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张得宝陪着掉眼泪……委屈有，失望有，伤心痛心这些都有，但却指责不出来。
“我这个人，真是没心没肺。”墨媛在忏悔，“您说，我为什么要去骑马？以前，我连马都没摸过……为什么只要见到王笑微，就忍不住的要取笑她几句？最终惹急了她，下手害我……”
她刚擦完的眼泪，又流了一脸，“伊伊她，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家里也在吵闹，若不是舅舅给了我们这个院子信，都不知
道会怎么办……我真是个祸害……把你们都害了……”
“不！你别哭了，这事也不能怪你。”张得宝终于着急了，“哪个小姑娘不爱玩？都是王笑微那贱人，我头一回见你，就是她在欺负你，挑剔你。我亲眼看到的！至于太子……”
张得宝脸色变得阴狠，“一直以为，他是个合格的储君，进退有度，温文有礼。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浮……”
他越说越生气，“他是什么身份？什么谋算？又经了多少事？明知自己救的是个女子，名节天大，他又怎会如此处置？哼……八成他是看你……看你年龄小，人单纯……还有可能是认出你来，想故意给齐王殿下添恶心！这个人简直是……”
气得直喘，把到了嘴边的：“到底非原配正宫所出”，和“小娘养的”等等杀人诛心的话咽了下去。
墨媛攥了攥手，有些汗颜……
但看他的恼恨转移了方向，就赶紧说：“出了事后，齐王殿下就让赵嬷嬷把我接走了。我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虽然好吃好喝，但一点消息都不能进出。直到最后定了……才放我出来的。”
张得宝却点头，“齐王殿下，是担心太子一顶小轿直接迎你入府。那时，就就太被动了。我之前，曾想让人告诉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但我想……消息也没能传给你。”
“确实没收到。”
两个人相对而坐。
“张公子，现在，我众叛亲离……也许是命中注定吧。这些东西，我收拾出来，有些面料用了，燕窝什么的，也让我吃了……”
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记得还应该有些，与姐妹们交际时用了……我再想法子。现在，先把这些，还给您吧！”
张得宝气笑了，温柔的说：“你说什么呢！送你的时候，我并无要求，你也没应过我什么。我只是，喜欢看你过得好。男子汉大丈夫，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就留着吧，进了太子府……”
他一说到这，眼泪就又出来了。
“其实，我是真为你着急啊！太子府，哪有什么好呆的？妻妾如云，每年都会有新人进去，也有旧人没了音讯。
别说，他现在只是太子，就算当上了皇帝又如何？当年皇宫里的血案，还不够惨吗？齐王殿下的亲兄长，豁达而温和。还有传说中的神仙眷侣：明安公主和东方……
那时我小，没见过他们，就算这样，也听说过无数遍的。结果呢？你将来，可如何是好……”
墨媛虽自信，但面对根本不了解的未来，也有了些忐忑。
“女人家的日子，我虽然不懂，但我知道：你去了，别急着出人头地。会招来憎恨……王笑微的手段你见识了，比她狠的多了！但是，也不能垫底儿，宫里的下人，最会看风使舵。你若站不住脚，连平日里的饭食，冬天的炭火，都会受挤兑的。”
“您越说，我越害怕。墨伊说她不理我了……想问她都没机会。”墨媛低头，委屈的说。
此刻的张得宝，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感受了。
“你不用担心，齐王妃只是暂时心里过不去，但毕竟是自家姐妹，血浓于水。过段日子她就没事了。再说这事又不怪你！”
“张公子，您说，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你手头有人吗？”
墨媛眨着懵懂的眼睛，“您是说丫头吗？我原来身边有个小丫头，母亲说，再给我买两个。”
张得宝摇头叹息：“这叫什么事啊？新买的丫头能跟你一心？就算跟你一心，你要进的可是太子府，那是规矩极大的地方。说错话，做错事，轻则挨打，重则丧命……”
“啊？！”墨媛吃惊，“可我在齐王府住的日子，看着都还挺好的呀！”
“呵，你是王妃的姐姐，又只是客人，碍不着别人的路，别人怎么会针对你？虽然我没太关注，但王妃身边的丫头，就是专门培养出来的。”
“您眼力真好，那几个丫头，都是赵嬷嬷给她的。她要不生我的气，我还想问她借一个呢。”
“唉，算了……”张得宝长出口气，“我帮你吧……”
这太出墨媛意料了！
原本她只是想把水搅浑，让他分心，再说点好话，把心绪解开，然后，各走各路。
这些东西，他愿意要，就拿走！
不愿意拿，自己就收着用。
可现在……
他给找人？那自己用还是不用？
不用，现在手头还真没人。所有人都说太子府站住脚不容易。
可用……就等于把他的人放自己身边了，那自己的一行一动……
“可是……您的人，张夫人肯定知道。这件事，想都不用想，我把她得罪苦了。我可不希望，您因为我，与夫人争执。”
“放心吧，不是我家里的。我认得人，就同赵嬷嬷一样，专门培养人的。只不过，赵嬷嬷是专为齐王殿下培养的。而这个，是培养后卖银子的，这些人只跟买家走。虽然贵些，但肯定能干又忠诚！另外，你外头没人也不行啊！帮你打听消息，传消息。陪着出门……”
他一想，又哭了，“恐怕，你以后出门的机会都没了……”
见不着了……
274他咳嗽了
墨伊虽得了王爷首肯，并未冒然去说和。
这天，她跟周九说，“我要去趟店里，阿九和湘湘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玩一会儿？”
周九显然是很想去的，但湘湘不愿意，小姑娘垂着眼皮，不说话。
看她脸色，墨伊大概能猜出来，又说：“打算中午饭后去，湘湘要午睡吧？你若不想去，就在家午睡，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湘湘留在家。”
于是，中午饭后，墨伊带着周九出了门。
湘湘身边的大丫头，有些不高兴的跟她说：“九小姐也真是，不说陪着您，倒跟王妃和墨四姑娘走得近。”
文秀郡主脸色不好，但没说话。
墨伊先带着周九回了趟家，家里什么情况，先让她有个概念。
虽然三房搬走了，但墨媛的事，这边也不能不张罗。
当天，大家肯定要去送，这边还得备顿饭。
在家附近的馆子包了场地，定了菜，自己再采买贵重的食材，显得隆重些。
事情不算多，但时间太紧了，庄氏这几天，也是脚不沾地的忙。
这会儿，在院子里，检查店家送来的东西。
平日里，庄氏一个人忙活就行，有大事，就忙活不过来了。
自己的儿媳妇还没影，庄氏就带着墨达媳妇周氏。
二人正翻看着，低声商量。
墨伊带着周九来了。
“大伯母？嫂嫂。”
庄氏一抬头，“哟，伊伊？娘娘！您怎么来了？”
“要去趟铺子，顺道来瞧瞧。哦，这位姑娘是文秀郡主的姨母，周九姑娘。阿九，这是我家大伯母，这是嫂嫂周……哎呀，巧了，你们俩都姓周。”
周九脸微红，笑着行礼：“墨大太太，大奶奶。”
“周九姑娘……”庄氏上下打量着，“这姑娘生得，真是好看！”
周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周氏看着一地的东西，“这儿正乱着，母亲在哄您大侄儿呢！王妃和周九姑娘先在客厅坐坐吧……快去喊二太太来，再壶沏茶。”她吩咐旁边小丫头。
“你们先忙，我们呆不住……阿九，你来……”
拉着她进了客厅，“这是家里客厅，后面一个个小院子，面积倒是不小，但人也多。房子不大规整。”
周九心想，果然是“小门小户”。
正看着，王氏带着丫头来了，后面跟着的乳母抱着她的大孙子。
“伊伊，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我去店里有事，路过，回家来看看。这位是文秀郡主的姨母。周九姑娘。”
“墨二太太。”
“哎哟，周九姑娘！？快快请坐！真是个好看的姑娘！”王氏笑得皱纹明显。
丫头送上茶水。
王氏往外看了看，“你大伯母和嫂嫂，在忙媛媛那天的事儿。是打那边出门，这边，就管顿饭就成了。那天，你来不来？”
“有事，来不了。”
王氏叹了一声，“你姐姐把给她的添妆送来了，她现在轻易也出不得门，就让为娘转交了。”
庄氏和周氏把事情定下来，才进来陪坐。
“大伯母辛苦了。”墨伊客气着。
庄氏笑笑：“事情倒不多，就是时间紧了些，显得忙碌。有你大嫂帮着，要好了不少。”
“大伯母，云娘的事了，我要她搬到南城的院子里住。”
“哦。那院子就留给两个哥儿吧！”
王氏眼睛亮了，“大嫂，三房搬出去了，咱们把家重新收拾一下吧。很多屋子都旧了，翻新翻新，然后重新安排……”
看来，她是惦记着三房的房子了。
当着外人，说这些干嘛……庄氏笑笑，“等都踏实了再说吧。”
正说着话呢，墨帆进了门。
他看到停在门口马车，就知道墨伊来了。还没进门就高兴的嚷嚷：“王妃娘娘驾到了？是不是知道我……”
脚进门，却一眼看到周九。
腾的一下，闹个大红脸，停了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庄氏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墨伊连忙问：“二哥，你怎么在家？没去西郊营？”
墨帆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上前行礼，“王妃，周姑娘。”
“请了几天假，陪着张公子回来。本来今天下午就要走的，结果他还有些事要办。唉，明天能走就不错了。”
墨伊一听张得宝，就是一惊，她差点忘了此人。
墨帆一抬手，拎着两包点心，“买了两
包薄荷味儿的绿豆糕……拿去用盘子装上，让娘娘和周姑娘尝尝。”
哎哟这个声调……墨伊感觉自家二哥眼睛亮晶晶，还有些拿姿作态的……
再瞟一眼周九，周姑娘腮边升起两朵红晕。
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周氏站起身，亲自去拿了盘子装上，放在墨伊和周九面前。
“二哥，你来，有点事问你。”墨伊心里不踏实。
二个人出了客厅，站在院子里。墨帆知道她要问什么，上来就直接说：“没跟你说，差点出了事……”
墨伊紧张的看着他。
墨帆苦笑：“得宝知道了消息，人就傻了，高热不退，人都糊涂了。我请假送他回家，张家请了七八个大夫来，都查不出原因，就是病的厉害。后来，有个大夫问是不是受刺激了……张夫人气坏了。但看他那样，也不敢发火。后来，我跟得宝说，墨媛想见见他……他才醒过来。”
“天哪！”墨伊松口气，暗骂墨媛这个害人精。
“那现在呢？！”
“现在？！”墨帆也先无声的骂了一句，才说：“这个没出息的。去东城院子见了墨媛，也不知道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回来了，伤心归伤心，但竟然张罗起墨媛的事儿了。
给她买了两个丫头。应该是跟红颜她们差不多的吧，不便宜。还有外头伺候的人，给这些人租了院子，介绍人，安排事情。这一切，都瞒着张夫人呢，所以很多事，都是我俩跑。真是服了……”
“墨媛真是个祸害，她对得起人家吗？”墨伊恨得呀。
“我劝不住。说多了，他还跟我急，意思是说我不体谅自己的妹妹。银钱上帮不上，就连心意都没有吗？”他学着张得宝的样子。
“差点气死我。若不是心疼他前几天差点死了，我真就掉头走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两个人对着发了会愁。
墨帆突然扭捏的问：“你……你带周九姑娘来干嘛？”
“带她去铺子里转转。”墨伊还没回过神。
“那……她看中什么，你送她两件。算我的，回头，我给你银子。”
“你买得起？”墨伊嫌弃的看他。
“二哥也不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你先垫着，我真会给你的。”
“你送她东西？跟张得宝学会了这套？”
“不！不是！嗨，这不就是……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欢那些的嘛。”
“二哥？”
“嗯？”
“你喜欢周九姑娘吗？”
墨帆听清了，猛的咳嗽起来，“可别瞎说，毁人家姑娘清誉！”
“哦，我瞎说。看来二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墨伊作势往屋里走。
“什么？什么算了？”墨帆赶紧拦。
墨伊不说话，看着他。
“五妹，姑奶奶，王妃，娘娘……您不能话说一半留一半啊！”
“听说周九姑娘到了年龄，正寻亲事呢。我想着，二哥若是喜欢，就帮着说和一下。”
她说出来，以为墨帆得高兴得蹦起来。
却不料，墨帆苦笑一下：“你看看咱们家，再看看二哥……周九姑娘，天仙般的人才，二哥用什么配她，又拿什么养她？”
他低下了头……
墨伊笑笑，回了屋。
墨帆跟在她身后，平生第一次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像大哥那样醉心学业？
虽然现在自己做的事，也还不错。但远远没到，能把她娶进门的地步啊……
整个心，就跟油煎一样！
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不觉得张得宝傻……
275所求所得
嫁作人妻和与人为妾的区别……
墨媛算是深深的体会了。
记得墨伊临出嫁时，整日的跟赵嬷嬷走着流程：如何出门、上下花轿。如何拜天地。如何拜见“父皇母后”，如何祭祖上玉蝶。
一遍遍的走，一遍遍的说，紧张得不得了。
而自己，东西收拾好了，直等拉太子府。
只留一套当天的穿戴，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所幸的是，张得宝真买了两个丫头送过来，卖身契也留给了她。
那两个丫头生得五官端正，举止有礼。
原名叫春花、秋月。墨媛也懒得改，就这么继续叫了。
事情安排好了，墨帆就要拎着张得宝回西郊大营。
走之前，张得宝又来看了墨媛一眼。
这一别，估计今生都难以再见了……
强忍悲痛，张得宝又塞了一些银票给她，并嘱咐：“自己多保重，太子府里的事，外人插不进手去。但在外头，若有需要办的事，就让他们给墨帆送信。”
然后，二人洒泪告别，往后各自欢喜。
墨媛无事可做，就同两个丫头说话，相互了解。
春花和秋月被买来时，心里也忐忑不安，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主子。之前，可是听说有的人被主家打骂，甚至又给卖了的。
这几天看下来，感觉这位墨媛姑娘，不但貌美，而且其极聪明，还不是那种动辄打骂人的。
心里稍定……
而且，姑娘还是进太子府，若是混好了，她们的将来也错不了。
于是，三个人挺齐心的。
墨媛进府的事，太子自己是不管的，他这两天，去了趟西郊营。
商量完事后，随手给了徐可一件差事，要他回京城办。
徐可领命回来，刚进城门，就有人拦住了他……是公主的护卫。
他不禁皱了下眉头，太子让自己来办事，结果公主的人在这儿等……兄妹商量好的？
心里很别扭。
“徐大人，贵人在老地方等您。”护卫恭敬的说。
“我有公事在身。”徐可表情淡淡。
他不想见公主，不是还在生她气，而是感觉着，这段关系，犹如鸡肋，没意思了……
两个人需求上的差异，靠床上那点事，已经弥补不过来了。更何况，他对公主身份和身体的迷恋，也淡得差不多了。
所以，这段日子，他不去想接下来怎么办，只知道公主另结新欢，二人淡了。
“贵人说您办完了事再去，她会一直在那儿等的。”
徐可沉着脸，也不回答，一拨马头，先去办事了。
事情并不难，没多一会儿办完了。
想到要面对的，心里又起了一阵腻歪。但他没办法……
如之前那般，到了小院，进了主屋。
玉安公主果然在等，看他一来，“徐郞……”她声音轻颤，眼圈一红，冲上来抱住他。
徐可下意识的推，她却抱得更紧了。
“徐郞，别这样对我……你别这样……我真的受不了了。”她带着哭腔，身体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