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身姿清长携风而来的那人终点是她。
这份笃定她承认得不容易。
到现在也是。
小姑娘傻兮兮抱着花和包,坐在小板凳上,远远瞧着像流浪儿,可怜极了。她就这么老实,不打扰他,干等着,信息也不发一句。
赵曦亭有点无奈,“怎么不告诉我?手这么冰,里头暖,去坐会儿。”
他拉起她手腕要带她走。
孟秋往回缩了缩,好脾气地和他商量,“我不去,也没不让你玩的意思,要不你帮我叫辆车吧。”
她发定位只是告诉他不用去接她了,他们就隔了一点点路。
他长指握住她手肘,从背后把她托起来,腹部的肌肉顶着她头发,没太用力,但想把她拉起来。
“都在这儿了叫什么车。”
孟秋跟倔强的小鸡仔似的拽着旁边的栏杆,底下的凳子都快翻了,也不肯起来。
赵曦亭干脆蹲下来,注视她的眼睛,以为她在和他闹别扭,扣住她后脑勺就开始亲她,没那么用力,有点哄的意思。
“我下次去哪儿先告诉你成么?”
“我在里面没做什么。”
孟秋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公众场合也不怕别人看,她整张脸热起来,歪头躲他。
“你不用告诉我。我不会管你的。”
赵曦亭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跑,睨她扑扇的睫毛,“管不管啊?”
他脸凑过去,好像她不答应要继续亲她,很赖皮,“你男朋友你不管谁管?”
孟秋两只手背叠着挡住,怕他再胡来。
赵曦亭薄唇若即若离擦着她掌心,语气吊儿郎当,“现在跟不跟我走?”
店主可能是看他过于不值钱,终于噗嗤笑出来,再止也止不住,笑声传到孟秋耳朵里。
她帮忙劝,“小妹妹,你就跟他走吧,这么大一个大帅哥,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
孟秋这下浑身都熟透了,双手捂住脸。
店主见她是个不经逗的,怕把人羞哭了,忙摆手,说:“诶,别恼别恼,你们继续,不打扰你们,我到点回家了。这凳子你们随便坐,到时候放墙根就成。”
赵曦亭不听调侃,直勾勾盯着孟秋,“赵秉君跟你告我状了?”
“所以特地把你拉过来?”
孟秋:“不是。”
赵曦亭不大信,他琢磨不出来她为什么过来,霸道劲儿犯了,非要逼她进去看一眼,让她看看他刚才在做什么。
孟秋步子踉跄。
她又没有不信他。而且他真要做什么她还拦得住他。
孟秋扑腾半天也没从他手里扑腾出来,一恼,把茉莉花砸他身上。
那些话一定是赵秉君编的。
他哪有那么温柔,一见面还是蛮横不讲理的暴君。
赵曦亭愣了一下,长腿终于停下,低腰把花捡起来,傻乐地吹了吹灰,看她气得脚步越发快,追上去。
他刚以为这花是她自己买着玩的,看样子不是。
他迈了两三步,把人追住了,眼里笑意像层薄膜,黏在她脸上,把人往怀里拖。
“变天了?”
孟秋恼意从脸上挪到手上,一个劲挣扎,又要把花夺回来,“还我。”
赵曦亭握着她的腰,几乎把人提空了,不肯放她走。
“那不行。”
赵曦亭握着她后脖颈,浅浅淡淡的瞧人,眼底是温的。
“有时候觉着做你男朋友反而亏了,刚认识那会儿你乖得跟小绵羊似的。”
“让学打牌就学打牌。”
“让出来吃饭就出来吃饭。”
“那还有一两句好话。”
那当时她怎么知道他什么心思。
孟秋顺着他话头,故意气他:“吃亏就不要做好了。”
转瞬,她弯弯眼睛,“赵先生和以前一样给我发钱,我给你干活,我听你的话。”
和他在一起少了笔财路。
算来还是她亏。
赵曦亭见她生机勃勃的样子没忍住,狠亲了一下她的唇,“你赵先生现在也能给你发钱,你听不听话啊?”
孟秋板起脸,装模作样,“那不好说。”
赵曦亭指尖敲了敲她心跳的位置,“前面那句话别说了,说多了,这儿会当真。”
“对你对我都不好。”
他点的那两下像是敲玻璃,隔着皮骨发出闷响,好像他再重一点就能钻进来,把她心脏也夺走,要跟着他节奏跳动。
孟秋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抬起头去看他。
他眼睛认真得像走进了一个良夜,在沙漠前渴求一个长久的诺言。
她视线一挪,看着他握在手里的茉莉,轻声说:“赵曦亭,我知道你和赵秉君说的话了。”
赵曦亭看着她眉眼,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两声,“嗯,是我的心里话,想飞就飞。”
孟秋再一次得到证实,愣了愣,又怔了怔,不知言语地看着对面的人。
赵曦亭满眼柔情,像四季里最和缓的季节,“我助你。上青云。”
最后他们没去俱乐部。
回到嘉霖,孟秋看到赵曦亭把茉莉花摆在玄关圆窗底下,他不知道从哪儿倒腾来一个挺好看的花瓶,但口子太小了,他有点嫌弃地放地上。
他理了理叶子,一只手撑着桌面,直勾勾盯着那束茉莉,仿佛没了头绪,回头问:“没地方放,要不去我那儿?”
孟秋觉得好笑,“一个小时车程,就为摆这花?”
“随便找个瓶子放一放,矿泉水瓶也行,明天也不会枯的。”
孟秋还在擦头发,赵曦亭不客气地把她拉腿上,她重心不稳地撞上他肩膀,抓着衬衫才坐住。
赵曦亭抽走她毛巾,从旁边捞来一个东西,直接往她手上套。
孟秋被冰得一激灵,定睛一看。
那不是她逃跑前摘下的镯子吗,她下意识躲了躲,总觉得这东西不吉利。
“我日常戴着不方便。”
这也是真心话。
百八十块的东西碎了也没什么,这个镯子有年代价值,虽然没到文物那个地步,她还是不敢。
先前她戴着,每回嗑到什么,听到什么响声,她总会下意识看一看,挺提心吊胆的。
然而她一躲,赵曦亭就捉住她的手,亲她的唇,边亲边把东西往她手腕上套,但孟秋躲得太厉害,他又不敢弄疼她,镯子次次都套空。
孟秋脖子仰高,整副身子挤在他和沙发中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戴着它。”
亏她一个小时之前还觉着他挺温柔,转头就变脸了。
赵曦亭把她亲安静了,听她细声细气地喘着,风雨不透地盯着她。
“之前戴着它,会想起我几次么?”
孟秋诚实地摇摇头,他期待的那种“想念”大概是没有。
赵曦亭凑过来咬她耳朵,“那是不是得给你留点别的花样。”
说着他推高她的下巴,贴着她锁骨旁边的肉吸起来。
孟秋蹬了瞪腿,又疼又痒,想把他头推开,结果他变本加厉扼住她的手腕,仰起下颌,冲她脖子去。
她突然意识到,他在圈领地!
镯子是,这个也是,他要让别人都知道,她是个有主的。
他的唇含在下颌下方的位置,舌尖挤上来,仿佛要吮出很深的标记。
他真铁了心地要留痕!
孟秋心一慌,求饶地缩起身子,“我戴,我戴,赵曦亭。”
几阵秋雨一下,秋天就真的来了。
孟秋从不敢自称文人,但看到雨打秋风还是犯了一阵文人病,她看着抽条的雨丝,像个儿孙满堂的老人,最安稳平和的时候,反而觉得活不长了。
总觉着生活里欠点什么。
她手上的镯子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磕到桌面,叮叮当当,葛静庄终于忍不住笑。
葛静庄捂着嘴,和她小声聊,“复合了啊?”
孟秋老老实实答:“没分成。”
葛静庄“诶”了一声,又瞥了一眼她的镯子,“我就说嘛。”
葛静庄和乔蕤都没见过赵曦亭,以前林晔还能在电话里听一耳朵,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孟秋很少提赵曦亭,偶尔约着课后去吃饭,她说来接了吃不了,她们才感觉现任看得很严实。
葛静庄咕哝了一句,“蛮横死了。”
正好教授在说题外话,课堂嘻嘻哈哈,孟秋放下笔,“你怎么知道他蛮横?”
葛静庄挑挑眉,“我们一说男朋友你就不吭声,一点笑脸都没有,这几天虽说好些了吧,你和乔蕤那恋爱脑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我就觉得你没多乐意。”
“他硬缠着你不让走,这还不蛮横。”
孟秋点点头,表示她说得对。
下了课,孟秋从教室出去,后面跑来一个人,撞了她一下,她手里的水杯没拿稳,飞了出去,小熊耳朵磕坏了一个角。
那人折回来,忙和她道歉。
“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吧,我赔你个新的。”
男生戴眼镜,个高脸小,斜挎包压着冲锋衣,风风火火,刘海吹开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撞坏了东西虽然歉疚,执行力却很强,给孟秋塞了支笔,让她在本上写联系方式。
孟秋将笔放回他书里,“没关系的。”
男生抬头看了眼她的教室,很干脆地说:“要的,买了给你送来。”
葛静庄磨磨蹭蹭出来,听了这个小插曲,笑说:“这倔劲儿倒是和你很像。”
“什么都要分得清清楚楚。”
孟秋原以为就是个小插曲,没想到又碰到了这个男生,然而是在微信上,说是要做一个各院系优秀学生的专刊。
他说明完来意,紧跟了一句。
——好巧,弄坏你水杯的就是我。
孟秋也是一愣。
这个男生叫骆嵊元,履历很有戏剧性,高考英语旷考还上了一本,原本是状元的苗子,学校老师都觉得他可惜,劝他复读,一本和一流明眼人都知道选哪一个。
但他没有。
转机在一档知识竞赛节目。
他学校最差,小镇做题家出身,但碾压了一众名校的学霸,引来极大的话题度,同时扒出来他英语旷考是因为那天他妈妈出车祸。
老天爷的因果循环在他身上实现了闭合。
节目结束后,有待遇优渥的公司给他递橄榄枝,他又拒绝了,毅然决然考了燕大的新闻与传播研究生。
这专业内行人觉得不大值得读研。
骆嵊元解释说:“值啊,既能圆梦又可以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觉得我赚了。”
显然是个有想法的理想主义者。
孟秋对被报道做专刊这类事没什么兴趣,和骆嵊元聊了几句后,尽量委婉,“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位优秀的学长姐。”
骆嵊元作为新闻人的执着就出来了,“你是最合适的。”
接下去几天骆嵊元没来找她,但是关注了她读书软件,点赞了一些想法,他并不是所有都点赞。
孟秋闲暇看过凑佳苗的《告白》,对一段关于媒体和犯罪者的关系做了笔记,总之很赞同,他在底下评论:“是值得反思,媒体为了追求流量大肆宣扬犯罪者的猎奇性,而忽视了被害者的痛苦,没有起到很好的舆论引导作用。”
看起来骆嵊元和无良媒体不搭边,算得上是个有理想的新新闻人。
这点孟秋有些触动。
过了大概一周,骆嵊元又来找她。
——帮帮忙吧,小学妹。[可怜]
他们约在一家养老院见面。
燕城养老院环境都还不错,花园里很安静,适合聊天。
孟秋往四周看了看,“研究生不忙吗?”
骆嵊元随意擦了下汗,“你知道世界上最能窥探人性的职业是什么吗?”
孟秋听了便笑了,“医生,你怎么不考医学院。”
骆嵊元喝了一口水,放松下来,“其实我只是想多和生老病死这些元素打打交道,希望写新闻的时候能找到一些好的切入点。”
孟秋温温冲他弯弯眼睛,“祝你成功。”
“谢谢。”骆嵊元像想到什么,从包里给她拿来一只一模一样的水杯,“一直想给你。”
孟秋这次收下了,骆嵊元身上的某些执拗她倒是很能理解。
代入一下自己,她大概也会这么做。
她又问:“为什么找我?”
骆嵊元停顿几秒,直言不讳,“因为你的镯子。”
他的眼睛很亮,仿佛窥探到了某些秘密。
“这个镯子是你身上最大的反差。”
孟秋不知骆嵊元是不是在猜忌她,觉得她和赵曦亭的关系不正当,但她并不在意,只是不卑不亢温声说:“那你可能好奇错人了,我可以帮你联系镯子的所属人。”
骆嵊元扶了下眼镜,眼睛含笑地立在镜片后面,“可以直接喊你孟秋吗?你戴着这镯子,觉没觉得很沉?”
孟秋下意识摸了下镯子,去寻他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防备。
但莫名又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新闻人该有的嗅觉骆嵊元一样不落,他对于有违常理的东西异常敏锐。
或许是生长环境的关系。
赵曦亭对人性弱点强劲的感知力给人带去的是压迫感和攻击性,骆嵊元的是“我知晓,所以我共情”,更亲和,没有冒犯的感觉。
孟秋平和地看向他,“你认为我要扔掉它吗?”
骆嵊元思索片刻,说:“如果你真的沉得熬不住的话,现在它不会还挂在你手上,毕竟生命面对痛苦会产生叛逆性,开启自我保护模式。”
“推理可知,没有沉得那么严重。”
他笑了笑。
孟秋心尖划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骆嵊元停顿几秒,“《巴别塔》里不是有一句话么,当一种激情到了极端,必然走向它的对立面。”
孟秋记得这段。
接下去有一句话是——
[恨可能转变为爱,只有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中立才能稳固保持其本质。]
骆嵊元继续说:“我认为你的反差就在这儿,你的性格和你的镯子是对立面,可是他们又很好地融为一体。”
“往俗了说,你身上有故事感,让人有挖掘你对世界看法的欲望。”
孟秋觉得骆嵊元也挺有意思的,是那种可以做朋友的有意思。
他这人不浮于表,自带读书人的自信。
她说的那些话不用说透他也能领会,他的话也同理。
正式进入采访时,骆嵊元开了录音笔,孟秋出于礼貌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们结束后,孟秋看到赵曦亭的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
——还没回么?
孟秋先是说,对,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
——你不忙会不接我电话啊?
孟秋看到屏幕上那一条,几乎能想象到赵曦亭携柳扶风轻笑瞧她的样子。
本应该是个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是配合这语境……
他应该是不高兴的。
比起以前直来直往地查岗,他做了点努力,尽量不显得咄咄逼人。
孟秋为这几分退让多解释了一句。
——不是故意不接的,有个采访,我开了静音,没想到会到这个点。
赵曦亭又问。
——好,和我吃饭吗?
她从这边回去有点晚,不堵车也得四十来分钟,他们天天一起吃饭,差一次两次也什么。
孟秋动了动手指。
——今天先不吃了吧。
赵曦亭那边没声了。
骆嵊元打好了车,开了后车门,示意她上去,“今天辛苦你将就我跑过来,车费得帮你报销一下。”
孟秋空闲的时候不介意出来走走,弯弯眼睛说:“没事,当我出去玩了。”
骆嵊元帮她关上车门,计程车司机看他还要再打一辆,开了车窗挽留道:“你们同一个方向的话,我先送完这个妹妹,再送你就好了哇,起步价都省了。”
骆嵊元边界感似乎很强,礼貌问道:“孟秋你是去学校吗?”
孟秋点点头,“对,可以一起,我不介意。”
骆嵊元没再推拒,坐到副驾驶。
司机是个话多的,知道他们燕大的,一边佩服他们的学历,一边又说自己女儿学的护理,只是个中专,治病救人也很好。
到了嘉霖。
骆嵊元降下车窗和孟秋说再见,并说约个双方有空的时间继续把剩下的采访做完。
孟秋应说好。
房子门口停着眼熟的黑色轿车。
孟秋以为赵曦亭在,开门进去,结果屋子里一盏灯都没开,黑森森的空旷,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孟秋觉得奇怪,退回门口瞧了瞧,想看他是不是在车里,然而车里也没人,只有行车记录仪的红灯一闪一闪在跳。
孟秋进了客厅休息了一会儿。
赵曦亭的车在人不在,总让她觉得诡异。
孟秋拍了张车子的照片,问得很转弯。
——你出去没开车吗?
赵曦亭过了两三分钟才回。
——这几天我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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