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微权当自己没听见。
乘风在沈疏微被萧池风拽走时眼皮子就直跳,这会看见沈疏微给萧池风又是喂糕点又是倒茶的眼皮狂跳。
果不其然,亭子里又传来瓷器碎开的脆响。
为了自己这条小命不被迁怒,乘风清了清嗓子,“沈姑娘。”
沈疏微一愣,转身看向一脸热切朝自己招手的乘风,难得迷茫眨了眨眸子。
这是在叫她?
“沈姑娘,沈姑娘!”生怕沈疏微没听见,乘风又喊了几声。
这下连着场上其余人都听见了,皆是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沈疏微。
沈疏微顶着如芒在背的视线,缓步上前,没等站稳,乘风一碗莲子塞她手里了,笑呵呵道:“沈姑娘若是无事就在这给我们世子剥莲子吧。”
沈疏微自然没有异议,毕竟她泼了对方一身酒水,他罚了萧扶风却没罚自己。
沈疏微才剥了一颗莲子,乘风就殷勤地搬了张绣墩给她坐,甚至开口询问要不要给她打扇。
沈疏微放下莲子,抬眸看了眼乘风,“既是赔罪,我站着就好。”
乘风刚要说话,忽然被一道视线瞥了眼,他立马把绣墩撤了。
“站着好,站着有利于血液通畅身心健康。”
沈疏微这会是真的有些困惑,不免将乘风多看了几样。
不想乘风被她瞄了几眼立马转身背对自己。
沈疏微:“?”
沈疏微站在这剥了一碗莲子,又倒了一盏茶水,甚至还去端了碟点心过来,才被允许离开。
而她从亭子下来不久,亭子里的景王世子也紧随着离席。
看着头戴帷帽将面容遮了个严实的景王世子,沈疏微收回视线。
很快人群纷拥而至,像先前打探她和萧池风关系一样打探她和景王世子亦或是他身边乘风的关系。
就连太子妃也上前宽慰了她两句。
沈疏微摩挲着指尖残留的莲子肉,低头若有所思。
凉州……
楚心柔正在后院休息,忽然听见路上吵吵闹闹的,她驻足听了许久,才知道自己离席这会功夫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不仅康平郡王为沈疏微出面,还有二公主得罪景王世子被丢进荷花池里。
听到景王世子,楚心柔想起今早赴宴前父亲特意把自己叫过去交代,要她碰见景王世子务必讨好对方,那可是真正位高权重金贵的主儿。
听着路上侍女们议论景王世子风采,楚心柔有些意动,咬着下唇往荷花池方向走去。
也是她运气
好,没走几步就看到两道一前一后过来的身影,前者身形修长,通身气度清雅矜贵,虽然未能看清帷帽下的脸,但楚心柔心跳还是快了一瞬。
那人似若有所觉,抬头朝她的方向看来,楚心柔连忙躲到院墙后面。
“世子,前面好像有人。”乘风眯起眸子说道。
赵韫收回目光,“老鼠罢了,不必去管。”
“你寻个人代替我留在太子府。”
天色不早了,他该回府给小姐煮甜水了。
小姐这样聪慧,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发现端倪。
等到楚心柔从院墙后出来,两道身影已经不见了,楚心柔心底划过难以言喻的可惜。
忽地她目光瞥见先前景王世子驻足的地方落了一个小物件,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芒。
楚心柔好奇上前捡起,发现竟然是个巴掌大的昙花金饰。
楚心柔抿唇快速把金饰藏进怀里,不忘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没有人后方才低头快步离开。
沈疏微出府时,身边还围着不少打探消息的女眷。
沈璋和上峰请了半天假来接她,看到直往她身边贴的女眷,眯了眯眸子,大步上前拉过沈疏微,挡在她面前。
“我接我三妹回府,几位如果有话要说,可以往府上递帖子拜会。”
不得不说沈璋在禁军待了月余,这会往人前一杵,压迫感油然而生。
几个女眷讪笑着和沈疏微挥了挥帕子,“那沈姑娘就等我们几位的帖子,届时可不要爽约啊。”
沈疏微没有回话,上了马车。
“怎么回事?她们怎么都往你身上扑,今日席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沈璋坐在她对面,皱眉问道。
沈疏微挑了一部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和沈璋说了,没等沈璋开口,她先问道:“二哥,景胤还在府里吗?”
沈璋还没从她说的那些事情里反应过来,乍然听她问起那个病秧子男狐狸精,脸顿时拉下来了,“谁知道呢,没准被哪个路过咱家门口的道士收了吧。”
沈疏微无奈看了他一眼,知道从二哥沈璋嘴里问不出什么。
于是回府后就去寻了在府中温书的沈衡,沈知漾也恰好在旁边。
第69章 景胤和赵韫,小姐选谁
“景公子吗?”闻声沈衡放下书,沉吟片刻后道:“未时我路过他院门,远远听闻几声咳嗽声,应当是他在院中浇花吧。”
赏花宴午时开始,未时若还在府中应是赶不及的,但是她是在荷花池见到的景王世子。
沈疏微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沈知漾窝在一侧软榻里,捧着块沈疏微带回来的桂花糕吃的香甜,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小松鼠。
这会似是想到什么,举起手说道:“我一炷香前去厨房寻吃的,见到过景胤,那会他正在厨房给三姐姐你熬甜汤。”
沈疏微偏过脸看向沈知漾,笑着捏了捏她脸颊软肉,“阿漾是中午没吃饱?”
沈知漾不好意思低下脸,嘟囔,“大哥说我最近在长身体,吃的多也正常。”
“我去时景胤正在往甜汤里加莲子,我瞧着那些莲子都是他自己剥的,没一会功夫好不了。”
莲子——
沈疏微莫名想到在荷花池边立在亭子外给景王世子剥的那一碗莲子。
大哥未时听到过景胤的声音,但不曾见过他人,也不能排除大哥听到的声音是其他人发出的。
但是阿漾却是实实在在见到了景胤,还看到他在熬甜汤。
沈疏微摩挲指尖,最近景胤日日都会给自己煮甜汤,很是费功夫,没一个时辰熬不好。
真是她多想了吗?
忽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疏微本能转过脸。看见赵韫站在院中,不知听了多久,手里还捧着一天青色荷叶盏,盏里盛着甜汤,几粒圆滚滚莲子浮在上面。
见沈疏微目光一落不落看着自己,赵韫面色不变,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笑容。
“在下煮了碗甜汤,去姑娘院中不曾寻到人,就找到这里来了。”
沈疏微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笑脸,抬步走到他跟前,接过碗,目光落在他手上,“府中有厨娘,不必你日日做此事。”
“前几日都见你手指被炉灶烫到,今日可还好?”
前两天赵韫天天找她上药,不是食指碰到铁锅被烫到,就是掌心在盛汤时贴着灶台烫的发红。
赵韫抖落衣袖,将右手送到沈疏微眼前,任由她打量。
“今日倒是没有烫到,只是在剥莲子时指甲被刺到,裂了个口子。”
沈疏微低头看去,果真看见他食指指甲缺了个小口子,里面还残留着些许莲子肉。
看来莲子真是他剥的。
沈疏微舀起一勺甜汤尝了口,味道和前几日如出一辙。
“姑娘方才看着在下在想什么?”赵韫轻声问道。
沈疏微慢慢咽下嘴里甜汤,抬眸望着他清亮温柔凤眸,挽唇道:“我只是在想今日席间见到的景王世子,听闻他和你一样是凉州来的,景胤你可曾见过他?”
沈疏微盯着赵韫,后者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讶然,没有丝毫破绽。
“景王世子这般人物在下自然无缘得见。”
“是么,宴席上二公主对我诸多刁难,幸好景王世子为我解围,我本该向他道谢的,但他宴席未散就离开了。”沈疏微像是随口一说。
“说来他身边那位侍卫像是认识我,待我过分热切,还让我为景王世子剥了一碗莲子。”沈疏微笑着搅动瓷勺,舀起数颗莲子。
“景胤,你觉得呢?”
赵韫抽出块帕子,握着沈疏微手腕擦拭她指尖沾上的甜汤,“姑娘说这么多,是觉得在下不如景王世子有用吗?”
赵韫抬眸望着沈疏微,眸底是一如既往浅淡笑意。
沈疏微动了动手指,正要说话,虎口猝不及防被轻轻揉动,激起轻微痛楚。
与此同时男人清润喑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我能为小姐做甜汤,景王世子能吗?”
沈疏微兀地掀起眸子看他,端着碗想拉远距离,不想手腕被他牢牢扣住。
赵韫低低笑了两声,“我还能讨小姐欢心,小姐心中想的,嘴里说的——”
赵韫抬起手,食指指腹轻柔擦过眼前樱粉色唇瓣,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还有小姐眼底告诉我的,我都知道。”
“这些景王世子能为小姐做到吗?”
二人实在贴的太近,呼吸轻吐在肌肤上,激起薄薄一层寒栗。沈疏微闭了闭眸子,推开赵韫,但手腕再度被他攥入掌心,拉了回去。
“小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了,我和景王世子,小姐选谁?”
沈疏微不明白分明是自己质问景胤的话,怎么反过来变成他质问自己了,还是二选一的问题。
她别开脸错开他覆上的手,“我在景王世子手下身上见到了昙花纹。”
赵韫动作一顿,扳过沈疏微下巴,让她正视自己,笑意盈盈,话语温柔,“然后呢?小姐想说什么?”
沈疏微平静对上他目光,“我捡到你时曾在你身上发现过一枚昙花金饰,和那些人身上衣裳纹路像了九分。”
时隔久远,其实沈疏微也不记得那枚昙花金饰长什么样,她只是想试探景胤的反应。
赵韫勾唇一笑,摩挲着沈疏微光洁侧脸,“小姐想从我嘴里听到答案,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和景王世子,小姐选谁?”
沈疏微抿唇。
“这很难选吗——”
“我选你。”沈疏微打断他的话。
“嗯?理由呢?”赵韫不依不饶追问。
沈疏微皱了下眉,拍在他手背上,示意他松手放开自己,“理由你不都替我说了,你能为我煮甜汤还能讨我欢心,景王世子只会让我给他剥莲子。”
真实理由是她不选他,他能当场疯给她看。
就连沈疏微自己都觉得是个敷衍至极的答案,偏偏赵韫像是被愉悦到,松开手,胸腔振动,发出一连串闷笑声。
沈疏微不想问他高兴什么,只看着他,等他笑够了,眼尾漫上一层雾粉,像是扫了薄薄一层胭脂。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我要的答案呢。”
你和景王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韫回答也很简单,“昙花在凉州象征祥瑞,贵族子弟都爱用昙花纹,我出自凉州有一枚昙花金饰再正常不过。”
“不过是攀附风雅打造的,小姐不信的话遣人去往凉州仔细探问,凡士族子弟身上都有几件昙花式样的物件。”
第70章 楚心柔得了景王世子倾慕
沈疏微看着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把凉了的甜汤喝完,把空碗塞他手里,伸手拍
了拍他肩膀,“去洗碗吧。”
赵韫长睫扇动,无辜看她,“在下为了给姑娘剥莲子指甲都缺了个口子。”
沈疏微没搭理他,“乖,你不是说要讨我欢心吗,去把碗洗了吧。”
赵韫定睛看了她片刻,唇角上前扯出一个愉快弧度,“在下知道了,会乖乖把碗洗干净的。”
他咬重乖乖二字。
目送赵韫端着空碗离去,沈疏微眯了眯眸子,转身回到房间。
方才他们两个谈话在院子角落,从房间里往外看是看不见他们两个情形的。
也幸好大哥和阿漾没有好奇走出来,不然二哥真要找个道士把景胤这个勾引她的男狐狸精收了。
赵韫捧着空碗来到厨房,打了盆温水开始洗碗,这让走进来的寻霄脚步顿在原地,缓慢眨了下眼睛。
这挽起袖子,坐在缺了条腿木凳上洗碗的人真的是世子吗?
赵韫察觉他进来,接过寻霄递来擦手的锦帕,把碗上水珠擦拭干净,仔细端详,“这口碗洗的干净吗?”
寻霄沉默了,好半晌道:“干净。”
赵韫满意起身,把碗收好。接过寻霄递了另一条锦帕,把手擦干,探入怀中寻找东西。
寻霄看着自家世子在怀里摸索一阵,片刻空着手从怀里抽出来,眸色沉沉盯着自己。
寻霄将头垂下。
这又是怎么了?
“我的令牌不见了。”赵韫说道。
寻霄这下子顾不得什么,倏忽抬头看着赵韫,“是世子那枚号令暗卫的昙花令牌吗?”
赵韫看着他,忽地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温温柔柔却冷的冒冰渣。
“你让乘风去找,今夜子时前若是找不到,我就把你们二人做成令牌。”
寻霄没问世子打算怎样把自己和乘风做成令牌,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
早知世子比在凉州时疯的还厉害,他还不如传完口信就返回凉州,看着景王那一大家子虚与委蛇也比在这提心吊胆的好。
楚云澜正坐在椅子上半阖眸子品茶,在听见楚心柔说捡到景王世子的信物后眼睛倏然睁开,一瞬不瞬盯着她掌心的昙花金饰。
楚心柔没瞧见他眼底异样,继续说道:“大哥,我们可以靠着这个信物同景王世子攀上交情。”
“只要着人打听到景王世子的住所在何处,你我二人亲自上门归还,景王世子也算欠我们一个人情。”
一想到在太子府的惊鸿一瞥,楚心柔呼吸重了几分。
那才是真正的王侯贵胄,比起李玦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心底还在惦记沈疏微的好多了。
楚云澜想拿过昙花金饰仔细打量,却被楚心柔攥着掌心避开了。
“到底是重要的信物,大哥看过后脑子里有个印象便好。”楚心柔脸颊泛起红晕,语带羞涩。
握着这枚金饰,楚心柔仿佛握住了景王世子的手,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楚云澜瞧着楚心柔满脸娇羞,狐疑问道:“心柔,你可是见过景王世子?”
不然怎么会是一副女儿家羞怯姿态。
楚心柔不好意思低下头,细如蚊呐,“我和景王世子对视过,之后就捡到了这枚昙花金饰。”
楚云澜一听眼睛亮了,拉过楚心柔道:“那定是景王世子对你也有意,故意遗留下的这枚信物。”
“不然今日太子宴席上这么多人,为何独独只有你捡到了。”
“景王世子肯定看中你了。”
楚心柔自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听着楚云澜的话,脑海里一个念头逐渐生根发芽,驱散了她的理智和疑虑。
大哥说的不无道理,这样重要的信物怎么会让她捡到。
定是景王世子对自己一见钟情,知道自己躲在院墙后,这才故意丢下这枚昙花金饰诱她来捡,暗中表明他对自己的倾慕。
楚心柔想着,脸颊越发红润,捧着昙花金饰捂在心口,那短短一眼在脑海中反复闪过。
“我这就去告知父亲,景王世子看上你了!我们家要出一个世子妃!不,是景王妃!”楚云澜激动地往外走。
楚心柔连忙拉住他,羞红着脸嗔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大哥别乱说。”
虽是这样说,楚心柔眼底满是笃定。
她模样出挑,家世显赫,当个王妃也绰绰有余。
比起李玦一个连世子都不是的侯府幼子,景王世子这样人中龙凤才配的上她。
她甚至想好了待见到景王世子该穿什么衣服,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沈疏微这个贱人,故作清高勾走了李玦算什么,她有景王世子的倾慕,这是沈疏微一辈子也赶不上的。
“大哥还是快些出去打听景王世子住在何处吧,我们也好亲自上门归还信物。”说到信物,楚心柔娇羞地闭上眼睛。
想到自己未来会有景王世子当妹夫,楚云澜兴奋的不行,浑然忘了自家和李家在议亲,换了身衣袍就出门去了。
酒楼里,楚云澜和几个朋友推杯换盏。
自那日他被赶出聚仙楼后,身边不少朋友都疏远自己,楚云澜心底也憋了股气。这会喝了几盏酒,醉醺醺地把楚心柔得了景王世子信物的事炫耀说了。
几个朋友将信将疑看着楚云澜,景王世子凶名在外他们是知道的,这样一个修罗夜叉,也能对女人动心吗?
“楚兄此话可当真?心柔妹妹当真得了景王世子的信物?”
也不怪他们多嘴,是因为楚心柔他们也见过,算不得什么国色天香大美人,旁的也没什么出挑的,景王世子怎么看上的。
楚云澜见他们不信,“砰”地搁下酒盏,大着舌头道:“你们别不信,这信物可是景王世子亲手递给心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