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传言都有夸大的成分,但“死而复生”确实是酿鬼人的能力,只要在自己死亡的瞬间让自己的命蛊在身体里,那就可以通过命蛊让自己重新活过来。
当然,这个操作很严苛,至少在阿嬷记忆里没有酿鬼人成功过。
第一,死亡的条件只能是外伤,比如捅伤、割伤、枪伤等等,病死、窒息都不算。
第二,死亡的时间必须要在祭时日。
第三,死亡的地点必须要在那三个进行巡山镇蛊点的附近。
蒋昭当时第一次知道有这个的时候,只觉得很可怕,死而复生的真的会是原来那个人吗?
后来得到的记忆多了,知道这所谓的死而复生并没有经历死去这个事情,而是在死去前蛊虫会护住那些致命伤,接着再慢慢修复,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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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昭又看了眼覃*序南的脖子,至少现在动脉已经连起来了。
下一次祭时正是三天后晚上的零点,蒋昭提前把符画好,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血就崩出来,在一张一张画的过程中,她突然想到之前盘昌画的那张引雷符。
应该是这样,再这样,然后唔,对了,是这样!
蒋昭拿起了用黑笔在纸上画的符,应该没错啊,但为什么毫无反应,难道他们的符是只能去掉载体才能有效。
她又在空气中画了一遍又一遍,毫无反应,她冷哼了一声,把纸扔进了垃圾桶。
作为酿鬼人,蛊应该才是正经的用来使用的能力,但蒋昭不乐意,当时阿嬷也死了没人管自己,她就干脆把记忆里那几张虫符改造了一下,反正自己身体里塞进去了那么多只虫子,血液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于是蒋昭就把自己的血当成虫血直接画了。
原本的画符有很麻烦的准备工作,需要用蛊王的血在虫符纸上先提前画好符文,然后把虫子细细地捏碎成粉末状,再把粉末均匀地撒在画的符上。
当然,这样用虫符的也只有蒋昭一个人可以,因为她的血里同时有蛊王的血和那些被蛊王撕碎了的虫子尸体。
总而言之,蒋昭是个另类的酿鬼人。
等等,蒋昭把扔进垃圾桶的符又拿了起来,这个形状……
她掀开被子,把覃序南的衣服拉到心脏的地方,那个黑色胎记和这个符文很像。
虽然感觉好像差十万八千里,但符文这个东西的相似性不是看形状,而是线条的一些弯曲度,从这个方向看,的确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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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也很奇怪,覃序南能跟在自己后面进到瑶族那个地方,就算是跟在后面进来的,但是阿嬷的记忆里说过,外界人一进这些山中就会被发现。
当时覃序南是在村子里被抓的,那他上来的这一路就没有被瑶族发现,但这不合理,除非,他和这个村落有很大的关系。
蒋昭把他的衣服拉回去,给他盖上被子,记得当时盘昌好像说了,二十七年前,有位族人叛逃了,这个小向导也快二十七岁了吧。
她戳了戳覃序南的脸:你究竟是谁呢?
躺着的人毫无回应,蒋昭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脸,试图在见过的村民中对上号。
他的皮肤特别白,显得脸上的伤痕特别明显,乌发朱唇,五官轮廓很清晰,眉骨周正,睫毛长长的,鼻梁高挺,落下一小片阴影。
蒋昭评价道:还是笑起来好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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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看美人,更添三分颜色。
她正侧着脸,大半张脸都沉在灯影下,只微微露出眼角的那颗泪痣,耳坠子随着动作时不时晃动一下,不经意间就灼伤了某人的眼。
覃序南刚醒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呼吸忍不住一滞,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蒋昭低着头在手机上点餐:“晚饭你要吃些什么?”
覃序南尴尬地回了一句:“都行都行。”
蒋昭收回了手机,快走几步把要坐起来的覃序南按回床上,抓着他的脖子凑近仔细看着。
这么近的距离,蒋昭的呼吸喷到他脆弱的脖子上,他不自主地颤栗起来,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别动。”
蒋昭抓着脖子的手更加用力,看起来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她突然上手摸了摸,感觉手下这个人突然僵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不太对劲。
她起来拍了拍手:“咳咳,你躺了两天了,我这是检查一下你恢复的情况。”
覃序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完好无损,覃序南迷茫,覃序南不解,覃序南困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蒋昭又坐回凳子上,笑了笑说:“于是又复活了呗。”
覃序南:“是你救了我?”
“不然还能是谁?”
覃序南怀着满肚子的困惑,但不知道怎么样问出口。
蒋昭看他迟迟不说话,看了一眼手机上外卖的配送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能送到。
“现在是19:13分,我给你十五分钟时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现在问,过了这段时间,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了。”
覃序南坐了起来,满脑子乱成了一锅粥,眼看着时间过去了好几秒,随便想到一个先问出了口。
“蒋昭小姐,你的眼睛原本就是红色的?”
蒋昭愣了一下,还是把一只隐形眼镜摘了下来:“现在是红色的。”
覃序南接着问:“他们为什么非要我死在那才可以?”
“为了保守秘密。”
“蒋小姐你当时杀我也是因为要救我?”
蒋昭点了点头。
覃序南换个方向问:“蒋小姐你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蒋昭揣摩了一下用词:“为了我自己想知道的一些事情。”
覃序南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脱口问了句:“镇蛊是什么?”
镇蛊,是瑶族人对这件事情的说法,对于酿鬼人来说,应该叫巡山,每一甲子巡一次山,一共有三个地方要去,第一个就是这里。
听起来很玄幻,但对于蒋昭而言,就是去一个地方,在那里跳支舞,区别只是这三个地方的衣袍和仪式不一样。
“相当于是祭祀。”蒋昭背了一段刚在盘昌那看到的解释,“把自己的血当做祭品,祈祷下一甲子安康顺遂。”
覃序南念着两遍祭祀两个字,又问:“你来到这个地方镇蛊是为了换取一些事情的真相?”
蒋昭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神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是。”
******
覃序南问到这,低头思索了好几分钟,再抬眼,问了一个蒋昭觉得才应该是他第一个会问的问题。
“我现在这样死而复生会有什么后遗症?”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蒋昭这才笑了笑,“这个问题呢,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覃序南眼神带着一丝震惊,一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蒋昭继续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死而复生很简单吗?你能够醒过来就已经是成功的一大步了,什么后续我怎么可能那么清楚。”
她接着安慰道:“还有一天的时间,你再恢复恢复,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迟疑地看向蒋昭:“什么叫还有一天?”
“后天我得离开这里了,所以你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可以保质维修一下。”
从头到尾顺了一遍事情,自己因为她不见了追去那个村庄,为了她被杀了一次,又被她救了,看起来好像是两清,但覃序南总觉得欠了这个人什么。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蒋昭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就是,你让我活过来需要我付出什么?我们俩也不是那种关系好到可以互相救命的关系……”
说着说着,他卡壳了,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怎么说才好,覃序南看了一眼时间,说了句算了。
这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蒋小姐,你究竟是什么人?”
蒋昭还是笑着,但慢慢站了起来,仗着自己站着比他坐着要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床上的人。
感觉气氛不太对劲,这个笑也太吓人了。
覃序南突然改口:“我的衣服和手机在哪里?”
******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这场对答,蒋昭戴上了刚摘下来的隐形眼镜,出去拿了外卖进来。
蒋昭把他那份递了过去:“你的东西都在卫生间地上,我没动过。”
覃序南稳稳地接过并放到了一边,翻开了被子,先瞄了一眼蒋昭,见她没拦着,下床去那堆的东西里找了手机出来,按了按键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开。
哦,对了,当时已经没电关机了,他起身打算去隔壁房间拿自己的充电器。
蒋昭眼睛都没抬起来:“你东西我都搬过来了,隔壁房间已经退了。”
顺着蒋昭手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行李箱就躺在地上,正好被床挡住了。
“你才刚活过来,我得看着你会不会出什么事,要是你晚上突然身体出什么故障了,我在旁边还能修复修复,免得白费功夫。”
覃序南不吭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脑子里还在想着晚上怎么办,刚充上电开机的手机提示就响个不停。
有些是朋友的消息,有些是手机各大软件的提示,还有一条是序桢发的——“哥,你买的衣服正合适诶!你今年又不回来了啊(惆怅ing)”
他恍惚了一下,接着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落下泪,能活着真好。
蒋昭看了他笑起来才出现的那一个梨窝一眼,把窗户打开,细雨随风飘了进来,拍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果然,人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这么好看的脸,还是活着能喘气能动好一些。
******
这趟出来,才三天,覃序南就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不过都死了一次了,岂不就是过了一辈子了嘛。
他正低头捡之前那套裹了泥浆的衣服,都成这样了,洗是没法子洗了。
他把衣服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那只耳坠子还好好待在衣服内侧口袋里,鬼迷心窍的,他把这只耳坠子又偷偷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并没有拿出去还给蒋昭。
死而复生,原来那个道士讲的生路是这里,不过死是因为她,生也是因为她。
在心里藏了半辈子的死亡预警,这会完全松了下来,覃序南把衣服装到袋子里,打算等会出去扔掉,反正洗是洗不干净了。
就在出浴室门前,看着对面的镜子,鬼使神差地,他突然拉开了自己的衣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见心脏地方的胎记已经变换出原本的样貌了。
那是一道符。
◎“你身上有神香的味道,他叫你来盯着我的?”◎
大早上的,前台正无奈地跟面前这个普通话说得别扭的中年男子沟通。
“大叔,我都说了,我们酒店规定了是不能把客人的名字告诉你的,更不可能把房间号告诉你,这是客人的隐私,隐私你懂不懂,泄露隐私是犯法的。”
盘昌出来了才发现忘记问镇蛊人名字,根本找不到镇蛊人,只能根据昨天晚上她血的味道找到这里,他只一个劲地描述:“一个眼角有痣,小脸的女孩子。”
强荣看了看被吵醒下来的客人,强硬地把盘昌拉出了酒店,开始又一次把事情一点一点掰开来讲清楚。
盘昌听了半天,最后回了一句:“所以你有见过那个女孩子吗?”
强荣在原地差点被气升天,完全不想管他,打开门准备进去不理这个人了。
盘昌都觉得自己已经退一步,只问见没见过了,但这个小伙子还是不回答,于是拉着他不让他进。
两个人就在门口争执了起来。
******
蒋昭一个晚上没睡,就在床边守着覃序南,怕他突然出什么问题。
覃序南怀着胎记的心事,本来也想一起熬一个晚上,结果在床上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楼下嘈杂的吵架声吵醒的。
蒋昭看见他醒了过来,又像昨天晚上那样俯身低头凑下来,覃序南心里默默地想忍住忍住千万别躲,但这次蒋昭却是把额头贴到了他额头上,离得更近了。
和枝枝对了一下,这人身体没出什么事情,蒋昭立刻站了起来,等到今天晚上已经就可以让枝枝出来了,正好赶上今夜的祭时。
覃序南默默地起了床洗漱完又坐回了床上,没事找话式地说:“蒋小姐,你听外面这吵的,还挺厉害的啊……”
蒋昭本来还笑着听,结果听到一半,就马上打开门冲了出去,覃序南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跑出去。
这声音,有点耳熟,覃序南心想,等门口吵架那两人的其中一个稍微侧了侧脸,这张脸,是那个山里的,覃序南就犹豫了一秒,然后掉头就跑,噔噔噔上了楼。
蒋昭拉开酒店门,才想起来覃序南跟在自己后面下来了,希望他自己机灵点,她转过头一看,人家已经快跑没影了。
外面两个人吵得很凶,一个虽然普通话别扭但声音大,一个虽然声音小但说的话和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往外冒,一时间真是难分伯仲。
蒋昭拉开了两个人,示意两人闭嘴。
她先安抚了一下酒店的前台,抽出了几张钱递过去:“真对不起,他是来找我的,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你别和他计较,这些算是我给你的一些赔偿费。”
接过财神爷的几张票,强荣上下打量了一下盘昌,最后停在他脑子的时候,哼了一声,怪不得听不懂人话,果然是脑子不好。
走回去的时候,强荣还阴阳怪气解释了一下:“客人,我们这也是规定,可不是故意不让你朋友进来的,主要是这人听不懂人话啊,我们可是注重保护客人隐私的,要是再来一个像您朋友这样的,我们干脆别开店了。”
蒋昭冲回去的强荣歉意笑了笑,转回盘昌这里的时候,虽然也是笑着,但语气都冷了几度:“你来这是干嘛的?”
盘昌拘谨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好久没出门了,之前每次要买东西都是托在外面的线人买的,这一出来果然又和这些人说不上话。
他喃喃地说:“我来找您啊,我昨天晚上翻了很久的资料,发现只有可能在一个地方出问题。”
“什么地方?”
他拍了一下大腿:“就是蛊王,之前的镇蛊人都有带蛊王来的,叫……叫什么命蛊,对对对。”
听到这里,蒋昭原本还放松的心情紧张了起来,她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果塞进嘴了。
盘昌的话果然问了出来:“镇蛊人您的命蛊带来了吗?”
蒋昭看了看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领着盘昌去了附近一家早餐店。
“我怎么可能会不带命蛊?”
听着蒋昭理直气壮的话,盘昌脸上疑惑的表情是藏也藏不住。
蒋昭点了几个包子、豆浆和油条,往盘昌那推了推,又安抚道:“可能因为那天仪式舞出错了,今天晚上的祭时我会认认真真跳一遍的。”
盘昌只好信了她的话,吃完了早餐,没等再说些什么就被镇蛊人赶回山里。
“我晚上再过去,会直接去村里的,你别提前来等我。”
******
送走了盘昌,蒋昭心里叹了口气,又回早餐店打包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还有几个小笼包。
覃序南见到盘昌之后,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房间,把门反锁起来。
明明之前动手杀自己的人是蒋昭,但自己总能给她找到一些原因,不,她自己都承认了是为了救人才杀的,总之,他就是对蒋昭没有害怕的感觉。
但是那个盘昌,能说出“非死不可”四个字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大好人,怎么现在新世纪了还有这种人存在,生命在他眼里都那么轻飘飘吗?
蒋昭出去的时间已经挺长的了,覃序南看着手机算着,已经20分钟了,讲什么事情会要这么长,不会是被对方发现蒋昭其实没杀人吧。
想到这里,他坐立难安。
敲门声和简单一个“我”字拯救了覃序南,他把门拉开,蒋昭笑着拎着一袋早餐走了进来。
覃序南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不愧是艳阳高照的日子,这个早餐店老板做的粥和小笼包怎么那么好吃,明天早上自己还要去吃。
看他吃的香,蒋昭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这次你的工作今天晚上就可以结束了。”
“结束了?”覃序南放下了啃到一半的包子,念了一遍。
“对,今天晚上你的身体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明天你就可以带着你的行李回家,房间不用退,钱我还是按照整个旅程的全款给你。”
这个决定也是蒋昭见了盘昌之后想的,覃序南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他真的是瑶族叛徒的后代,但看他的样子是完全不知道那些事情的,来这里也是个巧合,既然如此,还是让他继续做个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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