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几道菜,孟秋最钟意素乱炖,汤汁鲜得刚刚好。
谢清妍聊完了工作上的内容,熬不住开始讲八卦,“赵先生你记不记得?你还坐过他的车。”
孟秋一愣,没想到这个八卦居然和赵曦亭有关系。
她心里微妙,又有些好奇,开始猜想是不是桃色新闻。
但孟秋很难想象桃色新闻和赵曦亭有牵扯,洗耳恭听起来。
“记得的。”
谢清妍放下筷子,湿巾擦了擦手,颇有兴致,
“前段时间出了点事。”
“纸媒圈半大点地方,不是编辑就是记者,我认识好几个,他们手上本来有篇新闻要发,后来全部收手,竟然没人敢提一句。”
孟秋想了想赵曦亭的作风,问:“是被压下了吗?”
谢清妍神神秘秘,“不是。是不敢发。”
“没施压就不敢发了?”
“对。”
孟秋花十来分钟才将这桩八卦捋明白,说成八卦其实降低了这事的严重性。
有人花七万收了一幅宋代的字帖。
当时这字帖由专家鉴定过,是幅旧仿,虽然和真迹不能比,但收藏价值还不错,七万是个好价格。
结果前个月这幅字帖居然上了安和拍卖行,以三亿多的价格拍给了承华美术馆。
两个拍卖行互相拍品在圈内也算常见。
有心人翻出鉴定证书,说这字帖是假的,不可能拍这么高。
他们质疑承华美术馆与安和拍卖行这么玩是在洗钱,并把矛头指向赵曦亭。
谢清妍说到这里的时候,孟秋不大明白,插了一嘴,“为什么会扯上他?不是承华美术馆和安和拍卖行在操作码?”
“难道他是承华美术馆和安和拍卖行的老板?”
谢清妍解释:“不是。”
“但当年承华美术馆与安和拍卖行能够组建起来,知名度提升这么快,一直有小道消息称是赵曦亭的手笔。”
原来安和拍卖行建立初期,本来名声不大,突然冒出件轰动拍卖界的拍品。
一件和原品几乎一模一样的仿品,居然拍了上亿的天价,原品都不一定能拍这么高。
没别的。
就因为这仿品是从赵曦亭手里流通出来的,估摸是买的那人炒作,说到底谁是真谁是假还不一定,指不定他的这件是真的。
谢清妍挤眉弄眼,“没他的准许,谁敢放出这种炒作信息。”
孟秋不理解:“争论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呢?不都是专家鉴定吗?真的假的还跑得了?”
谢清妍:“当然是利益,以后再拍他手里的东西,都会比正常价格翻几番。而拍得的那一个,也可以吹牛说那是真东西。”
“赵曦亭就会是那条标杆,你懂吗?”她比划了一下。
“再说了,专家还不是想说谁是真就是真的。”
孟秋怔了怔,她是没想过水这么深。
谢清妍继续说这件事,“就因为赵曦亭那件上亿的拍品,一下把安和拍卖行给做起来了,有人断定赵曦亭才是承华美术馆和安和拍卖行的真正执棋者,这次洗钱也是帮他洗,并找了些证据出来。”
谢清妍说到一半,停了停,笑道:“你猜怎么着,这事儿都火烧眉毛惊动上面了,一下没处理好,他父亲估计都会被波及。”
“他中间居然轻飘飘消失了几天,不在燕城守阵地。”
“差点没把我那堆记者朋友惊掉下巴。”
谢清妍摇摇头,“不过我真佩服他。显山不露水,又游刃有余,显然他有自信解决才敢在那个时候去做别的事。”
谢清妍拿勺子搅了搅汤,咕哝了句,“就是不知道当时有什么能比这事儿更重要,我看着都胆战心惊。”
孟秋眼睫震颤,她大概知道赵曦亭那个时候在哪里。也知道了为什么当时他出现在她面前时,看起来风尘仆仆。
“要没弄好会怎么样。”她问谢清妍。
谢清妍抬起头,煞有介事看了一圈。
“从法律法规上来说,拍卖会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拍多少看人心情,但收藏品这行本来可以钻的空子就多。”
“应该是有人想把他拉下水才搞这些东西。”
孟秋迟疑道:“那现在解决了吗?”
谢清妍喝了一口柠檬茶,仿佛说累了。
她咽下去才一字一句道:“当时赵曦亭就说了三个字,随便查。不过他这头还没怎么样,挑起这件事的人却进去了,背了几个官司,资产全部被查封,这人还有个情妇,不知怎么的,事发之后居然割腕死了。”
“情妇死的消息被人刻意透露给里面,那人吓坏了,居然朝赵先生住的方向跪下了,足足磕了三个头,求他别再牵扯家人。”
谢清妍摇摇头,“那个情妇不像有什么心理创伤,好像纯粹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吓破胆。”
孟秋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自杀吗?
会不会是用她的死对里面人进行威胁。
谢清妍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点不屑,“没那么大能耐惹不该惹的人做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清妍看孟秋神情古怪,一直没说话,以为她年纪尚轻,消化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笑着给她舀了一盅汤,解释说。
“其实这些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收藏界本来就水深,有些东西为什么能拍出天价啊,生产经营的税对艺术品没有折旧一说,牌子一举,富豪们的流动资产变固定资产。”
“他们那些人,哪有几个真喜欢艺术品,不都是隐匿资产么。”
孟秋听懂了整件事的逻辑,其实就是有人借由拍卖的事,攀咬赵曦亭洗钱,但估摸想咬的不是洗钱这件事,而是在别的地方的影响,结果事儿没做明白,就先进去了。
孟秋绕回最开始的话题,还有个问题没解决,“那为什么记者不敢发呢?”
谢清妍笑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不敢,整个过程也没人施压,只是本来挺正常的新闻,要是发出来有人受了影响,就变相变成了站队,一站队,整个稿子的性质就变了。”
谢清妍留白很多,但孟秋听懂了。
她明白一个事儿,读赵曦亭像读史书,他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样,多少沾点人性阴暗面。
孟秋和谢清妍吃完饭很久,东拉西扯地聊天,赵曦亭问她结束了没,她给他发了个定位,谢清妍一看时间也说得走了。
孟秋一上车,看到那束玫瑰,闻到熟悉的车载香气,不知怎么想起死掉的那个人,以致于赵曦亭在车上抱住她亲昵的时候,她格外不适,身体僵直。
她藏不住事儿,僵得又明显。
赵曦亭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手掌从她腰腹到手臂,完完整整地捆住她,像感知失而复得的碧玺。
他长指沿着她细腻的皮肤游移。
“这么多天没见,前段时间不是好许多了么,我怎么觉得你又在怕我?”
孟秋支起身子,去看他的脸。
光看皮囊,他是能让人迷恋的,但合上淡漠的神情便便有了高高在上让人推拒的气势。
赵曦亭是心狠的。
耐心告罄便没有顾及别人的想法。
可如果利己到极致,那天他不会抛下一切来医院看她。
孟秋很矛盾。
她有点想问他。
死掉的那个人,是不是自然死亡。
回到嘉琳悦墅她敏感地发现有什么变化。
她先闻到一股清凉带柔的味道,辨不出是什么草木香气,有种寺后空山的宁静感。
灯的亮度也比之前温馨不少,不十分亮得刺眼,仿佛要将所有秘密照出来,更像夜深时点上一段古意的蜡烛,很有敲更安眠的意境。
孟秋好奇地去寻香味的来源。
她朝玄关的圆形背光内嵌墙面的红木花窗看去,金貔貅原先就在,不像是那里传出来的味道。
她头顶盖了几根微凉的手指,属于赵曦亭,像是知道她在找什么,轻轻拧向一个方向。
孟秋看到墙壁里半挂着转经筒样式的香薰,上面浅浅溢出来一缕薄白的雾。
显然她不在的时候,赵曦亭让人置办了些东西。
孟秋杵在廊灯下,闻着这股味道,浑身回了暖。
她换好鞋,余光瞥见赵曦亭站在她一米远的地方,斜斜靠墙,毫不遮掩地盯着她瞧,视线浸润在通凉的气味里。
也是寒的。
显然对她在车上的态度有些芥蒂。
她不是不识好歹,这些细节上的改装全都有助于她养病,几乎照顾到生活角角落落,连她自己都想不了这么细致。
是花了心思进去的。
她看得认真,赵曦亭低了点身子,像在观察她的反应,“闻着晕么?”
孟秋轻声说了句,“还好。”
赵曦亭扫了眼她的行李,“药还有么,吃完前一周告诉我,我让郑老给你再看看,药材调整一下。”
“这些香都是过了他的眼的,说对你有好处。”
孟秋挪了挪唇,总归不大甘愿,她真不想吃了,也不想聊这个话题,拉了行李把手就想从玄关离开。
赵曦亭拦住她,“没话对我说么?”
孟秋以为他难得做了个好事,就要和她耍无赖,她抬起眼,想和他说句谢谢,又思索他前面说要重新做人的事儿,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真能改么?
她想起自杀的那个情妇,脸又苍白了起来。赵曦亭这种习惯掌控别人命运的人,真的会对她忍让吗?
要是他就是不改,她该怎么办?
她左顾而言他,“经常麻烦郑老也不好。”
赵曦亭手掌不大客气地抵住她后腰,将人一把捞到自己面前,漫不经心垂睨她,不再让她逃避。
“你今天第一眼见我,脸吓白了,在想什么?”
孟秋被他拉得一踉跄,脚尖惯性似的撞上他。
孟秋下巴抵着他胸膛,这样的姿势,她只能仰视他,手指吸在他的衬衫上,被他包围。
新调好的灯实在色调馨暖。
她看到赵曦亭的眼眸在底下呈深棕色,有一股生疏的温和,仿佛快要消散的黄昏泡进朗姆酒。
她有了个想法,瞳仁坚定又犹疑,缓慢地脱去她的拖鞋,像少女第一次剥去衣物,不经世事地触他的脚尖,再是脚背,轻轻压上去。
孟秋看到赵曦亭神祗一样垂睨她的眼睛,末日般变得危险。
她紧张而倔强,铁骨铮铮地,要平视他。
赵曦亭眯了下眼睛,似乎明白她的意图,握紧她的腰,要将她举起来,要赐予她权利。
孟秋固执地踩在他脚上,不让他动,赵曦亭没再动作。
她踮起来,还是没办法和他等高,但这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今天她听到这些事,忽而真正明白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譬如身高,譬如地位。
她被迫困入他掌中,挣扎不得,但她想试试,有没有别的活法。
“赵曦亭,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她问。
小姑娘踩着他,借他的力仰起脖子,仿佛倾尽当下她能有的全部,包括他给的。
却依旧没法和他平视。
赵曦亭看到了她眼里的骄傲和尽力,忽而心脏酸涩,在她那里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让她露出这种神情。
他缓缓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握住她的手臂,认真看着她眼睛,引导她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身子往下拽。
“可以这样的,孟秋。”
“你在怕我什么?”
他垂睨她,半真半假地玩笑,“是不是得把你的名字换成女朋友,我吃饭睡觉都这么叫你,你就适应了?”
孟秋盯着他迫近的面容。
现在他们等高了。
她余光瞥见那只轻而易举捏住她的手——
指骨泛白,青筋蜿蜒。
他正度力给她,教她怎么让他低头,也告诉她,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都可以给她绝对平等的关系。
不知为何,她眼眶红了红,她手掌下的皮肤温而有力地,正迁就她,托着她。
赵曦亭很明白她想要什么,甚至比她所有过往认识的人都了解她,但这也是他最混蛋的地方。
他很清楚她的不甘愿,却强迫她和他在一起。
但换个角度思考,这或许同样也是他的劫,他平等地失去了爱情中应有的爱意。
他们就这样吧,互有所缺,难以长圆。
这也是生命的常态。
她和缓地闭上眼,踩着他的脚尖,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他们此刻鼻息交缠,她也过于乖顺,赵曦亭视线毫不遮掩地侵犯她的唇,拇指指腹在她唇中挂了一阵,剥离下来,抚弄她细腻的脸颊。
“你原本打算审我什么?”
孟秋唇上残留他手指的触感,像他留下的封条。
“今天我和谢清妍吃饭,听到了你的事……”
“……那个人真的是自杀的吗?”
他很享受她乖巧的样子,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肩膀,撑着脚背让她稳稳站着,抱她往墙边一靠,两个人像天长地久的情侣似的,把屋内的灯光当成了月,一头说故事,一头静静的依偎。
“就为这事和我别扭啊?”
“她消息倒是灵通,我都差点忘了纸媒一家亲了。但媒体都知道了,这么多人盯着,你当警察和检察官吃干饭的?”
“我要是出手,不是免费给人送上门当靶子么?”
孟秋一愣,抬头看他。
他说挺对,其实逻辑其实很好攻破,消息都透露给各大媒体了,他们那边都没施压,要真做点事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要真作恶,一定是滴水不漏,甚至跟他扯不上一点关系。
但刚才那顿饭,她先入为主了他的恶劣,认为他是个目无法纪的混蛋。
他清清淡淡地交代:“很多人以为我们什么事儿都能干,其实我们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有人专门盯着,就怕找不着错儿。况且三亿我还瞧不上。”
“这事儿算我父亲那边的纠纷,一切都只是个幌子,有人想让他失业。”
“我父亲从小对我和赵秉君立了很多规矩,他自己这辈子也谨慎小心,我虽然和他有些观念不合,但也佩服他在工作上态度,实在没什么好指摘。所以那些人不就鸟枪换炮地盯上了我么。”
“但我再不懂事儿,也没想过弑父。”他勾了下唇,懒洋洋地和她开玩笑。
但孟秋还是分得清落马和失业的区别的,他不深说自己的家庭,她就不问。
这样听来,谢清妍应该不完全知道内幕,但确确实实是个凶险的局。
赵曦亭见她眨巴眨巴眼,不知在琢磨什么,总归和他没什么关系,坏心眼地摁上去,让她关注自己,“谢清妍告诉你,那人我弄死的?”
他就差没把“有人挑拨离间”的不高兴写脸上。
孟秋担心他找谢清妍麻烦,忙说:“没。”
赵曦亭立马猜到是她自己想的,危险地眯起眼睛,“那怎么回事儿?”
他有点气闷,故意捏她嫩生生小羊羔皮一样的脸颊,让她傻乎乎地鼓起嘴,眼见她的脸红起来,大概一半羞的一边他弄的。
赵曦亭阴恻恻凶神恶煞的样儿,威胁她:“我是不是得在你这儿先把恶人的罪名落实了?”
孟秋暗叫不好,提脚就要跑,被他捏着后脑勺拽回来,她心虚得耸肩,把脑袋缩在里头。
她脑袋转得极快,“我要真信了,也不会来问你。”
“是么?”
赵曦亭把她逼在柜子角落,身子把光挡得严严实实的,头低下来,和她鼻尖抵着鼻尖,看了她好一会儿,欲吻不吻的角度。
他面容浸在阴影中,认真地和她对视,暗礁触碰海浪般,低声说:“让我亲一会儿。”
“别推开我,别挣扎,我就想安安静静亲你一会儿,成么?”
孟秋鼻息里全是他熨过来的热意,带着他的冷山一样的清雪滋味,直往喉咙深处坠。
她没做声,只是睫毛颤了颤,在他的余荫里静默了,随后闭上了眼睛。
赵曦亭的唇不客气地贴上来,带着渴望轻声命令,“牙齿。”
她几乎是紧张的,先咽了咽喉咙,却怎么也张不大,赵曦亭耐心有限,一如往常撬了进去。
刚开学,事情不算多。
孟秋抽空做了大致规划。
她打算大二把雅思考了,留出点时间实习。
她还是打算去国外读研。
申研流程孟秋摸得差不多了,但怕有理解错漏的地方,去咨询了一下邵桐。
这方面他是实实在在的大前辈。
邵桐似乎对之前没帮她挡住赵曦亭的事很歉疚,偶尔会发消息来问一两句,关心关心她的生命安全。
孟秋回他说没那么夸张。
关于海外申硕士,邵桐很乐意给她解答。
他进入主题前,问了句,“他同意你出来啊?”
孟秋思绪拉扯回那个雨夜,明明过去没多久,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赵曦亭让她自己选择,是在英国完成学业,还是回来燕大继续读,甚至想要供她,应该是不介意她留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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