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将木桶放在客房屏风后,悄无声息退出去。
灵犀摘掉帷帽,褪下衣物进入木桶,长发披散,热水覆盖住身体时,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复盘这几日的事。
恶人谷分别时,她在鸿照雪和佛子同声玉上都注入了灵力。
总得想个办法继续混入铁三角小队。
不过鸿照雪不吃清冷女修这一套,就算有联络方式也无法贸然出击,佛子的话……要不她就说,她其实对禅门佛法一直非常向往?
说干就干,灵犀正想着该如何措辞,冷不丁窥见屏风外的男子身影,客栈的店小二竟然一直没走?
不对,不是店小二。
是应天元!
应天元悄然站在屏风外,棕红眼眸泛上两抹诡谲的魔气,穿透阻隔视线的屏风望向水桶,以及倒映在水面上的面容。
客房中灯烛昏黄,每一粒水珠都泛着剔透光泽,从女修细长的颈项上缓缓滑落,他早知她下半张脸生得十分端丽,在这一刻,竟更觉得清冷女修是如姑射仙子般的存在。
以至于上半张脸……
灵犀直接把水面打乱,骤然掀起一道水幕扑向屏风。
应天元目光一闪,躲开被掀飞的屏风,也立刻解除身上幻术。
“是我,娘子不要误伤。”
“是我啦!”
衣物帷帽闪回灵犀身上,她随着飞溅的水珠旋身而出,宛如青莲怒放,从屏风处把应天元逼至客房门口。
“你跟踪我!”
听她厉声质问,应天元双手投降:“我没有!”
“还在狡辩。”
灵犀在他的喉咙处施压。
应天元被迫仰起脖子,闻到了她身上出浴的香气。
他也不知是鼻尖痒痒,还是喉咙痒,轻咳了一声,眼珠不自觉向下移动。水珠从灵犀漆黑湿发中慢慢涓落,在碧霞纱上浸出一道蜿蜒的湿痕。
他吞咽口水,投降似的,小声道:“你头发湿啦。”
“别转移话题。”
灵犀盯着他。
两人明明有同声玉联络方式,有事告知一声便是。况且在恶人谷分别时不挽留,应天元眼下为什么鬼鬼祟祟跟踪到客栈?
“我这不是怕你不让我进来嘛,”应天元开始插科打诨,“好歹也是一起共过患难的同伴,我方才去堂口领取恶人谷报酬了,就想着分给你。”
至于怎么找到灵犀,小魔头办法多得是。
灵犀怀疑地问:“你那两个朋友呢?”
“没来。”他说,“你很期待他们来吗?”
“你们三人是一起的,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只有你来。”
“别惦记他们啦。”应天元睁着眼睛说瞎话,“来的只有我,并且照雪兄看我过分在意你,还怂恿我来呢。”
实际上鸿照雪根本没有怂恿过,只觉得与灵犀萍水相逢,她一直不以面目示人,非常古怪。
并且金姓女修灵力高强,带着一种看不透的气质,怕是另有所图。
鸿照雪提醒应天元不要对离开的女修念念不忘。
彼时,应天元岔开话题,问他们:“我和金仙子被村民‘俘虏’到队伍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出来帮忙?”
浮屠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有隐瞒鸿照雪说二人可以当诱饵的事。
鸿照雪也简单的解释,不会让二位出事。
但应天元哇地一声,“见死不救,这兄弟没得做了!”不由分说就跑了。
综上,才是不久前在铁三角之间发生的对话。
灵犀也慢慢明白过来,怪不得他在恶人谷没有挽留她,原来……他是想吃独食啊?
“你真这么在意我?”灵犀捏住他的下巴,冷不丁喊了一声,“圆圆。”
“你,你喊我什么?”
被这么一唤,他竟然结巴了。
“圆圆。”
灵犀干脆放弃了先攻略其他两人的打算,全心投入道,“不喜欢?”
“也没有,就是,有点奇怪。”
他眼神闪烁,分外娇羞。
她指腹抚过红发少年的唇。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让我这样对你吗?”
“不就是,”她贴过去,压低声线,“想被玩/弄了吗?”
明明亲都亲过了,但这种羞耻欲爆表的话被清冷女修单拎出来,应天元忍不住喉结一滚:“那……那你要玩吗?”
隔着一层轻薄的面纱,两人亲密的几乎面颊相贴。
应天元一向不知羞耻为何物,但和灵犀对视间,看着面纱之后那双朦胧的眼睛,他竟然真有两分羞涩了。
问她想不想玩他的时候,小魔头声线变得有些微妙的低哑颤抖。灵犀看出了他羞涩底下的迫不及待。
魔修一向随心所欲,纵容欲望。只是应天元从前的爱好是游戏人间,把世人当个乐子,眼下是未知的情动占据主导权。
他貌比花娇,收起那份吊儿郎当的态度,满脸腼腆,马尾上佩着束发玉冠,倒真像个漂亮乖巧的小郎君。
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应天元感觉自己腰身突然被女修的手扼住,然后一把扔到了榻上。
客栈的床榻自然有别于富贵人家的暖床软枕,是普通木制的,只有一层单薄床褥,他蓦地被抛上去,没用灵力护体,嘭地一声,只觉得身子骨差点都被颠散了……
原本他今夜找过来,只是想继续在桃源村破屋里被打断的那个吻,心里更多是戏谑的心态。
然而真和女修独处,两人就像天雷勾地火一样,一切都滑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他脑子仿佛也被摔成了浆糊,念头刚一出现,就从变得平滑的脑仁上迅速溜走。
在这方面事上,小魔头很想威风地占领上风,可是他稀里糊涂的仅仅被灵犀碰一下就软了。
变成任人摆布的羊羔,或者一摊软在榻上的烂泥。
应天元心知女修性情清冷,原以为她是鸿照雪和浮屠那样寡言少语的人。
却没想到她本质上竟然是重/欲。
所以那份冷淡严苛在这个情景里都变得微妙起来。
漆发湿润地贴在灵犀脊背上,如同一条盘旋的黑蛇般从她身上滑到了他的脸上,应天元没忍住,张嘴,一口咬住那段湿软软的乌发。
但灵犀不让他咬,她指腹揉搓他的唇瓣,让他把声音发出来。
……什么声音?
灵犀揪着他的马尾把他翻过去,应天元额头磕在硬枕上,顶多委屈的用鼻音带出一个“嗯”。
然后,就这样被她玩晕了。
灵犀俯视着应天元,确定他是真晕了,立即迅速下床。
上三洲问剑宗那边早已传来绿萝的传讯——朱师兄带着鸿照雪的口令等在她房间门口,要进门探望她!
适才小魔头恰好逼上门来,她又感觉到了问剑宗那边的异动。不管鸿照雪突然探望是为了什么,时间都拖延不得,她立刻搞晕小魔头,再在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两指一捏凝身返魂符。
灵犀回到了问剑宗。
使女绿萝其实并不知晓灵犀的去向,灵犀走前只交代她对外称病,有事通知。绿萝隐隐觉得金仙子好像变了,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索性这几日没人来叨扰,唯有朱师兄今日来的突然,还带来了鸿照雪的口信。
这应该算是重要的事吧……?
绿萝和朱师兄在门口对峙了一会儿。
直到里间传来一声:
“进来。”
朱师兄不久前回去找了一枚同声玉。
闻言走进来。
“首席要与仙子通讯。”
同声玉灵气氤氲,不仅处于通讯状态,还有一面水光波动的灵镜展现。
修真界版的“视频通讯”?
灵犀心想来的这么恰好且突然,难道鸿照雪怀疑未婚妻和金仙子是同一个人?
不过她自信自己在恶人谷中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普天之下,同姓人和相似者也不在少数。
朱师兄将同声玉放在床前八仙桌上,和绿萝一并退出去,把独处空间留给这对未婚夫妻。
夜色溶溶,屋内窗扇没有合拢,金丝纱帐在夜风中轻摇慢晃。
鸿照雪面色平和,坐在灵镜另一端。
帐中人既没有开口,他便态度彬然有礼,主动问了句金姑娘病情如何。
二人虽说婚契已结,本质上却只有两面之缘。
第一次是在下三洲,第二次就是在换眼那日。
今夜,是第三次。
鸿照雪半晌没听见回应声音,视线不由从没有合拢的窗滑向了床幔。
却见一只素手从床幔中探出,拿起一旁金玉床钩把一边纱帐尽数钩起来。
旋即是帐中人的半边身体。
像是不久前刚沐浴更衣过,她漆发半湿,肩头微露,双颊还有些胭脂般的薄红,一双似醉非醉的星眸上挑,恍如痴人似的望过来。
鸿照雪眉尖微蹙,瞬间移开目光。
收回视线前,他还在轻云衾上看到了一只小酒壶。
“既然病了,金姑娘怎么能饮酒沐浴?”他一贯情感淡薄,哪怕是关心的话也说得不喜不怒,“还开了窗牖,不怕寒凉入体。”
修士极少生病,鸿照雪更是从未体验过病痛的滋味。却知道凡人脆弱,既怕冷又怕热。
灵犀眼下沐浴、吃酒、开窗,像是完全不爱惜自己身体。
更像是,有些堕落的模样。
“仙君这就不懂了。”
灵犀适才回来时,便有了应对鸿照雪的方法。
她轻笑了声,像是喝醉了才说了这许多话。
“薄酒暖身,开窗散气,在我们下三洲乡野之地,越是折腾病才会越好得快。”
“我们那地方啊……”
她拖长了声音,引得鸿照雪不由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灵犀在床上坐起,拉起衣服盖住肩头,拿着小酒壶灌了一口,目光直直望着对面灵镜上的人。
“人最怕躺,躺着躺着,就没了。”
“倒是仙君,不是和我约好一年后才会回来吗?眼下距离约定明明还差半年多……”
鸿照雪今日探望是心生疑窦,觉得金姓女修和未婚妻身型有些相像。
不过方才看到灵犀的第一眼,他便疑虑减半。此刻更是被灵犀的三言两语打消了所有怀疑。
果然是多虑了。
灵犀补上上一句话:“还有半年多呢。我还以为……”她不知是咽了口酒,还是哽咽了下,说,“还以为你不会来探望我了。”
鸿照雪蓦然想起不久前朱师兄告诉他的话。
说金姑娘不是生病,而是害了相思。
也怕他在下三洲留恋红尘,毕竟话本子里被狐媚勾去的仙君不在少数。
而她对他,一见钟情。
“金姑娘,我会守约回来,也不会与其他女子生出使你困扰的事。”鸿照雪顿了顿,说,“你且放心。”
“我当然放心呀。”
她舔了舔嘴唇,黑白分明的双眼透着朦胧的醉意,“仙君守诺,是正人君子,说救我便救我,说带我来上三洲我便来了上三洲,日日享受这皇帝都没有的头等待遇,这些都是仙君给我带来的,我怎么会不放心呢?”
“可是……”
鸿照雪忽然感觉到左眼灼热起来。
听到她的话,他竟然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可他天生冷情,从未有过眼泪,又怎么会……鸿照雪目光一凝,想要落泪的人不是他,是对面的人。
灵犀眼睛里掉出了眼泪,竟说:
“可是,我想你了。”
她从床上赤足下来,跑到灵镜前。
“我也想陪你一同去下三洲历练,那里我熟,我知道哪里的山林有珍贵草药,若是仙君饿了渴了,我也可以给你劈柴烧水做饭!”
鸿照雪始终平静的心湖因此生出了一种不知名的滋味。
他很快明白过来,金灵犀是个可怜的姑娘,有个癫人父亲,自小就吃了不少苦头。
而突逢大难,父亲身死,来到了陌生的问剑宗,经历换眼之事得到尊贵的身份,但唯一的依靠却一直不在宗内。
所以就算吃穿不愁,何知不是愁在心中?
灵犀也像是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我也不想你喊我金姑娘,我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仙君,你把我带在身边好不好?”
鸿照雪心如明镜,终于慢慢唤了声:“师妹。”
听到这个称呼,她像是突然受惊了,双眸睁圆望着他。
区别于前两次见面时的狼狈和忐忑,此时少女面容干净,瘦小的脸养出了一些腮肉,含着眼泪,双颊薄红,流露出小鹿般讶异的表情。
美人三分醉,演你到流泪。
“师妹别哭,你也无须喊我仙君。”
鸿照雪从未哄过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此时源于对她的怜悯而开口道:
“你一直没见过闭关的掌门师父,但你这个徒弟确实是师父收下的,你可以喊我一声师兄,也是该由我代劳,传授你心法剑术。”
灵犀像是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师兄……?”
鸿照雪颔首。
她更宛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高兴地连唤了好几声“师兄”!
鸿照雪不免被她的鲜活感染,却也不得不说了个“只是。”
“只是如今我在下三洲历练,未到时机无法回到问剑宗,恐怕……”
“没关系!”灵犀抹掉眼泪,灿烂一笑,“我们可以通过同声玉联络,师兄可以像今夜这样教导我,只要不嫌我烦我笨!”
看她竟然真有想要修炼的想法,鸿照雪索性不再废话,直接提剑走出房门。
灵犀注意观察,鸿照雪也身处一间客栈,和她所在的并非同一间。
客栈庭院培育了一棵天目玉兰树,枝头缀着浅粉色的花瓣。
鸿照雪一身雪衣,拔剑出鞘,气流带动夜风纷涌,花瓣飘摇。
随即寒光一闪,剑尖斩中了一片落花。
灵犀记住一招一式,男主能使出来的剑招肯定不是孬的,买不了吃亏上当。
不过她装作记不住。
“有些太快了,师兄可以慢一点吗?”
鸿照雪侧目。
只见灵镜对面的少女从花瓶里取了一根梅枝,也照葫芦画瓢比划了一遍,一边苦恼地问:“是这样吗?好像不对,那这样……好像也不对?”
鸿照雪身为剑道天才,对剑招过目不忘,倒是大小伙子上花轿头一次遇到了一个……
一个肯勤学苦练的笨蛋。
两人从酉时练到子时,灵犀不会凝气,鸿照雪才想起她是凡女,便唤朱师兄给她送凝气丹。
朱师兄半夜被一个消息炸醒,赶去的同时一阵腹诽:在问剑宗数月,这金仙子要是根骨绝佳,是个修炼的天才,那还用得着凝气丹这么费事?
朱师兄:【首席,这金姑娘好像无法凝气,就不要浪费丹药了吧?】
鸿照雪只发了两个字:
【去送。】
朱师兄一耸肩,行吧。
果不其然,灵犀无论服下多少凝气丹,经脉里竟都存不住一丝灵气。
鸿照雪沉思,初次相遇时她明明天生慧心灵窍,极适合修炼。
难道说……
当初交换灵窍,于她而言会从此有碍进境?
鸿照雪觉得这果真是因果。
不过一枚凝气丹存不住灵气,便吃十枚,吃到灵犀舌尖泛了苦。
两人关系在这一夜突飞猛进,她直接小声喊苦。
像是直接无视了她的埋冤,鸿照雪继续教了几个凝气的口诀,直到灵犀体内总算浅浅地存住一丝灵气。
她指尖凝出一团光点,顿时开心至极地说了声“成功了!”旋即脸颊红扑扑地扑在灵镜前,“那什么时候我可以和师兄一起去下三洲历练?”
鸿照雪沉默半晌:“把剑练好。”
灵犀练剑练到长发凌乱,发丝都被汗湿的脸颊黏住,闻言苦着脸:“可我练不好……”
“没有可是。”拥有黑白异瞳的青年平静注视她,“师妹,欲速则不达。”
练剑不能急,而在于细水长流。
末了,今夜通讯在她垂头丧气一声“好吧”终于结束。
鸿照雪站在天目玉兰下,听到对面发出一阵窸窣动静。
浮屠无心打扰这对师兄妹夜谈,不过他一直在树对面打坐,不经意间听到了全部对话。
此时他站起来,捻着黑润佛珠,柔和拂开肩上落花,灵字闪烁,评上一句:“照雪兄的师妹,心思纯良,活泼可爱。”
看着消散的灵镜,鸿照雪嗯了一声,眉目缓和,竟也露出了个笑容。
灵犀指尖捏诀,满桌东倒西歪的丹药玉瓶顿时收拢。
再把梅枝唰地一下扔到青瓷花瓶中,她脸上的天真烂漫消失,慢慢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和纯良完全无关的,狡猾又得逞的笑容。
这一夜,灵犀收获颇丰。
剑术是一方面,其次是没想到鸿照雪对清冷女修无感,但会更中意今夜她扮演的这种新人设。
009翻阅系统数据库,兴致冲冲地说:
【宿主,清冷师尊俏徒弟在古早狗血文里是大热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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