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汐见他胸有成竹,不知不觉也松了口气,“我已经把赫连音音送进了王府,交给了公主。”
周时雍先是一怔,瞬即面带赞许之色道:“没想到你动作如此之快。”
“你看,我留下来是不是很有用。”檀汐得意地看着他,“我若是听你的话,回了鹿山,现在可没人能帮你。”
周时雍默了默,认真道:“即便无人帮我,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上京。”
檀汐白了他一眼,“那你就希望吧。反正我不会听你的。”
完颜冽回到王府,立刻从连都口中知道了周家被五间司搜查一事。
事发突然,毫无征兆,完颜冽也十分吃惊,询问道:“为何搜寻周家?周时雍犯了什么事?”
“事情由他父亲周筹而起。”连都跟在完颜冽身后,边走边说道:“博尔贴从汴京带回来的那名神秘间谍,是周时雍的父亲周筹。”
完颜冽越发吃惊,他早就接到消息,博尔贴在汴京抓了一名间谍要亲自送到上京,此人身份被严格保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周筹。
连都接着说道:“刘玉和博尔贴找了一个名叫李寻道的文人,冒充黄庭坚的亲传弟子,前往临安向李隆进献黄庭坚真迹,伺机刺杀李隆。此事被周筹知晓,他自己没有机会向临安报信,便让手下张旭日夜兼程赶来上京,通过周时雍向临安示警。”
“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只有张旭,已经被打死了,只留下一份供词。除此之外,只有一封字检加密过的信,没有破解内容,但是能从中找到李寻道三个字。博尔贴认为是周时雍所为,今日去周家,让所有人都比对了笔迹,可惜没有一个人对得上。”
完颜冽思忖道:若是只有这两份物证,恐怕不能给周家父子定罪。至少,无法给周时雍定罪。
博尔贴把人活活打死方才得到一封供词,可见是严刑逼供所致,供词的真伪有待商榷。即便郎主采信了张旭的供词,认为张旭来上京是给周时雍传消息,可周时雍未必就听从父亲的安排,给临安发了警示。
那份密信既不能证明是周时雍所为,又无法知晓其确切内容,不足为证。何况,“李寻道”这三个字极为常见,随便翻开一本书,在书页中凑齐这三个字,也不是什么难事。
连都又道:“王爷,还有件事。今日周时雍的夫人,带着赫连音音前来求见王妃娘娘,对王妃说此人对王爷大有用处,请王爷回府之后,一定要见一见此人。”
“赫连音音?”完颜冽微微一怔,这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连都提醒道:“她原是乌敏的夫人。”
完颜洪正在打精忠丹解药的主意,而乌敏当年是掌握解药配方的五人之一。完颜冽猛然想到周时雍的话,顿时双眸一亮,对连都道:“带她来书房见我。”
不多时,赫连音音被人带到三戒园,连都把她领进完颜冽的书房。
赫连音音毕恭毕敬上前行礼,“奴婢赫连音音见过王爷。”
完颜冽道了声免礼,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完好无损的手,不禁想起关于这位玉手罗刹的一些传言。
“奴婢今日求见王爷,是想向王爷告知一件事。此事与奴婢的丈夫乌敏有关。”
果然是和乌敏有关,完颜冽立刻道:“坐下说吧。”
“周大人前些日子突然来找我,说他已经查到线索,当年是南天王派人绑架了乌敏,为的是得到精忠丹的解药配方。”
完颜冽听到这里,按耐不住激动,周时雍一向办事谨慎,没有确定的把握,不会贸然告诉赫连音音。
“周大人说,南天王在朝中位高权重,一旦发现周大人在秘密调查此事,可能会对他下手,还会杀我灭口。若周大人遭遇不测或是身陷囹圄,便让奴婢来向王爷求助,把奴婢手里的一份证据交给王爷。”
完颜冽激动道:“什么证据?”
赫连音音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笺,递给了完颜冽,“这里面是一份假的精忠丹解药配方。”
假的药方?完颜冽不解道:“这有何用?”
“王爷,这份药方正是乌敏留给我的一份证据。”赫连音音按照周时雍教给她的说辞,说起这张药方的来历。
“绑架乌敏的人逼他写出解药配方,乌敏深知泄露精忠丹解药配方乃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誓死不从。绑架他的人说,送到汴京的解药已经悉数被烧。郎主身在行宫,他又突然失踪,若不能及时配出新的解药,北戎间谍将全军覆没。”
“乌敏为了尽快脱困,便写了一封假的解药配方交给那人,又骗他说自己还留了两味药没有写上,必须先放他回去,他才会把药方补全。那人声称自己不能做主,要回去请示主子。恰好就在这个空档,周大人带人找到了乌敏,将他解救出来。”
“乌敏明明是被人绑架,可有人在郎主面前诬陷他是伪装被劫,故意失踪,导致解药无法及时补送,造成不可挽回的过失。”
赫连音音说到这里,强压悲愤,继续道:“乌家十几口人含冤而死,乌敏交代我要替他申冤报仇,把他写的那份假药方告诉了我,他说,如果有朝一日见到这药方出现,就说明那人便是绑架他的人。”
这张乌敏从未写过的假药方,只是周时雍布局的第一步,完颜冽没有看见全貌,自然不解其意。
他抽出信封里的药方,神色有些失望,“乌敏已死,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即便有人拿着这样的药方去抓药,也很难证明他就是当年的绑架之人。”
“王爷不妨去见一见周大人。”赫连音音十分笃定地对完颜冽道:“奴婢虽然不知周大人到底查到了什么线索,但奴婢可以肯定,周大人一定是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威胁到了南天王,否则他不会突然派人搜查周家。”
完颜冽沉吟片刻,喊了连都进来,“派几个可靠的人仔细照顾乌夫人,不可有任何闪失。你跟我去一趟周家。”
周时雍知道完颜冽见过赫连音音之后,一定会来找他,果不其然,他刚刚用过晚饭,完颜冽便派人把他叫出了周府。
夜色昏沉,一辆奢华阔大的马车停在大门外,前后左右站着不少侍卫,连都亲自守在车门旁。
周时雍走到车前,朝内行了一礼。
完颜冽端坐在车里,灯光映照之下,脸色十分和煦,声音也颇为亲切,“上来说话。”
周时雍撩起袍子上了马车,不等完颜洪开口,主动道:“王爷深夜来访,可是为了乌敏那件事。”
完颜洪点头,“不错。乌敏的夫人今日到了王府对我说了当年的事情,不过,只有一张药方只怕不足为凭据,致尧手里,可还有什么证据?”
“王爷若想要证据,可以去找一个名叫桂朴守的大夫。此人医术高明,在大昭颇有些名气,绰号叫鬼不收。有个名叫张灵古的北戎间谍,本就因任务耽搁而迟用了解药,博尔贴保管的解药又悉数被毁,张灵古率先毒发,生不如死。他听说鬼不收医术高明,便求他医治。鬼不收虽然未能替他解毒,却让他多活了两个月。”
完颜冽不解道:“鬼不收和乌敏的事,有何关联?”
“王爷有所不知,鬼不收最近被秘密带到了上京。博图这几日一直拿着一张药方四处抓药,其中有两味药稀缺,他连着找了数家药铺。巧的是,乌敏当年谎称那张药方有两味药没有写全。”
完颜冽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颌,“你可知晓,完颜洪为何把鬼不收弄到上京来?”
“博图将鬼不收安排在南天王府亲卫所的客院里,属下苦于见不到人,未能打听出来。若是王爷能见到鬼不收,完颜洪的目的一问便知。”
完颜冽不屑地笑了笑,“这事对本王来说,倒也不难。”
他在完颜洪身边安插有自己人,把鬼不收从亲卫所的客院带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周时雍故意道:“事不宜迟,还请王爷尽快去找桂大夫,以免夜长梦多。”
完颜冽点头,“本王今夜就派人过去。”正好趁着夜色浓郁,便于行事。
周时雍:“王爷,属下找到了杨复的告发信,加之赫连音音和鬼不收这两个人证,事情的真相眼看就要呼之欲出,突然我父亲被污蔑通敌,我也被怀疑为大昭间谍。这一招数,和当年陷害乌敏的路数一模一样,有人怕我查下去,想要灭口。”
完颜冽立刻道:“致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父子蒙冤。郎主面前,我自会替你们开脱解释。”
“多谢王爷。”周时雍躬身告退,目送完颜冽的马车离开,缓缓松了口气。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如果没有意外,他和父亲就能转危为安。
檀汐度日如年地等在门口,周时雍刚刚踏上台阶,便被她一把拽进了房内。
关上房门,她迫不及待地问:“一切可顺利?”
“他今夜去找鬼不收。若我猜的不错,明日他便会带着所有的人证物证进宫去见郎主。”
檀汐兴奋道:“当真可以一举扳倒完颜洪?”
“完颜洪本就不得郎主欢心,只不过因是他长子,加之征讨大昭立了不少功劳,郎主为了制衡完颜冽,才封他做了南天王。郎主心思阴沉,狐疑多变,精忠丹是操控北戎间谍的秘器,他绝不允许有人打精忠丹的主意,这无异于撼动他的威柄,触了逆鳞。所以这次完颜洪必死无疑。”
檀汐:“郎主舍得杀了他?”
周时雍哼了一声,“郎主不会杀他,但是完颜冽会。他一定会赶尽杀绝,让完颜洪没有翻身之机。”
“不错。郎主已病入膏肓,诸位皇子中,能与完颜冽相提并论的只有完颜洪。除掉完颜洪,他离太子之位也就一步之遥。”檀汐说完,挑眉清冷一笑,“可惜啊,他这一步永远也迈不过去,我的剑已经等了他半年。”
周时雍默然片刻道:“此事虽已筹划许久,但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明日至关重要,你和吴慎一起去丽云堂。如果我不能按时回来,就说明事情有变。”
檀汐直接打断他,“你当然能平安回来!昨天你也这么说,还不是早早就回来了。”
但愿吧。周时雍淡淡失笑,扶膝坐在贵妃榻上,就在他往后仰靠时,突然觉得被子里有东西,摸出来一看,竟然是新婚之夜喝合卺酒的那两只瓢,只是上面系着的红线已经断了。
檀汐故做轻松地看着他,“是你们五间司的人做的,大约是怕这瓢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就割开了红绳。”
周时雍心里隐隐一沉,大约,这就是天意。他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檀汐,把两只瓢合起来放进抽屉。
完颜宗贺并没有给他定罪,郎主暂时也没有摘掉他的官职,于是,翌日他照常去五间司上值。
临走之前,他再次交代檀汐今日和吴慎一起去丽云堂。如果真有什么变故,五间司的人一定会先来周家,她待在丽云堂还有机会走掉。
檀汐用一个嫌弃啰嗦的白眼作为回复。
等他走后,她好奇地打开抽屉,出乎意料的是,周时雍居然没有把那两只瓢重新拴住一起。
胸口莫名其妙地堵上一口闷气,她抓起一只瓢就朝着门口扔去,好巧不巧,玉酒正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急忙闪身一躲,正好撞到多宝架,摆在上面的一对金童玉女瓷娃娃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檀汐怔怔地看着那一堆碎片。原本买来就是为了让玉酒打碎,借故打发她走的东西,可真的碎了,她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被割断红绳的两只瓢,碎掉的一对金童玉女,似乎都是极其不好的征兆。
完颜冽几乎一宿未睡,翌日一早,双眸带着血丝,便匆匆进宫。
经过半夜忙碌,人证物证都已准备齐全,事不宜迟,他必须要在完颜洪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杀他个措手不及。
连都带人守着北天王的马车,等候在宫门外,车里坐着赫连音音和桂朴守。
两人虽见过面,但在连都和完颜冽面前,一直装作素不相识的模样,即便完颜冽不在跟前,两人依旧保持沉默,不做交谈。
赫连音音死死地盯着紧闭的宫门,等待多年的复仇时刻,终于到了。
她比完颜冽更激动,更迫切,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亲手杀了完颜洪,替乌家十几口人报仇雪恨。
半个时辰后,宫门打开,出来一队皇庭内卫,为首的便是内卫统领乌让。赫连音音认得他,因他和乌敏同姓,乌敏被杀之前,与他有些私交。
乌让站在宫门处,朗声道:“郎主宣赫连音音,桂朴守入宫。”
连都撩开车帘,放了赫连音音和桂朴守下车,将两人交给乌让带进宫门。
北戎皇宫面积不大,不多时就到了郎主日常处理政务的正阳殿。郎主抱病多日,体虚畏寒,天气虽已回暖,室内地龙依旧烧的很旺,四角还支着巨大的炭盆。
赫连音音一进去便觉得热气扑面,脸上面纱闷到让人透不过气来。殿内除了郎主,还有完颜冽和完颜洪,以及内监总管呼丹。
桂朴守朝上座匆匆扫了一眼,只见北戎郎主半躺在御座上,眼窝凹陷,脸色青灰,已呈油尽灯枯之像。
完颜洪面露惊色地看着桂朴守,他今早才收到消息,桂朴守半夜突然失踪,他还以为此人怕治不好赫连音音所以连夜跑路,万万没想到此人竟会落入完颜冽手里。
赫连音音和桂朴守伏地跪拜,郎主咳了几声后,方才用沉闷嘶哑的声音说了句,“起来吧。”
赫连音音刚刚起身,便听郎主发问:“乌敏是你丈夫?”
赫连音音低头道:“是,奴婢容貌被毁,不敢污了郎主圣目。请郎主恕罪,容奴婢带着面纱回话。”
完颜冽迫不及待道:“你把乌敏告诉你的那些事情,对郎主原原本本再说一遍,不得有任何欺瞒。”
赫连音音应了一声“是”,异常平静地说道:“乌敏被绑架后,为了及时脱困回去赶制解药,写了一份假的解药配方,交给绑架之人,并谎称还有两味药未写上,必须先放他回去,他才会补全。那人声称不能做主,要回去请示主子,恰就在这时,周大人带人找到乌敏,将他解救出山。乌敏并未泄露解药配方,但却被诬陷通敌。冤死之前,他把那份假配方告诉了奴婢。他说,如果见到有人拿着同样的配方,一定就是绑架他的人。”
完颜洪此刻还未觉出不对,只是感到莫名其妙,完颜冽把赫连音音带到郎主跟前说这些做什么。
完颜冽不慌不忙地先扫了他一眼,将赫连音音昨日交给他的那份药方,递给了桂朴守,“你仔细看看,南天王给你的那张药方,是不是和这份一模一样。”
完颜洪一怔,“我何时给过他药方?”
完颜冽没搭理他,桂朴守也没理会他,接过那张药方低头看了一遍,故意吃惊道:“的确一模一样!”
完颜洪这才明白过来,又惊又怒道:“胡说,本王何时给你看过药方?”
桂朴守道:“小人没有胡说,王爷的确给小人看过一模一样的药方,只是那张药方纸张有些陈旧,一看便不是新写的。”
赫连音音立刻跪伏在地,高声道:“郎主,可见就是南天王派人绑架了乌敏!”
完颜洪急忙道:“郎主,儿臣没有给桂朴守看过什么药方,更不曾绑架过乌敏!这两人胡说八道!”
完颜冽冷冷一笑,转身对桂朴守道:“桂朴守,你告诉郎主,南天王为何将你掳到上京来。”
桂朴守面朝郎主,毕恭毕敬道:“小人前些日子,突然被人强行从汴京挟掳到北戎的南天王府。王爷见到小人,问起一个名叫张灵古的人,让小人回忆当年是如何给张灵古医治的,用过什么药。奈何时间久远,小人也记不得了。王爷便给了小人一张药方,说药方不全,让小人回忆当年给张灵古开的药方,再添配两味药上去,小人依稀记得,当年给张灵古治病时,曾用过曼节草和乌术生,便添了这两样。”
完颜洪又急又怒,抬起一脚便踢过去,“老狗一派胡言!本王何时问过你张灵古,本王今日才第一次听到这人的名字。”
完颜冽疾步上前,挡住了完颜洪,厉声道:“大哥是想当着郎主的面杀人灭口么?”
郎主面露怒色,喝道:“放肆,站到一旁去。”
完颜洪握着双拳站到一旁,一张脸红红白白,双眸恨不得喷出火来,要活活烧死桂朴守。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无中生有,信口胡说。
完颜冽道:“郎主,数家药铺皆可作证,南天王府的人最近几日正四处寻找曼节草和乌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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