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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许侯夫人(法采)


“只是我不晓得,”他抬眸看了过来,眼睫被夜雨打湿,“我不晓得元元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京城,去那西北边关的风沙中。”
他叫她元元,那是年嘉的乳名,是她未曾见过面的父亲裕王,生前给她留下的名字。
风雨更紧了,密密掩着庭院,如同入夜一般。
杜泠静愣了一愣。
多年之后,年嘉确实去了西北,但不是跟随魏玦,而是魏琮……
杜泠静默了一时,年嘉却道那晚听了他的解释,就没再继续生气。
她说她可以考虑去西北,但也得回京照顾她母妃。
但被她扔出去的银袍却坏了,好不容易合身了一次,却不能穿了。
魏玦道无妨,他回去让针线上再修补一番,改日穿来给她看。
“别生气了,好不好?”
年嘉当然不生气了,可却也不许他穿那件破了的衣裳,“你不许再长高了,我重新给你做一件!”
他低头笑着说好,“我不长了便是,你慢慢做。”
年嘉真的很喜欢他穿银白色,站在皎洁的月光里,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仙人,纯净无暇。
她的仪宾,自是比旁人的都要俊俏出尘……
但魏玦却没能找到西北的机会,他父亲魏国舅突然病逝,他承袭了信云伯的位置,顶起了整个信云伯府,也彻底进入了锦衣卫中。
或许是沾了锦衣卫阴冷的气息,他越来越忙碌,也越来越沉默。
年嘉开始见不到他了,一月两月地见不到,三月五月也见不到。
分明两人都在京城,他却像隐了身一样。
“我料想锦衣卫是这样的,也劝自己别计较。”
年嘉说到这,眸色一滞。
她开口,“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他分明看到了我的马车,却当作没看见,就这么错了过去。”
那日的年嘉又惊又气,完全不知魏玦为何是这样的态度,她径直让人拦住了他,质问他缘何如此。
彼时魏玦沉默一息,才淡淡道,“我没看到郡主的马车。”
接着便道,“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说完,再无停留,打马离开了去。
“我实是不争气,回家就气哭了。太妃娘娘同母妃说我二人这般拖着,不是好事,应该早早定下亲事来。”
魏玦父孝快过了,先把亲事定了自是可以。
裕王妃心疼女儿,不满这位“女婿”的态度,而蒋太妃却道魏家今非昔比,魏玦已是信云伯,日后说不定还要接了魏国舅的差使,坐上那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
她又道年嘉既然在意他,满心喜欢,舍不掉,那么裕王府主动些,低些姿态也应该。
“我从未在他面前低过头,从来都是他哄着我。只是祖母这么说,我也在想,是不是我的脾气太大些,把他压得不高兴了。”
“我同意低头,母妃就邀了保国夫人去红螺寺,还带上了我给他新做的银袍。”
裕王府肯主动,保国夫人自然高兴。
年嘉自觉与保国夫人不算投契,但两家开始商议定婚的事,保国夫人一下就同意了,还为魏玦的无状在裕王妃面前道歉,说会把银袍拿回去,“明日就让魏玦穿来,到郡主面前赔礼。”
年嘉到底是郡主,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保国夫人对这亲事无有不满。
想等两人和好之后,就正式议亲。
但银袍送了出去,“我从次日天不亮,就等他上门跟我好好说话,但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等到夜幕四合,也没见他半分身影。”
一整晚,姑娘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准备再等他三天。
但从早到晚地一连等了三天,他都没上门。
第四天,等待的人耐不住了,打听了他在锦衣卫北镇抚使司,她堵了过去。
旁人见锦衣卫都躲着走,她却径直闯了进去。
“你什么意思?!别说你没工夫穿件衣裳来跟我说话!”
一件她断断续续亲手缝了四五年的衣裳。
她只想等他,叫她一声“元元”,好生跟她说几句话。
但他再没叫过她“元元”了,侧过身,“这里不是郡主该来的地方。”
这句冷淡至极的话,彻底惹火了年嘉。
“好,魏玦,那你把我的衣裳还给我!我今后再为你动一针一线,就让满京都看不起我!”
她何曾说过这么重的话,料想这话出口,他是不是能恢复一点正常了?
可他面色未动分毫,只闻声顿了顿,然后低声了人来,“把郡主的衣裳取来。”
那银袍竟就在锦衣卫里,年嘉有一瞬不知他要做什么,直到看到那件,她亲手缝了多年的银袍出现在面前。
他没看一眼,也没碰一下,只叫了人。
“把衣裳还给郡主。”
他把她给他做的衣裳,当真还给了她。
年嘉愣住了。
锦衣卫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沉冷意,冲得人从鼻腔到眼角刺痛。
日头落了下去,四下里昏昏暗暗,她不可思议地看住他的眼睛。
“你真不要了?”
问出去的声音是颤的。
魏玦闭眼沉默,却也是默认。
年嘉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一滴卑微的眼泪,可是她根本忍不住。
她撕破了衣裳。
她把那件银袍撕碎踩在脚下。
“魏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年嘉与你此生再不往来!”
他默然一息,只平静地回了她一个字。
“好。”
杜泠静定住,听见年嘉道。
“我彼时回到王府,还试想他会不会追上来,夜里难受到把自己藏进柜子里,还想他会不会后悔了,回心转意从柜子里把我找出来……
“可是他,再也没有来过了。他再没来找过我了。”
从她的生活里退了个一干二净。
那时他们都还在京城,但相逢已是陌路,又或是,自那再无相逢了。
杜泠静不可思议,她怔怔看着年嘉。
听见年嘉说自己从那之后,再没与魏玦说过话。
“其实后来保国夫人来过王府一次,但我彼时还在气头上,叫人不许开门,让保国夫人吃了闭门羹。”
保国夫人可是国舅母,京中有几人敢给她没脸?
外面雨势不知何时消减下来,年嘉轻轻叹了口气。
“我那时不懂事,连这点面子情都没做到,想来惹恼了保国夫人,又连累了你。”
杜泠静连连摇头。
事情已过五六年,她见年嘉说起这段旧事,神色淡淡的,有些怅然与怔忪,却也并无彼时的痛心神伤。
她只是嗤笑起自己。
“约莫是我太过娇纵,自来都是让人来哄,他早已无法忍受了吧。”
一次又一次地争执,他都可以转过身来哄她。
但某次她以为最是寻常的争执后,他再也没有转回身来。
她还在等他,可这次已是决裂。
年嘉笑笑,“其实他不娶我也是对的,我既没有好性子,也没有好家世。外面瞧着是宗室的郡主,可裕王府确实只是个空架子,我只是那个没有爹的孩子……”
杜泠静红了眼睛,她靠近握住年嘉的手。
“别这样说!”
年嘉轻笑着叹了气,她眼睛亦有些发红,看向杜泠静。
“也就是你真的愿意同我好,还有世子真的愿意娶我。他恐怕对我也不甚了解,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说,我其实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怎么会呢?”杜泠静道,“不管是我还是世子,我们从未觉得你有半分不好。”
至于魏玦,杜泠静想不明白。
她只能也说了那句话,“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如今很好。”
晚间四人一道吃饭的时候,年嘉渐渐恢复了,杜泠静再不会多提,与她一并坐着,跟她说了闲话。
但她回到自己房中,想到年嘉说的与魏玦的往事,支了胳膊出了许久的神。
陆慎如抬脚进来的时候,见她不看书,只发呆,不禁走上前来。
“怎么了?”他柔声问。
杜泠静摇摇头,默声没有说话,他却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睛。
他英眉立时压了下来。
整个房中都随着他的气息完全沉下。
杜泠静隐隐觉得有异,抬头看去,听见他冷声。
“年嘉跟你提了蒋竹修。”
杜泠静脑中一乱,这又和三郎有什么关系?
但却见他脸色都不一样了。
分明是他自己在提……
她气得瞪了他,“不是!”
她起身就要走,陆慎如反应了过来,是他弄错了。
他握了她的手臂,立时缓下神色,见他娘子绷了一张脸,他低了头。
“是魏玦的事?”
杜泠静不想搭理他,转过头去,他越发柔声,“我亦有所耳闻。”
他说那是殷佑五年的事,彼时他刚离开西北来京,那年皇上钦定了魏玦为锦衣卫北镇抚使,很显然是让他稍稍历练,然后坐上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魏玦出城来迎我,我见他神色寥落,才晓得他刚与郡主出了些事。”
他给杜泠静补充几句,说魏玦曾给他写过信,说想往西北军中谋个位置,“我颇为惊讶,没想到他想来军中,但没过多久国舅过身,他已不可能再去西北。”
杜泠静默了默。
原来魏玦真的想要去过西北,但没能去成。
那么是如年嘉说得那样,他与年嘉淡了情分,还是锦衣卫令他变了性情?再或是旁的原因。
杜泠静总觉好似事是同年嘉所言不完全一致,她想不透,倒是身侧的人与她一并坐了,见她目露怅然,道了句。
“世间事,冥冥自有天意,顺理未必成章,滴水亦可穿石。”
杜泠静不由回头看了他。
若前面几句说得是年嘉与魏玦,那么后边这句又是说得谁与谁?
杜泠静可不是什么又黑又硬的石头。
但他见她看向他,目光捉了她的眼睛,他眸色浓郁抵在她眸中。
“人力亦是天意。”
所以他不在乎是不是强求?
杜泠静转过头,只从眼角里瞥他,他却笑起来,一手握了她的掌心,另一只手倒了茶给她喝。
他为刚才那句赔礼道歉。
杜泠静不要接。
他刚要再说句什么,崇平忽的寻他。
他倒没立时出去,轻轻捏了她的手,道晚间还有些事要忙,嘱咐了她。
“娘子先睡吧。”
杜泠静还是不理会,他叹气出了门去。
他人走了,属于他的气息还留在此间,杜泠静饮下了他给她倒好的茶。
他性子确实与寻常人有些不同,他不求水到渠成,却信人定胜天。
就如同皇后的太子薨逝,东宫空悬,文臣要力挺雍王,他便立时站出来,不畏不惧,站在贵妃与慧王身后,力主慧王上位。
可贵妃到底还不是皇后。
若是皇后娘娘一直熬下去,反而熬得皇上先不行了,那么贵妃便不可能成为皇后。
贵妃做不了皇后,慧王便无可能是嫡子。
皇上若想要越过前面两位皇子,册封年幼的慧王为太子,更是难为。
届时,他所筹谋的一切岂不都要落空?还是说他陆侯拥兵在手,能一呼百应,力压皇城门下?
若真如此,与谋朝篡位的乱臣,就只差一线之隔。
成王或者败寇,他前路会如何……
窗外不知何时又落了雨,雨声咚咚地砸落在窗棂上,敲碎春夜的安宁。
杜泠静坐在窗下,蹙眉出神许久。

翌日一切如常。
早间与他一道用过饭,便见年嘉过来寻她。他自去料理接连不断从京城来的消息,杜泠静则同年嘉在山房后面的山坡上散步一阵。
她问年嘉昨日睡得如何。
昨日来了她才刚知道, 原来这片山房别院不是年嘉和魏琮的,反而是她那位侯爷的。
他在京畿有多少庄子院子, 杜泠静是数不清, 但也尽地主之谊问了客人两句。
年嘉道好,说此地宁静,既无京城的喧闹,也没有西北常年风沙呼啸。
“我昨儿一早就睡了, 但迷糊着听见有些动静,还以为世子扯到伤处发了病, 吓得我腾得就坐了起来。”
她说魏琮前些日刚受伤那阵,确实有些凶险,一到晚上她就不敢睡觉,只怕她一觉睡醒, 她好不容易招来的这位仪宾就没了。
杜泠静连忙问, “世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 ”年嘉跟她摇头,“是我弄错了。他昨晚不知往哪去了, 到了夜里才刚回来。”
她道,瞧了杜泠静, “应该你那陆侯寻他。”
杜泠静想到某人也回来的很晚,看来确如年嘉所猜测。
两人又在小山坡上散了几步, 春雨洒过,地面更见新绿,草色遥看近亦存, 柔柔地摇动在她们裙摆之下。
年嘉眼尖,一眼看见了从京城方向过来的一辆马车。
“应该是李太医来给世子问诊,咱们下去吧。”
杜泠静跟着她一路从后山下来,径直去了魏琮休养的院落,果见李太医正进了门。
众人见礼,李太医净手给魏琮看诊,左右手都切过,又瞧了几处伤。
年嘉连忙问,“怎么样?世子见好了吧?”
李太医上了年岁,捋着发白的胡子笑着点头。
“世子到底是年轻,又是习武的精壮之躯,这才几日的工夫,已有明显得好转。”
“真的?”杜泠静见年嘉眼睛都亮了起来,“那能不能拜托您回去见我母妃,跟她说,我把世子照顾得很好,就快能活蹦乱跳了!”
话音没落地,房中人皆笑了起来。
杜泠静捂了半张脸笑,可见裕王妃之前将年嘉训斥得不轻。
这会她更问魏琮,“世子也觉得,我将你照料的不错,对吧?”
她其实有点不自信,只能到正主这里确认一下。
魏琮丝毫没有驳她面子,笑看了她一眼道,“郡主每晚都要醒来看我三次,有这三眼,我也必是好得快。”
这话说得年嘉睁大了眼睛,“你竟然都知道?”
她以为他熟睡着,每晚扒开他的帷帐,还将他全身上下一通打量。
年嘉脸有点热。
魏琮没多解释,只是又笑着同李太医道,“烦请太医回去告诉王妃,郡主确实尽心尽力。”
李太医笑看两人,道是一定把话带到。
陆慎如则问了他宫里皇上、娘娘和慧王的状况,李太医简言两句,众人便送了李太医折返回京。
杜泠静和年嘉只送到二门口,杜泠静见她还在嘀咕,“他竟然都知道……”
“你与世子同榻,你一动身,他自然知道。”杜泠静帮她解释了一下。
杜泠静自己,晚间只要稍有点动静,某人就会坐起来问她是不是睡得不踏实,是不是要喝水。
约莫他们这些在外行兵打仗出身的将领,夜眠浅若薄冰,轻轻一动就从梦中醒来。
不想她解释了,年嘉又嘀咕了一句,声音更小。
“可我也没与他同榻……”
“啊?”杜泠静听见了。
年嘉连忙道,“他身上到处都是伤,我怕睡着后没轻没重地碰着她。”
她都是让人另外支了床,睡在旁处。
她虽给了解释,但神情却不太自然。
杜泠静想到她说成婚三载,却还与魏世子不太熟悉。
依照杜泠静这些日子的观察,魏琮对年嘉颇为宽纵,无有半点不好,怎么三年了,两人还没熟悉起来?
年嘉没再多说,道午间日头晒人,要回去换衣裳,快步走了。
不过杜泠静却想到了自己。她自己素来是个性子慢的,可才成婚半年有余,就与那人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从刚奉旨成婚,他就不让她与他生疏。圆房之后更是……她与他已熟络到,她时常感觉自己都不受自己的掌控……
思绪刚飞了一瞬,便一脚踏入了他在日头下,投出来的身影里。
他的身影与气息同时环了她,杜泠静见他就站在门洞旁。
杜泠静略略抬眸,便见他微低着歪了歪头,跟她伸了手。
昨晚他平白无故地就沉了脸,分明是他自己提的三郎,旁人可什么都没说。之后他赔礼道歉,她也没理会。
杜泠静当即不准备再穿过此门,换一条路走。
可她这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揽腰抱到了怀里。
他又是这样。
他抱她扣在怀里,杜泠静推他推不开,皱了眉头侧过脸。
他却问她,“若我在战场上也受了伤,泉泉可会似年嘉照料魏琮那样,也照看照看我?”
一夜起身三回看他吗?
杜泠静没回应,听见他则道了一句。
“自然郡主照料人的法子也不怎么样。”
杜泠静:“……”
他还看不上年嘉?
年嘉能这般照顾人就不错了。
但她却道,“依我之见,侯爷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他闷声,似是对她这回答不甚满意,却也挑不出她的理。
毕竟眼下可没人平白无故提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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