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汐哼了一声,“怎么,短短几天便吃惯了她做的饭?放不下了?”
周时雍窘笑,“非也。”
檀汐拍下筷子,冷冷道:“青雀姑娘是王府的人,我管不了。你是我的人,我可……不会客气。你若是有什么三心二意的念头,别怪我翻脸。”
既是演戏,自然是要越凶悍越好,方能显得善妒,独占欲强,檀汐正演得投入,说到那句“你是我的人”时,周时雍突然抬起眼皮,目光灼灼望过来,弄得她心里怦然一跳,磕巴了一下。
她说完了,周时雍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定定望着她。檀汐忍不住踢了他一下,“别给我装聋作哑,你听见了么?”配合演戏居然还会跑神。
周时雍点头,“知道了夫人。”
捷音又好笑又吃惊,哥哥平时在家里一副高冷严肃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惧内!
北戎原本是草原游牧民族,依照古老的风俗,丈夫要在妻子家中服劳役三年,三年后方能携妻子回归夫家。北戎立国之后,这风俗慢慢演变为三日,新婚第二天,丈夫送妻子回娘家,陪妻子住上三日。
周时雍交代捷音道:“我这三日不在家,你好好照顾母亲。”然后又对吴慎道:“你每日傍晚去一趟丽云堂报个平安。”
官员成亲有三日婚假,已用去一日,剩下两日他和吴慎已有安排,刚好在丽云堂方便行事。
吴慎明白他的用意,笑嘻嘻点头,“表哥放心吧。”
用过早饭,周时雍和檀汐带着礼物回到丽云堂。檀汐知道周时雍要去医馆,便支开玉酒,让她去前堂帮云娘看顾店里的生意。
周时雍从后门出去,绕着四周查看一番,确认无人跟踪盯梢,方才带着那包屑末去了慧芸医馆。
见到钟家驹,他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钟家驹分别用几根沾了不同药水的银针去检验,得出的结论是,屑末并无异常,也就是说昨夜的合卺酒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周时雍回到丽云堂,把钟家驹的原话转告檀汐。
檀汐与他一样同感不可思议,“你确定喜宴上的酒水没问题?”
周时雍十分肯定,“不会有问题。酒水是新开封的,我和宾客们喝的是一样的酒,吴慎比我喝的更多。合卺酒你也喝了一口,虽然量少,可你并无任何异常,可见钟大夫检验的没错,问题不在酒里。”
檀汐:“你回房时并无醉意,去净房盥洗之后才开始不对劲。你在净房里都用了些什么东西?”
“除了牙粉便是热水。我回来路上已经思量过,必定是牙粉有问题。”他昨夜喝了不少酒,担心口中酒气太浓,用牙粉净牙时,刻意多刷了一会儿。
牙粉和热水是玉酒送去净房的。檀汐依旧难以置信,“难道真是玉酒?”
周时雍道:“有可能是她,也有可能是青雀动的手脚,她并不知情。”
檀汐不解道:“玉酒是云娘从人牙子那里买的,当时有好几个人待选,属她看着最木讷老实,所以云娘才挑中她。如果她是完颜洪派来的,那完颜洪怎么会知道云娘一定会挑中她呢?”
周时雍:“若那几个人都是完颜洪安排的呢?无论云娘挑中谁都是一样。”
檀汐没想到这一层,不禁一怔,“他怎么知道,云娘要去买使女?”
“他虽然派了博图前去恐吓威胁你们,但也提防着你们誓死不从,想必派人盯着丽云堂的动向。上京城里家境略微宽绰的家庭,嫁女都会陪送嫁妆,还有从娘家带去的自己人。完颜洪猜到云娘要去买使女不难。”
檀汐咬牙道:“真是防不胜防。现在我们怎么办?”
周时雍:“剩下的牙粉恐怕已经扔了,没有证据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找个借口让玉酒回周家去,不要留在丽云堂,杨复留下的匣子已经有了眉目,我和吴慎这两日要出门办事,不能让她知晓。”
檀汐想了想,“我让她去置办一张贵妃榻放在房里,刚好回去你也用得上,不必睡在地上。”
周时雍点点头,突然问了句,“你原本便打算让我睡在地上?”
檀汐道:“原本我打算昨夜和你大吵一架,骂你背信弃义言而无信在先,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在后,然后让你滚出洞房去和吴慎睡觉。”
周时雍不禁失笑,“你机敏聪慧,颇有演戏的天分,不做间客委实可惜了。”
檀汐哼道:“我才不会过你这种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周时雍收起笑意,“我知道。等报了仇,我会送你离开北戎,远走高飞。”
檀汐忍不住问:“那你呢,你何时走?”
周时雍默然不答,停了半晌道:“不知道。”
檀汐心里有些难过,“我说过的话,你别忘了。”
周时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说了太多,我那里记得住。”
“我会接应你的那句。”
周时雍没有回应,从袖中抽出一卷册子,递给檀汐:“我路过书铺买了本册子,你看一看。”
“什么册子?”
册子卷成圆筒,檀汐接过之后,正欲打开,周时雍急忙按住了她的手,神色有些不自在,“我走了你再看。”
檀汐不解地问为何。
周时雍尴尬垂眸,“你既然已嫁做人妇,总不能对夫妻之事一无所知。万一与人交谈露出破绽,恐怕会引起怀疑。你看过之后烧掉便是。”说完,疾步跨出房门。
檀汐打开一看,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脸色通红地翻了一遍,正要扔到火盆里“毁尸灭迹”,却又突然灵光一现,默默放回袖中。
她走到庭院里,吩咐正在扫院子的使女木樨,去前头店铺里把玉酒叫过来。
玉酒人高马大,脚步声比木樨沉重,檀汐坐在房中,听见她的脚步声,方才把那本册子扔进火盆里。
玉酒进了屋子,喘着粗气问道:“夫人叫我?”
檀汐实在难以把这张憨厚老实的面孔,粗重高大的身躯,和机敏灵巧的间谍联系起来,她和颜悦色道:“你去东市买张贵妃榻送到周家去,摆在卧房窗下就好。丽云堂有人侍候,你也不必过来了。过两日我自会和大人一起回去。”
玉酒愣愣道:“夫人,奴婢怕买不好。”
檀汐嫣然一笑,指了指窗下的贵妃榻,“你照着这款式买便是了。我去给你拿银子,”
她起身走到屏风后,并没有立刻踏入内间,而是悄无声息的停住。
透过屏风之间的细缝,她看见玉酒飞速地走向了火盆,用火钳夹起烧了一大半的册子,弯腰低头去查看。
檀汐心里一沉,她果然有问题。
如果是寻常的使女,应当不会对主人烧掉的东西如此好奇,尤其是玉酒长了一副老实憨厚的面孔,更不像是那种窥主人私隐的下人。
檀汐不动声色地取了银票,走出内间递给玉酒,交代她一定要去东市,那边商铺的东西物美价廉。
玉酒前脚离开,她立刻去找周时雍。
周时雍见到她,不由自主想到方才那本册子,表情依旧有些不自在,但一看檀汐面色严肃,进屋便关上房门,心头那份窘然瞬即消散无踪。
“出了什么事?”
“玉酒有些不对劲。”檀汐把方才亲眼所见的试探结果告知了周时雍。
周时雍和檀汐的看法相同,寻常使女不会有此行经,牙粉应当是被她动了手脚。
檀汐道:“我一直以为,昨夜在房门外窃听的人是青雀,如今看来,倒更有可能是她。”
周时雍立刻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如果偷听的人是她,那她必定要找机会把昨夜见闻报给主子知晓。你打发她出去买贵妃榻,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去跟着她。”
檀汐忙道:“我和你一起。”
玉酒已经出门,时间紧迫,两人来不及易容改装。周时雍思量着,只要不被玉酒发现即可。即便路上碰见熟人,也无大碍,新婚夫妇去逛一逛集市,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两人急匆匆出了门,好在玉酒遵从了檀汐的指令,并未急着去见主子,而是先去了东市,周时雍和檀汐很快便追上了她。
玉酒显然并没有料到会有人跟踪,一路阔步前行,既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左右窥探。
檀汐和周时雍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她走进一间铺子。
过了半晌,一位掌柜模样的男人和她一起出来,看样子玉酒已经买了这家店里的贵妃榻。
男人站在门口对玉酒道:“我这就让伙计去找车,一个时辰后便能运到玉龙街。”
玉酒点头道:“好,我在街口等着。”
她居然不和店里的伙计一起把贵妃榻送回周家,而是先行离开,檀汐心道周时雍猜的没错,她要趁此机会,抽空去见她的主子。
离开东市之后,玉酒果然没有先回周家的打算,而是加快步伐朝北而去。走到迎春街的时候,玉酒提高了警惕,途中不时往后张望,看是否有人跟踪。
周时雍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对檀汐低声道:“看来我们猜错了,玉酒和青雀不是一个主子。”
檀汐将信将疑道:“难道她不是完颜洪派来的?”
周时雍抬手朝北面指了指,“过了迎春街,便是北天王府的地盘。”
檀汐惊讶道:“她是完颜冽的人?”
周时雍点了点头,“若我猜的没错,她要见的人,是连都。”
紧挨着北天王府东门,有一座单独的宅院,正是王府亲卫署,玉酒径直走到门口,对守门亲卫低声说了两句话,不多时,连都疾步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玉酒屈膝行礼,果不其然,她要见的人是连都。可惜,离的太远听不见两人说话。
檀汐来过数次北天王府,这里戒备森严,街道空阔,围墙两侧没有植树,想要找个避身之处十分困难。幸好,亲卫署的拐角处立着一座石狮,周时雍便对檀汐递了个眼神,两人紧紧贴着墙边,悄然移步过去。
连都身负武功,听力敏锐,隐隐觉得身后有点动静,扭头朝着拐角看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周时雍单臂抱住檀汐往后一闪,紧贴在墙角处的逼仄拐角内,利用石狮挡住了两人。
檀汐后背紧靠在墙上,身前是周时雍**结实的胸膛。
他在她耳边轻吐了声“得罪”,不知是不是错觉,檀汐感觉他声音有点异样,似乎绷着不敢呼吸,但吐出的气息却格外的滚烫。年轻男人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和力道包裹着她,明明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可她不知不觉红了脸,恨不得变成一只薄纸片,钻进墙里去。
并非是她的错觉,周时雍的确是在收腹凝神,调整气息,强逼自己忽略怀里女郎起伏的身段。还好,玉酒和连都的对话化解了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旖旎又尴尬的处境。
“他昨夜当真什么也没说?会不会是发现牙粉有问题?”
“昨夜他第一次见奴婢,不可能对奴婢有戒心。奴婢怀疑他喝多了酒醉了过去,牙粉他并没有用。”
“青雀可有什么动作?”
“奴婢才去周家,未曾和她接触。”
“她和周时雍关系如何?”
“周时雍对她颇为客气。依奴婢看,南王府的美人计不会得逞,郦夫人善妒,周时雍又惧内,两人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郦夫人美貌如仙,周时雍对她十分迷恋,言听计从,青雀根本无法插足其中。”
檀汐紧贴在周时雍怀里,本就十分别扭,此刻听见这些话,更是无比尴尬,偏偏周时雍还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含蓄不明的情愫更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留意他和青雀之间的动向,有事即刻来报。若是不方便出来,便在周家的后门上画个圈做个记号,自有人设法与你联络。”
“奴婢遵命。”
“你去吧。”连都等玉酒离开,转身回了亲卫署。
躲在石狮后的周时雍立刻侧身退开两步,被他困在身前的檀汐如释重负,从他身边一闪而出,疾步走到他前面。
周时雍跟在她身后行了片刻,方才开口道:“看来完颜冽派玉酒过去,是怕我倒戈投向完颜洪,倒不是对我起了疑心。否则连都不会交代玉酒,让她留意我和青雀之间的动向。”
檀汐头也不回地说道:“过几天我借口嫌她愚笨,用着不顺手,让云娘把她退给人牙子。”
身后传来一声道谢。檀汐回眸,飞快地瞟他一眼,“谢我什么?”
“若不是你,昨夜便会出事。”周时雍语气低慢,眸光深沉,别有一番意味深长的味道在里面。
檀汐眼前立刻浮现出被他扯到怀中,强行亲吻的画面。她扭头再次加快步伐,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记起了什么,不然那眼神为何如此奇怪。
因为心里有鬼,她甚至觉得他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后背痒酥酥的仿佛有无数小虫在爬。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迎春街,万万没想到,竟迎面和完颜铎碰了个正着。
完颜铎依旧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浪荡模样,看见檀汐便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檀汐暗骂了一声倒霉,立刻停住步子,闪身站在周时雍的身后。
周时雍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世子。”
完颜铎坐在马上酸溜溜道:“听闻周大人昨日成了亲,倒真是神速。”
周时雍淡淡一笑道:“事出有因。”
完颜铎不正经地笑道:“周大人娶了神仙般的美人,换做是我,三天三夜都不出新房,周大人怎么舍得出来闲逛。”
“我有些事情要回禀王爷。”周时雍说着,顺势牵起檀汐的手,眸光温柔地看向她,“拙荆许久不曾拜见王妃娘娘,非要与我一道前来。”
周时雍急中生智,只能借口要来拜见完颜冽,否则实在不好解释他与檀汐为何会出现在王府周围。
“你赶的巧,父王刚刚回府。”完颜铎恋恋不舍地盯了檀汐几眼,打马而去。
周时雍松开手,对檀汐道:“我刚好有些事要告诉完颜冽。你见过公主之后,可在西门外等我。”
檀汐点点头,和周时雍分别去拜见王爷和乐昌。
周时雍来过数次王府,门房知晓他是王爷的人,对他素来客客气气,消息通传到后院,完颜冽派内卫将周时雍领到三戒园的书房。
屋内地龙烧的极旺,下人撩开门帘,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完颜冽穿着一件家常的青色锦袍,懒散地仰靠在太师椅上,见到周时雍,便大声郎笑道:“听说致尧昨日新婚,可惜本王没收到喜帖,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去讨一杯喜酒。”
既然知道他昨日成亲,也一定知道是南天王府的人替他操办了婚礼,所以安排玉酒进了周家刺探消息,看他是否倒戈投向了完颜洪。
周时雍上前两步,神色凝重地行了一礼,“王爷有所不知,下官匆忙成婚,背后另有隐情。”
完颜冽哦了一声,看似很不在意地问道:“什么隐情?”
周时雍便从杨复行刺完颜洪说起,说到杨复临死前吐露完颜洪对他下毒。
完颜冽震惊地打断他,“竟有此事?你为何没有上报枢密院?”
周时雍解释道:“下官隐瞒此事没有上报,是因为杨复临死之前只有下官一人在场,南天王反咬一口,诬陷下官毒杀杨复。幸好,惠芸医馆的大夫证明,杨复不仅中毒已久,还曾说过下毒之人位高权重,下官这才洗清嫌疑。”
完颜冽低声重复道:“位高权重……”能担得起这四个字的人,放眼北戎,不超过八个人。
“杨复曾对大夫说过,他留有一份绝密书信交给了可靠之人。下官想要先找到那份书信,有了证据,再将此事报于院使大人,否则,无凭无据,杨复临死之前又只有下官一人在场,南天王势必会咬定下官诬陷。”
完颜冽激动道:“你可知那份书信的下落?”
“下官被锄奸盟的人所伤,正打算伤好之后,暗地里查找这封秘信。南天王送了一名使女来府上,名为侍候起居,实则监视窥探。众人皆知,下官深得王爷信任,这五间司司主之位也是承蒙王爷大力举荐。”
周时雍故意面露难色道:“下官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一不小心,便成为某些人攻讦王爷的工具。”
这一番解释无疑打消了完颜冽对他的担忧和疑心。
他走到周时雍身边,面上露出掩盖不住的急切,“杨复留下的那份信,无论如何要找到。至于青雀,”
他拍了拍周时雍的肩,“放心,本王自会替你处理。”
周时雍躬身行礼,“谢王爷。下官自当尽力寻找那份密信,一旦发现便即刻交呈王爷。”
檀汐临时起意来拜见公主,两手空空,并非像往常那样,借口来送丽云堂的香片,公主本就暗暗不解,再一见檀汐突然换做妇人打扮,更为吃惊,忍不住瞪圆了眼睛,问道:“郦娘子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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