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鹤将车钥匙交给门童,俯身将云筝从车里抱出来。
"先生,需要帮助吗?"前台接待员审视的目光落在傅凌鹤怀中不省人事的云筝身上,手指已经悄悄移向手机,显然是准备跟警察叔叔报备了。
傅凌鹤冷着脸亮出无名指上的婚戒,戒面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锐利的弧光。
"我太太喝多了,要一间总统套房。"他的声音像是浸了冰,吓得接待员立刻低头办理入住手续。
电梯直达顶层,全景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灯火如同坠落的星河。
傅凌鹤将云筝轻轻放在kingsize大床上,丝绸床单立刻陷出柔软的褶皱。
她的裙摆不知何时已经卷到大腿根部,黑发铺散在雪白的枕套上,像一幅泼墨山水。
傅凌鹤单膝跪在床沿,修长的手指悬在她裙子的拉链上方,犹豫片刻还是转向了浴室。
水汽很快氤氲了磨砂玻璃,傅凌鹤拧干毛巾回到床边时,发现云筝正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
"傅……凌鹤?"她的声音带着醉后的甜腻,尾音微微上扬,像把小钩子,勾人于无形。
"嗯,我在。"他坐在床边,温热毛巾轻轻擦过她泛红的脸颊,"帮你擦一下,会舒服些。"
云筝醉得厉害,竟出奇地顺从。她仰起脸任由他擦拭脖颈,喉间发出小猫般的嘤咛声。
傅凌鹤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手上动作却依然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瓷器。
当温热的水流冲走她身上最后一丝酒气,傅凌鹤用浴巾将她裹成蚕宝宝的模样。
吹风机嗡嗡作响,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如瀑的黑发间。
醒酒汤送到时已是凌晨三点。
傅凌鹤半抱着云筝坐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乖,把这个喝了。"他这哄孩子的语气与平日判若两人,瓷勺轻碰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云筝皱着鼻子往后躲,轻声嘟囔,"苦……"
"不苦,我尝过了。"他低头凑近她耳畔,声音低得像是大提琴的共鸣,"是甜的。"
半哄半骗间,云筝终于乖乖咽下醒酒汤。
傅凌鹤凝视着她重新陷入沉睡的容颜,拇指轻轻擦去她唇角的水渍,眼神晦暗不明。
凌晨五点,天边泛起一丝灰白的曙光,像被水稀释的墨汁,缓缓晕染开来。
整座城市仍沉浸在朦胧的夜色中,远处高楼零星亮着几盏灯,像是困倦的眼睛。
傅凌鹤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明明灭灭。
烟雾缭绕,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容前形成一层薄纱,又缓缓升腾消散在空气中。
他深吸一口,尼古丁的苦涩在肺里蔓延,却压不住胸腔里那股躁动不安的情绪。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给他的银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侧头看向床上熟睡的云筝。
她蜷缩在被子里,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呼吸均匀而绵长。
睫毛在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脸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嘴唇微微嘟起,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一缕黑发散落在枕边,衬得她的肌肤如雪般白皙。
他给她洗了澡,换了干净的睡衣,又哄着她喝下醒酒汤,又折腾到了现在,总算让她安稳睡下。
想起她醉醺醺时嘟囔着"傅凌鹤你这个混蛋"的可爱模样,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可转瞬间,那抹笑意又凝固在唇边。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是有把小锤子在敲打。
是啊,他为什么偏偏忘了她?
傅凌鹤掐灭烟,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了一下,最终熄灭。
他走到床边,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嗓音低哑得不像话:"等我。"
"我会想起来的。"
这句话像是对她的承诺,又像是对自己说。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起身拨通了程聿深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窗外已经能听到早起的鸟鸣。
"现在?"电话那头,程聿深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么急?"
"嗯。"傅凌鹤嗓音低沉,目光仍停留在云筝熟睡的脸上,"我在君澜酒店,你过来吧。"
程聿深沉默两秒,才又继续开口,"傅总确定要进行第二次催眠治疗了?"
"对。"傅凌鹤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应声。
"行,半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傅凌鹤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云筝,轻轻带上门,走向隔壁。
走廊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他的身影在壁灯的照射下拉得很长。
云筝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惊醒。
那痛感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里敲锣打鼓,每一下都震得她眼前发黑。
她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房间装修奢华,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云筝身上穿着干净的棉质睡衣,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房间里还残留着雪松混合着茉莉的气息,是傅凌鹤特有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床单冰凉,显然他已经离开多时。
"傅凌鹤?"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喉咙干得像是沙漠,连吞咽都困难。
"嘶……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她断片了。
记忆像是被撕碎的纸片,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只记得自己喝了酒,然后...好像哭了?还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她抓了抓头发,努力回想,却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片段。
温暖的怀抱,低沉的声音,还有落在眼睑上的吻。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蜂蜜水。
云筝顺手拿过,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总算缓解了些许不适。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过。
她皱起眉,完全不记得这是怎么来的了。
拿起手机,给傅凌鹤打电话,却提示对方已关机,"这一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她嘀咕着,心里莫名涌上一阵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门口,拉开门探头看了看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清洁车停在远处。
"傅凌鹤?"她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依旧没人回应。
她咬了咬下唇,干脆走出房间,准备去前台问问。
三分钟后,酒店前台。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服务员微笑着问,目光在她凌乱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秒。
云筝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我想查一下监控,看看我老公去哪儿了。"
服务员一愣,职业化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恐怕不行,除非有警方介入,否则我们不能随意调取监控。"
云筝急了,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大理石台面,"我就想知道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手机打不通,我担心他出事!"
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那……您能提供一下您的房间号吗?"
"1806。"
服务员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忽然表情微妙,"傅先生……现在在1807。"
这小两口一个总统套房还不够住的吗?还是……各玩各的?
哦,对了,1807现在可不止傅先生一个人,还有个男的也进去好久了。
那么帅的男人他们俩该不会……
云筝一愣,"1807?"
那不是她房间的隔壁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傅凌鹤不会多此一举到在她旁边开一间房!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往电梯跑。
等待电梯的几秒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她不停地按着上行键,仿佛这样能让电梯来得更快些。
1807房门口。
云筝抬手敲门,指节与门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等了十秒,没人应门。
她又按了门铃,依然没有回应。
她咬了咬唇,下唇被咬出一道白痕。转身跑回电梯,直奔前台。
"给我1807的房卡。"她声音紧张又强硬,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我先生可能在里面出事了。"
前台见她神色慌张,不敢怠慢,迅速办理了手续。
"滴——"门锁解开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推门而入的瞬间,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只有床头一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黑暗,才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傅凌鹤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他穿着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
银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而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正低头整理着一个金属箱子。
听到动静,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
"你是谁?!"云筝看着这样的情形,声音陡然拔高,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的指甲不小心在对方手背上留下几道红痕。
程聿深吃痛没忍住"嘶"了一声,手背上立刻浮现三道红痕。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克制,"傅太太,我是程聿深,傅总的催眠师。"
云筝的手指还悬在手机的拨号键上方,闻言猛地抬头。
她看到金属箱里整齐排列的仪器,瞳孔骤然紧缩,"催眠师?"
程聿深轻轻点了点头,“对,傅总第一次的催眠效果不是很好,所以让我对它进行第二次催眠治疗。”
云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什么时候背着我进行过催眠治疗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程聿深也没瞒着如实道,“傅总上次催眠是在两天前。”
两天前?那不正是她跟墨时安回墨家那天。
云筝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么粘人的傅凌鹤会劝她跟墨时安一起回老宅休息,为什么会在跟她打视频的时候那么虚弱。
原来并不是他没睡好,而是刚刚结束催眠。
"那他为什么昏迷不醒?"云筝借着床头微暗的灯光,看着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的男人,语气焦急。
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只在边缘漏出一线金色。
程聿深的白大褂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光。
他合上医药箱,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这是深度催眠后的正常现象。"
他看了眼腕表,"再有十分钟就会醒。"
"十分钟?"云筝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扑到床边,发现傅凌鹤的睫毛在轻微颤动,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床单被他无意识攥出褶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对,最多十分钟。”程聿深边说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云筝盯着傅凌鹤苍白的脸,心跳越来越快。
她咬着唇,声音发抖,“他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好,你确定他真的没事?”
程聿深神色平静,语气专业而疏离,“催眠治疗后的短暂昏迷是正常现象,傅太太不必……”
“不必什么?”云筝猛地打断他,眼眶发红,“他脸色这么差,呼吸这么轻,你让我怎么相信这只是‘正常现象’?!”
她低头看向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一分钟都等不了了。”云筝深吸一口气,指尖正要按下120。
“筝筝。”一道低哑的嗓音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云筝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
她缓缓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床上的人。
傅凌鹤的眼睛半睁着,银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唇色仍有些苍白,但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他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嗓音低沉而温柔,“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云筝的呼吸一滞,眼泪几乎瞬间涌了上来。
下一秒,男人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
傅凌鹤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让云筝喘不上气来了。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死死按在自己胸膛上,像是要把这具温软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云筝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有的动作,就这么愣愣的依偎在他怀里。
“筝筝,对不起,订婚宴是我失约了。”
“我答应要陪你一起去看极光,结果也没看成还害你这么担心,对不起。”
听到他说出这些的时候云筝知道她的傅凌鹤是真的回来了。
因为这些记忆17岁的傅凌鹤不可能拥有。
“傅凌鹤,你这个混蛋……”她的声音哽咽,手指揪住他的衬衫,指节泛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傅凌鹤任由她捶打,只是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沉重,嗓音低哑,“我知道,我都知道。”
云筝的拳头渐渐没了力气,最终只是攥着他的衣领,额头抵在他肩上,无声地流泪。
傅凌鹤的手掌抚上她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他侧过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是叹息:“筝筝,对不起。”
“你吓死我了!”她声音哽咽,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衬衫,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傅凌鹤低笑一声,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自己胸口。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我没事。”他低头,唇贴在她耳边,嗓音沙哑却温柔,“刚刚只是睡了一觉。”
云筝吸了吸鼻子,抬头瞪他,“你管这叫‘睡了一觉’?你知不知道你刚刚……”
她的话没说完,傅凌鹤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云筝愣了一瞬,随即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领。
程聿深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看来傅总恢复得不错。”
云筝这才猛地回过神,脸颊发烫地推开傅凌鹤,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程聿深,语气仍带着一丝怀疑,“他真的没事了?”
程聿深微微一笑,“记忆恢复得很完整,后续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
傅凌鹤靠在床头,手指仍缠绕着云筝的发丝,懒懒地抬眸看向程聿深,“谢了。”
程聿深颔首,拎起医药箱,“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云筝盯着傅凌鹤,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傅凌鹤,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催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瞒着我?”
傅凌鹤低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嗓音低沉,“因为我想记起所有关于你的事。”
云筝一怔,心跳漏了一拍。
他收紧手臂,声音轻得像是叹息,“现在,我都想起来了。”
云筝的手指还停留在傅凌鹤的脸颊上,那里的温度让她确信这不是幻觉。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像一颗颗滚烫的小石子。
"你要催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知道我醒来找不到你有多担心吗?"
傅凌鹤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将那不断涌出的泪水抹去。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跟你说让你担心。"
窗外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下一片柔和的金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云筝压抑的抽泣声和傅凌鹤平稳的呼吸。
"不是已经说好了能不能恢复记忆随缘吗?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进行催眠治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衬衫前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傅凌鹤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仰头,银发在枕头上散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第一次催眠后,我脑子里有很多关于你的记忆碎片。"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催眠后的疲惫,"我的记忆里有你的脸,我知道自己该爱你,但……并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