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父子俩就着公事聊了起来。
远在通州的墨如珍，先收到的是墨如海的信，打开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我什么时候要管墨伊的婚事了？”
过了半天，又收到了王氏的信，果然，随信附有墨伊的八字。
“这两口子闹什么？”脑子一转，竟真有个人选。
但是，墨如海的信，字都能看出来他愤怒心情了。
这个杠头……
把信扔抽屉里，她才懒得去招惹呢……
126不顺着走
一早，父女俩又出了门。
他们想租的铺子，已经筛选得只剩三家了。
这三家离着都挺近，想在这附近租个小院，让宋家福他们搬过去。
之前，把要求跟牙人说得明白，所以办起来很顺。仅半天时间，就把铺子和院子都租下了，签完合同，付了银子。
大家看着，都是小姑娘谈事签合同，当爹的只管掏银子，都感觉好笑。
办妥后，父女俩又打算去张老板铺子里，跟宋家哥俩说一下。知道张老板的问题后，他们已经决定放弃这儿了。
等到了店铺，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不知道谁在里头大声说话。
父女俩赶忙过去。
只见张老板站在铺子中间，气愤的说着什么，他的两个伙计在旁边看着。
宋家福缩在里头，脸通红，泪眼吧嗒的。
“张兄，出了什么事？!”墨如海急忙进去问。
张老板看他们父女来了，也不意外。脸色难看，声调难听，指着宋家福说：“正好你来了，宋家福是你的奴仆，他犯了事，我得跟你说！”
“老爷，姑娘！我没有，他们冤枉我！”宋家福虽然嘴甜又机灵，但到底年纪不大，没经历过什么，一出事，就吓坏了。
此刻一看他们父女来了，顿时有了眼巴巴的希望他们来做主。
还因自己惹出了麻烦而惭愧，急切的嚷嚷着。
“人赃俱获，谁冤枉你了？”
认识张老板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脸色。
一听“人赃”墨如海也紧张起来，“张兄，您有事就冲我说，家福还是小孩子。”
“小孩子？小孩子就敢偷盗银子呢！还五十两！交到衙门，都能砍他的头了！”
“我没有……”宋家福呜呜的哭。
“你一个奴才，谁给你狗胆跟我这儿你呀我的呢？”张掌柜暴怒，“有人证有物证，还敢抵赖？”
“张兄，您别这么说呀！这里是不是有误会？”墨如海焦急万分，偷盗可不是个小罪名。
“张老板，您想怎么样？”这是墨伊在说话……
她的声音清冷，表情严肃。
这个小姑娘从来见他都是笑笑的，张老板心里有些异样，但他不在乎：“今儿我抽屉里少了五十两银子，关了店门一搜，在宋家福的柜子里呢！”
“这怎么可能？！宋家福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别的不说，品性却是个好的。在您这店里两年多了，哪儿有过……”下面的话，墨如海都说不出口。
“没有？也就是今天我急着用银子，才发现的！之前都没留意过，或许少了都不知道呢？”
墨如海急得一头汗了，“可是，每天您店里的伙计都在这儿，他怎么可能……”
宋家福哭着说：“我自己的柜子有什么，都是有数的。每天我都盘好几遍呢！早晨还没有，是小杨让我出去帮着买东西……我，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他们就说我……呜呜……”
张老板冷笑着：“这跟你盘不盘
的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小杨他们放错了的。是你偷的！”
“我没有！”
墨如海待要争辩，却被墨伊拉住了。
“张老板。”她声音都没提高，甚至有些平心静气的，“您这铺子是祖传，在这条街上开也几十年了。虽然生意不算特别火红，但稳稳当当的，还有不少老主顾……您真的想用名声和将来的生意，来搞这场栽赃吗？”
她根本不去辩解，这么明显的栽赃，辩解什么用？
看一个小姑娘竟敢威胁自己，张老板气不打一处来。
“墨先生，你家这姑娘是怎么回事？”他手指着墨伊问。
见他如此无礼，墨如海脸也冷了下来，“我家姑娘在问张兄问题，张兄不好回答吗？”他跟上女儿的节奏。
“你们威胁我？报官报官！我还真就不信了！”张老板嚷嚷着。
店里的伙计赶紧劝：“东家，这种事，若是报官，那可就难看了。宋家福就算免了死罪，活罪也是难逃的。何况他奴身，出了事，连墨先生都会受牵连呢！”
墨伊说：“我倒觉得可以报官。让衙门的人审问，于大家都公道。”
张老板感觉这个小丫头很是可笑，不辩驳、不自证，却直接让报官……
真是不知道厉害……
他在这条街上经营几十年了，衙门的人还能不维系一二？
你家有当官的，我家族没有么？
不说好话赔罪，不低头求和，想闹？
那我就奉陪到底，刚提口气想派出伙计……
“爹爹莫急，这也算是件好玩的事。将来，皇后娘娘再召女儿进宫时，倒要把这个当趣事说给娘娘听呢。”
“……皇后娘娘叫你去宫里……口气不小！”张老板感觉好笑。
墨家，离皇家远着呢，否则，能跑我这儿来做生意么？
“爹爹，您没跟张老板说女儿二月二刚进宫，被皇后娘娘单独召见的事么？”
墨如海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再者说，这样的事，爹爹也想低调些。”
他还挺实在。
这是真的？知道墨如海这人有点呆，但他从不说假话，张老板也算是谨慎之人，打量着眼前的父女，揣测着。
“张老板，您的想法我明白，我们不傻。只是这个罪名，未免太过了。是个误会吧……”墨伊主动给了台阶。
她知道，张老板就是因为眼红，想谈合作未果，没沾到便宜，心里头不痛快，故意栽赃。
至于图什么，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左右跑不出利益与金钱。
这个时候，再跟他说宋家福品性好；不可能偷盗；没机会等等，都没意义。
不能被他牵着走。
先拿自己进宫的事震慑一下，不行还有大伯那一道呢。
这个张老板，果然是因为得了红眼病，想合作，想结儿女亲，都没有指望！墨如海竟然还有搬走的打算……
明明之前，自己都没要他多少租金的，这难道不是在扶助他？
生意好了，成白眼狼了！
给脸不要，那我就……
他设计了这么一出戏，一个是抒发心中恶气。再一个，等他们求和时，讹点好处……
却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根本不顺着自己划的道走。
她真去了皇宫？难道墨家要有出息了？
正犹豫间，宋家兴来了。
他知道弟弟在店里出了事，就跑去墨家喊人。结果墨如海不在家……
“老爷！大老爷回来了，让您赶紧回去，大老爷升职了！”宋家兴有点兴奋，声音挺大。
“真的？”
“是真的，刚回来，家里正热闹呢！让您赶紧回去。”
张老板到底是生意人，转变得快，“哎哟，墨先生家里有喜事，就先回去吧！”
“那这儿……”墨如海问。
“是我太着急了，没弄明白。估计就是小伙计们放错了地方。先生别怪。”
墨如海看着此人，深感以后交友要看品性，这个张老板太差了。
“爹爹。”墨伊拉着墨如海低声说：“让宋家福回去吧，这里，咱们就不做了。新店新院子，事情不少呢。关系弄僵了，再呆下去没意思。”
“好。家福，你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了，都带走。张老板，咱们的合同是到六月底，房租付到了三月底。三月时，我会按合同让人把银子送来。从此咱们……”
“哎哟墨先生！”张老板赶紧拦，“今天的事都是误会，是我没弄清楚就发了火。家福懂事又勤快，我平日也很喜欢他。您可别生气！
您这生意，也是打我店里做起来的，这儿是您的福地，哪能走啊？这样这样……今后的租金我也不要了！您就接着在这干……”
墨如海摇摇头：“不了。”他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张老板讪讪笑着，心下后悔。
宋家福很快就收拾好了，他眼泪就没停。
平日跟张老板接触不多，但跟这两个伙计，关系却是很好的！帮着他们干活，家里老娘做了好吃的也给他们带。老爷和姑娘来店里，也没空着手过。
却不想，事到临头，他们却害自己！
难道不知背负了偷盗的名声，还怎么活？
又会给老爷添多少麻烦？
“张掌柜，事已至此，彼此留点体面吧！我们会按合同交付租金，做到仁至义尽。可是张老板，您也要管好自己的嘴。若听到您仍在造谣生事，可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小小姑娘，说出话来却十分严厉。
“不会不会！”张老板忙不迭的答应，尴尬至极。“姑娘，租金就不要了。”
“收拾好了吗？”墨伊也不理他。
“家福……是我不好，我弄错了。”小杨在低声赔不是。
宋家哥俩拿着东西，谁也不理，直接跟着父女俩走了。
127大小惊雷
出了店铺，让宋家兴去雇车。
宋家福抱着包袱，仍在可怜兮兮的哭。
“别哭了，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墨如海安慰他，“这儿，咱们以后就不来了。今天，把新铺子和院子都租好了，你和你哥，就忙这些事吧。”
宋家福抽抽嗒嗒的说：“老爷您对他们那么好，我还经常帮他们干活。结果，他们这黑心肠，白眼狼……”
“好啦！事情过去了。”墨伊也安慰着，“以前没遇到过这类事，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新铺子里，也会有其他伙计，回去都好好想想，以后要如何相处。
再有，咱们的生意，说不定越做越大。到时货多银子多，怎么管，也是门学问。我想想，你也想想，回头商量出个框框。不管是跟亲兄弟，还是跟外人，都要弄得清清楚楚的。而且，也得防着别人惦记着咱们。”
“嗯。”宋家福点头，不哭了。
“这两天你们去铺子看看，再去院子打扫一下。能自己搬的就带过去。缺什么，小件东西自己买，大件的列个单子给我。”墨如海交待完，又掏了些碎银子。
虽然最终没出事，但父女俩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到了家，刚进院，就听到里头的说笑声。
除了王氏，大家都聚在客厅里，人人一脸笑。
“二哥，你听说了没？”见他们回来，墨如松就大叫。
墨如山在那儿端坐着，捋着胡子，有些故做深沉。
“听说了，大哥，你谋到个什么职位？”
“我没谋啊！因为我知道谋也没用！”墨如山终于得意的破了防，“那个位子，论资排辈，论本事，我当之无愧。但人家有人脉比我强的，有家世比我强的，有履历比我强的。所以，都没敢指望。却没想到，好运落头上了。虽然只升了半级，但好歹有些小权了！”说完一番话，他才笑起来。
墨如海十分想给女儿做脸，“大哥，会不会这跟墨伊进宫有关？”
墨伊赶紧拉他：“爹爹……”不想让爹这样说话。
墨如山却很坦然：“十之八九与此事有关！你们要知道，她进宫这件事儿，上上下下的都知道了……”
墨如海有些担心了：“您没说王爷救咱们伊伊的事儿吧？”
“当然说了！”
“大哥……”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只说了齐王殿下救了侄女，别的可一句都没说。人家怎么猜想是人家的事！”还没喝酒呢，他却有了醉意，眼神闪闪的。
“可是……”
“得了，你闭嘴吧！”墨如山知道跟他说就没跟三弟说过瘾，“庄氏，准备酒，晚上我们哥仨喝几杯，得好好商量商量，今后事情会多的。”
上门拜访、送礼的，要来喽……
庄氏嘴巴咧的老大，连连点头应！
家里这么大的事，母亲却没来……墨伊暗叹一声，这是钻了牛角尖了……
正自热闹，突然门房慌张的跑了进来：“大老爷，外头来人，说是礼部的。”
墨如山吓一跳，礼部的上家来干嘛？
连忙起身外迎。
门口是名年青官员。墨如海连忙拱手相问：“在下墨如山，敢问大人……”
那官员也很有礼，“墨大人，在下乃礼部主事钱明，有些公事要通知墨家。”
“大人请进。”墨如山比他品级高，但也不敢小瞧对方。
往里走的时候，墨如松已经让客厅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寒暄两句，墨如山让上茶，那人说：“只是一个通知，在下还有事，说完便走。”
“大人请讲。”
“明天，有圣旨下达，大人您和那位叫墨如海的，以及闺名墨伊的姑娘，都要留下接旨。”
咚的一声，仿佛水里扔了块石头，墨家哥仨相互看着，眼里都是震
难道，那件事真要成了？！
相看的时间有点长，直到那位钱明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家才反应过来。
“是！是。谢谢大人传信，我等一定在家恭候天恩。”墨如山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
“想必大人也知道流程，在下便告辞了。”
墨如松暗暗的递了两个最大的红封过去，这还是刚才大哥让他包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辛苦大人了！”
钱明也没推辞，笑着收下，走了。
回到屋里，又满满一屋子人了，这下，连王氏都来了……
与刚才不同的是……现在，没人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又都去看墨伊……
只有墨伊一个人知道齐王的打算，她之所以没说，是感觉根本就不可能。
却没想到，他是真要如此……
想到在他身边站着，都感觉压力特别大。
要天天跟他生活在一起？
终于还是墨如海沉不住气：“大哥……这可怎么呀？”
此刻，再看自家二弟，那可是无比顺眼了……连问出如此蠢的问题，都显得呆萌可爱。
“等着明天接旨呀！”墨如山好声好气儿的说。
墨如松说：“大哥，皇上下旨，给的位份不会低吧？”
墨如山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于是，他又看自家三弟也无比大聪明了。
又故作深沉的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咱们接规矩接旨谢恩，然后严格照办就是。无需揣测！要记住：雷霆雨露，倶是天恩。咱们……”他眼圈一红，胸膛起伏，哽咽了起来。
“祖宗保佑……”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照顾着两个兄弟。若说无压力，不辛苦，没抱怨，那也是不可能的。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正是当初走了这么一步，才有了今天和今后的辉煌。
真是天理循环……冥冥中自有定数！
墨如海坐立不安，起身拉着墨伊，跑小角落里，“女儿，爹这心里不安稳。你说，这是好事儿吧？”
他无法想明白，向女儿求证来了。
“爹您看看咱们家，再看看女儿，别人有什么可图谋的呢？没有图谋，就不会有危险。只是，日子要发生大变化了……”
“也是……”
墨如山说：“把这里收拾一下，简单吃点早些安睡。明天早起，都穿戴整齐些。”
王氏一直半低着头不说话，丝毫没有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应该有的张扬。
只是此刻大家心里都乱成一团麻，还真没人发现这奇怪的现象……
她悄悄冲着墨纹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出来，王氏连忙拉着墨纹低声说，“这下可麻烦了！你姑母可别在那边给她定了呀！要真是那样……”
想到墨如山似哭似笑的神情，还有丈夫的忐忑不安。
她都能预料到，万一自己这儿搞砸了，将会是什么灾难了……
墨纹脸色也煞白的，这也算是她第一次遇到危机，是知道厉害的：“母亲，赶紧打发人去，说什么也得拦下来！”
“对对对！现在就去，租匹马。”
尽管她派去的王庆，在城门关的前一刻冲了出去，这母女俩也几乎整夜未眠。
第二天，打扫干净的墨家，先是迎来了赵嬷嬷。
她脸上带着恰当的微笑，却对墨如山的套话，避而不答。
而是专注的看着墨伊：呵呵，今天的小姑娘，比上次进宫还紧张呢！
这个好命的丫头！
颁旨太监到了。
墨家人，跪倒一片。
等太监慢条斯理的念完……
别说别人，就连墨如山，都如同雷击……
128守心守本
“王妃……封的是齐王正妃？”
墨如山连旨都没接，跪在那儿，直接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