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郡王也是顾念我二哥当初的救命之恩,适才出面为我打抱不平。”
沈疏微三言两语不仅化解了两个人的尴尬,还特意点明萧池风为自己说话不过是报恩,免得秦俞两家事后记仇。
秦家和俞家的人连忙上前,拉过秦依依和俞晶,给沈疏微和萧池风赔了个笑脸。
席上不少人纷纷夸张起沈疏微大度,康平郡王仗义执言,又恢复了热络氛围。
唯独萧扶风里外不是人,孤零零站在原地,脸色阴沉盯着沈疏微。
太子妃瞥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嗤笑,陪在太子身边入席。
听着太子妃的这声冷笑,萧扶风气得眼睛发红。
贱人!都是贱人!她们都给她等着!
太子出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又亲自举杯敬一盏沈疏微和萧池风,此事就算彻底揭过去了。
不少人窥见萧池风对沈疏微态度不一般,于是明里暗里借着攀谈过来套话,原先冷冷清清的小角落这下挤满了人。
沈疏微八面逢迎,滴水不漏将人都挡了回去。
但还有人不死心,想从沈疏微嘴里问些私密话。萧池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一手拎一个让人都滚开,自个搬了椅子镇守在沈疏微身边,眼睛滴溜溜扫过前来的每一个人,把人全部吓回去了。
“郡王不必为我做到这个程度。”沈疏微失笑道。
萧池风却是挺起胸膛,骄傲的像个小孔雀,“这可不行,我答应过你二哥要照顾好你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还有句话没说的是,母亲自从上回从沈家离开后,在他爹跟前念过几句沈疏微,他在门外偷偷听了一耳朵。
母亲说沈疏微合她眼缘,让她想起早年丧夫留在北疆的那位小姑姑。
沈疏微坐在角落欣赏歌舞,时不时回应萧池风无厘头的发问,譬如“那位跳舞的薛姑娘头上戴的发钗是哪家的,本王瞧着挺好看,回头给我娘也买一根。”
“回郡王,应该是金玉楼的。”沈疏微答道。
“哦。”萧池风应了一声,又指了一位旁边鼓掌的年轻公子,“那人穿紫色衣裳真丑,衬得像根大紫茄子。”
沈疏微眼皮挑了挑,紧接着听他说道:“我给我爹也买一身,省的他一把年纪还装嫩。”
这句话沈疏微不敢接,便端过茶盏喝茶。
歌舞过半,沈疏微眼尖瞧见萧扶风笑盈盈来到太子跟前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太子就停了歌舞。
沈疏微眸子虚眯,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太子宣布,“府中荷花开的正好,恰好景王世子也在池边赏景,诸位不如同去热闹一番。”
”萧池风在她耳边抱怨,“还有那什么凉州来的世子,他爹都要死了也不回去奔丧,当真和传闻中的一样恶鬼心肠。”
沈疏微听了一耳朵,起身随着众人移驾荷花池。
荷花池边摆不下太多席位,索性众人就站着赏景。
沈疏微瞥了眼池中荷花,确实开的好,但也和萧池风说的一样,蚊虫很多。
在拂袖驱散又一只小虫后,沈疏微不由得将目光落在荷花池边的小亭里,亭子四周俱悬了纱幔,遮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瞧见里面端坐的身影。
“我听我娘说景王世子入京都快两月有余了,还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萧池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沈疏微身边,同她耳语。
沈疏微笑了声,正要回话,忽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但除了萧池风和不远处阴恻恻盯着自己的萧扶风,并没有其他人看自己。
沈疏微只当是自己多心了,偏过脸和萧池风说话。
“疏微妹妹,你说景王世子是不是麻子脸啊,不然怎么送盏莲子都不露面,还由自己手下出面接手。”萧池风靠的更近了,窃窃私语。
沈疏微看着从纱幔后走出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接过太子命人送去的莲子,不卑不亢道完谢又进去了。
从始至终,纱幔后的景王世子连片衣角都没露。
端着莲子踩着台阶往回走的乘风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余光扫过,在看到目露探究的沈疏微时,险些脚下打滑,连人带莲子摔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姑娘怎么会在这里!旁边贴着的野男人又是谁!
难怪刚刚世子在亭子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还失手砸了一个杯子。
看到乘风进去后,沈疏微收回目光,有些困惑。
这人方才是不是在看自己?
“景王世子因身体抱恙不能见风,不能同我们一起赏景,真是可惜。”萧扶风忽然出声,引得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沈疏微也看向她。
“太子哥哥,不如就选从宾客中选上一人,代表我们众人心意向景王世子敬盏酒吧。”萧扶风在太子面前笑的天真无邪。
太子亦是笑着看她,像是宠溺极了这个皇妹,“好,就按二皇妹你说的办吧,只是这人选?”
听到这里,沈疏微勾起唇角,垂眸掩去眸底讥诮。
大费周章的在这里等她呢,她该不该说自己听了二哥的话,特意穿了没熏香的衣服。
果不其然,萧扶风在装模作样一番苦恼打量过后,把目光投在沈疏微身上,笑道:“本宫瞧着沈姑娘今日装扮清新脱俗,倒是和景王世子投缘,不如就由沈姑娘代表我们诸位去向世子敬盏酒吧。”
说完,她也不管沈疏微答不答应,抬手招来一个侍女,端着一盏酒跟在沈疏微身后。
“快去吧沈姑娘,可别让世子久等。”萧扶风催促,眸底盈着恶毒光芒看着沈疏微。
母妃可是与她说过多次,景王世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得罪了他的人下场无一不凄惨。她倒要看看一会沈疏微触怒了景王世子,会落得什么下场。
酒被侍女送来的时候,萧池风当场就发作了,冷笑盯着萧扶风,“送酒是吧,本王去送。”
说着他动手抢过侍女手中托盘,然而亭子里传出一声咳嗽,紧接着乘风出来传话。
“世子说了,只要那位沈姑娘送酒。”乘风立在台阶上神神叨叨传完话,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沈疏微。
萧池风闻声直瞪乘风。
萧扶风却是大喜,连忙吩咐,“珍珠,还不快端着酒跟上沈姑娘。”
沈疏微朝萧池风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扫过托盘上的酒钟。
景王世子位高权重,又是个凶名在外的人物,萧扶风就算有心算计自己也不会在酒水和器物上动手脚,牵累自身。
那唯一会出变故的就是跟在自己身边那个端酒侍女了。
沈疏微心底有了计量,拾阶而上,余光注意落后自己半步端着托盘的侍女。
在登上最后一阶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微风,纱幔被掀起,露出一段绛紫色袍角,与此同时一股似有似无的熟悉药味传入沈疏微鼻尖。
沈疏微有片刻失神,在侍女催促声中接过托盘上酒杯。正要奉酒,那侍女忽地惊叫一声,朝她狠狠撞来。
沈疏微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她,手中酒杯端的稳稳未曾洒出一滴。
但她没料到侍女大庭广众假摔不成竟然直接动手推她。
“!”沈疏微。
后心猛地传来一股大力,沈疏微径直朝前扑去。
危急关头,沈疏微只能伸手扶住柱子稳住身形,没摔在景王世子身上。但是手里酒杯盛的酒水却是护不住了,全泼在眼前人身上。
乘风眼皮子跳了一下,清楚地看见自家世子嘴角勾起,神情愉悦。
泼盏酒还给他泼爽了?
“大胆沈疏微!本宫让你敬酒,你竟然堂而皇之将酒泼在世子身上,是何居心!”萧扶风急不可耐开始发难。
她等不及看沈疏微被人拖下去剥皮抽筋的场面了。
“还不跪下赔礼认错!”
沈疏微看着被酒水濡湿的绛紫色衣袍,抿唇转身看向萧扶风,“此事我还想问二公主,公主身边侍女为何要推我?”
不等萧扶风说话,沈疏微将目光转向在场其他人,“二公主身边那位名唤珍珠的侍女假摔不成,方才又刻意推了我一把,才致使我将酒水洒在景王世子衣衫上。”
“别有用心的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才对。”
沈疏微自然知道自己这番话是把萧扶风得罪死了,但是比起更不好惹的景王世子,沈疏微还是选择和萧扶风撕破脸。
她这话不仅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更是说给身后景王世子听。
那名唤珍珠的侍女委屈地跪在沈疏微跟前,“冤枉啊沈姑娘,奴婢不过是不慎踩中石头,崴了脚,这才撞了您一下。”
“那酒分明是您自己没端稳泼在世子身上的,怎能怪到奴婢身上呢。”
场上不少人看出萧扶风是存心算计沈疏微,这会听见沈疏微出声解释,也没人敢帮她说话。
只有萧池风气得撸袖子想揍人。
“都在放什么屁呢,那儿哪有什么石头,本王倒是两只眼睛都看见是你伸手推的沈疏微!”
第67章 请公主去池子里凉快
“康平郡王,世子要您莫要多管闲事,吵到他了。”乘风自亭中走出,说道。
萧池风气得剐了乘风好几眼,萧扶风却是掩唇笑出声,神情得意不少。
就连景王世子都站在她这一边,没有碍眼的人护着,她倒要看看沈疏微怎么逃过今日这一劫。
“沈疏微,你没听见景王世子说的话吗?还不快给世子下跪道歉,非要世子指名道姓一点脸面都不给你留吗?”萧扶风昂着下巴,娇喝道。
乘风瞥了眼萧扶风,“二公主,我们世子何时说要沈姑娘给他道歉了?”
这个什么公主是不是脑子不好?世子在沈家都生怕没给沈姑娘伺候舒坦,还敢要求沈姑娘给他道歉。
要是两个人必定有一个跪下,那定然是他们世子。
虽然赵韫没说,但乘风就是有这个信心他能做出下跪这事。
萧扶风被他的话噎住,得意之色还没来得及从脸上消退,脸色就涨得通红。
她指着乘风色厉内荏喝道“你这奴才胡说什么!景王世子要你传的那句话不就是要处置沈疏微的意思——”
“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剪了舌头,再废了她的腿。”乘风懒得听萧扶风废话,干脆利落叫人。
众人看着光天化日之下莫名多出几道灰袍人影,如鬼魅般潜行无声,出手就堵了跪在台阶上珍珠的嘴,将人拖下去。
不同于其他人惊诧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太子则是盯着那几人身上的昙花暗纹,转着大拇指上戴的碧玺扳指。
昙花纹……
太子意味不明看向端坐在亭里自始至终连面都没露,甚至连句话都让属下代传的男人。
这就是传闻中独立于凉州铁骑,只听命赵韫一人的组织。
难怪他和几位皇弟费尽心机也没能除掉赵韫,更连他帷帽后的真面目都没看见。能在他太子府来去自由,当真厉害。
萧扶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依不饶
梗着脖子和乘风争辩,“你一个奴才说的话算什么,叫景王世子出面亲自和本宫说话!”
“没听见珍珠说的,是她没站稳才撞在沈疏微身上的。”
“酒可是她泼在景王世子身上的,要罚也该罚沈疏微!”萧扶风指着沈疏微尖声叫道。
她可是父皇膝下最受宠的公主,一个凉州来的世子不讨好她就罢了,竟然敢动她身边的人,当众打她的脸。
萧扶风恨得牙痒痒,今天景王世子若不重罚沈疏微,她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区区一个世子,又不是承袭王位了,真得罪了她,她去父皇面前告状,看他还能不能顺利继位。
沈疏微目光平静看着满眼怨毒盯着自己的萧扶风,宽袖下五指悄然蜷紧。
景王世子当真如同传言中一样狠辣,出手就是血腥残暴手段,宛如厉鬼。
他对从犯都处置的这样狠,那她这个把酒泼在他身上的罪魁祸首呢。
沈疏微垂下眸子,正欲转身和景王世子请罪,却听得乘风吊儿郎当的嗓音说道。
“二公主,您身边的宫人连台阶都走不稳,还伺候什么人呐。我们世子是在帮您做善事,免得哪天那个贱婢扶着您从台阶上栽下去,那可就罪过大了,您说是不是?”
乘风冲着萧扶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
“不过您要是心疼那个贱婢,觉得身边没人伺候,我们世子也可以亲自送您个婢女。”
就看萧扶风敢不敢收了。
萧扶风听着乘风嘴里一口一个贱婢称呼自己的贴身宫人,气得脸色发青,张嘴正要发难却被太子打断。
“二皇妹,住口。”
萧扶风看见太子沉下来的脸色,到底心底发怵,张了张嘴又闭上,气恼地甩袖就要离开。
乘风看着她背影,慢悠悠说道:“二公主且慢,您身边的宫人罚过了,还有一人没罚呢。”
萧扶风闻声停下脚步,眸子瞬间亮了,毫不犹豫转身盯着沈疏微。
算他识相,知道处罚沈疏微讨好自己。
沈疏微闻声轻吐了口气,折身就要和景王世子请罪。
自己就算是被人陷害也泼了他一身酒水,沈疏微就没奢望对方会饶过自己。
只盼着一会景王世子能在自己一番说辞下能轻饶自己。
“世——”
“来人,请二公主去荷花池里凉快凉快。”
沈疏微垂首才吐出一个字,就听到身侧乘风的话,顿时错愕地怔在原地。
纱幔后,赵韫摩挲着掌心玉雕兔子,伸手捏住它一只耳朵,抬眸盯着身形朦胧的沈疏微,溢出声低笑。
小姐刚才是想和他请罪吗?
真是可惜了,他今日无缘听见。
萧扶风被穿灰袍的两个人轻而易举架起来,丢进了荷花池里。
伴随“噗通”水声,萧扶风的尖叫声刺穿在场众人耳膜。
偏乘风跟看了出好戏似的,笑呵呵看着在池水里扑腾尖叫的萧扶风,“怕二公主玉体金贵,冒犯不得,我特意选了两个女暗卫帮你下水。”
荷花池边的人看见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纷纷扭头看向坐在亭子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景王世子。
既知二公主玉体金贵,你还把人丢进满是淤泥的荷花池里?
看来今后洛京无法无天的人除了康平郡王还得再添上个景王世子。
太子妃朝身边侍女使了个眼色,等萧扶风在池水里扑腾了一会才假惺惺让人上前捞她出来。
萧扶风华美的衣袍浸透了水,下半身还沾满荷花池底的淤泥,恶心得她一上岸就吐了,抬手打落来搀扶自己侍女的手。
“滚!都给本宫滚!”
“今日之事你们谁敢说出去,本宫挖了你们的眼睛!”萧扶风也是气疯了,装也不装了,恶狠狠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太子生怕她再发疯,也怕亭子里景王世子再让人动手,连忙叫人把她弄下去。
“本宫的二皇妹尚未出阁,事关她清誉,诸位出了太子府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太子虽是笑着,可眸色冷厉划过场上众人。
此事宣扬出去,损的可不止萧扶风的清誉,他这个太子也逃不掉。
众人眼观鼻子耳观心,接二连三表示自己不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第68章 沈疏微起疑
自景王世子把萧扶风丢进荷花池泡着后,沈疏微这个泼了他一身酒的当事人反而被抛在脑后。有些迷茫地站在台阶上,还是萧池风上前把她拽下来。
“痛快!太痛快了!”萧池风毫不掩饰大笑,“从前谁说景王世子是恶鬼的,依本王看分明是救人苦难的活菩萨。”
沈疏微眼皮子跳了一下,拿起桌边糕点堵住他嘴。
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一张嘴得罪两个人。
“唔唔唔!”萧池风艰难咽下嘴里糕点,呸呸呸往外直吐,幽怨看着沈疏微,“疏微妹妹你做什么,萧扶风被人丢那个臭烘烘的荷花池里,难道你不高兴吗?”
沈疏微瞥了眼那边气坏了还要保持风度的太子,低声道:“郡王可有看见太子脸色?”
萧池风狐疑道:“看见了,他不也嫌萧扶风丢人吗。这要我有这样一个妹妹一天能打三顿,一月能打三十天。”
单数扇左脸,双数扇右脸。
沈疏微抿了抿唇,轻叹了口气,沏了盏茶递给萧池风,“郡王还是喝口水吧。”
她怕他再说话把太子也得罪了。
萧池风眨了眨眼睛,“我不渴呀,疏微妹妹我和你说——”
“不,你渴。”沈疏微见萧池风一脸兴奋还要说,也不顾的什么尊卑有别了,把茶盏凑到他唇边堵住他接下去的话。
全场都死寂沉沉好像出殡一样,就你和我高兴成这样合适吗?
萧池风撇嘴,不高兴地夺过茶盏喝茶,嘀嘀咕咕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