,他捏杯到了那年轻的太监脸前。
“公公,陆侯得圣旨赐婚的事,您就跟我详说几句吧。”
那太监见他非要听,哎呀呀地叹了两声。
他道,“既然蒋六爷都从兖王殿下处,晓得此事了。殿下都提了,我倒没什么不能说的,且邵探花已死,这酒这么香,我跟你说便是。”
彼时在红螺寺,兖王殿下说陆侯并不是中秋求的旨意,而是端午龙舟宫宴,但王爷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蒋枫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了端午宫宴那日伺候的太监,正是眼前此人。
此人专司西苑太液池宫宴,不似皇上身边那些宫人嘴紧。
这一顿酒下来,蒋枫川连问数次,他终是开了口。
雅间的酒气冲得人呼吸都不畅起来。
杜泠静隔着半开的门,听见他道。
“彼时只有皇上、兖王和侯爷在。那些高门早就把今岁联姻的意思跟王爷说过了,不会真等到中秋才决定,而王爷得了名册,趁着宫宴让皇上过目。”
有些人家是定好了联姻谁家的,但还有些确实只等着皇上的意思。
皇上自然不会立刻决定,会慢慢思量到中秋。
而那日皇上看过名册,转头就问了永定侯陆慎如。
“你这婚事,你同你姐姐倒好,一个两个都不急,但京中的男子,哪有几个到了二十有五还不成婚。也就你同魏玦……你们姐弟不急,朕却替你急。”
皇上道,“不若就今岁了,你选一个,莫要再拖。”
皇上每年都要问两句永定侯的婚事,也不是只今年。
但往年侯爷都推了去,可这次,侯爷没再推,反而起身谢了陛下。
他起身道谢,兖王道“稀罕”,亲自将名册递了过去,“这些待选的各家贵女,侯爷选一个吧。”
满京贵女,就这么由着他挑选。
但他把名册一页一页翻过去,一直翻到最后,忽将那名册合了起来。
他要了笔墨。
皇上立时允了。
酒气熏得人发昏。
“……侯爷啊,将所有待选一一撇去,最后,将根本不在名册里侯夫人的名字,写下来呈了上去!”
杜泠静站在门外,整个枕月楼的声音瞬间皆消散。
陆惟石,不是这样说的。
她恍惚着,听见那太监又道。
“偏偏邵氏也要求娶侯夫人,中间这么横插一杠,侯爷早早就定下联姻杜氏的事,满京城还以为真是圣意如此,陆侯爷自然不会出来辟谣。侯爷的心思深啊,让谁都猜不透……”
杜泠静默然立在门外,蒋枫川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公公,此言可当真?”
蒋枫川说着,往门外看了她一眼,太监醉着,嘴巴却没醉,立时回应道。
“自然当真!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明日就淹死在太液池里!”
“……杜氏女无有父兄, 未婚夫婿也已病逝,她的婚事,全凭皇上做主即可。”
皇上支了下巴, “可要问问姑娘本人的意思?”
男人缓缓摇头,“圣意做主, 无需询问于她。”
皇上闻言笑了。
“既然惟石你想要她, 朕来赐婚便是。待中秋之后,朕就让她做你的新娘。”
“臣叩谢皇上。”
枕月楼里人声鼎沸,春闱在即,这些嘈杂时而近时而远地在杜泠静双耳中拉扯, 扯得她耳中生疼,连带着眼前也发恍起来, 她向楼外走去,刚走没两步,脚下一晃,险些摔到了一旁。
有人一把扶住了她, 她转头看去, 是六郎。
蒋枫川扶着她稳住了身形。
面前人眼中红丝也映到了他的眼里, 不知是不是酒气熏染,他喉嗓发哑如同被砂石粗粝地摩擦过。
“我怀疑三哥的死, 也与他有关。”
话音落地,压下整座枕月楼的嘈杂。杜泠静睁大了眼睛, “你说三郎?!”
阮恭一步上前,急道, “六爷,没有证据的话不可信口说来!”
蒋枫川低哼着笑了一声,他说当然。
走廊的灯火恍惚闪了一下, 明灭在他面上。
“你们眼下可以不信,但我会找到证据的。”
他嗓音低哑地令人发寒,阮恭护着杜泠静离开,他不禁摇头。
“三年了,六爷竟从不曾接受三爷之死。”
枕月楼外毫无月色,天气阴沉沉的,风扫在人袖口裙下,裹挟着闷湿的寒气。料峭春寒不散,仿佛又回到了冬日里。
枕月楼中,太监醒了一息,转了脑袋又趴在桌上继续睡了下去。
蒋枫川独自倚在栏杆上,看着大堂里升腾的歌舞,又喝了一壶酒。
一个人为什么会甘愿自戕?就只是为了不拖累他心爱的女子?
有歌姬从旁经过,见栏杆前立着个独自吃酒的俊美青年,说他像读书人,身上又带着不畏世俗的浪荡之气,若说他是个纨绔公子,他举手投足间又颇有些诗书雅意。
歌姬见他壶中杯中的酒都吃光了,上前为他续了一杯,目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羞怯地颤了眼帘。
青年笑了起来,但不曾辜负歌姬的美意,仰头径直饮下,亮了空杯给她看。
歌姬越加羞怯不住看他的俊颜,可惜被人高声唤去,只能离开。
她转身离开,男人脸上瞬间阴沉下来。
一个人真就会甘愿自戕吗?
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自愿,而是……被人所迫?!
楼下大堂突然传来春闱考生共同举杯的祝言。
蒋枫川在楼上亦举了杯,但却没有朝那群人,只看着眼前不知何处。
“哥,马上就要春闱,六郎必尽全力一登金榜。到时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
他嗓音更哑了,“到底为什么那样走了?!”
他双眼发酸地闭了起来。枕月楼里吵杂的举杯之声,混乱的歌舞乐声尽数离去,他眼前只浮现一张矮桌前,有人坐在他身侧,把着他的手,一笔一笔地习字。
他是从乡下来的,被遗弃的孩子,每日连饭都吃不上,更谈不上开蒙读书。族学里的孩子六七岁就开始跟着先生读书,可他到了十岁上,还连笔都不会拿。
他第一次提笔,忽的问了个问题,“这毛笔能不能蘸酱吃啊?”
彼时所有奴仆都笑得前仰后合,只有三哥不笑话他,就这么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地将他带进了学堂当中,将他推到了一省的举人名单里。
但他如约等着他一道来京春闱时,却只听到他死在寒冬里的消息,距离次年的春闱,就剩三个月了……
热泪从眼角啪嗒滑进了酒盅里。
惠叔从楼下匆促赶来。
蒋枫川瞧见他慌张的样子笑了一声,“惠叔怎么才来?她都走了。”
惠叔倒吸一气,“六爷您……”
青年越发哑声低笑,却也看向她方才离开的方向。
“她心绪不好,但我却要入考场了,还请惠叔多帮我看着她些,有什么事情,等我出了考场一并料理。”
京城的天空灰压压的,沿街各处的高灯也掩不住料峭的春夜寒意。
杜泠静离开枕月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缓行,一时被人潮裹挟着向前,一时又被马车阻隔停滞,直到身后阮恭忽的叫了路边一人。
“章先生?”
杜泠静这才看去,见一旁竟是外城书肆的父亲旧友章先生。
章先生是往内城采买来了,这会刚要趁着城门下落前出城去,竟就遇见了杜泠静。
只是他见到杜泠静,面色便有些尴尬,一副有话当讲又不当讲的样子。
“先生还有什么不能同我直言?”杜泠静直接道。
书肆的章先生听得轻叹一气。
杜泠静又问,“是不是……我拜托先生查的引我来京的八部宋本,都出自他之手?”
他,自是那位陆侯。
章先生托人调查的时间尚短,并不能确定都是出自陆侯之手。
“但就目前来看,静娘啊,这八本宋书确实都与永定侯有些关联。”
他道,“若是确切的消息,恐还得细细打听些日子才行。”
有关永定侯府的确切消息,哪里是这么好打听来的?
但杜泠静摇了头,“先生不必细查了。”
若是四本或许还能算巧合,但八本都与他有关,她也替他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辞了章先生,天空越发阴沉地像是要落下一场雪来。
杜泠静走在路上,从脚底到肩头都暗暗发凉。
寻常人购置八部宋本都极为困难,他则一抬手,就用八部宋本,将她从青州引出来,一路引到京城。
她低着头走在京城春寒渗透的街道上。
他早早就借助圣意强行要了她,只是恰好遇上了邵伯举与拂党事发,为了要挟拂党,便同她叔父商议要娶她过门。
邵伯举娶她是为了遮掩罪行,他娶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邵伯举也好,他也好,一个两个都根本不需要过问她的意思,无需知道她愿不愿意。
邵伯举借她叔父迫她,他陆侯更厉害,直接就用圣旨赐婚定下来。
那么她在他眼里算什么呢?男人之间利益交换之物?
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就嫁过去,承床笫之欢,然后开枝散叶就可以了。
有上元节灯火留下的花灯,亦在灰压的天空中暗淡了三分。
杜泠静行在灯下,默然轻笑。
但他比邵伯举聪明多了。
他知道就算是圣旨落下,她也是不情愿的,就算只能来京入他的侯府,也不知多久才能跟他顺过来。
所以他甫一发现邵伯举通过万老夫人,跟他叔父合谋强行娶她,也有意在中秋请旨赐婚,便立刻意识到,这是最佳的为他遮掩的机会。
所以他一口气撒下八部宋本,将她从青州引到了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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