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梁佑回来时，就看到侯夫人正在屋里转磨磨呢。
“夫人。”
“梁佑！皇上身边来了人，让我写折子申请为你承爵。”梁夫人急切又神情复杂的说。
“真的？！”梁佑大喜，这一年来，夫人和他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可是……皇上怎么会主动来提此事？”
“我也想不明白，没问出来。”
虽然侯夫人有了打算，虽然也认定了梁佑，且梁佑没辜负她的期望。
但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皇上批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带有兵权的。
挑毛病不给沿袭了，之前也不少见。
而且，有的人家没嫡子，连庶子都不给承爵。
更何况，梁家是嗣子了……
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向皇上张嘴。
原本的打算：明年夏天大比武，梁佑主持梁家军，能取得个好成绩，再向皇上申请。齐王殿下有心帮忙，也好有理由张嘴。
前些日子梁佑外出，就是安排这一系列事。
却没想到，皇上主动派了人来，这是为什么？
二人都顾不上去吊唁了，一边说话，一边等消息，心中忐忑，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事儿。
接说，这应该有个很长的过程的，却不想，没多一会儿，圣旨就上门了。
梁佑承爵了！
连过继的流程都没走呢，就承爵了？！
侯夫人和梁佑跪地谢恩，大喜过望。
可是，接下来，还有一则赐婚旨意：奉承大长公主之孙女文芳县主，赐给靖安侯梁佑为妻。加封二品诰命夫人。大长公主热孝三个月内出嫁。
梁夫人和梁佑，又被惊到了……相互看看，忍下情绪，打发走了传旨太监。
两个人才坐下，半晌无语……
梁佑在愣神，梁夫人却已经怒火万丈了！
怎么就没完没了？！

胸膛起伏，气得直哆嗦……
“夫人……”梁佑心里复杂，脸上都挂不住了，转头看夫人……脸煞白的。
才想起来：这位县主，原本就是堂兄的定了亲的……
“夫人，您先别气。”
可是侯夫人想起梁潜，眼泪哗的流了下来，“真是为潜儿感到悲哀，人都没了，还不让他安息？也为你感到可惜……好好的事，却成了这样！我还纳闷皇上是什么意思呢，却不成想在这儿等着呢。
咱们明明准备得好好的，齐王殿下也说会看顾一二……名正言顺就能继承下来的！现在，倒像是承了公主府的情。
简直是岂有此理！还要热孝时出嫁……该死的老太婆，早不死晚不死……”
看着夫人这样，梁佑只能把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夫人，圣旨已下，无可更改。咱们想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侯夫人脸上带了狞笑：“哼……你先去找程叔，忙承爵的事吧。之前没预料到，所以很忙乱。过年，家里也要热闹了……”
“那公主府……”
“没空去！”侯夫人冷冷的说。
看着梁佑出了门……
哼！以为进我梁家门，就一定是好事吗？
生要把我逼成个恶婆婆啊！
公主府，张夫人还在和墨伊打机锋。
“过年的时候，想请娘娘，墨二公子，还有家中姐妹，来我家里作客。不知娘娘是否肯赏脸呢？”
墨伊不好意思的说：“多谢张夫人美意。只是，您也知道我刚进门儿。头一回在王府过年，还不知道宫里和王爷都什么安排，就怕与夫人家的宴会日子相冲。”
“这个倒不碍，娘娘回去看看安排。您哪天有空，我们就哪天办。也没外人，都是些亲朋好友的……墨家那儿……也会下帖子的。”
这……墨伊真有些汗颜，只能点头，“那也好……”
刚说完话，圣旨到。
众人静立远处，看公主府众人接指。
说了一番对公主的肯定以及身后事的安排，给了一些优待。但大长公主的俸禄，以后是享受不到了的。公主府还可以再住三年，等自家的房子收拾好了，也得腾。
说了半天，最后还有一条：给文芳县主赐了婚。
靖安侯梁佑！？
墨伊听了脸就一白。
靖安侯……梁佑哥哥承爵了？刚一喜……
文芳县主要与他为妻？
这……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赐了这么个媳妇？
文芳县主，长相寻常，性子浅薄、傲慢。做事没分寸……
如何配得梁佑哥哥？
眼见着两个丫头把文芳县主扶起来，往后院走。
看她那淡定的模样，应该是事先知道的。
这可是喜忧参半哪……真为他感到可惜。
回家的车上，赵嬷嬷跟李倞说起此事，“看来，是奉成公主向皇上讨的好处。”
“梁家原来打算，明年夏季比武时，等梁佑拿出点真本事，再顺势请封。没想到，父皇插这么一手……”
看墨伊，发现他的小媳妇脸色很不好，感觉好笑：“你这么严肃做什么？”
墨伊被问，不免心虚，不过她倒坦诚，“与文芳县主接触过两回，感觉她傲气又厉害，还不知所谓，能担起侯夫人的责任嘛……”
“她有奉成大长公主疼啊，为了她呀……做事急躁。唉……”赵嬷嬷叹气，看到墨伊眼巴巴的看着，就把当初梁潜一死，就急着撇清关系的事情说了说。
墨伊听了，更起急了：这家做事不体面，还朝三暮四的，哪里配得梁佑？
但这话，她不好再说了。
“徐夫人是个有成算的，虽然亲事已成定局，有她坐镇……也就还好吧。”赵嬷嬷说。
“赵嬷嬷，明天我打算带墨伊和湘湘去一趟周家，跟周家人见见，再送份年礼。你也来吧。”
“是。”
晚上，临睡前，李倞看墨伊还有些闷闷的，就打趣她：“怎么？还在替你梁佑哥哥担心哪？”
墨伊来了个大红脸，“您说什么呢……不是替梁佑担心。而是吧……侯夫人做事大气又体面，梁佑哥哥人品也好。但文芳县主……她的命也太好了吧。您上回也看到的……做事让人看不上。”
“小丫头嘛，眼界就是这些……”李倞打了个呵欠，“好在你不这样……睡吧！”
这一夜，墨伊睡得很不踏实。
梁佑的影子总在眼前晃，让她心里又酸又涩……
198亲情禁锢
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其他人都立在府二门处，等着迎接李倞夫妇。
周大夫人，在人群中看到周九，有些唏嘘：这丫头瘦了很多，倒更显清丽柔弱了。
那事儿没成，家里对李倞便有些埋怨，对九娘，更甚吧？尤其她莫名其妙的输给了一个小家女，大家都感觉：她太没用了！
从周大夫人自己这儿讲，倒不是太过在意。
原王妃周离是她亲女儿，湘湘，是她的亲外孙女儿。
而周九，是家中五弟的女儿。五房两口子，太烦人了。
若是真成了，恐怕湘湘也脱离不了这些麻烦。
湘湘在自己膝前长大，与自己亲厚。她又是王爷的嫡长女，前程远大。得让她跟自家孙女好相处。所以，从哪儿讲，也不能让她在墨氏手底下讨生活。
那小家女，就算是心肠不坏的，都止不定给养成什么样呢！
更何况，后娘、继女，天生冤家……
……还有将来的婚事，这些事，都得提前做准备。
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把湘湘接回来……
这些事，心里一条条的都有打算。
而周九姑娘低头站在人群里，心底却是一片茫然。
身边的母亲，还小声的跟她嘀咕着，似都听到了，却没往脑子里去。
她爹周五老爷虽是嫡出，但却是周家子弟中最没出息的一个。本事小，脾气大，做事不体面。
她娘周五太太，性子软，又多疑，没本事不说，还能没生出儿子，倒让丈夫宠爱的姨娘生了两个！所以，感觉自己处处矮人一头。
对丈夫又敬又怕。
对姨娘又恨又怕。
整天疑神疑鬼，哪怕远处有婆子丫头在说笑，她也以为人家是在笑话她，议论她。
自己院子里的事都管不好，只要做，就会出错。周大夫人不耐烦，以前是教，后来是训。她不敢反驳，却会躲在屋里哭泣，然后就是拉着自己诉说种种不公……
姐姐已经嫁了，母亲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嫁进王府，她要凭此扬眉吐气。
可是，谋划多年，竟然没成。
“……我跟你说，你爹是要为周延辉(庶子）的事求王爷了……你让湘湘跟王爷说：别管他！听到没？”
声音有点大了……周大夫人转头，威严的看了她们母女一眼。
周五太太立刻闭了嘴。
周九心里充满了悲哀，之前周家的打算，母亲跟她说了无数遍了，还总出些没谱的主意，弄得整个周府都盯着自己。
最后，自己也以为，将来能嫁给王爷……能长久陪伴湘湘。能逃离母亲，能帮到母亲，别让她再这么折磨人也折磨自己了。
却不想……王爷不要她！她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别人，起码当着面儿还没说什么。
而最该疼自己的父亲母亲，却闹得最欢，剜心的话随口就说，没一点心疼。
现在，她被大夫人扫这么一眼，心里更紧张了。
就盼望家里赶紧给她定门亲，不管是谁，不管好坏，最好是……远远的嫁走。
一队车马哗楞的过来，停在门口。
周大老爷带着长子笑着上前。
李倞一身黑色裘皮大氅，从容下车，冲着周家父子微微一笑。
风姿之俊朗，让周九的心里跟针扎一样。
“王爷！”周大老爷带着大家躬身行礼。
“岳父，大哥……”李倞点点头。
马车里，接着出来的是红颜，她动作灵巧的下了车，然后，回身扶赵嬷嬷。
终于，墨伊出来了。
周家妇女们，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然后，都有些不以为然：只
是个不丑的女子罢了，别说跟当初的周离，就是比周九，也差着呢！
为什么啊！？
这么好的女婿，只可惜，女儿红颜薄命，周大夫人眼眶都湿了。
墨伊下车后，转身同红颜一起，照顾着李湘陵下车。
小姑娘落了地，“外祖母，九姨！”虽然小姑娘仍是规规矩矩走过去的，但声音里透着高兴。
“湘湘！哎哟赵嬷嬷！可好久没见了……”周大夫人笑着。
李倞下车，一直没动地儿，等墨伊走过来，他才对周家大爷说：“这是王妃，本王带她来认认门。”
大家又纷纷给墨伊行礼，“王妃。”
“都别客气了。”墨伊笑道。
人群中，她一眼看到那个清丽出尘的姑娘，这就应该是常陪着湘湘的周九姑娘了吧。
真好看……王爷为什么会不乐意呢？
“王爷，王妃，咱们进去说话吧。”周大夫人张罗着。
“里面请！”周大老爷也笑着说：“老爷子和老太太听说您要带王妃来，乐了一早晨了。”
赵嬷嬷指着马车，对周家长孙媳妇说：“王爷和王妃，带了些年货来，安排人卸一下吧。”
李湘陵已经凑到了周九姑娘身边了，拉着她的手，“九姨……”
“哎……湘湘，你还好吗？”周九小心的打量着她问。
“嗯……”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周家的园子虽不大，但建得十分精美。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有点像画里的江南园林。
进了主屋，一股热气带着水仙花香扑面而来……
周老太爷和老太太坐在主位。
“王爷……”周老太爷七旬多，很瘦。身着细棉袍，玉簪倌白发，相貌十分清俊。
李倞在两位老人面前，态度很恭敬。带着墨伊行礼，并给老人介绍了她。
老太爷看着墨伊，笑容和煦，声调平和，客气了两句。
周老太太也年过七旬了，皮肤细腻，眼睛清亮，微胖，脸上都看不出皱纹。想必年青时，也有惊人的美貌。
怪不得都说周王妃长得好呢，在场的周家人，都不错。
墨伊坐在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心里有些不以为意：比自己那可怜的长孙女，差远了。
但老太太面上不显，声音轻柔的同墨伊说话，“以前，倒未曾见过娘娘。”
门不当户不对的，当然见不着，墨伊心里暗笑，“是没见过。您老人家气色可真好！”
“年纪大啦，整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不得劲儿……”
男人们也没走，聚在一起说话。
赵嬷嬷坐墨伊身旁，一一介绍着周家的妇女们……“这是周五太太和周九姑娘。”
周五太太眼光，一直瞪着墨伊……心想，自家女儿凭什么输给她啊？
看她这样子，周大夫人又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李湘陵又站在周九身边了，两个人的关系还真好。
“前几天湘湘还说，想外曾祖母和九姨了。今天，随王爷来认认门，以后湘湘想来看望你们，我就来接送她。”墨伊也不端架子，说话就带笑：“周九姑娘，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来一些好友和姐妹。我和湘湘，都希望你能来。”
周九姑娘细声说：“多谢王妃邀请……”余光看到周大夫人在点头，就又问：“不知道是哪一天呢？”
“定在了初五。但若周九姑娘有空，也可以早去，住几天，陪湘湘。”
周九姑娘有些怔愣：这位王妃，不会不知道周家原本的打算吧？
还让我过去住……她心里不膈应吗？
想到在王府住的那些日子，虽然也是寄人篱下，但无人骚扰。整天就是湘湘在一起……晚上都睡得特别踏实。
不像在家……父亲找个碴就同母亲闹。
而母亲揪着她，在屋里躲着，哭诉着各种不平，还想让她出头……
可自己只是个姑娘，能怎么办？
于是，她点了头：“好。”
199要当诰命
中午，在周家吃了午饭。
周家的菜式，清淡而讲究。
众目睽睽之下，墨伊不咸不淡的吃了几口。
饭后便告辞出来了，李倞直接去办事，墨伊先送李湘陵回家。她自己又出来，想回趟娘家。
快过年了，墨如山的公事都已经收尾。现在，只整天的吃饭应酬了。
他正在家里安排过年的事，就看墨伊回来了，还打扮得挺正式，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来了？”
墨伊汗颜，大伯都要跟她这么说话了么？
“大伯，陪着王爷出门，顺路来瞧瞧，没事。我爹爹在家吗？”
“他去给宋家几个小子送驴肉了。昨儿王府又送来一车年礼……王爷待您是真好。”
“那驴肉，您吃了？”墨伊好奇的问。
“吃了啊，厨上做成了锅子。这天儿吃，太舒服了。张得宝都在咱们家吃的晚饭呢，他可高兴了！”
墨伊一咧嘴，人家娘都快找上门了……
“在王府，一切都还好吧？”
“都好，您放心吧。”
这么一会儿功夫，庄氏王氏刘氏，再加上墨媛墨青，都来了。
有齐王比着，徐可也上了点心，今年往墨家送的年货，他让人加了不少。
这两天，两个女婿光家里送东西了，王氏心里得意，看到墨伊也一脸笑。“伊伊回来可是有事？”
“娘，梁佑哥哥的事儿您听说了吗？”
“啊？没有啊？怎么了？”王氏还真不知道。
“昨天，圣旨下，着梁佑哥哥袭爵了。”
“啊！这可是真的？”王氏大惊。
“真的，圣旨都下来了。”
墨如山一听，大为高兴，“好啊好啊！临过年发下来，这是大好事。”
王氏却急了爪，“这……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着消息啊！”
“昨天才下的旨，且传不到您这儿呢！”
“也是……估计你姨母也不知道，我赶紧让人送信儿去！哎哟，真是太好了！对，再给大姨母家拿点驴肉。”
也不知道王爷给了多少驴肉，四处都能送……“娘，您先别着急。”墨伊淡淡的说。
王氏看她脸色……“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
“皇上，还给梁佑哥哥赐婚了，奉成大长公主的孙女文芳县主……奉成大长公主昨儿没了。我随着王爷去吊唁的。”
“这……”王氏眨巴着眼睛，“大长公主的孙女儿，县主？我的老天！梁佑这一下，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墨媛却皱了眉头，“是上回咱们遇到的那个吧？”
“是……”墨伊淡淡的回。
“唉……怎么会这样？！”墨媛不满。
“怎么了？”王氏不明白。
“二伯母，上次太后的寿诞上，我们遇到那个县主了。”
“你们认得她？怎么样啊？”王氏追着问。
墨媛撇撇嘴：“不怎么样！长得难看，性子差，爱找事儿。瞧着，还不大聪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