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李氏见小汐告知众人的防护措施,便知晓了是怎么回事,因为前世抗疫三年,戴口罩已然成为生活习惯。她便跟儿子媳妇说起前世疫情的事,林承德没想到他跟老婆走后多年竟然还发生了那样大规模且严重的疫情,前世医疗水平那么发达,疫情还延续了那么久,何况现在这种情形,一时间都有点紧张。
林子汐让众人都戴上了口罩,再次出发。与此同时,那些在沁源县喝了两天粥的流民已经快到武义县境内了,武义县是德泾县的邻县,很不幸也遭了风灾,且死伤无数。
一行接着走了二十来里路,路上四镖师又陆陆续续地处理了一些死尸,死状凄惨,且已开始腐烂发臭,竟也遇到少许流民,原来都是附近村庄的,风灾来的时候躲在地窖里,逃过一劫,风灾过后村子里也没法呆了,只能结伴逃荒。林子汐让李大河把预防事项告诉他们,并给了些口罩。
晚上扎营找了一处枯树林子旁还算空旷的地方,少年们把仅剩的一些破油布凑合着整理出了三个帐篷,给男神和女神各送了一个,剩下一个给小娃娃们。林子汐接受了好意,晚上确实要进空间整理下药品,还要把阿奶她们送进去好好洗个澡。
晚饭厨子只熬了点粥,因为没其他吃食了,林子汐没有再拿出吃食,这两天饿不死就不打紧,她的包袱也不是通天的,总有掏完的时候。吃完饭她迅速将阿奶和阿娘带进空间洗漱,阿奶说再不洗就臭了,山洞睡了两天真不舒服。她则清点蚂蚁搬家出的药品,退烧药、消炎药和感冒药也只各十几盒,只能先顾自己人了。
待阿奶和阿娘吃饱了便送了出去,将阿爹接了进来,小豆丁只在帐篷里简单洗了下。林子汐洗漱完吹头发时就在想若是能剪短发就好了,原主这发量每天洗头吹发真是费事,她这还有空间可以洗,村子里那些人长期洗不了头发,万一生虱子怎么办?回头得让薛郎中研制点药水。
云翊带着云洛在林子里练了一会剑,看到姑娘远远的走来,一头青丝并未挽起,垂至腰侧,一席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衬得她的面容更加清丽脱俗,仿若月中仙子,翩翩而来。云洛自动闪退,绝不当电灯泡。
云翊直接搂着林子汐纵跃到远处,姑娘身上沐浴后的馨香让他心旌荡漾,不能自已。“小汐,你今日好美。”云翊抱着林子汐,将头埋在她的青丝中,深深地汲取着姑娘身上的香气。
“我哪天不美?只今天美吗?”恋爱中的男女总会来几句明知故问的对话。
“嗯,我的小汐一直都很美,今日尤其令我心醉。”林子汐很满意,也不枉她挑了好久的衣服,在衣柜的汉服里选了一套最衬她气质的,约会自然要穿得美美哒。
“你先去沐浴,一会再聊。”云翊最佩服林子汐转换话题的能力,毫无预兆。
“好,等我一会。”说完依依不舍地放开林子汐,云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林子汐身边,林子汐看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便让他坐下,用浴巾轻轻地帮他绞干。
“嗯,再晾一会就差不多了。”可惜不能用电吹风,林子汐的手指从发间穿过,感受着那丝滑柔顺,云翊却因为她指尖的触碰浑身一颤,一侧身便将林子汐拉如怀中,林子汐一个不防,瞬时勾住他的脖颈,两人四目相对,云翊深情凝望着眼前的姑娘,眼眸深处那浓浓的不加掩饰的爱意,让林子汐心中一阵悸动,她轻轻抚上云翊的眼睛,云翊此时感觉姑娘的手指软软的,让他心中酥酥麻麻的。
“云翊,不要这样看我,我会溺毙其中,无法自拔的。”林子汐只觉云翊的眼神太诱惑了,她要顶不住了。
云翊勾起嘴角,握住她的手,“小汐,你早已让我无法自拔了,我中了你的毒,且深入骨髓,无药可解。”
云翊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好像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林子汐面对这深情的无以复加的表白,根本把持不住了,嘴一秃噜,“云翊,我想欺负你。”
云翊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姑娘的脸已近在眼前,然后就感受到了那温温软软的唇瓣贴在他的唇上,一触即离。
“云翊,我已经盖章了,你可不许变心哦。”云翊还沉浸在刚刚巨大的惊喜中,他好想让林子汐欺负个够。
他拥住林子汐,“永不变心,随你欺负。”
“哈哈哈……你还是原来那个云翊吗?”林子汐觉得她已经把云翊带歪了。
“我只是你的云翊。”今晚的云翊已通过情话十级测试。
“那你可不要后悔哦,我可要日日欺负你。”
“求之不得。”
“哈哈哈……”免费赠送一沓充满恋爱酸臭味的对话。
“云翊,我们今晚就在这边休息吧,我的帐篷给了阿奶她们,你的帐篷也给了云洛和伯母。”云翊开心还来不及,哪会反对。林子汐拿出帐篷和被子,等撑好后,两人又吃了一顿夜宵才各自睡去,晚上的白粥实在不经饿。
这两个在见缝插针地谈恋爱,甜蜜地冒泡泡。影二影五今天在襄州汉源县几乎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粮食原本城中有接应,早就安排了,其他物资就要花费点功夫了,后来与影一汇合,又要连夜去找药材,只能翻墙而入,留下银两,盗亦有道。
豫州太守陈明璋此时坐在房中,看着那封不知名的密信,惊出一身冷汗。德泾县遭受风灾他还未收到消息,如果信中所说属实,那就是要掉脑袋的大事。他立刻书信一封给德泾县县令,并让师爷连夜带着一帮衙役先赶去德泾县,又书信几封并派人手分几路到德泾县临近的其他几个县,若受了风灾便按信件行事。
陈明璋在屋里来回踱步,心绪不宁。他又让人把城中各医馆掌柜和坐馆郎中连夜召集到府衙,一众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坐在府衙内面面相觑。
“今夜本官召你们来,是有要事与你们商议。你们可知豫州境内德泾县前两日发生风灾,大风所过之处房屋摧毁,树木连根拔起,死伤无数。本官问你们,如若这些个人畜尸体暴露在野外,时日久了是否会传染疫毒。”
众人齐齐一震,眼中具显出惊恐之色,疫病啊,他们也是没有好办法的。其中一位老者站起身来,朝知州拱了拱手,“回大人,老朽今年六十有五,曾经历过一次瘟疫,据老朽的经验,大人所担心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按现在的天气,死尸最多两天就会开始腐坏,如若不及时掩埋,再被鼠叮虫咬,疫毒传播给活人是迟早的事。”
陈明璋猛得站起身,“目前本官只知道德泾县受灾,其他临近几县刚派人去打探。你们务必尽快拿出一个章程,一旦疫病起,整个豫州包括襄州甚至北部几州或许都不能幸免于难。”众人也知事关重大,便连夜在府衙商议防治措施。
林子汐定了闹钟早早起床,打开帐篷,正好云翊也打开帐篷,“早安,云翊。”
“早安,小汐。”两人相视一笑。云翊收了帐篷,林子汐递给他一套刷牙用具,两人蹲在一起刷牙,那场面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云翊感觉内心一片柔软,他所求也不过和姑娘每天在一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林子汐找了一个地方放了不少水,云翊将她带到林子里,便从另一个方向回去了,林子汐则慢悠悠地往自家帐篷边走去。
刚出林子,司徒御就看到了那个飘飘然过来的女子,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晨光下的女子长发及腰,裙袂飘飘,宛若仙子下凡尘。林子汐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浅浅一笑,司徒御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僵硬地回了一笑,便赶紧转身离开。他知道林子汐和云翊关系不寻常,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今天的水很多,众人都擦洗了一番。林子汐让二叔一家去帐篷里吃早饭,二婶怀着身子可不好饿肚子,二叔给她一个明白的眼神,便闷声吃大餐去了。这边云翊帐篷里,云母和云洛正吃得欢实,云翊只说是暗卫送来的。其他人就只好喝粥了,有粥喝就不错了,也没人挑。
影一驾着马车在回来的路上,车上主要是粮草和部分药材,影二影五带着一应物资在汉源县等着汇合。
林子汐和云翊走在路上,那眼神恨不得黏在一起,两人周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云翊,等二叔把木活字雕版研究出来,我们的书肆就可以挣个盆满钵满了。到时候,我再写点话本子,比如什么《人鬼情未了》、《风流才子俏佳人》等等,保证火遍大衍。”林子汐口罩上的眼睛都在发光。
“就是你二叔每日在刻的木件?”云翊还不知道什么是木活字。
“嗯呐,有了这个以后就不用抄书了,随便印,速度还快。你们现在买本书太贵了,很多人不是不想读书,而是读书花费巨大,除了束修,纸墨笔砚和书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后若是闲下来,我来翻翻有没有造纸的资料。哎呀,想做的事太多,得慢慢来。眼前难关还没过去了。”旁边姑娘叽叽喳喳个不停,云翊听在耳中却觉得幸福无比。
一路上流民越来越多,都是往汉源方向去的,从沁源县出来的流民大部分都涌入了武义县,一部分进了德泾县,而北方战事一触即发,大批的流民已开始南下。
这些流民个个身形消瘦,面如菜色,身上还散发出浓浓地酸臭味。林家村众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不说面色红润吧,每个人脸上还套了个白色的布巾,还有一溜骡子和马匹,羡煞一众流民。
林子汐拉着云翊到了骡队右边,避开这些流民,并且让大家加快脚步,左边护卫队的手里拿着仅剩的几把镰刀,一路不敢大意。
中午避开了流民找了一处空地,留了一个人在官道旁守着,怕和影一错过。粮食不多了,中午的粥都能照见人影了,好在每家每户背包里多多少少还有点压缩饼干,省着吃喝点水还是能撑上半日。
林子汐又给合作伙伴送了一袋压缩饼干,司徒御经过这几日,面容明显憔悴了很多,不过在看到林子汐那一刻,眼底还是泛起细细碎碎的光,“多谢姑娘。”他低下头去,掩饰住内心的情绪。
“不必客气,你我之间有交易,很快就会有粮了,且将就这一餐。”司徒御心中的那点旖旎在听到交易二字时淡去了几分,是啊,她只是在履行承诺而已。
正在武义县北部行进的流民,此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具是心肝乱颤,满目的死尸,断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那些胆小的妇人早已哇哇大叫,小娃娃们更是不停哭嚎,飘散在空气中的尸臭气令人作呕,蝇虫在尸体周边不停盘旋。不过当看到地上还有随处散落的包袱、衣物什么的,这些人也顾不上臭不臭了,纷纷跑上去捡了起来,有那些胆子大的,还在尸身上摸起了银两。
蔡家村的人也在其中,村长大吼一声,“蔡家村人都给我听着,跟着我从这边走。”村长是个有见识的,看到这么多发臭死尸,只觉不是好事,遂带着蔡家村众人绕开死尸,疾步前行。
但是一路上的死尸就没有断过,七零八落地,那些随处倒地的大树,还有那些没有屋顶残破的房子,无不在告诉众人这里受了大难,而且蔡村长还发现有些尸体正在被老鼠啃食,他顿觉一股凉气从背脊处升起,“快走,不要停。”
蔡家村的民众一直比较齐心,大家听村长声音不对,便赶紧跟上队伍,一刻不敢停。终于又狂奔了几里路后,路上渐渐没有了死尸,大家终于歇了一口气,纷纷瘫坐在地。
蔡村长也是体力不支,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大儿子走过来问他阿爹:“爹,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蔡村长顺了顺气:“你看那些树,那些房屋,八成是遭了风灾,那些人也不是死在一处,更像是被大风吹得到处都是。”
“那阿爹为何如此疾行?”
“唉,我害怕啊,曾经听老人们说过人畜曝尸荒野,久不掩埋,蛇虫鼠蚁啃食叮咬后,再来叮咬活人,很可能会有疫毒。”大儿子也是心下一惊。
“我们一会就赶紧上路,这里不能久留,看到刚才那些在死尸上翻找的人没?得远离他们。”蔡村长站起身来,叮嘱大家:“之后要是再看到死人,一定不要停留,也不要贪图死人身上的财物,想要活命就抓紧赶路,听到没有?若是有那贪图财物的,我蔡氏一族不留人。”
大家纷纷点头答应,知晓村长不会害他们,且这时候被除族了就是自寻死路。
陈太守派往各地的人都还在路上,毕竟府衙离这几个县还有点距离。那些在府衙熬了一通宵的郎中们终于商议出了章程,最紧要的就是药材,预防类的如艾草、藿香等,治疗类的主要是清热解毒一类的,各家回去整理库房,将所缺药材报上来,再派人去外地采买,其他一切还要等各地的消息才能进行。
林子汐这边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中午厨子把粥熬好,大家伙都在打粥的时候,突然远处冲过来十几个流民,林家村人反应也快,个个仰头一闷,一碗稀粥瞬间下肚,等那些人冲到跟前,锅里连一滴水星子都没有了。只见一个抱着娃的妇人,跪地大哭,声音干涩嘶哑,“老天爷啊,谁来救救我的娃呀。”
林子汐可以对这些流民不管不顾,毕竟这一路上太多流民,她无法也无力去管,但小孩子她不忍心,可也不能直接给吃食,那妇人根本护不住。云翊知她心软,便捏捏她的手,“等一等。”
那帮子流民看到这这一大圈人,还有人佩戴武器的,便也就扭头走了,不敢造次。那妇人瘫坐在地上,久久没起身,看着怀中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娃娃,突然抱起他就要往旁边的石头上撞去,李大河赶紧冲上去拦住她。
那妇人哭嚎着:“让我去死吧,娃他爹已经不在了,娃两天没吃东西了,也快熬不住了,活着也是遭罪,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云翊走上前去,“这灾年里谁不难,既然走了出来,便继续走下去吧,孩子还这么小,还没有在这世上好好活一回,活着便有希望。”
妇人看着这个有如谪仙的少年,低低呜咽,“可我真的是没法子了,这两天我都是给娃喂我自己的血。”说完撸起袖子,手腕上面深深浅浅的割痕刺痛了众人的眼,他们每日里不算吃得多好,但最起码可以裹腹,有小汐的安排他们没吃什么苦,可看这妇人的伤痕让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逃荒的残酷,知道了若没有小汐,他们可能也会这样割血喂娃,尤其是有娃的妇人更是泪湿了眼,二婶也是在一边抹眼泪。
云翊递了一竹筒水过去,“先给他喂点水,一会我让人煮点稀粥给你们。”妇人激动地嘴唇发抖,频频磕头感谢云翊。
林子汐心下难受,在前世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即便是那样,遇到自然灾害也难免死伤无数,更遑论现下处在农耕社会的大衍国,交通不便,信息不畅。唉!自己也是无能为力,还不知道能不能把一帮子人安全带到南地,思多无益。
林子汐心思转了一圈后也就不再多想,云翊见她神色平静下来,也就放心了。
休息了一会便又上路了,那妇人喂娃娃喝了点粥,情绪稳定了很多,剩下的粥厨子帮她灌在竹筒里,叮嘱她藏好了,那妇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后来这妇人一路就远远地跟着林子汐的队伍,林子汐嘱咐李大河,以后每天避着流民偷偷给她点吃食,看在孩子的份上照顾着点吧。
在德泾县去往汉源县的官道上行进二十多里后,与影一的马车汇合了,林子汐终于放了心,不然就要断粮了。
她想起自己穿过来的准备终究是计划大不过变化,若是没有云翊和云影卫,即便自己和家人有充足的吃食,但一路上危险重重,她也是没法应付的,这一村子人自然也是没法保住的。
林子汐向来不是自大的人,也从没觉得穿越过来有金手指就不知天高地厚,此时更是感激云翊,她不过是借了前世的光,而云翊是实打实的富二代,且是实力与颜值并存的那种极少数存在,教养又极好,还温柔体贴,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好,自己不过就是擅长点侵权盗版的活而已,目前看来真就是一无是处,莫名有点自卑。
林子汐心里不舒坦,情绪自然也就低落下来,也不是矫情,恋爱中的男女总是容易患得患失,以至于路上一个土疙瘩没有注意到,一脚踩上去,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摔去,幸亏云翊眼疾手快,不然那张脸估计就要跟这黄土地来个亲密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