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严重了吗?”李贵妃的声音里惊讶中还带着些雀跃,云舒拧了李贵妃一下,李氏瞬间回过神来,“这可太令人伤心了,皇后娘娘可派人去请了皇上来。”
皇后点点头,似是想起昨日的不欢而散,她脸上的踌躇便带了一些出来,此时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来,但还是说道,“应当会来的,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唉~”云舒此时掏出自己抹了东西的帕子,在眼角处按了按,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眼圈也红了起来,还有些发肿。
这个时候,一直专心养身的年贵妃和熹嫔也来了,熹嫔这些日子养的气色好了些,但依旧很瘦,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人给吹走了。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便都安静的跪了下来,皇后许是一颗心都在太后身上,便也没对两人说些什么,只微微颔首,便带着妃嫔们一道念起经来,保佑太后平安。
云舒看着皇后念经时虔诚的模样,觉得这一幕真是讽刺极了,这难道是始作俑者的忏悔吗,真是怪荒诞的。
云舒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帕子擦了下眼,眼泪哗的一下便留下来了,要死,这上边的催泪药水也抹的太多了,这都控制不住了。
正在云舒这使劲控制自己的眼泪的时候,忽的传来德贵人略微高些的声音,“太后娘娘醒了!”
皇后赶紧上前,“皇额娘,皇额娘,皇上马上就来了,您一定要攒着力气啊,来人,来人,再多派几个人去找皇上,快去!”
太后此时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了,这药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自己的生命真的要流失了一般。连说话感觉都没有了力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太后还不想死,她才做太后,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的德妃,这才当了半年的太后,怎么就能死了呢,她真的不想死。
太后心中涌上一股恐惧,她看向德贵人,见德贵人依旧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便是眼泪也没有多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不少,她若是出事,德贵人也好不了哪去,看德贵人这信心十足的模样,应当只是这药她吃多了些,应该没事的,肯定是没事的。
太后闭上眼睛,定会没事的,如今都坐到这个地步了,便不能后退一步,不然之前做的岂不都是无用功。
皇后见太后如此,用帕子将扬起的嘴角压下,这可不是她不孝,这病可是太后自己个愿意生的,和她这个儿媳妇有什么关系!
又过了一小会儿,皇上终于来了,皇上原本以为今日和昨日一样,都是太后故意用病将他叫来,以此逼迫皇上答应她的要求,所以开始并不着急。
还是后来皇后又多次派人来请,皇上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皇上来的时候,将太医院能叫来的太医都叫了过来。
皇后之前说过,太后生病之后,只招了刘太医诊治。
刘太医是太后娘娘还是德妃的时候,便用惯了的人,其他人并不信任,还多次将太医给撵出了慈宁宫,这也是当初皇上觉得太后装病的理由之一。
这次皇上强硬的将太医都叫了过来,一定要将这病给治明白了。
皇上一进来,便看见跪在一起的妃嫔们,此时他心下一跳,便觉得不好,他大步进了内间,便看见面上一片灰败之色的太后。
心脏顿时跳如鼓,“太医,太医,快来给太后看看,昨日还能和朕说话,怎么今天便这样了呢,太医呢,太医快来!”
太医们不敢耽搁,便都上前诊治,此时刘太医浑身冒冷汗,此时整个人都在打摆子!
这下是真的要没命了,他方才便想逃,可是皇后不让她逃啊,太后娘娘这哪是装病,这明显是中毒之症啊,这药明明不会出问题的,昨日也没查出有什么问题啊。
是了,昨日太后便吐血了,可是这吐血不是这药的正常现象吗,昨日的脉象也确实是重病的脉象啊,怎么就要了人性命了呢,太医感觉自己这条命是真的要不复存在了。
太医院院首章太医医术最为高超,先前也曾给太后诊治过,对太后的脉象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之前被太后拒绝看诊了。
这次一诊脉,章太医便是眉心一跳,这是中毒的表现啊,这太后娘娘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哪个会给她下毒,又有哪个敢给她下毒。
章太医不敢说话,只是退后一步,让另一位医术高超的太医重新诊断一番,这位太医也好似被下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情是真的大了,大到他们根本就不能隐瞒一点的地步了。
两位太医晓得这事情的重要性,哪里还敢让其他太医诊治,这可是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的啊。
两位太医擦着汗小心的走到的皇上面前,章太医低声对皇上说了自己的诊断,皇上冷冷的看向这两位老太医,“你们的意思是,太后在后宫被人下了毒!”
两位太医赶紧跪下,不敢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那样子,便知道这两位太医没说假话。
皇上冷声问道,“这毒可有解?”
章太医摇摇头,“臣无能,毒已然入了肺腑,便是医仙在世也没有办法!”
皇上眼中似是有黑气涌动,更是气的险些将拇指上的玉扳指掰碎一般,“苏培盛,去查,朕要知道,到底是谁,她有几个胆子,敢谋害太后!”
章太医更是赶紧说道,“今日太后重病,微臣等无能,不能治愈太后,求皇上责罚!”
皇上深深的看了章太医一眼,许是过了很久,又许是只过了一秒,章太医终于迎来了皇上的那一声“准!”。章太医心中一定,这命是保住了。
章太医晓得这太后被下毒一事,无论最后的真相如何,都是一桩皇家丑事,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而太医们便是这个外人。
所以就算太后要死,也得是死于重病,而不是死于被毒害!他方才所言,便是在向皇上表明态度。
章太医此时还有些庆幸,自己的医术不错,甚至可以说太医院最厉害的两个人便是他和旁边这位同人,如此,皇上若是个爱才之人,应当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所幸,他赌对了。
其实这事并不算难查,毕竟现场便有一个当事人刘太医在呢,刘太医晓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便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皇上不要迁怒于其家人。
在皇上允诺之后,刘太医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微臣是打康熙年间便开始成为太后娘娘的太医,因着有些能耐,便也得太后看重,有了太后撑腰,臣在太医院也算是过得不错。
后来乌雅家给太后献了药,当初微臣也检查过,这药也只是会使太后虚弱一阵,却不能真的要了太后的性命,又加上太后也命令臣这样做,所以臣便只能遂了太后的意了。”
苏公公看了眼皇上,便问道,“那药你可还有?”
太医摇摇头,“这药并不放在我这,而是在太后那,”刘太医想了想,积极地说道,“或许在那位德贵人手上也说不准。”
德贵人?苏公公看了皇上一眼,便叫人将德贵人给带了上来,德贵人一进来,便似是被吓到了一般,只略吓唬了两句,便将内容全盘托出。
德贵人,“臣妾原本只想老实的呆在自己的宫内,不想参与任何事,可是家里人说,臣妾是乌雅氏的女儿,便要为乌雅氏做事,不然臣妾这条命便也不必存在了。
昨日太后与您不欢而散之后,便发了狠,原本今日是不好吃这药的,但是太后还是执意要吃,臣妾自是劝过,说还是问了太医之后再决定比较好,但是太后还骂了臣妾一顿,结果太后吃过之后,便晕了过去,其他的臣妾便不知道了。
皇上,皇上,臣妾实在是没了法子,也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便只能当了这个递药人,”德贵人跪着往前爬了几步,“皇上,表哥,臣妾这都是被逼的啊!”
皇上厌恶的看了德贵人一眼,苏公公便一招手,从德贵人住的屋子里,找到了那药。
章太医和另一位太医验过之后,便点头道,“这药确实能造成重病之相,但也不能多吃,一个不小心便是剧毒,太后娘娘想必便是后者吧。”
两人说完便退后一步,苏公公察觉到皇上的情绪不对,赶紧将屋内的人全部都带了出去,只自己守在了门口。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皇上看着这些证词真的都快要被气笑了,他也真的笑了,笑的越来越大声,笑到后来,已经不是笑,而是一种悲鸣了。
这算什么,太后装病将自己给毒死了,这是什么笑话,除了无语,皇上竟感觉深深的涌上来一股无力感,真是恶心,恶心的要死了!
皇上环视了一圈这个屋子,屋内没有一个人,环境更是压抑的可怕,他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扫落在地。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舒终于看见皇上出现在众人面前,皇上的神情似是有了些变化,云舒一时分不清,这变化到底是为何。
倒是皇后似是察觉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皇上看着这跪在一地的妃嫔,看着这些人红肿的眼睛,便更觉得可笑了,太后可笑,这些人也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皇上又一次走进了内间,不多时,云舒便看见内间的人都撤了出来,云舒仔细听了听,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
皇上就这么做在太后身边,太后也睁开了眼,她看了一眼,没看见德贵人,便觉得有些不好。
皇上轻声问道,“皇额娘在找什么?可是这个?”说着便将一个药包扔到了太后面前,太后瞳孔一缩,似是受到了惊吓。
她想说些事什么,却感觉自己脸说话都有些困难了,皇上却道,“您怕什么,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可惜了,皇额娘,您可晓得,这药是有毒的,你如今已经中毒颇深,是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太后似乎是更激动了,她用力抬起的手颤抖个不停,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似乎是四的发音,纵然心中有数,但皇上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皇上抿了一下嘴,他将耳朵凑近。“您说什么?”
便听见太后嘶哑的声音,脖子上的青筋也都挣扎了出来,“十四,嗬,嗬,十四!”
皇上眼中希冀的光瞬间便消失了,“十四,十四,十四救这么重要吗?额娘,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儿子吗,就因为我不是在您膝下长大,所以我就被您抛弃了是吗?是吗?额娘,难道您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你就对我没有一点真心吗?”
太后抓住皇上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恳求,“十四,十四!”
“为了老十四,您就算连命都不要了是吗,多么伟大的母亲啊,朕实在深受感动!”皇上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皇上深吸一口气,似是认命了一般,他此时觉得,肯可能有些东西,是注定不能两全的。
他总是表现的不在意,但若是真的不在意,又怎么可能数次对自己说放下吧,但又数次放不下,一次又一次的给太后机会。
他觉得今日这是个笑话,但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个笑话呢。
皇上的语气沉静了下来,“皇额娘放心,十四弟是朕的亲弟,朕自会保住他一条命,但其他的,便不要多求了!”
太后拼了命的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但却被皇上掰开了手,“皇额娘放心,伤害您的人,朕不会放过一个,当然也包括乌雅氏。”
太后发出不甘的声音,忽的她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凉,原来是泪水流了下来。
太后此时眼前闪过她自己这算的上波澜的一生,有过失意,也有过得意,但如今却只留下深深的不甘。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也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眼前这个帝王,这也是她的儿子啊,可是怎么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她感觉这一辈子真是想要抓住什么,便会失去什么,如今更是一无所有,罢了,罢了,争了一辈子,她是真的乏了,睡一觉吧,睡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太后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那急促的呼吸声也没了声音。
皇上看着闭上眼睛的太后,似是想摸摸太后的脸,却还是停下了手,他们不愧是母子,就连最后一面,太后都不曾为他停留半步,皇上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一身的疲惫走了出去。
苏培盛心中叹口气,大声的说到,“太后,薨了!”
外间猛地传起一阵哭声,整个慈宁宫陷入了一股悲伤当中,已经跪的双腿没有知觉的云舒,此时也跟着大哭起来。
她侧头看向皇上,忽的便给感觉皇上是真的很累,很累。
雍正元年,太后因过度思虑先皇,缠绵病榻,终于在四月的时候,抑郁而终,皇上十分伤心,几度哭死过去,还是得皇后娘娘劝导,这才振作几分。
太后薨逝乃是大事,各位命妇自是要入宫守灵。十四爷竟在太后灵前又闹了一场,想到先帝时十四爷便闹了这么一场。
皇上终于忍无可忍,将十四爷怒斥一番,原本想要重罚,但实在顾念才仙去的太后,便让十四爷给太后守灵之后,便去给先帝守陵墓,当然若是十四还要闹得话,那也不必留了,即刻便去守陵便是。
十四爷便是再不愿意,也不能缺席额娘的身后事,自是只能将不甘和委屈直接咽下。
八爷倒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但开春的时候,老九竟出了海,还是被皇上下的令,而老十则是被媳妇给管住了,说是十福晋病了,不能离开王爷,别看老十是个浑人,但确是个疼媳妇的,加上最亲近的九哥不在,老十这些日子还真和八爷没怎么接触。
八爷又感觉自己被监视的,于是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倒是乌雅家,因为没能及时规劝十四爷,加上太后去世,皇上本就心情不好,于是被皇上迁怒,不少族中子弟都被免了官,族中自是不愿意,想让当家人求情,但当家人自是知道太后去世的真相,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能全族人忍下,不忍不行啊,如今只是不中用,若是再惹得皇上生气,那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乌雅家夹起了尾巴做人,宫里的德贵人因着太后离世,悲伤过度,竟也去世了,皇上感念德贵人的孝心,便追封了德嫔,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体面。
云舒看着眼前这个眼睛几乎肿的看不清模样的人,心下一软,温声道,“你主子为你寻了个未来,你是想留在宫里,还是出宫去,都随你,本宫都能给你安排。”
听到云舒这么说,豆青感觉自己又想要哭了,她低声道,“我们主子的姨娘是江南人士,我们主子也曾说过想去江南瞧瞧,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所以奴婢想替主子去看看,望娘娘成全。”
云舒点点头,“这个不难,等过些日子,本宫手下一队人正好要去江南,到时候你一路随行,有他们照看,你也安全些,等到了地方,让他们帮你安顿下来,如此也算本宫坐到了答应你主子的事情了。”
让明夏将豆青带下去,云舒这才长叹一口气,明秋给云舒奉了一盏茶,此时也不禁的感叹道,“这德贵人倒是对豆青有些真心,豆青也是心心念着德贵人,倒是可惜了。”
云舒叹道,“当年德贵人出事,是豆青托着伤腿处处为她开脱,又是后来乌雅氏重病,也是豆青忍着害怕当时求到了我那,这种种事情,乌雅氏又不是个冷心人,又怎么会不记得这些。”
明秋点点头,“是啊,豆青也是运气好,进宫之后便病了,不能近身伺候德贵人,听说这次德贵人身边最得用的两个丫鬟,因为伺候主子不利,被皇上赐死了,这豆青到时逃过一劫。”
云舒叹道,“你觉得豆青这病来的这样巧,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明秋惊讶道,“您的意思是?”
云舒摆摆手,“我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豆青这事你办的隐蔽些,千万别引起皇后那的注意。”
明秋点点头,“您放心奴婢晓得了。”
太后身后事结束之后,便快到夏日了,皇后之前说的要办宴会,也因为太后去世的缘故,早就遥遥无期了。
云舒最近便闲了下来,女儿又跑出宫外去了,因着有人保护,再加上这孩子时不时的来永寿宫留宿,知道她情况一切都好,云舒便也没多加管束她。
倒是阿哥们那,这几个月因着事情不断,便也没怎么关心,恰巧正值换季,云舒让人新做的夏衫也做好了,便让小冬子跑了一趟,将东西送过去。
小冬子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回来还笑着和云舒禀告呢,“阿哥得了您送去的衣裳,十分欢喜,当场便换了起来,穿上更是合适的不得了,阿哥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