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霍长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大喊着让所有人撤离。
爆炸发生在一瞬间,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个实验室。
强烈的气浪将研究员们掀飞,金属仪器扭曲变形,玻璃碎片如雨点般飞溅。
穆晴萱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却诡异地毫发无伤。
等她挣扎着爬起来,实验室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哀嚎声此起彼伏。
“长风!“
穆晴萱发疯似的冲进废墟,灼热的气浪仅剩余温,炙烤着她娇嫩的皮肤。
她踩着满地的碎石,在残垣断壁中疯狂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火光映红了她的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终于,在一堆坍塌的钢架下,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其真实的喊声:
“医生!护士!我儿媳妇儿要生了!”
穆晴萱好不容易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却见霍长风躺在血泊中,身上的皮肤大片剥落,露出焦黑的血肉。
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份文件,左手似乎在做着保护的姿势。
穆晴萱扑过去,跪在滚烫的地面上,颤抖着伸手去触碰他的脸。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不断涌出,温热而黏腻,浸透了她的衣襟。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腔,让她几近窒息。
“不,不会的......“
穆晴萱泣不成声。
恍惚间,她猛然意识到,这似乎是霍长风前世去世的场景。
她曾经还看到过这份新闻报告。
只是当时的穆晴萱,忙于和石飞华那对性格恶劣、爱磋磨人的爹妈斗智斗勇,随便感慨了一句“真是为国牺牲的英雄”,就放下了报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脑仁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喊穿透了她的意识:“医生,护士!我儿媳妇儿要生了!“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穆晴萱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房里,崔丽蓉焦急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
羊水已经浸湿了床单,腹部传来的阵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梦里的血腥味似乎还残留在鼻腔中。
而在意识的边缘,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狂奔过来。
产房外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愈发浓重,穆晴萱在剧痛中艰难睁眼。
朦胧的泪光里,霍长风的身影突然闯入视野。
他的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气喘吁吁,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老公...“
她的声音破碎得像被揉皱的宣纸,梦里烧焦的血肉与此刻鲜活的面容重叠,泪水决堤般滚落。
霍长风单膝跪在床边,鞋底在瓷砖上发出闷响:“我在,萱萱,我在。“
他的指尖颤抖着擦去她睫毛上的泪珠,还以为穆晴萱是被疼哭的,心疼地皱起眉。
穆晴萱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
布料下凸起的腕骨硌得她生疼,却真实得令人心安。
纤细的指尖触到霍长风有力的脉搏跳动,她突然想起梦里他冰冷的指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霍长风立刻将她颤抖的手捂在自己心口,隔着汗湿的衬衫,滚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别害怕。“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沙哑,鼻尖蹭过她汗湿的额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穆晴萱突然弓起身子,凄厉的痛呼卡在喉咙里。
霍长风慌忙按住呼叫铃,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后背渗进来:“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金属推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护士们举着产褥垫冲进病房。
霍长风被强行拉开时,穆晴萱的手还死死揪着他的衣角,直到撕裂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产房外的红灯刺得人眼睛生疼,霍长风抬步,就想跟着医生们一起进产房。
崔丽蓉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后衣领:“胡闹!你进去添什么乱?“
霍长风猛地转身,白大褂下摆沾着斑驳泥点,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胸口剧烈起伏:“萱萱一个人在里面,我怕她害怕,想进去陪着她。“
话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焦灼。
崔丽蓉上下打量他脏兮兮的模样,气得笑出声:“你看看自己,满头大汗的样子,带进去细菌怎么办?“
见霍长风还要开口辩解,她抬手打断:“别扯什么换除菌服进去,医院没这个规矩!你进去只会让晴萱分心!“
说着重重拍了拍身旁的塑料凳:“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崔丽蓉叹了口气。
她刚刚已经打发王妈去通知家里的姚静兰和老太太了,她们两人估计很快就到。
一直站在旁边的霍建业站在一边,看着母子俩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摸了摸鼻子。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儿子凌乱的衣角,主动问道:“长风,你不是进秘密实验组了吗?怎么突然......“
“前几天都是准备工作,实验要等去了戈壁才正式开始。“
霍长风盯着紧闭的产房,喉结滚动,头也不回道:“研究所通知说明天再出发,我就请了假,想先回来看看。“
说到这,霍建业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在楼梯口处看到了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男人。
霍长风耸了耸肩膀,解释:“那是研究所派来跟着我的,以防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察觉到霍建业的目光,年轻男人对着霍建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霍建业也回礼,随后才移开了视线。
崔丽蓉闻言,冷哼了一声:“我儿子可比某人有良心多了,至少是真的疼自己媳妇儿,这才是真男人。”
她斜眼瞪了霍建业一眼,显然是白天的气还没消。
霍建业讪讪,不敢再说话了。
霍长风紧紧盯着产房大门,目不转睛。
他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压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每一秒都好像比一年还要漫长。
这时,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他猛地从凳子上弹起,却被崔丽蓉想按住他的肩膀,却根本拦不住。
霍长风指节泛白,狠狠地掐进手心,语无伦次道:“我现在就去消毒,换除菌服进去陪着萱萱。”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面……”
崔丽蓉也跟着起身,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猛地听到产房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哭声。
霎时间刺破产房的寂静。
霍长风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原本紧绷着要冲进去的脚步硬生生顿住,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产房门上。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直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怀抱着襁褓笑意盈盈地走出来。
“恭喜,是个男孩子,体重6斤3两,非常健康。“
护士的声音带着喜悦的尾音。
崔丽蓉惊讶地捂住嘴,脱口而出:“这么快!“
护士点头解释:“穆小姐身体素质好,生产很顺利,少遭了不少罪。“
霍长风机械地往前迈了两步,目光匆匆掠过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他急切追问:“萱萱呢?“
护士下意识将孩子往前递,却见他根本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动作滞在半空。
“穆小姐稍作休息就能出来。“
话刚说完,霍长风已侧身冲进产房,衣角带起一阵风。
产房外的白炽灯在护士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她抱着襁褓的手臂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却又顿在空中。
“这......“她张了张嘴,愣住了。
从业多年,护士还是头一回见孩子父亲连多看孩子一眼都不肯,就急着往产房冲。
崔丽蓉见状,赶忙伸手
接过孩子,喜笑颜开地逗弄:“哎哟,长得真俊,这眉眼跟晴萱一个样。”
霍建业也凑上前,慈爱地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轻轻戳了戳孩子的小手。
护士看着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霍长风冲进产房,一眼看见躺在产床上的穆晴萱。
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他剧烈的心跳。
穆晴萱枕头上的发丝结着汗痂,苍白的嘴唇还留着咬破的痕迹。
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但好在呼吸平稳,让霍长风稍微松了口气。
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发颤:“萱萱,你受苦了。”
医生连忙拦住他:“先生,产妇需要休息,先别打扰。”
霍长风这才止住话语,守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去她额角的汗渍。
确认穆晴萱睡得安稳后,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病房外,姚静兰几乎是小跑着冲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给穆晴萱准备的补品。
“快让我抱抱!“姚静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眼角细密的笑纹。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手指轻柔地蹭过婴儿粉扑扑的脸颊。
“哎哟,这小鼻子小眼儿,跟我们晴萱小时候一模一样。“
霍老太太拄着雕花拐杖凑过来,慈爱地看着,目不转睛。
霍长风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四个人围着一个孩子站着的画面。
听到动静,姚静兰猛地抬头,急切又担心地问:“晴萱现在情况怎么样?“
“睡下了。“
霍长风喉结滚动,声音像砂纸磨过:“医生说产程顺利,没伤着元气,但肯定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
崔丽蓉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杵在那儿干什么?过来看看你儿子。“
霍长风的脚步顿在原地,半晌后,才抬步上前。
他望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婴儿稀疏的胎发下,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轻轻跳动。
是十足脆弱又蓬勃的生命力。
当温热的襁褓落入怀中,霍长风的手指瞬间僵硬,紧张地嘴唇都紧紧抿了起来。、
孩子突然扭动了一下,轻微的呼吸喷在他汗湿的袖口,他慌忙调整姿势,心脏跳的几乎要冲出胸膛。
霍建业看着向来成熟稳重的儿子这幅样子,憋不住笑出声。
下一秒,霍老太太一个白眼斜飞了过来。
“你当年抱长风时,手哆嗦得差点把孩子掉地上。“
霍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敲在瓷砖上,檀木手柄的龙凤雕纹震得微微发颤:“现在倒有脸笑话儿子?“
霍建业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晨光斜斜地穿过医院走廊的百叶窗,在奶白色的地砖上投下整齐的光影。
崔丽蓉看着儿子低头凝视襁褓中婴儿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长风,这孩子的名字你可有想法了?“
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回忆。
穆晴萱怀孕这几个月,全家都有事儿没事儿就翻着家里的字典和诗词集。
姚静兰戴着老花镜逐字斟酌,霍老太太拄着拐杖在旁出谋划策,连平日严肃的霍建业都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
从《诗经》,到《楚辞》。
名字改了又改,却总觉得不够完美,就这样一直耽搁到了孩子出生,也没定下来。
霍长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醒怀中的小生命:“还没。等晴萱醒了,让她来取吧。“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她拼尽全力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是她赋予了孩子生命,不管她取什么名字,我都支持。“
崔丽蓉与丈夫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欣慰。
作为过来人,他们自然懂得这份心意。
“也好,你们小两口商量着来。“
崔丽蓉伸手轻轻抚摸着孙子柔软的胎发。
姚静兰也凑过来,目光满是慈爱。
时间就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众人时而低声交谈,时而静静看着孩子,竟未察觉窗外天色已大亮。
尽管彻夜未眠,每个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与喜悦,没有丝毫的疲惫。
这时,守在楼梯口的警卫员上前一步,身姿笔挺,语气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霍团长,该出发了。再晚就赶不上预定行程了。“
霍长风抱孩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他又深深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才缓缓将孩子递给崔丽蓉。
交接时,他的动作格外谨慎,仿佛手中捧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霍长风将孩子递出时,崔丽蓉的双手早已下意识弓成呵护的弧度。
她的指尖先触到襁褓边缘柔软的棉料,而后稳稳托住婴儿的小屁股,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碰发出清响。
“放心地去吧,“
她望着儿子眼底的血丝,声音不自觉放柔:“全家人都轮班守着,晴萱醒了第一时间给你发电报。“
霍长风的目光再次投向虚掩的病房门,门缝里漏出的暖光映着穆晴萱安静沉睡的侧脸。
她苍白的脸颊还带着生产后的疲惫,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霍长风最后深深看了眼病房,这才不舍地移开了视线。
转身时,鞋底在地面碾出细微声响。
晨光透过医院长廊的玻璃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恭喜霍团长!“
第148章
吉普车碾过石子路时,警卫员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颤。他偷瞄后视镜,看见后座的人正反复摩挲掌心里皱巴巴的B超单。
那上面用铅笔勾勒的小脚印,是穆晴萱上个月产检时悄悄画的。
霍长风摸遍全身口袋,只摸到一个钢笔和一个钱包。
于是,等车子拐过国营商店时,他突然敲了敲车座,示意警卫员停车。
他下车走进去,买了十条“大前门”牌的香烟。
霍长风抽出一包送给警卫员,权当做是孩子出生的贺礼。
警卫员受宠若惊地道谢:“多谢霍团长!”
两人继续启程,抵达飞机场后,霍长风喜滋滋地向众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又把所有的香烟一一分出去。
贺喜的话一声接着一声。
这时,有人突然说了一句:“这次大家伙可都要努力啊,争取要让霍团长早日回家抱娃抱媳妇!”
霍长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飞机明明刚刚起飞,他望着窗外的云层,就已经开始思念穆晴萱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睡醒了没有……
转眼一年过去。
今日是霍宸昱一周岁的生日。
霍家特意包场了一个精致的饭店,专门用来举办抓周礼。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梳妆间,穆晴萱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指尖轻触耳垂。
镜面映出她侧脸,眉如远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褪去了往日锐利,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光晕。
生产后的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肌肤愈发白皙通透,像是浸了晨露的白瓷,透着温润的光泽。
原本略显攻击性的张扬美貌,此刻在柔和母性的中和下,浑身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变得更加惹人注目。
她抬手将珍珠耳环缓缓戴上,腕间玉镯轻晃,发出清脆声响。
淡粉色旗袍勾勒出曼妙身姿,改良的剪裁既保留了传统韵味,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优雅的曲线。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自然垂落,衬得她脸庞愈发小巧精致。
唇上点着豆沙色胭脂,唇角微微上扬时,梨涡浅浅浮现,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正当穆晴萱对着镜子调
整发簪位置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崔丽蓉身着藏青色真丝旗袍走近,目光中满是赞叹:“萱萱,你准备好了吗?宾客们都到了。“
穆晴萱又仔细打量了镜中的自己,抬手将旗袍下摆的褶皱抚平,确认打扮和妆容没有丝毫问题后,这才提着裙摆起身。
刚踏出房门,便见倪若兰身着淡紫色洋装,戴着珍珠贝母发箍,站在廊下等候。
见到穆晴萱的瞬间,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快步上前拉住对方的手,语气里满是惊叹。
“晴萱,你长得真是漂亮!这模样,往那儿一站,简直跟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穆晴萱笑着回握她的手,目光落在倪若兰精心打理的卷发和精致的妆容上,也由衷赞叹:“姑姑您也真漂亮。“
“咱俩走在一起,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咱们是亲姐妹呢。”
过去的一年时间里,穆晴萱始终没有答应对倪家认祖归宗。
倪家也当真做到了当初承诺的那样,没有给穆晴萱任何压力,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对穆晴萱好。
倪叶平常让人送来穆晴萱爱吃的江南特产,天南海北地搜罗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隔三差五送来逗霍宸昱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