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看瑶族对待叛徒的态度,要是他们知道了覃序南是叛徒的后代,难免也会对他做出什么,更何况,他还闯了山。
覃序南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外面的阳光撒在他身上,此时却照不进他心里。
“你在这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别到处乱跑,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蒋昭就出门,先给丰旗打了个电话说把这个向导的钱先给了,也不用再找新的。
丰旗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问:“蒋小姐,是那个向导做了什么让您不快的事情吗?”
蒋昭回想了一下,短暂的这一路上,这位向导对自己都是事事应着,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她还是愿意这样下去的,于是她解释:“我很满意这个向导,是我自己不想让人跟着了,好了,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挂了电话,蒋昭开始想自己要怎么去下一个地点,最重要的一点,自己不会开车,所以这次来才想找个向导。
不用当铺里的人,是因为她不喜欢当铺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同事,大概,这就是打工人的一种感觉?
她笑了笑,把手机塞到袋子里,下楼停到了前台那。
强荣正哼着歌玩手机,察觉到上面一片阴影落下来,他抬起头,看到是财神爷,谄媚地笑了笑,正要问有什么赚钱啊不,需要服务的事情,蒋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吓了一跳。
蒋昭敲了敲台子,歪着头笑笑:“你是谢乐山的人?”
强荣磕磕绊绊地装傻:“啊……什么……客人,我不知道什么谢……”
“你身上有神香的味道,他叫你来盯着我的?”
蒋昭戳破了强荣的话,直截了当地提了要求:“明天我要辆车和一个司机,把我直接送到谢乐山那去。”
也不等强荣回复可不可以,她就出门了,只留下强荣一个人沮丧地拿起电话打了出去:“喂,老大,我被认出来了……”
******
买的糖果要吃完了,蒋昭导航了最近的超市,打算再去买一些,喜欢吃糖也是18岁之后才开始的一个小习惯。
广西这的追瘦猫谢乐山,蒋昭完全和他不熟,最多也是来这里之前,通过总部的资料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他原来就是这一代的傩师。
傩师,捉生替死,沟通阴阳,掌管祭祀,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每一代傩师的出现就意味着上一代傩师的死去。
上一代傩师好像是谢乐山的阿公,当年死去的时候虽然他们通知了蒋昭,但那个时候蒋昭已经离开广西了,所以完全和他们没接触。
根据阿嬷的记忆,这每一甲子巡山酿鬼人需要穿的衣袍都是最开始的傩师制作的,一用就是几千年。
傩师和傩戏人完全不一样,傩戏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种古老的民俗文化现象,起源于原始巫术,主要用于驱鬼逐疫和祈福消灾的祭祀活动,傩戏人就是祭祀人;而傩师具有真的和神沟通的能力,他们平时做的也是烧香侍奉各种神。
照理说,傩师不太会长时间外出,一般都只会在固定的地方区域活动,但这一代的在整个广西都走动过,蒋昭觉得奇怪,这一代,三家之内有两家都进了当铺,当了同样的职位。
记得当时看记录,谢乐山是在蒋昭当追瘦猫两年后才进广西成为追瘦猫的,时间点也正好是上一代傩师死去不久,就和自己成为酿鬼人之后一样。
盘瑶,傩师,酿鬼人,是巡山镇蛊的三家人,平时不会来往,只是每一甲子,酿鬼人会从盘瑶族地开始,再到傩师庙,最后回到自己的地方,进行所谓的祭祀。盘瑶称之为镇蛊,酿鬼人称之为巡山,而傩师,则把这件事称之为通神。
这三家之中,盘瑶避世不出,只守秘人在外行走,傩师历代为男,神鬼在身有信众办事,酿鬼人历代为女,巫蛊一身独一人。
那天刚进酒店,蒋昭就闻到了很浓厚的神香的味道,每一个信众在成为信众前都要在傩师那接受一天一夜的烧香,那种香味会永远地留在身体里,除非这个人不再是信众了。
那个前台,不是临时安插进来的探子,应该是一直守在这里的警哨,只要有奇怪的女人在一甲子期间入住,他就会上报,蒋昭不去其他几家,都能知道每一家的酒店里都会有一个人是信众。
这种强烈的控制全局的想法,让人很不适应,就好像自己所有事情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就和当铺里差不多。
买了几包糖,正出超市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来电号码地址广西。
蒋昭接了起来。
那边先是传来一阵阴森森的笑声,接着就像有人趴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慢慢地念出了三个字:“酿鬼人。”
◎所以她是救了一个活不久的人。◎
蒋昭立刻挂了电话,这种神神叨叨鬼样子,还叫自己酿鬼人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谢乐山,酒店里应该有人通知他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想起来的是强荣在今天早上说客人隐私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表情,怪好笑的。
虽然挂了电话,但蒋昭还是把那个号码存了起来,备注的时候写上了几个字——傩师谢乐山。
******
覃序南把剩下的早餐几口全吃完了,然后一直坐在那里像个雕像,不舍得倒谈不上,但总觉得很……就感觉事情还没结束,或者说,事情结束的那么快吗?
但好像接下来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他起身准备把东西收拾一下,刚一起来,有个东西就从自己口袋里掉了出来,是之前被那个神秘婆婆戴上的手链。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一条很粗糙的银白手链,但表面很光滑,像是之前奶奶手上戴过的那种古董银镯子,覃序南把手链对着外面阳光找了一下,隐隐发现内部有个小小的图案,他凑近看了看,是一个熟悉的图案。
覃序南把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脱了下来,将两个戒指叠在一起,重叠的部分一起连成了手链上的那个图案。
这个图案覃堂说过,是代表妈妈的名字,那么,那个神秘婆婆是自己妈妈那的亲戚?
覃序南从小就和爸爸一起生活,小时候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上了学,其他同学都说起过外公外婆舅舅之类的称呼,但在覃序南家,这些从来没有,他曾经问过覃堂,为什么自己没有妈妈那边的亲人。
覃堂耐心地和覃序南解释过,因为妈妈家里都不是很好相处的人,他们因为妈妈嫁给了爸爸很生气,所以就和妈妈断绝关系了,但南南不是有爷爷奶奶叔叔吗,也是一样的。
所以,覃序南对于妈妈那边的人完全想不起来,但现在,在一个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出现了和妈妈名字一样的图案,而且那个婆婆看到自己的脸还在哭。
******
等蒋昭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覃序南趴在桌子上正画着画,是一个很奇怪的图案,她看了一眼又瞥开了。
收起了笔,覃序南把画好的画甩了甩,这才发现蒋昭回来了。
他冲着蒋昭一笑:“蒋昭小姐,我还有一个事情想问。”
蒋昭点了点头,吃了一颗糖,示意他快问。
“我们之前去的那个地方,他们是些什么人啊?他们会有些人在外面生活吗?他们那有嫁出去的女儿吗?”
出去了一趟,回来他就开始问盘瑶的事情,那么问题就出在那张画上,蒋昭往前看了看那张图,见状,覃序南把画往蒋昭那凑了凑。
很普通的一个图案。
蒋昭回答:“昨天晚上说过了,以后这种问题我不会回答的。”
覃序南沉默了几秒,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就一个问题也不可以吗?我给钱或者你要我办什么事情都可以再谈。”
“好话不说二遍。”
他犹豫了几秒,现在自己和她钱货两清,也不是向导和游客的关系,更何况,自己的命还是她费心思救回来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把事情全盘托出,毕竟一个能把才见面几个小时的向导从那些人手里救下来的人,应该会有怜悯之心。
“蒋小姐,那个村子里的人可能是我的亲人,所以我想知道了解一下。”
“知道了解之后呢?难不成你这个在他们眼里已经死掉的人还能凑上去认个亲?”
覃序南迟疑了几秒,接着说:“我找他们有事。”
蒋昭听到这,不大相信,都被杀了还非要凑上去,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她看了看覃序南的脖子,等自己从他身体里拿出了枝枝,他肯定到时候见自己掉头就跑。
见蒋昭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急忙解释:“真的,我没骗人。”
“哦,那你说。”
覃序南深吸了一口气:“我其实在27岁就要死了,本来……”
蒋昭打断了他:“什么叫,27岁就要死了?”
“这样,蒋小姐,我从我小时候开始讲起吧。”
“我是难产出来的,刚一出生,我妈就去世了,我自己也半死不活快死了,我爸当时找了很多人,有一个道士救了我一命,但是他当时就说,我只能活到27岁,除非……”
“他话没说完就走了。大学毕业之后我又遇到了一个道士,他告诉我了一个卦文,解出来之后是广西这个地方,于是我就来到这待了几年,但是毫无所获。”
“前几天,应该是上个月,我心脏那个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胎记,刚开始是圆圆的一团,后来过几天再看就变成了不规则样式,接着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变化。”
讲到这,覃序南把自己的衣服拉开,蒋昭看了一眼,这个胎记的确比之前看到的某些地方更清晰了一些。
这次,她直接上手摸了摸,覃序南忍着痒意,等她放下了手才拉上了衣服。
“这次去那个地方,蒋小姐您之前不是说是祭祀吗?如果说,那里真的是有我妈亲人的话,我其实是想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和他们有关系。”
“刚开始我活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就是当初道士说的只活到27岁和广西解卦的应验,但这个胎记现在还在,就意味着我可能还是得在27岁死掉。”
蒋昭理了理他的话,一个被预言会在27岁死掉的人。
窗外起了一阵风,把她的碎发扬起了不少,很快又因为重力落了下去。
等一下,盘昌之前说过,已经清理了叛徒,但叛徒的孩子是不是叛徒,按照盘瑶他们封建的思想来看,叛徒的孩子应该也会是。
所以她是救了一个活不久的人。
******
见蒋昭坐在床上正想着些什么,覃序南发现,她的手会时不时无意识地摸摸了仅剩的那只耳坠子,覃序南心虚地同样摸摸了自己口袋里那只。
“你的这件事……”
覃序南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蒋昭继续说下去:“我会看着办的。”
什么叫看着办,那究竟是会告诉自己还是不告诉自己,原本是个问题,怎么还扯上办不办了,他还想再说,但看着蒋昭的神色,他闭上了嘴。
蒋昭想到了什么,百无聊赖地问了一句:“那两个道士是同一个道士吗?”
覃序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遇到第二个的时候,我爸已经去世了。”
“你遇到第二个道士是什么时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蒋昭那么关心那个道士,但覃序南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四年前。”
四年前,离现在也不远,蒋昭的心突然无意识地沉了沉。
她又说:“他当时给你的卦文是什么?”
“酿鬼有人,短命有生。”
酿鬼,这是指她,覃序南的生路在自己这里,四年前那个道士就知道她会来广西巡山了。
蒋昭还想再问些什么,身上不同地方的符突然同样传来了微弱的波动,她一把推开挡在浴室门口的覃序南,冲了进去。
“蒋昭,你怎么……了?”
覃序南着急地跟在后面一起进来,看到身上往外冒血,浑身像血人一样的蒋昭,声音都高了几度。
蒋昭熟练地把画好的符拿了出来,先把手上的给贴了,接着是脖子、额头。
看着蒋昭结束完贴符这个动作,把手伸向了水龙头,覃序南先一步打开了开关,还把挂着的毛巾取了下来递过去。
兵荒马乱的,蒋昭把符都用手抚了一遍,把符都藏了起来,接着洗了一遍脸和手,但她发现身上还是有粘腻的触感。
覃序南看了看糟糕的现场环境,跟案发现场似的,他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又知道问了她肯定又不会说,于是他只能折中建议了一句:“要不你先洗个澡换个衣服?”
蒋昭抹了一把脸,回:“讲完再说。”
接着,她直接就在浴室里问:“那个道士长什么样?”
覃序南有求于人,只能回想了一下,力求仔仔细细地传达出来:“是一个瘸腿道士,应该在四五十岁之间,有胡子,穿一身破旧褪色的道袍,身高比我矮个十厘米,但他驼着背。”
蒋昭打断了他,又重复问:“他长什么样?”
覃序南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长得,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要不,我给你画出来。”
说着他就要去桌子上拿笔,蒋昭在后面说了三个字,让他停了下来。
“众生相。”
覃序南转过身,连连点头:“对对对,一种悲天悯人的感受,就是因为那个表情我才相信他的,觉得应该是那些人太过分了。”
但原本笑着的蒋昭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众生相,道家身,乾坤卦,播命线,无迹寻。
这是当铺里对上一代掌眼的评价。
“那个道士有给你什么东西吗*?”
覃序南听着蒋昭的语气,心里有了喜意,她肯定认识这个道士,要不要用这个答案当做筹码,这个想法才刚出来一下就立马被他否决掉。
他把刚刚找下来的项链拿了出来,把上面的戒指解了下来:“这根红绳就是他当时给的,据说开过光。”
蒋昭紧紧握住那根绳子,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脚下似乎陷空了一般,脸色一下苍白。
“我先去洗个澡。”
她出来随手拿了一套衣服就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的水声传了出来。
那根绳子还被她拿在手上,覃序南想。
酿鬼,瑶族,叛徒,死而复生,当铺,红绳。
她知道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蒋昭突然恶狠狠地笑了一下。
她就说,怎么突然自己会产生救人一命的想法,按照以前,自己可没那么多的善心,救人也会是在不麻烦自己的前提下才进行的。
酿鬼人的死而复生是一件很耗费命蛊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把死而复生用在除了自己之外的记录,酿鬼人的命蛊只有一个,死而复生就相当于把命蛊的一半命给了出去。
原来是因为自己被拨命线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结束啦,接下来打算把之前写的第二卷的错别字和病句检查一遍再发,存稿肯定是够的,只是需要反复检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错别字(惊ing),可能因为这本都是在手机上打字的缘故吧。
还有,可能会断更一两天,因为有点想压字数上个榜单,但看着这个收藏量又觉得上的几率不大,总之,原谅一下每天惨兮兮上班的打工人谋青吧~
◎我这个人呢,脾气怪,接下来我们约法五章。◎
古代民众愚昧,面对那些一出生就拥有常人不能理解力量的人,第一反应是恐惧,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力量会随着当事人的死亡而消失,于是他们称呼这些力量为特殊命格。
特殊命格中,天煞孤星和童子命最为常见。
天煞孤星者,命运多舛,亲友难留,如煞气存身,死亡随命,孤星寡淡;而童子命,八字禄虚,姻缘浅薄,子孙命无,长命无劫。
以上,都可以用封建迷信来回答,但事实上,世界上的确有特殊命格的人存在,他们的特殊在于对命运的感知。
这类人通常与常人行动迥异,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以一种平静的疯癫行走于世,半山当铺上一代的掌眼就是罕见的特殊命格,他能感知不同人的命线,并用特殊的手法拨动命线,改变一小段的命运。
在常人眼中,所谓的命线是手掌纹路的不同走向,有算命者可靠手纹断定人一生福祸所依,而在特殊命格的人眼里,命线是可以被看见并拨动的。
命线是一条长长的会不断变化的线,而他们能做到的,就是在这条线的某一个点埋下一条自己可以拨动的命线以代替原本的命运。
但从来没有人见到过那条可以被拨动的命线具体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它的载体是一根红线,但载体消失了这拨动的红线也会继续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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