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秋梅还在安慰道:“乖儿子,别怕,有我站在你身后,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
穆东杰却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巴掌把孙秋梅的手拍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谁让你替我答应下来当场考试的!
这句话被穆东杰憋在嗓子眼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边的两个老师已经商量好了试题。
“穆东杰同学,你来做吧。”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穆东杰的身上。
他额头上满是汗珠,迟疑了半天,也不敢抬步上前。
最后,在老师的催促下,他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凳子。
穆东杰深呼吸一口气,嘟囔了一句:“我这么聪明,能有什么题是难倒我的?”
他正做着心理安慰,可当目光落在第一道题的题干上时,他就懵了。
穆东杰握着笔的手不住颤抖,指节发白,仿佛那支笔有千斤重。
试卷上的题目像天书一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可组合在一起,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字迹仿佛在不断扭曲、旋转,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孙秋梅站在后面,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停地踮脚、搓手,塑料凉鞋在地面上蹭出烦躁的声响,廉价香水味混着汗水的气息弥漫开来。
“东杰,快写啊!”
她压低声音,焦急地催促,眼神中满是着急。
然而,她刚想往前迈步,就被一旁的监考老师伸手拦住。
老师面色严肃,眼神如炬,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如果上前的话,他的成绩会彻底作废。”
孙秋梅张了张嘴,只能无奈地退回原地,急得直跺脚。
脸上的横肉随着动作不停地抖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穆东杰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试卷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他咬着嘴唇,把笔杆都快咬出了牙印,可笔尖始终悬在纸面,迟迟落不下去。
穆东杰偶尔勉强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却又立刻被他用橡皮粗暴地擦掉。
卷面都被擦得起了毛边,甚至有几处都快破了洞。
一个小时过去了,穆东杰的试卷上依旧空空如也。
卷子上只有三道题。
可穆东杰一道都没有做出来,只画了一些凌乱不成形的线条和毫无意义的涂鸦。
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公式都列不出来。
等到考试结束,改卷老师缓步走到他身边,低头扫了一眼试卷,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不屑。
“零分。”
老师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穆东杰和孙秋梅的心上。
穆东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
孙秋梅则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突然尖声大叫起来:“这不可能!是不是你们故意出超纲题目为难我儿子了?!”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改卷老师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改卷老师面色阴沉得可怕,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嘲讽:“这些题目都在考纲范围之内,不存在任何超纲。”
说着,他将试卷展示给周围围观的学生。
学生们纷纷围拢过来,看了眼试卷,立刻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这三道题很基础啊!”
“比入学测试的题目简单多了!”
“连这都不会,还好意思说被超纲?分明就是自己太蠢了。”
嘲讽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穆东杰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孙秋梅的脸涨得通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穆东杰则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臂之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到被扫地出门,孙秋梅还在愤愤不平:“什么烂学校,肯定是有黑幕操作,故意为难你。”
她骂个不停,忽然又想起什么:“还有那个石飞华,不是让他帮忙打通首都高中的关系吗,怎么现在闹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到底……”
孙秋梅撸起袖子,一副现在想带着穆东杰一起去教育局,让石飞华给个说法的样子。
穆东杰的脸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地大吼出声:“够了,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丢死人了!”
孙秋梅愣在原地,一脸伤心:“乖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妈说话呢,我这都是在为你着想啊。”
穆东杰却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径直大步离开。
暮色漫进主卧房间,霍长风将青瓷茶盏搁在胡桃木茶几上,动作优雅。
穆晴萱蜷在沙发角落,布拉吉裙摆随意垂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黄帝内经》的烫金书脊。
暖黄壁灯下,男人眸色深沉如古井,把穆东杰考场闹剧娓娓道来。
“孙秋梅当场掀了桌子,却被保安扫地出门。”霍长风语调带着三分讽意,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垂。
“两人出门后还大吵一架,开始狗咬狗。”
穆晴萱“噗嗤”笑出声,杏
眼弯成月牙,不屑地撇了撇嘴:“孙秋梅也有今天!”
穆大山和孙秋梅从小把穆东杰当成家里的土皇帝,不管穆东杰说什么、做什么,在他们眼底都是对的。
愣生生把穆东杰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性格。
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还能看着几十年的邻居的份儿上,给三人几分薄面。
可来了首都,就没有人会再惯着穆东杰了。
如今穆东杰恼羞成怒地敢给孙秋梅脸色看,怎么不是孙秋梅自己养出来的“福报”呢?
霍长风屈指轻轻点了点她眉心,顺势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残留着雪松香水的气息。
“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他凑近时,领带垂落在穆晴萱的膝头。
“后来孙秋梅独自闹到教育局,拽着石飞华的公文包不放,把教育局闹得鸡飞狗跳的。”
穆晴萱的笑容僵在脸上,精致的眉峰蹙起:“石飞华怕是要气疯了。”
她回忆起前世。
石飞华没有走上仕途,而是在她的帮助下下海经商。
生意稍微有点起色的时候,就开始用西装、腕表等高档奢侈品来包装自己。
对于石飞华来说,面子大于一切。
可今天孙秋梅闯出来的闹剧,怕是让他以后在教育局都抬不起头了。
穆晴萱忍不住摇头:“石飞华最要面子,孙秋梅闹完这一出,真是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霍长风皱了皱眉,眸光一闪,敏锐地捕捉到穆晴萱言语间对石飞华的了解。
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又很快被压下。
霍长风抿了抿唇,继续说:“所以不出三日,石飞华应该就会把穆大山他们赶走,他们只得卷铺盖回乡下了。”
他语气凉薄。
穆晴萱眸光发亮,葱白的手指勾住他领带,主动送上一吻:“霍先生这招‘借刀杀人’,兵不血刃,真是高明。”
到时候,穆大山和孙秋梅也只会恨石飞华。
而石飞华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霍长风的计策。
穆晴萱眼中闪过赞叹。
她的呼吸扫过霍长风的喉结,突然想起什么,手指在霍长风的衬衫上轻点。
她开口:“明天我要晚点下班。”
霍长风握住她作乱的手,掌心温度透过丝绸衬衫传来:“怎么回事儿?”
他垂眸盯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声音不自觉沉了几分。
“周教授又来迂回战术。”穆晴萱无奈地叹了口气,靠进他怀里,发间艾草香缓缓飘散在空中。
“他周志尚教授现在以学术交流的名义也来到了首都大学,庄院长安排我带着周教授在学校里逛了一圈,现在他非要请客吃饭,说要报答我。”
穆晴萱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志尚连着被她拒绝了好几次后,现在已经不是直白地向她抛出橄榄枝了,而是变着法地和她拉近关系。
偏偏穆晴萱之前拒绝地太干脆,现在只是一起吃饭也要拒绝的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穆晴萱虽然不想加入周志尚的研究室,却也没想得罪他。
因此,只好答应了下来。
霍长风的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
“那就去吧,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去接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吃饭可以,但是如果周教授再和你提起去研究室工作的事情……”
穆晴萱眼神坚定:“我不会答应的。”
霍长风一愣,失笑道:“萱萱,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我只希望,你做出的决定,是你真心想做的,而不是受到了什么压力或者是胁迫。”
穆晴萱心里动容。
她情不自禁地仰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占有欲,脸颊泛起红晕。
她伸手勾住他脖颈,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放心吧,只要我不点头,没有人能强迫我。”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和霍家做我的后盾嘛。”
穆晴萱柔弱无骨地依偎进霍长风的怀里,声音软糯又娇憨,无意识地撒着娇。
霍长风喉结滚了滚,把她又往怀里紧了紧。
第二天。
穆晴萱应邀来到一家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的玻璃门在暮色中泛着暖黄的光。
穆晴萱跟着周志尚穿过铺着红漆地砖的大堂,头顶的吊扇吱呀转动,送来一阵淡淡的茉莉香。
包厢里摆着圆桌,青瓷碗碟整齐摆放着。
周志尚亲自拉开雕花木椅,笑容和蔼:“小穆老师别客气,听说这家的糖醋鲤鱼做得一绝。”
“周教授太客气了,作为晚辈,本应该是我请您吃饭的。”
周志尚立刻摇头:“我和你爷爷曾经是一起上过战场、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你对我也别那么客气了,就把我当自家爷爷,我也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女。”
“所以咱也不说那些客套话,这次就当成是祖孙俩的一次普通聚会,你别拘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志尚笑得很是和蔼。
穆晴萱看着他,察觉出周志尚今天,似乎完全没有再提邀请她进研究室的意思。
她紧绷的身体顿时放轻松了下来。
穆晴萱的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好,谢谢周教授。”
兴许是氛围和谐了,两人时而聊聊生活,时而聊聊中医针灸,仿佛时间都过得快了很多。
饭后,周志尚撑着油纸伞送她到饭店台阶前,秋雨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
“我让司机送你?”
他话音未落,穆晴萱已后退半步,发梢沾了雨丝:“多谢周教授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丈夫会来接我。”
周志尚的目光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停留片刻,点点头转身离开。
穆晴萱拢了拢外套,却在街道拐角处顿住脚步。
原本该停着霍长风黑色轿车的位置空空如也。
秋雨打湿她的睫毛,有一瞬间的怔愣闪过眼底,但很快她便轻笑出声。
呵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水珠。
“准是研究所又有急事。”
穆晴萱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又转身回了饭店。
她可不想站在外面淋雨。
穆晴萱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细致地洗着手。、
水珠顺着腕间滑落时,突然,在镜子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穆晴萱抬头,正撞见穆浅浅的手搭在门框上。
对方倚着墙,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真巧啊,我的好姐姐。”
穆晴萱皱了皱眉,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穆浅浅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她语气淡淡,询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穆浅浅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阴阳怪气说:“难道只允许你来国营饭店吃饭,我不能来吗?”
穆晴萱上下打量着她,表情古怪。
她嘲讽道:“穆浅浅,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我只是随便问了一句,你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直接炸毛了。”
穆浅浅的脸色彻底僵住了。
不管什么时候,在打嘴炮上,她永远不是穆晴萱的对手。
穆晴萱懒得和她有更多交流,抬步想要离开。
可穆浅浅又挡了上来,不让她走。
穆晴萱只能往后退了一步,避免和穆浅浅有任何身体接触。
穆浅浅阴恻恻地开口:“姐姐你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事儿想和你说。”
穆晴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你如果有话,不如留着给你的好老公说。”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你老公最近烦心事儿多,应该很需要解语花吧。”
穆浅浅一怔,表情瞬间大变。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天石飞华提早下班回家,却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把家里一大半的家具都砸了个稀巴烂还不够,又给了穆浅浅好几个耳光。
然后满腔怒火地训斥穆浅浅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石飞华发泄完怒气,勒令穆大山、孙秋梅和穆东杰三人必须在三天内离开石家,不然到时候就把穆浅浅也一起赶出去。
下达了逐客令后,石飞华黑着脸转身离开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都没有回来。
穆浅浅心里有个猜测,石飞华肯定是去找小三了。
可她根本不敢阻止。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石飞华。
直到现在,穆浅浅还在做当首富夫人的美梦。
她绝对不能被石飞华赶走。
穆浅浅咬碎了一口银牙,直直地看向穆晴萱,想起了她刚刚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
石飞华出轨的事情,穆浅浅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可穆晴萱说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知道了些什么。
穆浅浅的心里闪过一丝狐疑,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太对劲。
她抬眼,看向穆晴萱胸有成竹的表情,下意识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穆浅浅眯了眯眼,不肯放过穆晴萱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穆晴萱却无辜地摇头:“我还能知道什么,你身为他的妻子,难道不是解语花吗?”
听到穆晴萱这么说,穆浅
浅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消除。
她深呼吸一口气,眼神阴鸷,阴森森地盯着穆晴萱不动。
穆晴萱眉心紧紧蹙起,懒得继续和她纠缠,提步直接离开。
可还没等她走出洗手间,一块手帕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一股难闻的味道瞬间席卷了穆晴萱的鼻腔。
下一秒,黑暗侵袭了穆晴萱的世界。
夕阳的余晖刚爬上研究所的玻璃幕墙,走廊里突然响起整齐的皮鞋声。
霍长风握着试管的手顿了顿,他迅速将试剂瓶归位,转身时看见所长陪着西装革履的一行人走来。
为首的大领导胸前别着金色党徽,在白炽灯下折射出锐利的光。
“霍主任,这位是......”
所长正打算介绍大领导的身份。
可话还没说完,大领导已经伸出手,友善地与霍长风握了个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霍长风的手套渗进皮肤。
“霍主任,我知道你,国家新型材料项目就靠你这种青年才俊了!”
他的脸上满是赞赏,表情相当和蔼。
霍长风挺直脊背,皮鞋跟在瓷砖地面碰出清脆声响:“领导过奖,项目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整个研究所的齐心协力。同时,这也离不开国家的大力支持,我们十年寒窗,能在此时为国家做奉献,是我们的荣幸。”
大领导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状似无意地问:“现在实验进行到哪一步了?”
所长连忙示意霍长风:“霍主任身为项目负责人,就让霍主任给您好好讲解一番吧。”
霍长风开口:“目前项目已进入关键阶段。”
他侧身指向操作台,金属器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是第三代实验样品,抗腐蚀性能比前作提升37%。”
说着,他戴上白手套,镊子夹起薄如蝉翼的材料。
霍长风认真介绍:“在极端环境下......”
大领导凑近观察,眸中满是认真。。
“好!好啊!”
大领导突然拍手,声音在实验室回荡:“这可是军工领域的重大突破!”
他转身面向随行人员,情绪亢奋:“不管何时,科研人员才是国家脊梁,我由衷地感谢你们的贡献和付出。”
话音落,大领导又看向所长,认真地嘱咐道:“同志们都是国家的人才,一定要多多关心他们的工作环境,如果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可以尽管提出来,国家一定会给予最大的支持。”
所长连忙敬了个礼:“是!”
听着两人的交谈,霍长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墙上的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