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天绫，你下面点，我想看看那里。”
因地下来来往往行走的将士太多，白芷和哪吒不敢下地，怕被撞到，只能由着混天绫一拖二，把他们带下去。
混天绫极为乖巧的落下一些些。
支起的窗户往里看去，里面能看到一个石碾子，就是竖起的圆盘，中间横插一个粗壮的木头，下方是凹槽，最前面有个小洞。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的在推石碾子，左右有人在往里面放成块的煤炭，两三下就停下，有拿着小扫帚的人把凹槽里的煤炭往前扫，落在前面的簸箕中，再装入另一个容器中。
这就是商朝版本的碾煤炭。
几下的功夫，块状的煤炭就成了细碎的煤炭灰。
“人才，果然是人才！”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一定又是那位杜先生设计出来的，白芷瞧着挥汗如雨的壮汉，再看看屋内那四五个大石碾子，忍不住感叹，人才果然哪里都有。
这她要是能把对方一网打尽，天哪，美好人生简直在朝着她挥手。
哪吒见她眼神越来越亮，甚至有种吓人的既视感，微妙的开始对被她惦记上的杜先生产生同情。
真可怜，被白芷盯上了。
只希望对方身子骨坚强些，别被白芷折腾的没命了。
完全不知道哪吒对自己的吐槽，满心都是自己即将网罗到出色人才的欢喜，白芷越想越开心，嘿嘿笑出声，当机立断，决定赶紧回家，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好搭档，杜先生了！
既然看完了煤炭的开垦，哪吒和白芷也没别的事，再加上现在白芷急着回去见杜先生，哪吒干脆直接让混天绫带他们离开。
出了金吒设置的阵法后，祥云落下，直接把哪吒和白芷接住，一溜烟的往李府飞去。
“赵西和苏亥应当离开了吧？”白芷冷静一秒，想到这两人若是还在李府，自己应当没办法炼制铁矿石，不过这事也不急，蜂窝煤都还没推展开，铁器自然得更慢一些。
哪吒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误以为她担心那两人为难阿父、阿母，开口安慰道：“别担心，阿父不会被人坑去的。”
坑这个词，还是他同白芷学的。
觉得这个词特别有趣。
“啊，我只是在想，他们若是还在，我就没办法炼制铁器了，不过也没关系，若是不能炼制，我就先见见杜先生。”小算盘打的飞起。
美好的未来正等着她！
看到仿佛中了法术一般的白芷，哪吒不语，只是默默的远离了一些，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把她脑子真的砸坏了。
总觉得，白芷有些不正常。
回到李府后，赵西和苏亥已经离开，因为那些陌生的将士都不见了。
祥云直接落在了正厅，金吒、木吒从屋内走出，恰好看到从祥云上下来的白芷和哪吒。
“你们俩这是去哪儿玩了？”木吒双手环胸，立在祥云前：“若是乱跑可不好。”
哪吒抬头瞥他一眼，一点不吃他端着的哥哥姿态，不客气的回了句：“与你何干？”
端架子失败，木吒也不恼，抬手直接架在哪吒的肩膀上，揶揄的打趣：“没把大哥成功嫁了，是不是心中有些遗憾？”
金吒一听，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木吒，脸上笑意不改，但白芷分明在他笑言言的脸上看到了记仇二字。
同情的看向一旁还浑然不觉的木吒，只觉得这家伙，百分百是要倒霉了。
哪吒即便是真的可惜，但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让木吒如愿，立刻道：“为何要让大哥嫁了？莫不是二哥你有什么小算盘？”
倒打一耙无师自通。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话，金吒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三分。
反倒是被将军一把的木吒暗道不好，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大哥满意的目光，恰好视线与大哥撞了个满怀，紧接着就看到大哥阴恻恻的冲他笑了笑。
“……”完蛋，被大哥记恨上了。
对此看的一清二楚，白芷叹了口气，默默摇头，木吒果然是个缺心眼。
“对了对了，白芷你去做什么了？”迅速转移话题，木吒才不想要自己被大哥惦记上。
白芷从百宝香囊中拿出各种铁矿石：“去了石头山，看我寻到了什么！”
她把红色质地，带着金属光泽的石头递给两人，扬了扬下颌，表情充满自豪。
金吒和木吒探头一看，发现是几块颜色艳丽的石头。
这个时候，有颜色的石头一般都是提取颜料用的，所以两人并不奇怪石头有颜色，反倒是问了句：“白芷你是想要红色颜料吗？”
金吒跟着开口道：“若是红色颜料，用这红色的石头不行，是植物中取得。”
误以为白芷是想要红色颜料，金吒提醒道，又说了句：“我那倒是有一些红色颜料。”
“不不不。”白芷摆摆手：“我这是要制作铁器。”
“铁器？”木吒看那些红石头，又看向白芷，想到她曾经各种操作，即便心中并不觉得这玩意会变成玄铁，但他还是以谨慎的口吻：“这东西怕是不行吧？”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成为铁器的。
白芷老神在在：“这你就不懂了吧。”
说着，拍了拍木吒的肩膀，一副感叹的口吻：“吃了没文化的亏，你跟着我，保准能让你变得聪明且富有学识，从九年义务教育开始，三年加强，再来六年进修，保准你学完——”
说着，她还卖了个关子。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不妨碍木吒跳坑，疑惑道：“保准什么？”
“保准你学完之后修道之路畅通无阻，学富五车。”在胡说八道、忽悠人这方面，白芷还从未输过。
果然听到说修道之路畅通无阻，别说木吒了，连金吒都有些心动。
“这大道千万，能学之一二就是万分庆幸，若是能畅通无阻，乃修道之人一辈子的福分啊。”金吒感叹。
唯有被白芷坑的最多的哪吒还保持冷静，他可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芷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个弱小的小妖怪，当然她现在也还是很弱小，不过比起之前已经是强了不少。
“咳咳。”眼看自己又多了几个劳动力，白芷差点摁不住嘴角的笑意，拼命压住笑容，嘴里说着：“好说好说，毕竟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什么为人大家都懂。”
此话一出，木吒和金吒瞬间冷静，显然是想到之前被她坑的经历，两人默契看向哪吒，只见哪吒纹丝不动，丝毫没被她的话影响。
立刻，头脑清醒。
“额——我记得——”木吒当即就想临阵脱逃。
金吒虽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但是也眼神飘忽起来。
白芷脸上笑容戛然而止，轻咳一声，“我先给你们表演个石头变铁矿如何？”
“当真？”木吒和金吒同时开口。
准备忽悠人，白芷当然毫不犹豫：“自然。”
在正厅内，李靖与殷夫人自然也听到几个孩子在外吵吵闹闹的声音，更是把最后一句什么石头变铁器听得一清二楚。
李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问向夫人，“难道哪吒学会了点金之法？”
点金就是点石成金，是一种仙术，只有仙家才会，至于修道者的点金之术都是障眼法，看着像是变成了金子，但法术一消失就立刻变回石头。
“好似是白芷说的。”殷素知跟着往外看去，有些好奇白芷有准备做些什么。
反倒是一道身影极快的窜了出去，矮小的身材一下子挤到了金吒木吒之中，凑到白芷面前，好奇看她手中的石头。
“小女子，你是说，你会点金之术？”那中年男人好奇询问，目光落在石头上，看到新鲜事物忍不住生出好奇，没等白芷开口，就拿起一块石头在手中颠了颠，嘴里说着：“这石头为何会透着一层光？奇怪，却是奇怪？”
白芷疑惑看这男人，比自己还矮不少，末约只有一米五，再加上对方佝偻着背，所以看起来更矮了，放现代都能说是三级残废。
“杜先生——”
哪吒主动开口打招呼，顺带用眼神示意白芷，这就是她想找的杜先生。
“杜先生？”白芷惊呼，紧接着稳定发挥出身为虎鲸的E妖属性，热情、主动的握住对方的手，上下晃动，嘴里跟着说道：“您好您好，久仰久仰。”
虽然商朝不设男女大防，也没有往后朝代那般严格的男女界限，但是女子当众拉着男子的手上下晃动，谁也没见过这道理啊。
杜先生呆住，疑惑看向这个都足以当自己女儿的小女子。
也因为对方的劲儿实在太大，导致他没一会儿就感受到手臂酸痛：“等、等等——”
“怎么？”白芷懵逼。
杜先生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手骨别捏的隐隐作痛，忍不住皱眉：“老夫得罪你了？”
这一看就是有意见的表情啊，生怕人才流失，白芷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是从哪吒哪里听闻了老先生的名号，得知老先生手指巧夺天工，出生墨家，心有大义，遵从礼之用，和为贵，我听闻只觉得心中大有感慨，想和先生彻夜长谈。”
白芷露出自己上学时，那份孜孜不倦的好学精神，就差把墨家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果然，原本还心有不喜，觉得此女过于唐突的杜先生表情逐渐柔和，在一声声夸赞声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毕竟古人含蓄，他出生又不好，鲜少有人会如此夸他，以至于杜先生在称赞声中，瞬间把对方当做了好人。
哪吒看向白芷的眼神带几分诡异。
他总觉得这夸奖自己听得分外耳熟，好似两人一开始遇见，和见师父时，白芷都是这么夸他的。
“咳咳。”杜先生轻咳一声，觉得这人还不错，虽大礼不善，但心思纯净，是个可塑之才：“你刚刚说这石头能变成铁器？”
“自然自然，不过我不确定是否找对了石头，根据我的推测，应当是不会错。”白芷大概有70%的信心，毕竟铁矿石的金属光泽不是其他石头能有的。
“这石头如何变成铁器？”
这时候的铁都是陨铁，说白了就是陨石降下来的一种乌黑色铁块，经过大气层摩擦生热，自己煅烧，生铁成了熟铁，也就是所谓的乌铁，别管现实科不科学，反正在这个有神话存在的商朝还是很科学的。
白芷的铁锅就是玄铁做的。
比乌铁差一个等级。
“您也有兴趣吗？不若你同我一起来吧？这简单，有哪吒在，保准一个时辰就能搞定。”白芷信心满满。
突然被叫到的哪吒默默叹了口气，生出：果然如此的念头。
就像是悬在脑袋上的利剑终于落下，带着些尘埃落定的叹息。
果然，他是逃不掉的。
一看白芷这架势，木吒和金吒条件反射的就想要跑，结果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就听到阿父的声音：“果真如此神奇？不知我们可否一同？”
李靖好奇询问，对白芷能弄出铁器什么的一点不怀疑。
他总觉得白芷比天上的仙人更似仙人，怕是与那造人始祖，女娲娘娘一般无二。
一见李靖和殷夫人也感兴趣，白芷眼睛亮的吓人，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好好好，大家一起，一起。”
哪吒看向自家爹娘，幽幽叹口气。
这白芷拉人的功夫可真是越发炉火纯青啊。
这逃也是逃不得的了。
关于白芷说的, 把石头变成铁矿，不只是杜先生好奇，连李靖夫妻也好奇。
毕竟，这造物技巧可是神仙才会的高深法术。
若是真的随意都能学会, 莫不就跟青铜一样到处可见了？
这青铜在百姓眼中是祭祀用的尊贵物件, 是仙人的象征, 但对于贵族阶层来说, 青铜器具并没有那么珍贵。
“这白芷道人, 莫不是就是大人说的那位道者？”杜先生回过神，目光注视前方的女子, 眼中闪出精光。
“是。”杜先生算是心腹之人，李靖自然没有隐瞒，捏着刚刚蓄了一些些的粗短胡子，脸上满是笑意：“杜先生你想见的就是她。”
得了肯定，杜先生心下骇然。
原来真的有人会懂这么多，比之父辈的教导更加神奇。
如此一想，杜先生看向白芷背影的目光更是激动几分。
天工造物、所向无敌。
这白芷道人一定知道何为天工造物！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杜先生神话了, 白芷正在和哪吒嘀嘀咕咕，小声讨论杜先生的身份。
“全名？”哪吒不解：“什么全名？杜先生就叫杜先生。”
“啊？”
白芷发出懵逼一声。
她以为先生是尊称来着。
不对，先生这个称呼确实有, 是后周, 也就是春秋战国《孟子》《论语》中, 用来形容老师或长辈的称呼, 到汉朝之后才是对有学问者的尊称。
商末到后周，也有百余年，所以先生这一词，现在并无其他意思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杜先生就叫杜先生, 这么一想，白芷悄咪咪的往后看了眼。
发现杜先生走在李靖与殷夫人之后，落了一个身子的距离，这一般都是下人才会以这个身位行走。
再联想到这个单字为尊的时代，杜先生的名字却是双字，单为尊，双为卑，即便是百姓也都会取单字，比如：海、草、鱼。
别管好不好听，总之鲜少有取名双字的。
由此可见，对方的身份应当不太好。
许是父辈是奴隶，得了赦令这才变成平民，又需以原本的百姓作区分，这才会取双字。
这么一想，白芷对杜先生的怜惜更胜几分，这瘦瘦小小的小老头子（四十来岁），在商朝都是半个脚入土的年纪。
白芷忍不住感叹了句：“果真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在场都是文化人，就算是杜先生，身为墨家传承者，自然也是学书识字。
乍一听白芷这般感叹，旁人没什么想法，毕竟在座的除了杜先生，都是顺风顺水之人，唯有杜先生在听得这句话后，猛然想到了自己这一族的悲惨境遇，他是命好，遇到了李靖大人，有了知遇之恩。
但旁的族人……
“呜呜呜呜——”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杜先生忽然泪流满面，吓得殷素知和李靖都愣住，两人慌忙道：“先生可是旧伤复发？”
“无碍、无碍、呜呜呜呜——”杜先生大哭。
前头走的几人也纷纷停了脚步，懵逼的看着眼前四十来岁的瘦小汉子嚎啕大哭：“呜呜呜，我只是想到我这一族，苦命、实在是太苦命了。”
众皆不解。
“呜呜呜呜——我之一族研究天理而无修道之缘，碌碌无为，岁岁皆苦，白芷道人道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难道这就是老天想要让我们遭受的天罚吗？”
对方说着说着，直接跪倒在地，如幼子稚童哀哀哭鸣，声音之大，仿佛歇斯底里，想要把这辈子受的苦难全部哭出来。
哪吒、木吒、金吒三兄弟，忽然齐刷刷看向白芷，眼中不掩震惊之色。
不是，白芷的能耐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吗？仅仅是一句话就能让人大哭不止？这若是交战，怕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白芷同是泪眼汪汪，显然被对方的哭声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拉住杜先生的手，跟着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先生不光是你啊，我也苦啊，我可惨了！”
“我一出生经脉尽断，心脏受损，旁得族人一出生便有深厚功力，就我是个小废物，连饭都不会吃，还得喝奶，每天都被妖怪盯着，老想吃我。”
呜呜呜呜呜。
一想到自己当初对着虎鲸的奶喝，白芷悲从心起。
杜先生一听，跟着哭到：“我族地自我出生便被商王军队攻打，族人都成了奴隶，被发配，我苦学技艺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立功得自由身，结果七岁父亲惨死，十岁母亲被辱自尽，十一岁妹妹护我而死，呜呜呜呜，我就是个废物啊。”
“哇呜呜呜，先生你也好惨啊，呜呜呜呜。”
白芷一把握住杜先生的手，狠狠握住，眼泪汪汪，痛哭不止。
这该死的老天。
其余人压根不知道世界怎么就成了这样，这怎么就哭了起来？
要不是尚且还有理智，知道自己力气大，不然白芷高低要一把抱住杜先生发泄一下自己多年来的心酸。
毕竟哭声是会传染的，越是带着压抑的哭声越能感染人，连一旁原本并不伤心的殷素知，在一人一妖悲惨的哭声里莫名其妙的摸了摸眼泪。
李靖一看，跟着吓了一跳，慌忙道：“夫人、你这又是为何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