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业也开着车去找人,家里只留了崔丽蓉和王妈两人,期待着穆晴萱会不会过一会儿自己回来。
崔丽蓉一直在客厅里等消息,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穆晴萱听出了崔丽蓉的担心,不敢让崔丽蓉更加忧心,便没有直说今天晚上的遭遇。
她含糊道:“妈,我遇到了点意外……”
话未说完,崔丽蓉的心猛地一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意外?什么意外?你受伤了没有?”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滴在衣襟上。
还没等穆晴萱回答,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划破夜空。
崔丽蓉慌忙跑到窗边,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歪歪斜斜地停在门口。
车门被猛地推开,霍长风踉跄着冲了出来。
他的衣服皱得不成样子,领口歪斜,领带不知去向,袖口还破了个大口子。
裸露的手臂上,不知道在哪儿擦出了一个口子,狰狞地流着血。
霍长风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骇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惊惶与焦急,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妈,萱萱回家了吗?”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双手死死攥着门框,指节泛白。
崔丽蓉泛红的眼眶里,泪珠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霍长风紧绷的侧脸。
她颤抖着举起听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电话线在掌心缠出深深的勒痕:“是晴萱的电话……”
霍长风瞳孔一震,箭步冲上前。
他从崔丽蓉的手中夺走了电话,着急地问:“萱萱,你在哪儿?”
听筒刚触到耳畔,霍长风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穆晴萱带着淡淡鼻音的声音像团浸了水的棉花,轻轻按在他发疼的心脏上。
穆晴萱如实地报出了自己的位置:“长风,我在城北区中山路上的警察局里。”
“长风,我在城北区中山路上的警察局里。”
霍长风的膝盖突然发软,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
“等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所有的惊惶。
挂断电话的瞬间,线圈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凹痕。
“妈,我这就去。”
崔丽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霍长风浑身一颤。
充满了泪水的瞳孔里映着他狼狈的模样。
崔丽蓉的嗓音不停地颤抖着:“路上小心,如果遇到你爸了,记得让他回来。”
霍长风点点头。
挂断电话的瞬间,穆晴萱的指尖还在听筒上微微发颤。
她别过脸,用袖口轻轻蹭去眼角的湿润,却在低头时瞥见衬衫下摆的泥泞。
那是逃跑时摔进阴沟留下的痕迹。
穆晴萱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女警察时,有些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同志,不必介怀。”
女警察摘下警帽,露出整齐的短发,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递过去。
“您遇到这样的事情,现在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笔录本摊开在桌上,钢笔尖悬在纸面。
女警察调整了下坐姿,警服下摆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现在方便讲述事情经过吗?”
她的声音像裹了层薄棉,十分温和,似乎想要努力缓和穆晴萱紧绷的情绪。
穆晴萱蜷起发凉的脚趾,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
她没有丝毫隐瞒,直言了国营饭店里遭遇穆浅浅的事情。
女警察写字的动作一顿,脸上写满了惊讶:“同志,您的意思,是被穆浅浅用手帕迷晕了吗?”
穆晴萱思忖道:“我不能直接确定,但是确实是在遇到了她之后,突然晕倒的。”
女警察倒吸了一口冷气,又询问道:“那请问穆浅浅和您的关系是……?”
穆晴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芒:“她是我亲妹妹。”
女警察彻底怔住了,没想到亲姐妹之间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一一把事情记录在本子上,又示意穆晴萱继续说。
穆晴萱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从国营饭店洗手间的茉莉香,到仓库里令人作呕的腐味,再到王三儿酒气熏天的狞笑。
她的叙述平静得近乎机械:“好在,最后遇上了那位警察同志,帮我彻底制服了那个男的。”
女警察笑了笑:“陆警官是刚退伍的军人,格斗的技术很好。”
笔录室的挂钟指向十点十七分。
女警察记完笔录,给穆晴萱倒了杯温水。
她说:“同志,您先休息,我先把笔录递交上去。”
穆晴萱望着女警察快步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身的温度。
警局走廊的白炽灯嗡嗡作响,照得墙角的绿萝叶子发蔫。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霍长风踏进警局,目光急切地在警局里扫视。
终于,在看到穆晴萱背对他坐在长椅上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天花板的灯光洒在穆晴萱身上,上
衣的褶皱里还沾着斑驳的污渍,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却依旧美得让人心颤。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大步冲上前。
穆晴萱被突然的动静惊得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抱进了怀里。
霍长风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传来。
他的手臂紧紧箍住穆晴萱的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萱萱!”
第101章
霍长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深深的后怕,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引得她一阵战栗。
穆晴萱的身体先是僵硬如石,脑子深处还残余着今晚的恐慌。
可当她闻到了熟悉的、属于霍长风的气息后,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她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瞬间决堤。
她反手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
“你怎么才来……”
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后怕,纤长的手指死死揪住他后背的布料。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都经历了什么……”
她的小拳头一下下捶在霍长风的胸口,看似用力,实则绵软无力。
霍长风却像是被击中了心脏,疼得眼眶发红。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她的发丝。
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颤抖的身躯。
“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懊悔和心疼:“是我来晚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将她的头按得更紧,鼻尖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霍长风的手掌贴着穆晴萱后背缓缓下移,隔着单薄的布料,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她因啜泣而微微起伏的腰线。
他喉结滚动着吞咽下苦涩,下颌蹭过她发顶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那是她早上出门前特意喷的香水。
此刻却混着仓库里的霉味,刺得他眼眶发烫。
“让我看看。”
霍长风沙哑着将人从怀里拉开,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动作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穆晴萱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在白炽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鼻尖被蹭得通红,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示弱。
霍长风的目光顺着她脖颈下移,手腕处蜿蜒的红痕让他瞳孔骤缩。
那是被麻绳勒出的伤口,如今早就红肿起来,看着格外吓人。
“混蛋。”
他低声咒骂,喉间溢出压抑的怒吼。
掌心轻轻覆上她的伤口,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那片滚烫的皮肤,仿佛这样就能带走她的疼痛。
穆晴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节泛白:“幸好你之前教过我部队里的绑绳解绳的技巧,不然这次就真的栽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在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时,突然顿住。
霍长风的领带歪斜地垂在胸前,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
手臂上蜿蜒着一道新鲜的擦伤。
穆晴萱的目光猛地一滞,颤抖着伸手触碰那道伤口:“你怎么弄的?”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惊慌和心疼。
“找你的路上。”
霍长风语气平淡,说得轻描淡写,完全没有把这道伤口当回事儿。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睫毛扫过她手腕内侧敏感的肌肤。
穆晴萱的眼眶瞬间又红了,想要斥责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叹息。
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
陆景丰押着戴着手铐的王三儿走出来。
男人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别开脸咳嗽两声。
“同志,经过审讯,王三儿的流氓罪已经定下了。至于……”
陆景丰顿了顿,又说:“至于穆同志在笔录上提供的关于穆浅浅的证词,我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调查。”
霍长风将穆晴萱搂进怀里,声音冷得冷得像淬了冰:“穆浅浅?”
穆晴萱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和霍长风说这件事。
她踮起脚尖,附在霍长风的耳廓边,三言两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霍长风的脸色瞬间变了。
阴沉地像是要吃人。
“今天多谢了,后续我会再联系你们。”
霍长风在低头看向穆晴萱时,瞬间化作绕指柔,语气也温柔下来。
“现在,我要带我的妻子回家。”
陆景丰理解地点头:“这是应该的。”
随后,霍长风直接把穆晴萱拦腰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陆景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分外郎才女貌。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霍长风带着穆晴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霍家。
崔丽蓉拉着穆晴萱的手,上下检查了她好几遍,确认她都没什么事儿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穆晴萱以防二老担心,没有直说今晚的遭遇。
她含糊其辞地说:“是遇到了点危险,但是幸好遇上了一个好心的警察,他及时出现救了我,之后我就跟着他去了警局,配合调查。”
崔丽蓉和霍建业对视了一眼,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但既然穆晴萱现在不想说,崔丽蓉也没有逼着问。
“人没事儿、安全到家就好。”崔丽蓉拍了拍穆晴萱的手,“晴萱,你今天受苦了,先回房去好好休息吧。”
穆晴萱也急着想给霍长风处理手臂上的伤口,闻言,点了点头,直接拉着霍长风上了二楼。
等回了房间,她推着霍长风先去洗澡。
“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不然会留下伤疤的。”穆晴萱一本正经道。
霍长风扯开了嘴角,不太在乎。
可穆晴萱却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喜欢身上有伤疤的人,要是你留了疤,那我以后就不喜欢你了。”
霍长风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萱萱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
穆晴萱又叫住了他:“等会儿,我先把你的手臂包起来,你等会儿洗澡,小心别碰到水。”
等到处理好后,穆晴萱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言难尽。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也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去隔壁客房里的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
等到她回来时,霍长风早就已经洗好了。
在穆晴萱的威逼利诱之下,霍长风非常小心,手臂没有碰到一点水。
穆晴萱赶忙替他处理了伤口,上了药后又用纱布包扎了起来,嘱咐道:“你这手臂未来几天都不能碰水,最好也别用力,纱布每半天就得更换一次。”
看着穆晴萱絮絮叨叨的样子,霍长风终究是忍耐不住,将她抱过来,一口亲了下去。
霍长风的喉结剧烈滚动,看着穆晴萱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心尖像是被猫爪反复挠过。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下唇,指腹触到她因为咬得用力而留下的细小齿痕,呼吸瞬间变得灼热。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化不开的愧疚。
话音未落,已经俯身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霍长风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指腹穿过她凌乱的发丝,感受到她微微的战栗。
穆晴萱先是一僵,随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双手无意识地揪住他衬衫的布料。
他的鼻尖蹭过她的脸颊,呼吸间满是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气息,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良久,霍长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望着穆晴萱迷离的双眼,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却发现她的眼皮已
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下一秒,穆晴萱的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了他的肩头。
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霍长风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春水。
他低头打量着怀中的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眼下乌青一片,眉间紧蹙着,像是梦中都不太平静。
霍长风喉咙发紧,伸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将穆晴萱抱上床时,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呢喃着含糊不清的梦呓。
霍长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低声哄道:“别怕,我在。”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书房的落地钟指向凌晨两点,铜质钟摆摇晃出沉闷的声响。
霍建业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缸里堆着小山似的烟蒂,袅袅青烟在暖黄壁灯下织成雾网。
听见推门声,他抬眼望去。
是霍长风。
“坐。”
霍建业推过一杯温水,瓷杯与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
霍长风落座后,一五一十地把今晚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霍建业掐灭香烟,火星迸溅在玻璃烟灰缸里。
他盯着儿子眼下青黑,问出了关键:“飞华那小子知道这事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霍长风垂下眉眼:“我不知道。”
“但他至少该管好自己的枕边人,很久之前我警告过他,若再纵容穆浅浅生事,就别怪我不念亲情。”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在霍长风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他的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霍建业张了张嘴,却又没有说出话。
霍长风抬眼,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爸,放心吧,我不会做出很出格的事情的。”
霍建业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有分寸,那就放手去做吧,咱们家的人被欺负了,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
霍长风这才笑了,点头。
第二天。
晨雾未散,石家雕花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孙秋梅踉跄着跌出门槛,花布包袱摔在青石板上,露出半截发霉的玉米饼。
今天是石飞华下达逐客令的最后一天。
穆大山和孙秋梅原本还想赖着不走,没想到石飞华竟然当真绝情到把他们扫地出门。
孙秋梅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气得脸都歪了。
她把指甲深深掐进穆浅浅的后颈,唾沫星子喷在穆浅浅的脸上。
“你个丧门星!看你妈被这么欺负,居然连一个闷屁都放不出来。”
“早知道你这么没用,老娘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穆浅浅却反常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孙秋梅背上的包裹。
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孙秋梅的叫骂声像钝刀割肉,她突然笑出声,露出发慌的牙齿:“要不是你非要把穆东杰塞进首都高中......”
“闭嘴!”
孙秋梅的巴掌重重落在女儿脸上,她正准备继续骂什么。
二楼的石飞华突然砸下一只青瓷花瓶,碎片在母女脚边炸开:“滚!赶紧滚!”
邻居们从门缝探出脑袋,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混着晨雾弥漫开来。
孙秋梅攥紧包袱的手开始发抖,吞了吞口水,不敢继续吵嚷了。
她刚要转身,一群穿着警服的警察急速靠近。
陆景丰站在最前方,肩头的警徽在朝阳下折射出锐利的光。
“谁是穆浅浅?”
他冷声询问着,可眼睛已经凭借着第六感,落在了躲在孙秋梅身后的穆浅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