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耍人玩的吗?」
黑脸汉子这一叫囔惹得队伍后尾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跟着吵囔起来。
「这还给不给施粥了?我们可都是走了大老远过来的。」
「对啊对啊!这要是不施粥了不如趁早说了,别耽误我们大家伙的时间。」
姜绵绵皱眉看着顿时吵囔起来的队伍,就欲转身去喊人把这汉子带走。
今日因为秦家那边来领药的百姓更多,大部分兵士都去了那处维持秩序,粥棚这反而没几个人。
「你给我站住!」眼见姜绵绵想走,黑脸汉子够着身子就要去拽她,然而只拉住姜绵绵一截衣袖,「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大爷我盛粥,我掀了你这棚子!」
说着黑脸汉子用劲一拽,姜绵绵趔趄一步,险些磕在桌案上。
她抿唇稳住身影,用劲拽回袖子,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每人份额有限,你既已领过一碗就快快离去,不要扰了其他人领粥。」
黑脸汉子冷笑,他今日就是来闹事的,哪能这么轻松就让姜绵绵脱身。
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用劲拍在桌案上,震得案上物件齐齐坠在地上。
姜绵绵看出他来者不善,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抽身就想去叫人,不想那汉子突然伸手扯下她口罩,丢在地上踩了两脚。
「装模作样戴什么破东西!看不起我们这些来领粥的是不是!」
黑脸汉子骂完,还想去拽姜绵绵。
不想一道寒湛湛剑光划过,他伸出去的手同那些对象一样落在地上,滚了圈土。
「啊!」黑脸汉子捂着断手惨叫出声。
他身后混迹队伍里的同伙见势不妙,忙一个个想跑,却被赶来的银甲亲兵拦住去路。
姜怀之漠然收剑,任由剑身血迹滴滴答答滴在地面上。
他将姜绵绵揽过,护在身后,冷漠地环顾四周,「谁还有异议?」
原些热闹嘈杂的队伍一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瞪眼看着倒在地上惨叫不已的黑脸汉子和持剑肃杀的姜怀之。
既都见血,谁还敢说话。
姜怀之轻嗤出声,回头看向姜绵绵,「秦家那边方才也有人闹事,我猜今日是有人看不惯我们两家过来生事。」
「绵绵你先回房间去,我带人去一趟齐记米铺。」姜怀之眯起眼说道。
既然他们这都来人了,那姜怀意那必然也不轻松。
姜绵绵虽年岁不大,但也察觉这件事不简单,点点头往身后院子走去。
见姜绵绵回去,姜怀之没有停留地朝齐记米铺赶去。
姜绵绵走进院子,忽然蹙眉顿住脚步。
这院子是不是太过安静了,小花姐姐今日应当还在这,她素来爱在廊下坐着,可她却没瞧见。
「小花——唔!」姜绵绵试探着喊了一声,却猝不及防被一块湿哒哒的巾帕捂住口鼻。
那巾帕上似是浸了药,短短几瞬她就失了意识。
临昏迷前,她瞥见倒在角落处的田小花。
脑袋昏沉胀痛,浑身也颠簸的难受,姜绵绵费力睁开千斤逾重的眼皮,就看见自己双手双脚被捆,被丢在一架破旧的马车里。
马车外似还有压低的对话声。
「都走这么远了,离清平县够远了吧。」
「啰嗦什么,将军吩咐了把人带到断崖上去,在那和姜家的做交易,要他们把手头的粮食和药都交出来。」
「拿这小丫头交换?姜家的人能同意吗?」
「你懂个屁,闭嘴。」
姜绵绵轻吐了口气,缓缓靠着车壁坐起来,费力去够藏在腰间荷包里的刀片。
这是三哥教她的,为的就是哪日不防之需。
没成想今日用上了。
刀片锋利,马车又颠簸,刀片几次划伤肌肤,陷进肉里,姜绵绵咬着牙忍着一声不吭,两指夹着刀片慢慢割腕间绳索。
不知过了多久,她额间冒出层细汗,腕间绳索终于断开,她来不及松口气就去解双脚的束缚。
从始至终马车外的人都没有探头进来看一眼,或是放心自己那药效又或是压根没把姜绵绵放在心上,觉得她一个小丫头翻不出风浪。
马车开始倾斜,姜绵绵猜测他们是往山上走。
若真是上了那所谓断崖,她恐怕真是逃脱无路,被当做人质威胁大哥他们。
瞥了眼一侧车窗,姜绵绵咬了咬牙,扒着车窗猝然跳了下去。
马车正在山腰疾速行驶,她这一跳自然滚在碎石堆里,锋利的石头刺的她生疼,脚腕也疼了厉害,似是那一下把脚崴了。
「什么动静?」
「那丫头跑了!」
「还傻愣着干嘛!追人啊!」
身后传来马匹长长嘶鸣,那马匹被勒停了,两个绑匪骂骂咧咧地下车追人。
姜绵绵疼的脸色惨白,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跑。
这会天色黑漆漆的,连月光都不见,她分不清方向,循着一个方向逃了一会才发觉面前是断崖。
几粒石子被风吹过,跌落崖底,发出簌簌回音。
「还挺能跑。」这会那两个绑匪也追了过来,狞笑看着她,步步逼近。
「眼前就是断崖了,这崖高千尺,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是尸骨无存。」其中一人冷笑,朝她伸出手,「跟我们两个乖乖回去,至少眼下不会要你命,就是拿你和你几个哥哥换点东西。」
姜绵绵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药效似乎没过,她浑浑噩噩的紧,身上也到处都疼。
但是最让她在意的却是右手掌心。
自方才她在马车上掌心就一阵灼烫,还伴着阵阵刺痛。
两个绑匪又逼近了一步。
姜绵绵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半只脚已经踏空,崖底阴冷的风吹的她后背发冷。
「别——」那两人见她越退越后也急了,忙停住脚步不动了,诱哄地朝姜绵绵伸出手,「你过来,我……我们不要你命,你要是再往后退是真的会掉下去。」
他们可是得了令的,至少在马元面前得把人全须全尾带到,不然要是人没了,马元拿什么去威胁姜家。
然而姜绵绵并未听他们的,反而越退越后,这把两人吓的也起了一头冷汗。
这要是人没了,他们也要被马元那个疯子扒掉一层皮。
「这……这样,你过来,我们也不绑你了,你——」
话未说完,眼前人影猝然消失,两人惊惧地瞪圆了眼。
人呢?难不成真掉下去了?
萧矜洗了澡正靠在床头翻看一沓资料,不知为何他从晚饭起就一直心绪不宁。
他试探着联系了下绵绵,只是一直没人响应,这让萧矜有些不安。
他安慰自己绵绵这些日子忙,没空搭理自己也正常。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心里的不安越发的重,眼前厚厚一沓资料他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往旁边一扔,解开扣子准备换身衣服出门。
下一瞬,他头顶上方空间一阵扭曲,萧矜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团嫩黄色从天而降。
「唔。」那团嫩黄色不偏不倚砸在他怀中,被他接了个结结实实。
萧矜这才发现那是个人。
怀中的人慢慢把脸扭过来,四目相对之际,二人皆是一怔。
「绵……绵绵?」萧矜有些不可置信唤了声。
姜绵绵亦是呆呆看着他,「神仙哥哥,我这是到哪了?」
她不是应该还在断崖边上吗,这处温馨的房间是哪里?
还是萧矜先反应过来,看她浑身狼狈,顾不得心中相见的喜悦,忙将人放下,拧眉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你这是怎么了?」
姜绵绵甩了甩脑袋,那药效未过,脑袋还晕眩的紧。
「唔,我没事,就是有两个人绑了我,要拿我去威胁大哥他们。」
萧矜这个在和平年代生活了十八年的青少年顿时如临大敌,牵起姜绵绵,「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姜绵绵眨了眨眼睛,顺势起身。
萧矜一面走一面解释,「就是你那儿的医馆,里面会有大夫给你看诊。」
然而走了几步他回头看见姜绵绵步子踉踉跄跄,脸色也异样苍白。
他顿时止住脚步,「腿是不是也伤着了?」
姜绵绵先是摇头,后又点头,小声道:「我从马车跳下来的时候好像崴到了。」
说完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望着萧矜,「有些疼。」
萧矜心疼地蹲身,「我背你。」
他房间在二楼,还有十来阶台阶呢。
姜绵绵脸颊泛红,迷迷糊糊地就伏在萧矜背上,一股淡淡香味传到鼻尖。
萧矜下意识挺直了背,正儿八经背着人来到客厅,迎面撞上来找他的纪桐梧。
纪桐梧刚从他的跑车上下来,甩着车钥匙吊儿郎当往里走,看到眼前一幕他难以置信地推了推墨镜,「阿矜,你家福子化形了啊?!」
萧矜气的发笑,甩了他一个白眼,「闭嘴,去开车。」
纪桐梧鬼鬼祟祟地探头去看萧矜背上的女孩,又遭萧矜横了几眼后才出去。
萧矜打开后座车门,扶着姜绵绵进去。
看着四周严丝合缝不算宽敞的空间,姜绵绵下意识抿唇,慢悠悠钻进去。
好怪的房间。
下一瞬萧矜跟着坐在她身边,关上车门。
姜绵绵往一侧避了避,想同萧矜隔着些空间,不想萧矜忽然拉过她右手,抚上被刀片划伤的手腕。
「弄疼你了?」感受到掌心中手腕颤了颤,萧矜偏过脸问道。
姜绵绵摇头,细声道:「没有。」
借着车内光线,萧矜抽了张纸巾给她擦了擦掌心尘土。
细密的擦伤掺着砂土,还是疼的。
姜绵绵忍不住轻哼出声,惹得萧矜再次看过来。
姜绵绵不大好意思地垂下头,「我不疼的。」
萧矜抿唇没有吭声,替她擦干净手,又拉过她另一只手,才觉她另一只手伤的更厉害。
青紫的淤痕,斑驳交错的刀伤,皆落在白皙的手腕上。
感受到手腕上的温度,姜绵绵脑子难得清醒几分,她抽了抽手,想将手抽回去。
「别动,我看看。」萧矜隔着衣裳攥着她小臂,轻声道。
「我……我没事的,神仙哥哥。」姜绵绵脸红的几欲滴血,声音更是轻的不能再轻,像蚊子叫。
萧矜替她简单处理过伤口,忽然抬眸看她,眸光里透着几分无奈,同样压低了声,「在这里你不能再这样喊我,要是叫人听见还以为我是什么拐卖未成年的邪教组织。」
姜绵绵不大听得懂萧矜话里的意思,眨了眨眼睛只看着他。
萧矜叫姜绵绵这么看了眼,顿时心软了,低头道:「你可以唤我名字,或者像旁人一样喊我阿矜。」
姜绵绵点点头,试探着喊了一声,「萧矜哥哥。」
这时车子一个急剎车,纪桐梧骂骂咧咧地开始攻击刚才敢超他车的司机,言辞话语间都在询问那位司机是不是赶着去投胎。
「阿矜,你在后座干什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萧矜闷不吭声操起一个玩偶砸他,没好意思说他是因为那声哥哥才脸红的。
纪桐梧忙讨饶,「别乱动后座那些玩偶,那都是洵洵抓的,要是脏了洵洵又该和我闹了。」
萧矜轻哼一声,把玩偶收好。
两人插科打诨间来到医院。
纪桐梧这个大少爷,家中有私人医生,小病小痛的都不常来医院,挂号什么的更是不会操作。
还是吃了一段时间苦的萧矜熟练,他将姜绵绵留给纪桐梧照看,自己去排队挂急诊。
「咳,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阿矜家里?」纪桐梧是个话多的,绵绵垂着脸不说话,他可以自己找话说。
姜绵绵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旋即将脸垂下,小声道:「不小心过来的。」
「嗯?」纪桐梧神情微妙,不小心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和阿矜认识多久了?」
姜绵绵揪着衣袖,发间的流苏垂到一侧,轻扫脸颊,「好久了。」
纪桐梧闻声睁大了眼睛,嗅到了一丝不大对劲的气味。
他眸光仔仔细细将姜绵绵打量了一遍,嫩白脸颊,一双杏眸圆汪汪的,看着年岁就比萧矜要小许多。
倒是她这一身古装打扮,还有头上繁复的发髻以及亮闪闪的簪子。
纪桐梧眯了眯眼睛,那簪子瞧上去金闪闪还怪精致的。
「妹妹,你家住哪?也是在洛城吗?」纪桐梧带着几分猜测询问。
眼前这小姑娘衣着打扮皆是不俗,还有通身气质,看着不像寻常家庭出来的。
姜绵绵抿唇不语。
她知道这里不是她那个时代,她所在的青州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叫什么。
萧矜不在,她不欲多言。
见姜绵绵不搭理自己,纪桐梧只当人是害羞了,便换了个话题,「妹妹你叫什么?」
「姜绵绵。」姜绵绵快速答道。
纪桐梧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着萧家同哪个姓姜的人交好。
正待他继续盘问的时候,萧矜拿着张单子还推了辆轮椅回来。
「聊什么呢?」萧矜把轮椅推到一侧,朝姜绵绵伸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绵绵迅速抬头,眸子一闪一闪的,「萧矜哥哥。」
萧矜耳朵再次红了,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拉过姜绵绵的手,「来,你坐到这上面,我推你过去。」
第七十九章 萧矜找了个未成年妹妹
纪桐梧看着不同于在自己跟前拘谨寡言的姜绵绵,反倒是软糯糯一团,忍不住轻啧了一声,掏出手机对着二人背影拍了张照,发给列表里备注老婆亲亲的人。
还不忘酸道:「洵洵,阿矜早恋了,还找了个未成年,你说我和萧叔叔举报,他会被打断几条腿?」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三条。」
纪桐梧微微瞪眼,遮遮掩掩地拿着手机跟上萧矜,正要回个害羞的表情回去,就看到对面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那女孩子身上的裙子和头上的发簪哪买的,帮我问问。」
纪桐梧看了眼这条消息,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萧矜和姜绵绵,犹豫了会。
他总觉得那位叫姜绵绵的女孩子头上的发簪是纯金的。
但是眼下这会谁会戴着纯金发簪出门,也不嫌钱多烧的慌。
萧矜推着姜绵绵一路来到急诊室,看诊的是个和蔼的女医生,她熟练地替姜绵绵处理好伤口。
就是碘伏擦上时疼的厉害,姜绵绵没忍住把脸埋下。
萧矜正坐在她身侧,从善如流地揽过她肩身,让她靠着自己。
「你是她哥哥?」医生把染血的棉球丢进垃圾桶里,抬头看了眼萧矜。
萧矜点头。
下一秒医生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妹妹这是碰到校园欺凌了吧,两只手上的伤是被绳子磨的,还有这些小伤口,看着是刀片划的吧。」
她观姜绵绵神情正常,不像是自残,那就是旁人欺负她了。
萧矜沉默了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医生继续絮絮念叨:「好在伤的不深,这要是伤的深了恐怕要缝合了。」
姜绵绵惨白着脸抬头,下意识去看萧矜,嗫嚅道:「萧矜哥哥,什么是缝合,是要拿针线逢回去吗?」
她曾见大山叔缝过一回,那会她没敢仔细看。
萧矜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正要开口,纪桐梧靠着门框插了句嘴,「对啊,就是拿针一针针缝回去,不过没关系,缝合前会给你打麻醉的。」
「你不懂麻醉吗?」对上姜绵绵懵懂害怕的眼神,纪桐梧挑眉,「麻醉的针头一般会长些,当然也更疼——」
「纪桐梧。」萧矜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帮我去买份粥和一些小零食回来。」
绵绵被他吓的脸都白了。
纪桐梧哼哼几声,看了眼二人,拿着手机出去了。
他要和洵洵告状,萧矜骂他!
因为上过药,各处伤口难免刺痛的厉害,姜绵绵恹恹地靠坐在轮椅上。
萧矜替她开了间病房,想着让她在医院里休息一晚,怕她还伤着其他地方。
「你头上的簪子我先替你拆了吧。」萧矜轻声道。
姜绵绵点点头,靠着松软枕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电视。
里面正在放一部现代职场剧,小白花秘书正在工位上被霸总调戏。
姜绵绵看的有些出神,下意识低头打量了眼自己的衣着。
似乎她的穿著不太合适。
萧矜替她拆下那支流苏金簪,又散了发髻,乌黑亮丽的头发铺满枕面。
「绵绵你——」萧矜正要问她饿了吗,电视那头传来啧啧有声的接吻声,他眉心一跳。
姜绵绵则是滑着身子安详地缩进被子里,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红扑扑的。
萧矜黑着脸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换到一部抗战片才停。
听着电视里响亮的爆炸声和号角声,姜绵绵好奇地把脑袋探出来,看着屏幕里炮火连天的画面,不由得眸子微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