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汐只听说五间司的前任司主是遇刺身亡,还以为是宇文忠等人为了扶周时雍上位而做的手脚,万万没想到,竟是锄奸盟动的手。
她忍不住道:“呼云宗并非不愿意告诉你们,而是他确实不知。很多间谍潜入大昭后都改了名字,郭运也并非他原名。”
可惜,她没法向扶云住解释,周时雍费尽心机偷到了生间司的名册,目前也没有什么进展,需要一个一个的排查寻找,像郭运这种间谍,应当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扶云住哼道:“我们江湖之人做事光明磊落,最恨的便是间谍内奸卖国贼,五间司司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他也不亏。”
檀汐瞬间想到周时雍,忙道:“我师父并未来上京,若社主不嫌弃,我愿意加入锄奸盟。”
扶云住喜道:“太好了,娘子若有郭运的消息,请立即告知。”
“定然相告。”
送走了扶云住,檀汐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去一趟周府提醒周时雍。他如今是五间司的司主,万一锄奸盟的人,再打上五间司的主意,必定会对他下手。
来了周府两次已经熟门熟路,檀汐从院墙上翩然落下,吹响竹哨。
周时雍推开窗棂,瞧见一个身影,站在庭中树下。今夜月色清朗,她并未穿夜行衣,窈窕之姿隐约可见。
他打开房门,檀汐并无进屋详谈的意思,站在廊下开门见山道:“我今日见了扶云住,原来他也在寻找郭运。”
周时雍原以为能从扶云住这里寻找郭运的线索,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好奇道:“他为何也在寻找郭运?”
“江湖上的侠义之士为了找到郭运组成了锄奸盟,扶云住便是其中一员。他今日来丽云堂见我,想请我师父加入锄奸盟。”
周时雍惊讶道:“他怎么知道你师父是谁?他认识你?”
“数年前他去鹿山请我师父加入锄奸盟,曾见过我一次。”
周时雍不禁问道:“那你为何没有认出他?”此人容貌甚美,不至于见过便忘。
檀汐如实道:“因为他是私下里偷窥。我没有见过他。”
周时雍盯着她清丽动人的面孔,不知不觉跑了神,扶云住在鹿山偷偷窥了她一面,竟然时隔多年还能认出她来?莫非她留给扶云住的那一面很惊艳?
檀汐继续道:“北戎的一个间谍向江湖神医鬼不收透露郭运就藏在上京。所以扶云住来到上京,就为了引出郭运。我想,既然锄奸盟人多势众,消息来源多,我也不妨加入锄奸盟。这样就可以从扶云住那里多一条寻找郭运的路子。”
“如此也好。”周时雍打住一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你不要暴露身份,更不要让他知晓你和我的关系。”
檀汐横了他一眼:“我和你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
周时雍冲口而出道:“怎么没有?”
檀汐心里一动,戒备道:“什么关系?”
周时雍静静望着她,沉默了一下:“同在上京为大昭做事。”
檀汐当即否认,“才不是,我只是欠了公主和宇文公的人情,我和你不一样,我才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周时雍没有生气,只是对她笑了笑,笑容有点奇怪,似乎有些失落。
“对了,还有一件事,锄奸盟杀了上任的五间司司主。”这是檀汐今夜前来的主要目的,提醒周时雍。
“他们以为五间司的司主一定会知道郭运的下落,所以绑架了呼云宗。可惜没有问出结果,便杀了他。”
周时雍是何等聪慧之人,瞬即便领会了她的心思,“你担心我也会有这样的遭遇?”
檀汐自然不愿意承认,以免显出自己关心他的安危,避而不答道:“锄奸盟里有不少武林高手,你最好是小心些。”
周时雍定定看着她,“你加入锄奸盟是为了保护我?万一他们要对付我,你就给我通风报信?”
檀汐脸上一热,瞪着眼睛道:“你胡说什么,我当然是为了找郭运!”
周时雍正色道:“不加入锄奸盟也可以找。”
檀汐被戳破了心思有点恼羞成怒,冷哼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不再和他啰嗦,怫然而去。
周时雍望着她一晃而逝的身影,忍俊不禁,脾气真是不小。
完颜冽下令暗中调查宇文忠后,周时雍便派了人昼夜守在宇文府外,记录宇文忠每日行踪,以及所有进出宇文府的人。连着几日毫无异常,周时雍也准备好了几样佐证,便去北天王府,向完颜冽禀报宇文忠的动向。
完颜冽今日心情比那一夜明显好了许多,伸手示意周时雍落座。
“王爷,属下这几日派了人昼夜不息守着宇文忠的住处,并未发现可疑之处,也未见汉臣与他来往。这是轮值司尉的记录册,上面只有几名佣人出入的记载,别无其他。”周时雍奉上记录册,“请王爷过目。”
完颜冽翻开一看,一目了然,只有几笔简单记录。
“王爷请看这个。”周时雍又递上一纸卷宗,“前任司主呼云宗曾抓获过一名大昭奸细,这是审讯笔录。据此奸细交代,大昭间谍通常用腊丸来运送机密谍报,若是伪装成普通书信的谍报,则用字检加密,以防遗失被人发现。可见大昭间谍行事诡秘细致,所以多年来不易被捕获。”
言下之意,宇文忠若是大昭奸细,不会用直白写信的方式来传递谍报。
完颜冽不置可否地看着卷宗笔录。
周时雍见他态度不明,婉转提道:“宇文忠也未免太过粗心胆大,写信既不用字检加密,也没有找人誊抄,难道就不怕密信遗失,一比对字迹就发现是他?行事如此明目张胆,还能在上京潜伏十年之久不被发现,也只能说他运气太好。”
完颜冽扯了下唇角,语气平静却略带些讥讽,“本王也觉得此事蹊跷。宇文忠还不至于这么蠢。”
听到这句话,周时雍心里有了七分把握,这才从袖中拿出一份薄纸,呈给完颜冽。如果完颜冽依旧坚信那封信是宇文忠所写,他便不会把这份佐证拿出来,否则会弄巧成拙。
“这是属下用临摹法帖的薄纸,摹写而成的一份书信,用属下平时书写的公文拼合而成。可见伪造书信并不难,属下怀疑,是有人构陷宇文忠。”他顿了顿,“醉翁之意不在酒。”
完颜冽看完这几样佐证,脸色明显温和许多,“致尧办事果然得力。此事和我估摸的差不多。”
“属下斗胆,有几句肺腑之言。”周时雍起身一拜,缓缓道:“宇文忠已在上京为官十年,若他真是大昭间谍,那就是王爷识人不明,将北戎置于险地。属下担心此事会有损王爷英名,还请王爷慎重处置宇文忠,以免落人口实。”
完颜冽呵呵一笑,不屑道:“本王早料到是有人想利用宇文忠来攻讦我。”
他扫了一眼周时雍,“只不过没有证据证明这是诬告构陷,即便我在郎主面前替宇文忠辩解,也很难让郎主信服。此事你继续盯着,等汉臣家眷到了上京,再由郎主定夺。”
周时雍暗自松了口气。北戎人一向多疑善变,他并不奢望郎主和完颜冽还能继续信重用任宇文忠,只要能保命就好。他准备的这几样佐证,已经说服完颜冽,那封信不是宇文忠所写,宇文忠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可惜,周时雍只略微松快了一天,一份来自汴京行枢密院的密报,让整个五间司都紧张起来。北戎在皇城司里安插的间谍,向博尔贴传送了一份确切的情报,皇城司在送往上京的汉臣家眷里混入了四名身负武功的刺客。
周时雍最担心的便是家眷里当真混有间谍,如此一来,他费尽心思替宇文忠洗清嫌疑的前期功夫将悉数白费,即便郎主和完颜冽认为那封信不是宇文忠所写,宇文忠也百口莫辩,洗不掉通敌的嫌疑。
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到京城安危,五间司不能独自决断,必须要上报枢密院,交由院使定夺。周时雍不得不按照规定,亲自将这份情报送至枢密院。
翌日,枢密院传令下来,命周时雍带人前往上京驿站,截下汉臣家眷,严加看管,查出刺客之前,任何人不得放入上京。汉臣家眷三日后便会抵达上京,时间紧迫,周时雍立刻调集人手,准备翌日动身前往上京城外的驿站。
当夜,完颜冽再次派连都将周时雍叫到王府。周时雍预感到不会有好事,踏入书房时,心口已仿若坠了一块石头。
书案上摆着一盘棋,完颜冽手持棋子正与自己对弈,眉眼低垂,神情不辨喜怒。
周时雍内心焦虑,面上却仍要保持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静淡然,上前施礼,“王爷有何吩咐。”
完颜冽放下手里的棋子,挥了挥手,示意他落座,然后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问:“此事你怎么看?”
周时雍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不卑不亢道:“王爷心里已有决断,属下不敢妄言。”
宇文忠是完颜冽举荐给郎主的,接汉臣家眷来上京也是完颜冽的主意。完颜洪一向仇视汉臣,先用一份密信对宇文忠开刀,紧接着揭露汉臣家眷里混有间谍刺客。连着两件事都指向完颜冽,用意十分明显。周时雍相信完颜冽不会看不透这些。
“郎主本来对宇文忠的那份密信半信半疑,可博尔贴的这份情报,做实了宇文忠的密信内容为真。”完颜冽眯起眼睛,阴冷地笑了笑,“这一招的确用的妙,先拿宇文忠开刀,再用汉臣家眷来补刀,让本王在郎主面前连失两局。”
周时雍道:“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完颜冽收起笑意,冷声道:“上京的上一站是云城,本王打算派人在驿站放一把火,把汉臣家眷全都烧了。”
周时雍万万没想到他会有此打算,震惊至极,急忙道:“请王爷三思。汉臣家眷接来上京,本意是让汉臣们死心塌地留在上京,断了他们的念头,二来,这些家眷也可作为人质。若是都杀了,岂不是适得其反,反而让他们对王爷和郎主心生怨念,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完颜冽冷冷道:“若刺客在上京惹起事端,本王更难以交代,不如杀了以绝后患。他们想拿本王的把柄,本王不会让他们如愿。”
周时雍道:“王爷能否容属下几日时间,查出四名刺客,放过其他无辜之人。”
完颜冽脸色一沉,“若刺客并非只有四人呢?”
北戎人生性多疑,他或许已把所有汉臣家眷都视为潜在的奸细。周时雍只能硬着头皮道:“博尔贴素来精明能干,他亲自审过的情报应当不会有误。”
完颜冽嗤了一声,“当真找出四名刺客又如何?只能证明汉臣家眷里的确混了刺客,的确是本王引出祸端。都烧死了反而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他带兵多年,杀伐决断,心硬如铁,这百十条人命在眼里算得了什么,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周时雍心知他主意已定,仍勉力劝道:“请王爷三思,驿站莫名其妙失火,汉臣家眷悉数烧死,这未免做的太过明显。”
完颜冽站起身,往火盆里扔了一块木炭,“驿站失火,要怪只能怪老天,天灾人祸谁能预料。若有人怀疑,也只会怀疑到完颜洪。他一向仇视汉臣,劝郎主杀掉叛臣降臣,汉臣只会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
周时雍只能违心附和,“王爷说的是。”
完颜冽拍了拍手,交代道:“你守在上京驿站,万一有云城落网之鱼到了上京,格杀勿论。下手干净点。”
周时雍眼看完颜冽已经铁了心,再劝只得适得其反,只能领命离开。
走出王府,他焦灼到胃部开始抽搐,那是百十条人命,其中还有几位孤雁的家眷,包括宇文忠的家人,眼看要被活活烧死。他怎么救?只有三天时间。
明日一早他就要去上京驿站,今夜必须想出办法。
周时雍心乱如麻地在街口转了两圈,确认身后无人跟踪,疾步前往丽云堂。
檀汐听见庭院有动静,打开房门不禁一怔。周时雍相貌出挑,气定神闲时,常给人如沐春风,意气风发之感,不苟言笑时,又颇有几分不怒而威的威仪,几乎很难见到他失控紧张,她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明显的焦虑不安。
周时雍开门见山道:“我想请郦娘子帮我一个忙,事情紧急,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帮手,希望郦娘子能出手相助。”
“发生了什么事?”
周时雍阔步进了房间,沉声道:“先给我一杯凉茶。”
这个天气,一杯凉茶入腹,只怕会肠胃受激,但檀汐见他有些反常,便依照他的要求,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他手边。周时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冰凉的水,起了镇定冷静的效果。他稍微缓了缓情绪,对檀汐讲出一切。
檀汐听完又惊又怒,咬牙道:“我真该早点杀了他。”
“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你和吴慎快马赶去路州,在集市上找机会偷走宇文公的小孙子。”
这个办法十分奇怪,出乎意料,但檀汐知道他这么安排一定有原因,默然听他继续往下说。
周时雍沾取茶水,在桌上划了一道水线,“完颜冽安排手下在云城驿站放火,可见他们要停宿云城。云城前的城池是路州,从路程推算,他们抵达路州应是中午,吃过午饭赶到云城停宿一晚,翌日中午抵达上京。”
“宇文家丢了孩子定会停下来四处寻找,至少要在路州耽误几日才会重新上路。如此一来可以拖延几天时间,二来,他们从路州启程,走到云城驿站是中午时分,不用停宿一晚,当日傍晚可直接赶到上京。只要到了上京驿站,进了郎主的眼皮下,还有完颜洪盯着,完颜冽就无法再动手。”
檀汐点了点头,眼下只能先拖延时间再想办法。
周时雍抱歉道:“我知道郦娘子不想参与太多,奈何此事单凭吴慎一人无法应对,百十条人命,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只好来请郦娘子出手。”
檀汐没有推辞,爽快道:“城门一开我们就走,你让吴慎早点过来。”
周时雍关切道:“郦娘子虽武功高强,那些汉臣家眷有卫兵护送,你当心些。”
檀汐嗯了一声,很难得地回应了他一句:“你也当心些。”
翌日天还没亮,吴慎便牵了两匹马来到丽云堂的后院。檀汐早就准备妥当,等候多时,听见院外有动静,立刻打开后门,闪身出来。
吴慎盯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中年男人,呆若木鸡。
“走啊。”檀汐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拽过缰绳,翻身上马。
若不是亲耳听见檀汐的声音,吴慎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她,他急忙跟上去问:“你易容术从哪儿学的?”
“江湖中的小把戏,你不会啊?”檀汐坐在马上俯瞰着他,不留情面道:“你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若是出了什么事,让周时雍怎么收场?”
吴慎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络腮胡须贴到脸上,“我当然有准备。”说着又拍拍腰里的皮囊,“这里还有赫连音音给的宝贝。”
“什么宝贝?”
“泻药,迷药。”
檀汐露出一个勉强满意的表情,“我先去一趟扶娄社,你在东城门等我。”
吴慎刚想说一起去,转念一想不行,那岂不是让扶云住知道了他和檀汐认识。
吴慎在东城门等了一会功夫,檀汐便到了。两人出了城,一路快马疾驰,赶在天黑之前到了路州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翌日天色蒙蒙亮,檀汐便去了一趟集市,拎回来一个口袋。吴慎好奇道:“你买了什么?”
“炮仗,可惜没买到蛇。”
吴慎抽了一下嘴角,“郦娘子你不怕蛇?”
檀汐睨他一眼,“山里多的是,有什么怕的?”
吴慎讪笑,“炮仗的确不如蛇好用,动静有点大。”
檀汐和周时雍前夜曾仔细商议过。她和吴慎在路州集市上,先伺机制造一场混乱,然后趁乱抱走孩子,这样容易得手。若明目张胆的上前去抢,百十人围住他们,再加上二十多个护卫,不好脱身。
何况周时雍收到的情报里,家眷里还混入了四名身负武功的刺客,万一是真的,极可能会发现阻拦她带走孩子。于是,檀汐在出发之前去了一趟红柳坊,找扶云住要了一样东西,扶娄社表演幻术时常用的一种白色烟雾,名叫步虚云。
檀汐和吴慎吃过早饭,换了一身行头,檀汐特意穿了一件黑色大氅,方便藏人。
两人乔装打扮之后,便守在南城门附近的茶铺。汉臣家眷共有百十人,过了大昭地界便由北戎这边的护卫一路护送,走的是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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