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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忽然,一道凛然的威压袭来,孩子们都睁大眼,畏惧地望着忽然出现的青衣女子,和她身边的一妖一魔。
乱石滩涌出一道水门,司岚推门而出,对那几个孩子道:“你们先回去吧。”
孩子们恭敬地行了个抚心礼:“是,司岚大人。”遁入水门中不见了。
司岚上前,对阿织行以一礼:“阿织姑娘,近来可好?”
阿织垂眸问道:“能否带我去看看放逐之木?”
司岚微颔首,抬手一引,通往隐匿之间的门便落在了浮浪上。
长长的通用通往灰色禁地,当中生长了一株形似枯萎的树,树上无花无果,只有狰狞如鬼爪一般的枝桠,树旁还有一座空旷的石台。
司岚引了一簇火把这里照亮:“这株放逐木,青阳氏七百年前就找到了,可是,把它养活,是主上和先任主上的意思,他们早料到魂引的结局,想给青阳氏的功臣留一线生机。二十多年前,族人迁到东海,尽心照料此木,开花时,我们都很高兴。”
“后来……”司岚仰目看向放逐木,顿了顿,声音轻了许多,“三年前,主上带着阿织姑娘回来时,放逐木上已结了果。四只果,两朵花。主上大概想以放逐木的花,留存阿织姑娘的碎魂,再渡以愈魂之息吧。”
阿织沉默许久:“所以,他最后是在这里……”
司岚听出她语气中的悲意,劝说道:“阿织姑娘不必过于伤心,主上一生所为,皆不为己,最后卸下重担,能做这样的选择,想必也是他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心愿了。”
阿织安静地望着放逐木:“放逐木,放逐岛,我记得甘渊有一处闭关禁室,叫放逐崖。放逐二字,对青阳氏,可有什么特殊含义?”
司岚道:“阿织姑娘敏慧,放逐木是这幽冥之木的本命,但将此道命名为放逐,的确是青阳氏刻意为之。因为放逐二字,在青阳氏一族心中,并非惩罚。我们被这千余年的使命束缚太久,所谓放逐,于我们而言,它是地偏心远,是天地自由,是难以企及的愿望。”
“好在……”司岚淡淡笑道,“历任主上不懈努力,端木氏一族和阿织姑娘舍命牺牲,还有许多玄门同修的付出,至今日,青阳氏已不必再偏居一隅,族人时常会去人间走走,甚至有拜入别的门派的,但他们总会记得家在哪里,得闲便回来,帮着照料放逐木,管教族中的孩子。”
这样吗?那也该是师兄最想看到的吧。
此间已无话,阿织颔首与司岚作别,转身要离开。
“阿织姑娘。”司岚略一思索,唤住她:“有一桩事,想要拜托姑娘。”
她看了一眼放逐木:“三年前,主上为姑娘引渡愈魂之息的那天,放逐木上所结的其余花果大概是受到魂息影响,一夜之间全然不见。我想,兴许是那些魂休养好了,已重入轮回吧。”
阿织道:“你是说,风缨、楹、拂涯,和元离?”
司岚颔首道:“是,所以我想,阿织姑娘如果得闲,今后能否帮青阳氏一族在人间各处找一找,若是找到了,不必打扰,告知青阳氏他们的下落即可。”
她说着,歉然道,“此事本该我亲自去的,但一来,我修为远不及阿织姑娘,二来,青阳氏族中还有些事务脱不开身,只能劳烦你了。”
阿织静观司岚的气泽,分神已近圆满。找几个人罢了,需要多高的修为?她是好意,阿织知道,师父和师兄都不在了,此后漫长的一生,总该有所寄托。
阿织点了点头:“多谢。”
人间数度春雨,转眼十余年过去,仙盟没了伴月天,但玉轮集依旧还在,灵气充沛的断峰再度成为大争之地,散修们厮杀不断,各门派也跃跃欲试,好在奚家、楚家同时派人前来驻守,及时平定此间乱象。
地煞尊兵解于昆仑一役,楚家如今的家主是判官楚悠,凌芳圣也于七年前将家中事务全权交给奚奉雪,云游去了。奚楚两家嫌隙已解,关系更胜往昔,加上两位年轻的家主坐镇,手腕雷霆,玄门竟显现出一副难得的和谐气象。
相比之下,白家却日渐式微。白舜音自昆仑归来后,闭门七年不出,之后亦甚少在玄门走动。有人便揣测,说灵音仙子是伤势太重,加上兄长被人寄生一事对她打击太大,心灰意冷了。但偶有人撞见白舜音,只见她长发挽起,一身缟素,似在为谁守孝。后来便有知情人说,灵音仙子的伤早已好了,七年闭户是在服丧,她与聆夜尊有婚约,聆夜尊亦殁于昆仑后,她从此一身缟素……一生缟素。而白家人,亦一改从前仙气飘然不问世事之风,在灵音仙子的吩咐下,从此悬壶人间,普渡世人。
玄门无大事,这十数年间,只有两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楚家孟婆、奚家渊公子先后步入分神之境。人们说,他们能有此造化,都是因为经历了昆仑之劫。于是玄门中,试炼之风大盛。与从前不同的是,如今那些试炼之地,常常能见负剑之人。
妖乱已过去四十年,剑之一道,再度在玄门兴盛起来,徽山姜家,随州章家,诸如此类的剑道门派与世家,重新成为人们趋之若鹜之地。
但无人敢上青荇山打扰。
世事几番轮转,如今的剑尊,依然是独居青荇山上的隐世之人。玄门中流传着许多她的传说,有说她性情孤僻,只与妖和魔打交道,有说她手段阴狠,为了复生,不惜施展养魂禁术,更多的是赞她的大义,叹她的孤苦,珍视的人都不在了,伶仃一生不知如何渡过。
其实玄门中人不知道,他们中很多人其实见过她——有一个眼覆白绫的年轻女子,尽敛一身气息,背着一柄失主的剑,曾到每个门派,每个世家寻人,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寡言的少年,青涩的孩子,眉眼英气的姑娘,稳重的男子。
她走遍了人间各处,偶尔,她会在一株草木便停下,妄图寻找一丝……与他相似的气息。
玉轮集的四海坊又营业了,如今的坊主,不是从前那个带着一张面具的老叟,而是一个长着一双狐狸眼的书生。只是,这个书生好像是个病秧子,时时咳嗽,气息越来越弱。
那是春雨落下的第二天,鬼坊主消失在了四海坊,他似乎只是出门办事,似乎再也不回来了。
狸猫妖发了一天的呆,翌日,他就收拾好行囊,上了青荇山,礼貌地问山里的人是否需要一只可以看门,可以记账,可以打扫屋舍的猫。
青荇山本就妖多于人,萦绕满山的雾气自行撩开,把它迎了进来。
狸猫妖很快在青荇山中安顿下来,他似乎没有太多悲伤,也许是早就知道有一天会跟自己的主人分开。只有云过溪的鱼儿不胜其烦,白天被一只灰毛鼠嘲笑骚扰便罢了,夜里还要听一只狸猫吐露心事。
只是有时,阿织要去人间,狸猫妖会追上去,他手捧一根烟斗,小心翼翼地请示剑尊,能不能带上他。

又几度春秋, 故人不归,青荇山收到了小松门的邀约。
这么多年下来,小松门的长进不大,松根倒是到了淬魂境, 松针、松果在筑基徘徊不前, 他们没好意思跟人说, 睥睨玄门的剑尊,其实是他们的记名长老, 所以直到今日门庭寥落, 时不时还受人欺负。
这次邀约, 是因为小松门要收新弟子了,这实在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松柏道人诚惶诚恐, 唯恐怠慢了这几个新入门的弟子, 更不知道他们资质如何, 只好去信给唯一的记名长老,希望她帮忙看看。
于是青荇山的剑尊负剑而往。
站在小松山的脚下,阿织抬目望去。
落山之瀑,绕山之云, 满山绿意, 竟真的与青荇山有些相似。
松根带着松针、松果早已迎候在山门,恭谨道:“师父已带着几个新弟子等在松木院了, 长老这便随我们过去吧。”
松木院环院松木,是初夏, 松木不调,凉意送爽,阿织能来, 松针和松果很高兴,他们对她除了世人对剑尊的敬畏,还有当年交情所带来的亲切之感,快到松木院,他们的步子轻快起来,一连声道:“师父,师弟师妹,阿织长老来了!”
阿织循声看去,忽然愣住了。
院中站着四人,三男一女,似曾相识,沉默的,青涩的,英气的,稳重的。
四人不需吩咐,便对着阿织恭敬拜下:“见过长老。”
东海的放逐木几十年前就开了花,可直到今日,才算真正结果。
师兄从不负人,他们四个跟着他,一生舍生碎魂,怎堪让他们寥落而终。
阿织沉默许久,忽然唤道:“拂崖。”
那个眉目英俊,沉默寡言的少年愣了一下,他以为是掌门告诉了长老自己的名,上前一步:“请长老吩咐。”
阿织伸出手,指间华光一闪,出现一根红绳。
红绳被小松山的风吹着,缓缓飘动。
阿织说:“……佑你平安。”
拂涯不知长老为何给自己这样别样的见面礼,可是看到这红绳,他竟有一瞬恍惚,好似冥冥之中,它就该是他的。
他郑重收下,神色安静:“多谢长老。”
阿织没有再打扰,这是真正的新的一世,不必再背负使命,不必面临惨死的终局,今后如何,去看命数与缘分交织,她不该多做干预。
下山的路上,她折下一截松枝,以灵风托着,把它送去了东海。
松柏道人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剑尊,这四个弟子的资质到底……”
一语未尽,他兀自语峰一转,长叹一声:“唉,其实我也不是盼着他们有多大本事,只是希望他们有些能耐,出门在外不受人欺负就行。”
阿织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松柏道人试探着问:“……这意思是,还过得去?”
阿织道:“很好。”
松柏道人这下高兴起来,剑尊都说好,那必然是不错了,想必修到个淬魂境不成问题,他们小松山以后总算不会被人欺负了!
阿织忽然想起一事,问松柏:“还没请教掌门,您是在哪里寻到他们四个的?”
松柏忙道:“请教不敢当。说起来,能捡到他们,其实算是意外。我们小松门,个个修为不济,后来我想着,境界没法突破就算了,总不能让这数十年修为白费,便带着松针、松果下山,在不干涉命数的前提下,时而帮助一些凡人,算是积累功德了。前阵子,我们路过东边靠海的一座寺庙,那里的人都说,这庙的住持疯了,他要把庙中人都赶出去,乘船去海上寻仙。
“剑尊或许不知,凡人的庙宇,时而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若这住持把他们都撵出去,他们该怎么办呢?旁人好说歹说,可这住持就是不听,执意称自己在附近的荒岛上见到了一株仙木,还见到了一个白衣仙人,还说那仙木只是吹来一阵风,便治好了自己瘸了几十年的腿。后来人们便听他说的,乘船去海上寻荒岛,可是,船只除了原地打转,哪里有什么荒岛,更别提仙木仙人了。
“我也是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带着松针、松果进庙里看了看,结果就遇到了这四个孩子,才十多岁年纪,听说他们都是孤儿,一出生便在这庙附近,都是被和尚抱进来的,便问他们,愿不愿意跟我回小松山,唉,我也不知……”
松柏道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根本没注意道一旁阿织的脸色早已变了。
愈人的仙木,白衣的仙人……
虽然不敢确定,虽然只是相似,可是,这是这么多年,她能寻到的,唯一与他有一点关联的线索。
心中像点燃了一簇火,先时微弱,慢慢燎原。
她听得自己哑声问:“东海荒岛……哪里的荒岛?”
“啊?”松柏道人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告诉阿织具体方位。好在他常去人间,须弥戒中藏着一张残破的凡人地图,他朝地图边缘之外的极东处指去:“就在这附近。”
那是个阿织从未去过的地方。
它应该是凡人的沿海小镇,镇上的人捕鱼为生。
可是,阿织又认出了这个地方,因为它去放逐之岛不远,只有百余里。
这一刻,阿织想了许多许多,若是那一日,师兄不曾消失,只是虚弱到走不了太远,他也许会停在附近的荒岛上;她想到如今的白帝剑已没有剑鞘了,司岚说,师兄为了救她,拿榑木枝最后一片叶做了药引,可是,白帝剑是由几件神物融合而成的,若没了剑鞘管束,它会自行崩裂,它眼下好好的,会不会因为神木还在人间;她想到了在某一篇残卷上看到的古闻,说轮回有牵引之力,前世之念,今生之因,风缨、拂涯、元离和楹都投生在那海边的小镇,是不是因为他们不愿离主上太远,是不是因为他们的主上还在?
脑海中许多念头交织,细细想来,有的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可她捉住了这一丝希望不敢放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她的手颤抖起来,扔下地图,往山下奔去,奔了数步,才想起自己会御剑,于是青影化作一泓剑光,疾驰往东海。
松柏道人说的荒岛不难找,它很小,方圆只有百步,上面除了乱石与草木,什么都没有。
没有仙木,没有穿着白衣的仙人。
阿织翻遍了岛上每一个角落,然后她茫然地站在岛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她不愿不放弃,手中灵决一引,又来到海边的镇上。
是午后时分,镇上聚集了许多人,大多簇拥在港口处,原来有人在东海看到仙人仙木的消息传开了,许多身患绝症的人,心存愿景的人纷纷赶来镇上,想要去海上寻仙。
县上的官府也来了人,看愚民盲从,官兵们贴出告示,说根本没有仙木仙人,都是那庙宇住持胡乱散播的谣言。这住持已被捕了,此前他被一辆马车碾过,双腿尽断,根本寸步难行。
人们看了这告示,便有所了悟,说:“两腿都没了,腿伤可不是好了么?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仙木。”
“可能是地方太偏了,这住持的庙宇香火不旺,他才编出一个仙人的传言来诓骗大伙儿。”
“当真恶有恶报!”
阿织看着这告示,心中蔓生出悲凉之意,她茫然立在人间街头,以为今朝又是一场空。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人低声嘟囔道:“怎么没有仙人?可你看到仙人,不能往外说啊。仙凡本就有别,这主持命好,加上收留那些孤苦的人,得了福报,才被仙木之风治愈了腿伤,可眼下你不但不珍惜这福报,还贪得无厌,撵走寺中的人想要去寻仙,自然要遭殃!”
阿织转头看去,说话人是个船夫,他斜倚在渔船上,以手为枕,鹤发鸡皮,年纪很大了,气色却很好。
阿织立刻招来一片叶,来到船夫跟前的同时落下密音结界。
她把叶递给船夫:“叔伯,我想请教您关于岛上仙人的事。”
叶片上有一丝魅羊的气息,老船夫接了欣喜若狂,他“嘿”一声道:“小姑娘,你可找对人啦,从小算命的就说我有仙缘,能够看到常人最难见到的仙人。”他起身凑近,以手掩口,小心翼翼地说,“此事我只告诉你,你知道了,可别说出去,当心坏了自己的命数!”
“其实啊,那疯主持说的都是真的,附近的荒岛上,当真有仙人,还有一株仙木!”
阿织问:“什么样的仙人?”
“什么样的?就是仙人模样啊。”老船夫挠了挠头,接着道,“不过啊,他一直睡着,睡了好多年。一开始,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虚影,几团光,被一片青色的雾包裹着,我还以为是鬼,不敢靠近。后来,他的身体慢慢有了实形,我才壮着胆子去岛上看了看。我可没吵醒仙人,我根本不敢靠太近!他旁边那株仙木,春枝一样的,几根枝桠,十多片叶,一看就让人又敬又怕,走近了仔细坏了命数!”
“十多片叶?”阿织问。
若真是榑木枝,不该一片叶都不剩了吗?
老船夫不知她为何问这个,挠挠头:“对啊,十多片叶,唉,我也没数,再不就是二十几片?不过我还要再提醒你一次,此事你绝不要外传,也不要贸然上岛,否则你会跟那个住持一样遭殃的,再说,你眼下就是上岛,也已经晚了。”
阿织呼吸一滞:“为何……会晚?”
“晚啦,仙人睡醒就走了。一天前走的,带着仙木一起,我还撞见了呢。”老船夫说着,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你问这仙人长什么样对吧?他这里,就是这里——”他掀开额发,指着自己的眉心,“这里印着一个纹样,很好看,像一只什么鸟的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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